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马萨诸塞州自然史

远足 作者:(美)亨利·戴维·梭罗 著,江山,王欣,流畅,刘昕蓉,张赛


马萨诸塞州自然史

江山 译

马萨诸塞州自然史报告涉及该州境内鱼类、爬行类动物、鸟类、草本类植物、四足动物、对菜蔬有害的昆虫、无脊椎动物,由该州动植物监测局专家们欣然地作为马萨诸塞州立法会法律条例公布于众。

对我来说,冬季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阅读自然史类书籍。每当冰封大地,白雪皑皑,奥杜邦[1]的书给我带来令人悸动的惊喜。奥杜邦笔下出现了木兰树和佛罗里达群岛,岛上海风温柔和煦;出现了那处栅栏、木棉树,还有迁徙途中的食米鸟;拉布拉多[2]冬天的冰凌悄然化去,密苏里河边枝杈上的壅雪逐渐消融,生命勃发的活力缘于眷念大自然的无限丰饶。

周而复始的劳役艰辛,

靓丽蔚蓝猝不及防地闯来,

紫罗兰、银莲花不再明媚,

春天将迟暮美人撒在,

那道蜿蜒折转的小溪。

慰藉心灵的至理名言,

恍惚失去了真切。

依稀记得,

冬天呼啸而至,寒霜清癯,

我的木屋高处,夜的凛冽,

清澈疏朗,月光宁静,

树杈栅栏或凸状物峭立比肩,

拉长每一道晶莹的冰霜,

针尖麦芒,以迎接初升的旭日。

往日夏季的正午阳光,

未曾记载的那缕光束,如何竟

斜斜穿过,高原牧场上的金竹桃。

我苍翠欲滴的心田,仿佛飞过

蛰伏良久的蜜蜂,

它们嗡嗡穿梭于蓝鸢尾的花海,

盘旋在草尖或喧腾溪水边,

忙碌奔波后,缄默伫足,

如此矗起点点的碑丛——

然后沿着山脊,飞掠山脊草原,

旋风般嬉戏,

青春的声音,在洼地小溪

迟缓的旋涡中,戛然消失;

仿佛看见,后面的田鸫飞临

新近耕翻的田垄;

莽莽原野千里冰封,

银装素裹,生命悄然。

藉上帝举手之劳而充裕,

再度继续我的冬日辛劳。

冬季时光里,每当听说野莓、美洲商陆[3]或杜松类[4]野果我总会出乎寻常地神情振奋,这些随手可撷的夏季贡奉莫不是天堂里的美好?提及拉布拉多或伊斯特梅恩[5]这些词语,你甚至可以嗅到那股妙不可言的味道,任何颓败信念亦无法理解的生命勃发,不知该胜过联邦政府多少!正是缘于季节更迭的盛衰枯荣,我们才断然不会倦怠落寞,自然的煞费苦心远非政府机构可以理解。柿子树、七叶树或者北美条纹鹰如何记述日记?夏季到冬季的漫长季节里,南北卡罗来纳州、大松林以及莫霍克山谷[6]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就单纯的政治来看,这片土地不曾有过令人喝彩的记忆;一旦有人被认为融入某一政治集团,他的信誉亦随即打上低俗标签,这样看来,所有土地无不呈现颓败的迹象。我曾游览过邦克山[7]、新新监狱[8]、哥伦比亚特区[9]以及沙利文岛[10]等处地方,大多仅有几条街道纵横毗连,并无值得称道之处,唯有东边或南边不时卷起的疾风,掠过境内夺路而去。

你在社会里无法找到健康活力,置身大自然里却能如愿以偿,除非立足天地之间,否则我们将尽显自身的苍白羸弱。社会总是病怏怏的,最好的社会机体亦最易充满病入膏肓的颓唐,因为它的机体里没有促进人们身心健康的因子,比如苍翠松林里浓郁芬芳的气味,高原牧场上延年益寿的滋补,凡此种种,哪一样不具有心旷神怡的穿透力!

