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指挥军队

一个月前，格兰特就着手整合他现在指挥的这支由很多之前从未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穿着破烂的乡村男孩组成的部队，他们驻扎在马顿附近。这支部队之前的指挥官是他们推举的，他是来自哥斯达黎加的海盗，身上展现出士兵的气质，经常携带着单刃长猎刀，蓄着浓密的胡子，每天对着手下那帮懵懂的志愿兵夸夸其谈，晚上则会与他们一起狂欢。在是否愿意接受他的指挥去参加战斗这个问题上，很多军官都表示反对。他们想起了之前那位操练他们的沉默教官，于是恳请州长让格兰特担任他们的指挥官。这就是格兰特来到第一兵团的原因。

新来的指挥官格兰特没有穿着制服，虽然他后来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了300美元，购买了一套军服。他穿着破旧的衣服，下垂的双肩与一些民兵上校威武的军人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当格兰特前去指挥这支兵团的时候，他讲述了洛根与麦克伦南德这两位民主党众议员——日后他们都成为志愿兵的将领——如何与他一起用热情去激励这些之前从未接受过任何正规军事训练的士兵。他还谈到了洛根用自己的演说激励这帮士兵，让他们深刻地明白一点，即“只要有一个敌人依然拿着武器反抗这个国家，那么他们就要心甘情愿地继续留在军队里与之作战”。但是，在麦克伦南德第一次介绍他这位新来的上校时，洛根并没有在第一次演说里这样说。很多士兵都在找寻着另一个让他们敬佩的人，他们大声地说：“格兰特！格兰特！”格兰特只是简洁地说：“回你们的营地去吧！”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洪亮，多年前在贝塞尔的时候，一位游手好闲的人就曾这样对他说，而格兰特的这句话很快就在接下来更加激烈的战场中得到了验证。格兰特没有过多地谈论他这支刚刚组建的军团，因此这是这支部队换帅以来的第一次公开声明。格兰特只是要求士兵们安静地回到各自的营房，而士兵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格兰特这种非凡的命令，乖乖地听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格兰特每天都认真地操练着这帮士兵，要求他们遵守严明的纪律。之后，格兰特奉命前去密苏里州前线，当时的分离叛乱势力正在那里争夺边境几个州。格兰特率领部队经过乡村，教会他们如何快速行军，而不是等待火车将他们载走。

在密苏里的6周里，格兰特并没有表现的机会。但在给父亲的信件里，格兰特讲述了自己在军团里所做的工作。他说：“这样的工作让我感到非常满意。我让这支纪律涣散、缺乏斗志的部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让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得到了全新的提升。我认为，这是所有军官与士兵共同努力的结果。听说我最近有可能会得到擢升，很多军官都一致表示愿意接受我的指挥。我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因为我不是很愿意这样谈论自己。”——这让格兰特的父亲杰西感到很为难，因为格兰特再次让他内心的骄傲情感升腾起来了。

有一件事能够很好地展现出格兰特质朴的性格。按照格兰特的说法：在墨西哥州与密苏里州，他的部队在这里驻扎了几个星期。他最早有机会让士兵们接受正规的军营训练。“在我毕业之后，我没有阅读过任何一本有关战术方面的书籍……1846年以来，也没有进行过任何正规的军营训练。现在军队里的武器装备已经发生了改变，哈迪提出的战术思想已经得到了贯彻。我拿到了一本讲述相关战术的书籍，从中学到了一点，就想着将自己学到的知识运用到第一天的操练当中。我认为兵团里的军官都没发现我之前从未学习过我所应用的战术。”——这件事足以表明格兰特在运用常识能力这一方面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天才。“我从来不会研究太多作战策略，”在荒原之战开始之前，格兰特对米德说，“我唯一的疑虑就是你是否掌握了正确的策略以及对有关科学与历史的书籍是否有正确了解。”谢尔曼在一封让人印象深刻的信里这样谈到格兰特：“但我认为你的常识似乎能够弥补这些缺陷。”当格兰特在战场上扬名之后，他对一位跟他谈论若米尼的年轻军官说，他从来都没有过多地关注军事策略方面的权威人士。“战争的艺术其实非常简单。找到你的敌人，尽可能地赶上敌人，然后狠狠地打击敌人，接着继续前进。”

在格兰特所看的书籍当中，几乎找不到一本有关战争的书籍。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将领在作战时使用什么策略。对他来说，内战中的每一次战役都是一个需要独立解决的问题。他指挥军队作战的唯一目标就是在已有的作战形势下取得战争的胜利，利用自己所能够获得的武器给敌人最大的打击。对他来说，战争的游戏没有任何吸引力。“你之前问我是否想要加入正规军，”在格兰特被擢升为上校之后，他在写给父亲的一封信里这样说，“我其实并不想。我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能有一份好的工作。想要在军队里出人头地实在是太渺茫了。”

还有一个故事有助于读者朋友们了解一个伴随格兰特一生的性格特点。格兰特所在的军团要完成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派遣一部分士兵去打击当时已经成为影响各州安全的游击队。“当我们来到山顶的时候，原本以为能够看到哈里斯在山下所搭设的帐篷，也许还会与他们的队伍迎面碰上。在此期间，我的心越提越高，高得好像已经到了嗓子眼。当时，我很想撤退，逃回伊利诺伊州，但我没有撤退的道德勇气，只能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当我来到了山顶某个能够看清山谷一切情况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哈里斯几天前在这里搭设的帐篷依然还在那里，地面上留有他们最近搭设帐篷的痕迹，但是他们的游击队却不见了踪影。我的心这才放下来。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之后我却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问题思考的结果。从这件事到最后战争结束，我在面对任何敌人的时候都没有感到过一丝恐惧，虽然我在此期间多少会感到有些不安。我始终记得当时的哈里斯害怕我的程度要甚于我害怕他的程度。这件事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

这是格兰特第一次独立指挥军队。按照格兰特对此的看法，他对这次行动的结果持怀疑态度。与格兰特学到的其他教训一样，这样的教训他只需要学习一次就够了。他从不担心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只是考虑自己应该要怎么去做。多年之后，谢尔曼这样说：“当我上战场指挥的时候，我总是担心敌人会怎么做，但格兰特对此根本不在乎。”

1. 詹姆斯·H.威尔逊将军表示，在向大海行军之前，谢尔曼曾对他说：“威尔逊，我要比格兰特聪明太多了。我知道许多与战争相关的知识，了解军事历史、军事策略以及战术方面的知识。我要比格兰特更加了解军队组织、补给以及管理方面的事情，甚至要比他知道所有与军事相关的事情。但是我要跟你说格兰特在哪一点上胜过我，这也是他胜过全世界的原因。他从来不会在乎他看不见的敌人在做什么，但这样的情况会把我吓死。”（出自《在古老的旗帜之下》，第2卷，第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