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周总理游园[1]

记得那是1960年的“五一”劳动节，父亲用他的劳模游园票带着我和妹妹、两个弟弟参加了劳动人民文化宫游园活动。

5月的北京，天气晴朗，阳光温柔地洒向大地。上午约莫十点钟，我们从南门进去，往西北方向前行。当时游园的人很少，远不像现在这般摩肩接踵，加上当天是专场活动，发的是内部票，人就更少了，游园活动已经开始，园子里仍是静悄悄的。

我这个平日仅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往返的孩子，能在节日里享受游园的福分，不禁快乐得像一只放飞的风筝。劳动人民文化宫虽然没有颐和园湖光山色的典雅秀丽，也没有北海公园诗情画意的妩媚，然而，对于我这个刚进京城不久、初次进“宫”的农村娃来说，仍然像大观园一样令人好奇。我东瞧瞧，西望望，经过右侧的一片古柏林之后，发现父亲、弟弟、妹妹他们把我落下了好大一段距离——我掉队了。

我走着走着，不经意间一回头，猛然看见周恩来总理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健步走来。总理身着灰色中山装，脚穿黑皮鞋，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两道浓眉下清澈透亮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世间的一切。惊喜过后，我一下子乱了方寸，头脑里只剩下“给总理让路”一个念头了。我忙躲到甬道的一侧，待周总理一行疾步走过后，就依依不舍地跟随在后面，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愿把距离拉得太远。总理遇到一对正在游园的外国母子时，先问候了母亲，再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抱起小男孩亲了亲。把小男孩轻轻放下后，总理与那位妇女又闲聊了几句，才继续向前走去。我一直跟在总理右后侧，保持不足百米的距离，追着追着，突然间失去了总理的踪影。定睛一看，原来他们已经过了太庙的西围墙。围墙北侧是划分成片的节目表演区，总理定是悄然无声地融入人群里，与游园群众一起欣赏节目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公园里遇到无比崇敬的领袖——敬爱的周总理！总理是那样的风度翩翩，又是那样的谦逊和蔼、平易近人。能见到总理让我惊喜万分，这惊喜令我幸福、令我难忘，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我一辈子都知足了。由于激动，我难以静下心来看节目了，就随便在一个舞台前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看到表演结束。晚上回到家，忙把我的奇遇讲给奶奶、爸爸和弟弟妹妹们听，让他们一同分享我的喜悦。爸爸说：“看来你是因‘掉队’而得福啊！”

尽管后来我又数次见到过总理，可或是总理在台上讲，我在台下听；或是总理在车上行，我在路边迎[2]。只有这一次，与总理距离最近，看得最真切，因此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更为当时未能上前向总理问候一声而遗憾不已。

今天的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依旧端庄肃穆，古柏林依旧蓬勃茂盛，北边的故宫后河河水依旧汩汩流淌。不同的是，里面的绿化更富有生机，每逢春夏，片片草坪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株株花卉竞相怒放，文化宫里的老年培训班吸引了更多的老年朋友，我也曾是这“充电”大军的一员。每当步入文化宫端庄的南门，我都仿佛回到了50年前，情不自禁地重走一遍当年周总理走过的那段足迹。

[1]本文曾刊登于2011年1月6日《北京日报》副刊，收入本书出版时有所删改修饰。

[2]20世纪五六十年代，周总理常常陪同外宾乘坐敞篷车接受学生们的夹道欢迎；1967年“五一”劳动节，周总理曾乘敞篷车在天安门广场看望参加联欢的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