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曙光初现

进入高中的第一次升旗，我站在西城校园里的人造球场上，低着头用鞋子踢着缝隙中的黑色胶粒儿，听着台上方校长的讲话。

“新入学的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西城中学。”一个长长的停顿，话筒里面传来了“嗡嗡”的尾音，甩向了操场的每个角落。

“大家可能知道，西城中学在J市算不上什么好学校，大家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不尽相同。”

他低头看了一眼演讲稿，好像一下子没找到在什么地方，时间稍长了一些。

“但无论你什么原因进入了西城，从现在开始努力，还不晚。高考或许是人生中最能决定你们命运的一次考试，看看你们的学长学姐们，他们正在为此努力拼搏……”

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其实我觉得决定我命运的，是中考。

我想起了王俊和冯静，他们此时应该也站在各自学校的操场上，聆听着校长的讲话吧？！

“高中的前三个月时间，你们要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努力奋斗的同时，还要懂得享受生活的乐趣。最后，祝愿大家都能在西城中学度过一段美好难忘的校园时光。”

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看了一眼站在台上表扬过我的方校长，用力拍起了手。

解散之后，我们走进了教学楼，楼道里到处是鞋底踏在台阶上的声音，还有不断追逐着的调皮学生，挤来蹭去地在人群里穿梭。

我和张明睿聊着天，嬉笑着跟着人群向六楼走去。

“今天第一节课上什么啊？”我问。

“数学吧。”

“啊？数学？我靠，又该睡觉了。”我沮丧地说。

初中开始，我的数学就没及格过，即使全班都及格了，我都做不到，后来我干脆直接放弃了数学。

“牛啊！你高中第一堂课就敢睡觉啊？”张明睿惊呼道，连看我的眼神都肃然起敬。

“不睡干什么啊？我又听不懂。”

“你中考数学考了多少啊？”

“39……”

“牛！考这么低的分你还能进来西城呢？”

“你呢？”

“105分。”

“牛！你让我考三次，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得105分。”我赞叹道。

“那你什么考得比较好啊？”

“英语。”

“考了多少？”

“110分。”

“真牛啊！这得是咱们班最高分了吧？”

我们俩单调地用“牛逼”恭维了对方半天。

“就110分，还全班第一？”这时候，一个经过我们身边的女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后，讥讽道，她长得有些像“疯狂的青蛙”。

“魏淑宝，怎么着，你还不服气？我可记得你中考英语也就考了个70多分吧？”张明睿厌恶地看了一眼她。

“我是不行，但你们别忘了还有她，人家中考英语考了119分。”魏淑宝一努嘴，她指的是袁小丽，她正低着头缓慢地往楼上走着。

“别理她，就是个……我原来初中同学，人丑还多作怪，原来在班里她就特别招人烦。”张明睿等魏淑宝走开之后说道。

我没理会他的话，震惊之余我感觉心房某处塌了一块，这门最让我骄傲的科目竟被人甩出去这么多，119分，差1分满分啊？

袁小丽也够牛的，嗯，她的英语比我的牛多了。

军训结束后，我暗暗下了决心，无论行不行，都要试一试努力学习，看看我究竟能不能变成个“好学生”。

但第一堂数学课，听着“集合”的概念，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是不由自主地“集合”在了一起，沉沉睡着了。

教数学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老师，四四方方的一张脸，说话有些含混，姓付。

下课后，我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家站了起来，“老师再见—”我拖着长腔喊了一声，目送着付老师走出教室。

睡了一节课之后，我来了精神，又开始跟叶赫那拉帝洋他们聊NBA去了。姚明又得了多少分？抢了多少篮板？在谁头顶扣了一个？被哪个“矮子”结结实实帽了一个？

“好，第二堂课，我要开始好好上了。”我期待着新老师走进来，我好抓紧表现表现。

但当付老师又一次走进教室时，我还以为他走错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同学们，我们接着上堂课讲到的交集往下讲。”原来，我高中的前两堂课赶上了数学连堂。

不是我意志不强，实在是“敌人”的催眠过于厉害，我又睡着了。

连睡两节课之后，我赶紧问同桌徐春殷：“下节课是什么课啊？”

他拿起铅笔盒看了一眼贴在里面的课程表：“体育！”

“万岁！”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原来初中练成的篮球技艺，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但是我忘记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学期第一堂体育课是内堂，百无聊赖之中，我又睡了。

转眼，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郭老师的语文课，我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睡了，绝对不能。

那节课，我果然没睡，而且我还觉得我要成为好学生这件事，越来越靠谱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我们的第一节语文课学的是荀子的《劝学》。

徐春殷一脸坏笑地对我说：“看，这个人名字真奇怪，叫‘狗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有一张人畜无害的皮囊，然而内心……

我屏住呼吸，憋着不笑出声，肚子上的肌肉像被冻住了似的。

郭老师讲课很细，那些文言文中的定语后置，形容词动词什么的，要是在初中时，这可是让我感到最头疼的内容，可是听她讲过之后，我却发现原来那样简单易懂。

四十分钟的时间，我完全弄懂了原来三年都没学会的东西，还能举一反三。

“这跟英语语法不是很相似吗？”我嘀咕着。

“杨小和，你稍等一会。”临走时，郭老师叫住了我。

“什么事，郭老师？”

“上我的课不无聊吧？”

“一点不无聊，可有意思了。”我憨笑着。

“哦，我看你一上午睡了三节课，还以为你不喜欢学习呢？”

“喜欢，郭老师，我可喜欢学习了。”我大声嚷嚷着，都没感觉到一点害臊，刚刚上课学会了那么重要的知识让我喜不自禁。

“嗯，好好表现，马上选班委了，我还想让你当班长呢。”

这句话把我彻底钉在了原地，这是怎么了？

跟了我十来年的霉运怎么突然就不再纠缠我了呢？我学习上开窍了，不招同学烦了，班主任还想让我当班长？

步入正轨的曙光正一点点地向四处照射，慢慢驱散着笼罩在我周围的黑暗。

我喜滋滋地下了楼，那种兴奋雀跃的感觉，一下下冲击着我的胸口，好像要把我撕裂后从我的身体内挣脱出来一样。

午休一个半小时，我留在学校吃午饭，我招呼着徐春殷和张明睿他们一起到西城中学对面的箱包批发市场，由于校园经济的带动，这里出现了许多卖饭的摊子、网吧和台球厅。

我们各自买了两个烧饼里脊，路过一家小商店时，我让他们在门口稍等我一会儿。

走进去之后，我拿起公用电话拨通了冯静的手机号码，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高中生要是能揣着个小灵通，就够人眼馋的了。

我要是跟她说我可能要成为班长的消息，她一定很意外吧？也一定会为我高兴吧？

但是，半天都过去了，冯静也没接，我有些失落地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