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内战时期
当1861年内战爆发时,司各特先生被任命为陆军部长助理,主管交通部门。我便被他召到了华盛顿,做他的助理。我当时负责政府的军用铁路和电报,还要组织一支铁路武装。在战争开始不久,交通部是当时最为重要的部门之一。
第一批通过巴尔的摩的联邦军队遭到了袭击,并且巴尔的摩和安纳波利斯之间的铁路也被切断,破坏了联邦军队与华盛顿之间的联系。这就需要我的铁路兵团了。在费城,有一条铁路通向安纳波利斯,在那里与通向华盛顿的主线相交。我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抢修这条铁路,使得重型火车可以由此通过,我们花了好几天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巴特勒将军和好几个团的部队在我们之后几天里抵达,我们成功地把所有的军队都输送到了华盛顿。
我坐上第一列发往首都的机车,一路上小心翼翼。在离华盛顿还有一段距离时,我注意到有几条电报线被木桩子压在了地上。我停下机车,跑过去松开它们,我没有注意到电报线是绷紧的,在弹力的作用下,它们猛地抽到了我脸上,把我打得翻了一个跟斗,还在我脸上划了一道大口子,出了很多血。我就是这样随着第一批部队进入华盛顿的。除了一两个几天前在巴尔的摩大街上受伤的士兵,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称,我是第一批“为美国流血”的保卫者中的一员。我很荣幸能为这片给了我许许多多的大陆做点儿有用的事。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为了让通向南方的交通顺畅,我夜以继日地工作。
很快我就把指挥部搬到了弗吉尼亚州的亚历山大,[1]当时那场不幸的布尔溪战役正在激烈进行中。最初我们还不相信这一消息,但这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我们不得不将所有的机车和车厢冲到前线,运回那些战败的士兵。离前线最近的是伯克车站。我赶到了那里指挥,把可怜的志愿兵伤员一车接一车地装运走。有报告说叛军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最终我们不得不关闭了伯克车站,而我和电报操作员,则乘坐最后一列火车退往亚历山大。那里也是一片恐慌,一部分铁路工人开了小差,离开了岗位。不过,从第二天早晨在食堂吃饭时的人数来看,与其他部门比起来,我们已经有理由庆贺了。少数几个列车员和火车司机已经坐船渡过了波托马克河,虽然好几天夜里听到的声音被认为是敌人追兵的枪炮声,但是大部分工人都没走。至于我们的电报员,没有一个溜号的。
在此之后,很快地,我又回到了华盛顿,我的指挥部和司各特上校一起安在了陆军部大楼。当时我主管电报局和铁路,这使得我有机会见到林肯总统、苏厄德先生、卡梅伦部长,以及其他大人物。偶尔,我能和他们有些私人接触,这也带给了我很多的快乐。林肯总统有时会到我的办公室来,坐在办公桌旁等待回复他的电报,或者只是焦急地等待最新的消息。
这位杰出人物的所有画像都与他本人很像。他的特征如此明显,以至于没有任何画他的人会画得走了样。当他平静的时候,他的相貌平平,仅从长相上来说,他是我所见过最为普通的人之一。但当他兴奋的时候,或是正在讲一个故事时,他眼里会射出智慧的光芒,照亮他的脸,其亮度是我很少或者说从未在别人那儿见过的。他的举止因自然而完美,对每个人他都言语友善,即便是对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小伙子。他总是细心周到,对所有人都是一样。不管对一个小信差说话,还是对苏厄德国务卿,都一样彬彬有礼。他的魅力就在于他的平易近人。有些事情如果不用他的方式说出来,可能并不见得能打动人。我经常后悔当时没有仔细地把他的一些古怪的言行记录下来,因为即便是说一些平常的事情,他用的方式也很独特。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林肯总统这样彻底地与大家打成一片的伟大的人物。海军部长说得好:“对林肯先生来说,我们不可想象还会有人是他的仆人,因为所有人都是他的伙伴。”他是最为完美的民主党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显示着人人平等。
1861年,当梅森和斯莱德尔从英国的轮船“特伦特号”被抓回的时候,那些知道英轮上庇护权具体含义的人对此有着强烈的焦虑,我也是如此。要不立刻归还战俘,要不战争将不可避免。当内阁召集会议考虑这一问题时,卡梅伦部长没有参加,司各特先生作为战争的部长助理参加了这一会议。我努力让他知道,在这一问题上,英国将毫无疑问会开战。我力劝他赞成交换战俘,尤其在美国,轮船免于检查是一条基本原则。他对国际事务一无所知,倾向于扣押这两个俘虏。但是当他从会议上回来时,他告诉我说,西华德在会上警告内阁——这意味着战争,正如我所说的。最开始的时候,林肯也倾向于扣留这些战俘,最后还是听从了西华德的意见。但是,内阁决定将行为推迟到第二天,到时候,卡梅伦和其他缺席者都将到场。由于大家觉得卡梅伦可能不会主张交出战俘,因此西华德将军要求司各特先生在他回来的时候立即去见他,让他在开会之前支持这一决定。第二天,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无法形容华盛顿在那段时间的混乱局面所给我的感受。当我第一次看见当时的总司令司各特将军的时候,他正在两个人的搀扶下从办公室穿过人行道,走进他的马车。他已经老了,不仅身体年迈不堪,思维也已经瘫痪。但是,共和国的军事组织还在依靠这位在过去的岁月建立过辉煌的垂垂老者。他的后勤总监泰勒将军在很大程度上是司各特的副本,其他人也差不多。我们要开通电报通讯,要运送人员和物资,就必须跟这些人打交道。他们仿佛已过了有用的年龄,就像一群循规蹈矩者,许多需要立即采取行动的事情都要耗费好几天才能决定。在任何重要部门的总部,我都看不到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官员——至少我一个也想不起来,长年的和平使得军队变得陈腐不堪。
我理解,在海军部里,相同的原因产生了类似的结果,但我与海军部并没有什么接触。最开始时候,陆军的地位很重要,而海军则处于相对较次要的地位。在各个军部的头儿被撤换掉之前,除了战败之外,我们看不到任何前景。而这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因为政府推迟生产一种有效的武器,这个国家开始对这一艰巨的任务变得不耐烦,这毫无疑问是很自然的。在军队各个部门中盛行的混乱情况很快就变得秩序井然,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