德国的圣诞

德国的冬天，总是漫长而寒冷的，而每年的圣诞，却是无数寒夜之中的一个温暖的亮点，冰雪只能助其美丽，无法削减它的缤纷色彩。

以认真严谨，一板一眼而著名的德国人，其实很懂生活的情趣，也很会过节，有关圣诞节的流传远近的风俗，比如圣诞树、圣灵降临节花环和日历等，都是源于德国。从十一月开始，商店的橱窗里，大堂上，圣诞节的装饰就已陆续粉墨登场。到节前的四个星期，也就是圣灵降临节期间，所有的庆祝项目则正式拉开序幕。不只是商业区的街道上灯火绚烂，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窗户上或者花园里挂上各种灯饰，一到天黑，千千万万的灯火跳跃闪烁，仿佛夜的眼睛。德国是一个很崇尚节能的国家，但对于圣诞期间的电力消耗却是毫不吝惜。统计数字表明，德国每年为了庆祝圣诞节耗费的电能相当于一个大型民用机场一年耗电量的总和。可见，节约与奢侈，有时也是相对的。

一年一度的圣诞市场则更是一片灯的海洋。圣诞市场历时四个星期左右，一般都设在城市的市政厅广场，几十间小木屋肩并肩，面对面；有卖工艺品的，有卖各式小吃的，当然还有给小孩子们玩的转马和小火车什么的。市场上总是人头攒动，尤其在夜幕降临之后或是周末的时候，就更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空气中飘着一股好闻的糖衣果仁、烤香肠和烧红酒的混合味道，不少人站在寒风中，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烧红酒，一边和同伴大声谈笑着，一边享受着这寒冷却又温暖的圣诞气息。

德语中有一个词叫“Vorfreude”，专指人们对圣诞节的期盼中的喜悦。为了使这份等待和期盼形象化，人们想出了两种倒计时的方法：一种是所谓的“圣灵降临节花环”，还有一种是“圣灵降临节日历”。这圣灵降临节原本是基督教的斋期，早先从十一月十一日起，一直到一月六日，除去星期六和星期天，总共有四十天，这一传统可追溯到公元七世纪，直到西罗马帝国的教皇格里高将其缩减为四个圣灵降临节星期日为止。现代的德国继承了这一传统，每年的圣灵降临节在圣诞节前的第四个星期日正式开始，每个家庭都会在这期间买一个或自己扎一个枞树枝做的花环，上面插着四支粗粗的蜡烛，并带有雪人、天使、圣诞老人或彩球等装饰。在节前的第四个礼拜天，也就是第一个圣灵降临节星期日，所有的家庭会点燃那四根蜡烛中的一支，在第二个星期日点燃第二支，当四支蜡烛都点燃了的时候，圣诞节也就近在眼前了。在这期间，很多家庭都会烤制圣诞小饼干，有巧克力的，有椰奶的，有水果夹心的，有奶油杏仁的，各式各样，无法尽数。周末的下午，和邻居朋友一起，在温暖烛光的映照下，喝一杯咖啡，吃几片自制的小饼干，聊聊家长里短，时事变迁，那恬然的幸福，正藏在这日月的平淡之间。

对于小孩子来说，圣诞节充满了惊喜与发现。每年一进十二月，几乎所有已经记事的小孩都能收到一份所谓的“圣灵降临节日历”。这其实是人们为了缓解孩子们期盼圣诞节的急切心情而想出来的主意：“日历”多为一幅带夹层的印刷精美的画，主题当然都和圣诞有关，这画被分为了二十四个暗格，从十二月一日开始至二十四日圣诞夜，小孩子每天都可以打开一扇小“门”，看看那暗格里藏着什么。这门背后一般都藏着一块巧克力或是糖果。这种在二十世纪初由慕尼黑出版商格哈德-朗推出的印刷形式的“圣灵降临节日历”，到如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却仍然年年畅销不衰。当然也有其他形式的比较个性化的“日历”，比如带有二十四个小布口袋的雪娃娃或圣诞老人，也有人将小麻袋包挂成一排，里面的内容除了甜食之外，有的父母还会放进小玩具、小书等等。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历”，小孩子们每天都有个盼头，等二十四个小礼物全都拿完了，圣诞节也就到了。

这“Vorfreude”还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十二月六号的“尼库劳斯日”。在这一天夜里，尼库劳斯会将听话的小孩子的靴子或袜子里塞满甜食，所以在前一天晚上，小孩子们就会把鞋子擦得锃亮，摆在房门口，等待尼库劳斯的到来。圣尼库劳斯确有其人，公元三世纪出生在米拉（今土耳其），后成为主教，一生多行善事。最著名的故事是，有一位父亲出于贫穷想卖掉他的三个女儿为奴，为了帮助这三个善良又无辜的女子，尼库劳斯将三枚金币悄悄放进她们晾在外面的袜子里，从而使她们逃脱了厄运。尼库劳斯死于公元四世纪中的一个十二月六日，为了纪念这位乐于助人的主教，人们兴起了在“尼库劳斯日”互赠礼物的风俗，后来，人们将送礼物的时间推迟到了圣诞夜或圣诞节，十二月六日只给小孩子送些小礼物，而尼库劳斯的形象也由戴着高帽的主教变成了现今大家都熟悉的圣诞老人。

世界上第一棵点着烛火的圣诞树于一六一一年出现在西里西亚女大公多罗特娅-素白勒的宫殿里。和基督教的很多别的风俗一样，圣诞树也带有自然宗教的影子。自古以来，人们相信常青的植物有着非凡的生命力；而用冷杉或小枞树来打扮节日的客厅，也会给家人带来幸运和健康。节前好几天，各个家庭就会根据自己客厅和钱包的大小买好了圣诞树，圣诞夜这一天，主妇们则会竭尽全力将这棵树装扮得漂漂亮亮，把包好的大大小小的礼物放在树下，然后关起客厅的门，不许孩子看到。直到平安夜正式降临，全家人才得以惊叹树的美丽。因为主妇的辛劳，很多家庭在圣诞夜只吃简单的晚餐，比如酸菜加香肠，而这一晚最主要的节目，是在装扮得花花绿绿的圣诞树下交换礼物，而整个的圣诞庆祝也在此时达到了高潮。

德国的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和二十六日两天，在这两天中，人们去教堂做圣诞礼拜，走访亲友，吃圣诞大餐。与节前的喜庆相比，这圣诞节本身显得很平淡，给人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好像一场戏，开演前锣鼓喧天，观众们都翘首以待，等真的开幕了，还没看个分明，幕布就又拉上了。而节前的那份等待的喜悦，尽管人们穷尽心思想让它显得短一点，想让它快一点过去，但，这不才是真正的圣诞节吗！人们等待着，期盼着生活中的幸福时刻，而这等待的本身，就是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