我总是随身携带几本自然史书籍,作为治病的灵丹妙药,通过阅读,尝试皈依到生命的质朴本源。的确,对心智不正常者来说,自然呈现一种病态,然而,对正常人来说,自然乃万物蓬勃之源。沉湎于大自然的秉性美中,人既不会获得伤害,更不会备感失望。安宁祥和的自然绝不会传授甚至让世人接受绝望的信条、精神的奴役以及政治独裁的观念。

当然,只要我们仍然受到野蛮人的双侧攻击,英勇的战旗就不会在大西洋边界上空飘扬,无论任何情况下,哪怕自然之声为一个人的勇气欢呼雀跃,便亦足够,况且,云杉、铁杉或松树不会让人丧失信心或陷入绝望。依我看,教区小教堂里的若干教义确实忽略了大奴湖[11]沿岸那些身着兽皮、以狩猎为生的印第安人,还有狗拉雪橇的爱斯基摩人,以及北美夜晚黯淡的星光下,并未放弃冰上猎逐海豹海象的猎人,那些教徒思维混乱,沉湎自己的谵妄想象——他们将很快鸣响世界的丧钟。他们那样固执己见,难道就不能做些比张罗裹尸布,忙乎撰写活人墓志铭更靠谱一点的事情?就世人的实用信仰而言,传教士的慰藉难免不是一张空头支票。

当与他人交流对话时,假若我无法从中察觉到类似蟋蟀嘶鸣般的踏实快乐,这种交流又有何用?自然天空衬托下的森林精彩触目,如果没有水花四溅的急流不时送来致意,让人陡然振奋,与那些无聊同类的对话真会让我厌倦心烦。没说的,快乐在于生活境遇,想一想河流湖泊里不时鱼跃的欢快精灵,无数昆虫在夏季夜晚铺就一袭壮观,无以休止的呱叫雨蛙融入春天森林的合唱,蝴蝶效应的美丽翼翅不经意幻变出万千斑斓,溪水里的鲦鱼坚忍不拔地溯流而上,耗尽体力的鱼群在岸边忽闪出鳞光片片。

我们能否想象,那些喋喋不休的宗教、文学以及哲学喧嚣凭借繁杂多样的讲坛、报告厅、会客厅在宇宙天地间回荡,类似教诵经般发出地轴似的嘎吱声响;如果熟睡中的人听到,准会浑然不觉地从日升酣睡到日落,那种声响犹如壁柜里三英寸长的钟摆晃荡不停,犹如庞大的自然脉搏颤动,甚至贯透全身的须臾分秒震撼,一旦我们睁开眼睑聆听,那声响好像铁轨上咔哒作响的机车声,随即烟消云散。

每当察觉到自然幽远中无处不在的美,沉思冥想美丽安谧的存在和那道离群索居的精神之光,不禁让我想起生命不可言传的私密——静寂祥和、毫无功利心的本质所在。通常认为,自然界苔藓的美丽来自最为神圣静穆之处;对更为活跃的生命冲突来说,科学的历练令人叹为观止!确实,这些研究表明,这种无以抗衡的勇气远比呐喊震天的勇猛武士更让人景仰。泰勒斯[12]夜晚的灵感四溢并非偶而为之,他的天文学发现证实了这一点,这让人满心欢喜。林奈[13]当年动身前往拉普兰地区[14],临行前检查了他的“梳子”、“备用衬衫”、“皮制马裤”以及“防虫帽”一干装备,以防蠓虫叮咬,然后不免自鸣得意,和那位排出火炮阵与俄作战的拿破仑·波罗巴相比,林奈不事张扬的勇敢更值称道,唯有鱼类、花朵、鸟类、四足或两足动物才能入得他的法眼。科学始终贵在勇猛探索,其目的在于追求真善美,唯此,疑虑或畏惧才会抛掷身后。胆怯之徒匆促中忽略的恰是勇猛斗士冷静缜密的审视,林奈像先驱者那样披荆斩棘,为自己系统研究分门别类地收集资料。

胆怯懦弱与科学相悖,因为无知愚昧的科学并不存在,探求冒险在于崇尚进取,反之畏缩退却却鲜少操作得手,假若运用得当,亦不妨称为审时度势地有序前进。

还是关注我们设定的话题吧。昆虫学在生命本质极限内拓展了新的研究方向,所以我在更为广袤的自由空间意义里走进自然,不仅如此,昆虫学还印证了宇宙本身并非粗制滥造,昆虫学的每一细节恰恰充满了精美绝伦。自然势必可以承受人类最近距离的审视,她祈求我们将眼光低垂到最为细微的树叶,以昆虫的视觉察看叶片上的平原。大自然不存在任何隙缝,每一隙缝无不充满生命,我饶有兴趣地探索充斥于夏季正午的无穷声音的来处,正是这些细渺微粒构建了永恒。谁不曾记住秋蝉的锐利嘶鸣?久远的古希腊人细心聆听这些声音,如同阿那克里翁[15]颂诗中所吟:

