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日记
离开东京以后,我在这豪华的茶室里,首次体味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旅愁。
光悦寺[1]
光悦寺正殿旁的松林中坐落着两间小屋。这两间屋子都神秘地关门闭户,不像是仓库之类。不仅不像,其中一间还挂着大仓喜八郎[2]写的匾额。我叫住带领我参观的小林雨郊问:“这是什么地方?”他回答:“这是光悦会[3]建的茶室。”
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个光悦会真是无聊至极。
“那帮人该不会觉得比光悦大师更了不起吧?”
小林君听了我的毒舌后,笑嘻嘻地说:“自从这茶室盖好之后,鹰峰和鹫峰相连的样子就看不见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把那片杂树林伐掉,这样还更省事一些。”
望向小林君用洋伞指示的方向,果不其然,初夏的树林有些杂乱无章,树梢阴森森地伸展着,遮挡住了鹰峰左麓。如果没了那片树林,不仅能看清山的样貌,就连在对面日光下闪耀着的大片竹林也能尽收眼底。果真如他所言,比起大肆兴建茶室,伐掉树林反而要轻松有趣得多。
其后住持让我们到客厅去,观赏他珍藏的宝物。其中之一是一幅大约八寸[4]见方的小画轴,在纵横交错的银色桔梗与金色芒草之上,还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首和歌,芒叶垂落的姿态画得很有趣味。小林君是这方面的专家,住持把画轴挂在壁龛旁的支柱上后,他就嘴里不停地赞道:“真美,这银粉也烙得恰到好处!”我叼着敷岛[5],原本有点闷闷不乐,但见了这幅画,立刻觉得心平气和了。
过了一会儿后,住持转向小林君道:“再过不久,我们这还会再建一间茶室。”
小林君似乎也有些惊讶:“又是光悦会吗?”
“不是,这次是以个人的名义筹建的。”
刚刚缓解的燥郁心情此时又变得有点奇怪了。到了眼下的局势,这些人到底把光悦大师当成什么了?把光悦寺当成什么了?把鹰峰当成什么了,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这么想建茶室的话,不如多买些茶屋四郎次郎[6]的老宅邸,或者是哪里的麦田,尽情地修建茶室吧。茶室的屋檐下全都挂上匾额和灯笼。如此一来,我也不用特意跑来光悦寺了。没错,谁稀罕来呢?
我们离开后,小林君说:“咱们来得还正是时候。如果再多盖几间茶室就更不像话了。”我仔细想想,我们来访的时机的确挑得很不错。但是我觉得还是很遗憾,如果我能在一间茶室都没盖前来,岂不更好?我带着这点闷闷不乐,和小林君一起走出光悦寺后方那孤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