我们说,你是快乐的,秋蝉,

你立在高高树端,

啜饮少许甘露,

你的歌声,犹如王者威严,

你的嘶鸣,拥有一切,

田野庄稼,森林果实,

你看见的,就是你的一切。

你不愧农夫挚友,

心地仁慈柔软,

赢得了人们的钦佩景仰。

你是甜蜜的夏天预言,

缪斯女神[16]热爱你,

福玻斯[17]对你钟爱有加,

它们给了你亮丽歌喉,

岁月并未摧毁,来自土地的你,

你唱功娴熟,钟情歌唱,

无须苦难,或呕心沥血,

犹如天神的艺术家。

秋天午间时分,整个田野到处可以听见蟋蟀鸣唱,它的锐利歌声亦可彻响在夏季日落,它不曾停歇的嘶鸣将一天的时光引入傍晚时分。困扰世间的凡尘虚荣丝毫无法改变夜晚选定的旋律,伴随蟋蟀啾鸣与墙隙啮虫的细吟,生命脉搏的每次律动都与之相契,倘若乐意的话,你不妨与之唱和尽兴。

大约280种鸟类或永久落脚在马萨诸塞州,或只在夏季短暂逗留,不过仅是取道便远走高飞,与我们相伴度过冬季的鸟儿最是令人垂怜。五子雀和山雀结伴飞过繁茂森林的山谷,一只鸟尖叫地咒骂入侵者,另一只鸟则轻声细语地诱惑对方;果园里的松鸡锐利鸣叫,鸦群呱声震天类似暴风骤雨;鹧鸪群飞,犹如从秋绵延到春的黄褐色链带,年复一年演绎出夏季里不曾断裂的风景;武士般坚毅的鹰鸷忍受着寒冬的无情肆虐,知更鸟[18]和云雀蛰伏在森林里温煦的泉边;常见的雪鸟在园圃或院落不时地啄食地上的种子或面包屑;偶尔伯劳鸟漫不经心地打开沉寂经久的歌喉,重新地唤回了夏天。

难得收翼的伯劳鸟平稳飞翔,

穿梭于年复一年的寒暑春秋,

此时,它在严冬的鬓发边栖息,

在它的耳边发出凄厉唿哨。

随着春天临近,河流里冰雪正在融化,最早飞走的鸟群已经归来,好像古希腊提奥斯城诗人[19]诗情盎然地讴歌希腊,鸟儿再度为新英格兰土地上春天的到来清脆放歌。

春天的回归

看!春天如何露出明媚,

女神们[20]催开缤纷玫瑰;

看!海上波浪敛息,

风平浪静,海面万顷如镜;

看!鸭子欢快地潜水嬉戏,

白鹤振翼掠过长空;

恢弘的太阳绵亘不息,

云影移动,川流来往;

人类耕作,熠熠荣光,

大地,袒露无限丰饶;

橄榄树,满目丰硕果实,

干杯!举起酒神[21]的酒盅,

徜徉在茂密的果园,

沉甸甸果实缀满枝头。

春天里,草地上吹来温煦扑面的东风,鸭群栖息在平静的水面上,鸥鸟亦结伴游过来,鸭鸟三两成群凫水嬉戏,它们不时地梳理羽毛,或潜进水底啄食百合根茎,啄食那些尚未化尽冰凌的小红莓。第一排雁阵拍动双翼飞向北方,保持时而单行时而蜿蜒的队形。莺声婉转的歌鸫向人致意,从灌木丛林或篱笆栅栏飘出;草原上云雀的哀怨歌声愈发清晰,愈发悦耳甜美;犹如闪电的蓝鸲在我们头顶飞快掠过。

春天季节里,偶尔还能看见威风凛凛的鱼鹰滑过水面,看过它的凌空高飞的人,很难忘却它展翅翱翔的凛然风姿,它好像毫不畏惧恶劣天气疾驰向前的战舰,时而退后,像侧舷滑过水面的船只,时而高举锐爪,似乎时刻准备射出箭矢,好一副国鸟的十足霸气,似乎它就是河流山川的自由主宰,即使面对土地的拥有者——农夫,它眼神炯炯毫不恐惧,相反却使对方感觉像是误闯鱼鹰领地的入侵者,随后它才稍微退踞平稳飞开,此举不失为稳妥上策。我身边有一对鱼鹰,数年来它们一直在附近捕鱼,其中一只被射杀在不远的湖边,测量后我才知道这只鱼鹰身长两英尺以上,它展开的翼翅竟达六英尺。

纳托尔[22]曾经说过,“古人声称,尤其亚里士多德认为,鱼鹰父母训练雏鹰直视阳光,然后抛弃那些无法承受严格训练的幼雏,林奈甚至相信古代这一权威说法,鱼鹰一只脚上的脚趾完全分开,而另外一只脚趾则为蹼状,所以它可用单脚凫水,而用另外一只脚抓鱼。如今,那些训练有素的鱼鹰眼睛已经退化,它的趾爪亦伸缩无力,它的锐利尖叫好像梗塞在喉,振翅翱翔,仿佛大海呼啸。朱庇特主神[23]的暴虐来自它的锐爪,它的愤怒缘于头颈处的直立羽翎,这些让我想起阿尔戈英雄[24]的探险,这一英雄事迹激励那些愚钝飞禽勇敢地飞过帕纳赛斯山巅[25]

戈德·史密斯[26]与纳托尔曾经描述过麻鸭的低沉叫声,每当清晨或傍晚,在康科德附近的沼泽地带亦能经常听见,听来像是水泵声,或者霜冻的黎明时分从远处农家院落传来的劈柴声,至于麻鸭的发音方式,我还不曾见过任何描述。有一天,我的一位邻居看见麻鸭将喙插入水中,吮吸尽可能多的水,然后抬起头,脖颈处鼓胀4~5下后将水喷出2~3英尺开外,伴随喉咙处一阵呼隆作响。

山坡上绵延的橡树林里,鸟群扑棱棱的翻飞或叽叽喳喳的鸣啾将夏季拉成永恒,万物更迭的新生代在安宁静谧中翻开新章。

5—6月间的森林合唱丰富极了,万千繁复声响在空旷的山谷里经久回荡,就好奇的耳朵来说,还有什么能超过这般美好,以填补人类的空虚心灵?

每一季夏季回音,

每一个夏季轮回。

随着季节的走马穿梭,那些匆匆掠过的鸟群振翼飞远,森林里重归往昔的寂静,鲜少有声音打破安谧,可孤独的漫步者仍能觉察来自森林深处的每一处浅唱低吟。

有时,我能听到歌鸫[27]清澈鸣啾,

或不耐烦的松鸡的刺耳尖叫,

与世隔绝的森林里,

偶尔放声的山雀,

唧唧地讴歌英雄,

以表达对美德的永恒致意。

尽管天气闷热,湖边的东菲比霸鹟仍是一如既往地亮开歌喉,村庄午后,断断续续的时光,怎能缺少这些歌手莺声燕语的鸣啭?

高高榆树,绿荫如盖的枝杈,

绿鹃鸟演绎出甜美变奏,

夏季,过于平凡琐细,

歌声升华人们卑微的肉身。

秋天来了,多少意味着新春的临近。草黄叶枯的牧场上空不时传来凤头麦鸡飞掠而过的长鸣,雀鸟从一株树跳跃到另一株树,食米鸟忽隐忽现的成群身影百般凌乱,金翅雀驾驭清晨第一缕长风,犹如长有翼翅的雨蛙在簌簌声响的树叶边唧唧鸣啾,乌鸦开始积聚成团,它们成群地低掠大地,间或单飞或三两成双的鸟儿,有时绵延竟半英里,你站下脚步细数时,眼前百余只鸟儿已翩然远去。

我曾从某处获悉乌鸦是白人引进新英格兰的,不过我宁可相信我们白人种下了松树铁杉,乌鸦绝非追踪我们脚步的“猎犬”,它们在森林的空旷地里飞来掠去,犹如尾随那些鬼魅魂灵的印第安人,我不由想起土著菲利普[28]或波瓦坦[29],却非普通白人温斯罗普或史密斯[30]。乌鸦乃黑暗时代的废墟,凭借不足为道但长期的潜移默化实施影响,迷信确实掌控了世界。英格兰推崇秃鼻乌鸦,新英格兰迷信乌鸦。

你是林中抑郁的精灵,

血脉追溯堪称远久,

你孤独地来往穿行,

犹如夏天白昼里一颗流星,

你踟蹰辗转山谷丛林,

低掠过森林旷野河流,

你将说些什么?

你为何总在白昼浪迹?

你为何满怀惆怅忧郁?

你为何敢于吟唱?

你为何高飞云端?

俯瞰沮丧的芸芸众生,

你卑微地栖息,

在那片遥远的苍天之下。

十月夜幕下,夜游人或水手或许听到了鹬鸟的哀鸣,它盘旋在草原上空,发出大自然最为鬼魅的声音;季节已是深秋,寒霜点染秋叶,一只孤孑的鸟儿飞到这处僻静的湖泊池塘,或许,它将不受惊扰地蛰伏下来,直到换毛季节过去,森林里充满它野性十足的笑声。了不起的北美潜水冠军白嘴潜鸟实在名副其实,每当受到船儿追逐,鸟儿就会潜入水中,犹如鱼类可以潜游60竿[31]甚至更远,游动之快不亚于划浆的船只。若那追踪的猎人能够识破鸟儿的伎俩,准会将耳朵贴近水面,找到鸟儿最后露出水面的地方。鹬鸟一旦冒出水面,就会摆动双翼甩去满身水珠,然后若无其事地四处游动,直到危险再度来临。

康科德一年中最为司空见惯的情景和声音,触动了我们的感知世界,但有人竟能时常捕捉到另外一种独特奇异之音,那是南北卡罗莱纳州与墨西哥州里大自然的背景声,那些音符显然与诸多书籍里的描写不尽相同,至此,他才知道自己的鸟类学知识居然毫无助益。

从马萨诸萨州报告中可以看出,该州大约有40种四足动物,包括若干熊、狼、猞猁以及野猫,谈到这些动物,总会让当地人会心一笑。

春天,当州内河流开始泛滥时,草原上吹来的风夹杂阵阵麝香,满股浓郁扑面而来,象征着尚未开发的旷野蛮荒,那些荒郊僻林看来不甚遥远。

麝鼠巢穴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发现那窝由泥草沿河搭成,高出水面上3~4英尺,与我读到的亚洲古墓情景雷同。麝鼠有如落户美国数州的河狸,近年来本地区的麝鼠数量有所增加。在流入梅里马克河的诸多河流中,船夫称康科德河为死河。据说,印第安人将其叫做麝鼠河[32]或草原河。与其他河流相比,该河水流极为缓慢,河水更为浑浊,河里鱼类颇多,种类齐全。

纵观康科德历史,“皮毛贸易一度极为重要。早在1641年,该处殖民地就已成立了一家皮毛公司,康科德威拉德少校[33]担任公司掌门,享有与印第安人从事皮毛及其他货物的独家专享权,为保障此权利,他们需将公司皮毛交易收入的1/20支付公共财政。”众多捕猎者在寂静的河流中段捕猎,他们的足迹甚至远达偏远西部,他们整日整夜到处查看给动物设下的陷阱,丝毫不会惧怕印第安人。有的猎人短短一年内便能获取150~200张麝鼠毛皮,还有猎人一天之内就能射杀36只麝鼠。冬春两季的麝鼠皮毛成色最好,但远不如从前那般昂贵。一旦冰融雪化,麝鼠被泛滥的河水从其巢穴内驱出,无论这些麝鼠游曳水中、落脚于枝木残桩或栖息在草丛芦苇中,它们绝大多数都被划船前去的捕猎者射杀,尽管它们平时极为警觉狡猾,但亦容易上当,捕猎者会将套子放置于麝鼠巢穴内,或它们经常出没之处,事先只消用手中麝香将套具搓弄一番,无须使用任何钓饵。每逢冬季,猎人在冰上凿洞,当麝鼠爬上洞口,猎人便开枪射杀。麝鼠通常将巢穴搭建于河岸高堤处,入口位于水下,当高潮水位来临,其巢穴与水面持平或高于水面;如果将巢穴搭在河堤低矮或土壤蓬松易于塌陷的地方,那些用牧场上枯枝颓叶垒建的窝很容易暴露。母鼠每年春天通常产下3~8只仔鼠。

每当清晨或傍晚,平静水面上时常闪现一条长长的涟漪,一只麝鼠正在涉水游过,它的鼻尖冒出水面,有时嘴里还衔带一根粗硕的绿枝,用来垒窝建巢。如果觉察周围有人,麝鼠通常下潜入水游出5~6竿开外,然后钻进巢穴或芦苇中藏起。麝鼠通常每次可在水下待上十来分钟,无人干扰的情况下,有人见过麝鼠在冰下悠闲地吹出一个大小随意的气泡。一旦麝鼠觉察岸边危险,它就会像松鼠那样直立而起,数分钟内一动不动地观察周围情况。

秋天里,如果麝鼠巢穴和河水间草地相连,它们会用泥草在草地边直立搭建一座3~4英尺高的小窝,尽管在刚刚经历洪水侵袭的巢穴内不难发现其幼仔,可这里并非它们生儿育女的地方,而是其狩猎之处,麝鼠在此遮风避雨,储备过冬食物。麝鼠大多以菖蒲花叶与淡水蚌类贻贝为食,待到春天来临,它们的巢穴周围就会发现大量丢弃的空蚌壳。

美国皮纳布斯高族印第安人穿戴整张麝鼠皮衣服,麝鼠腿脚及尾巴还在身上晃荡,麝鼠的头则别在其腰间作为带囊,里面放着钓鱼器具,还有用来涂抹捕猎套具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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