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查洪德
于东新是刘崇德先生的弟子,跟随刘先生读博,做金词研究,创获颇多。他毕业后回到内蒙古民族大学,已经是那里的教授、学科带头人了。后来他申请要到南开大学做博士后研究。我当时觉得,他已经是教授了,不一定要做博士后,学术的交流和讨论,用什么方式都可以。但他态度很坚决,于是就进站了。他从内蒙古民族大学来,第一次谈话时,我自然想起年轻时读内蒙古民族大学周双利先生的书,读周先生的《萨都剌研究》,我问起周先生的情况,请他替我问候。出乎意料又觉得太巧的是,他说:“周先生是我岳父。”我于是大为感叹,感叹这世界确实不大,又觉得东新治学,有周先生指导,肯定路子正。他也肯定会和周先生一样,潜心扎实,不计功利。这些在后来进一步的接触中,都证实了。他常常向我描述周先生的真诚、厚道、善良。而这些,他都从周先生那里得来了。他又很仰慕刘崇德先生,刘先生那种平和中蕴真见,平凡中含博大的风范,对他影响很大。他勤思考、求真知,不显扬、不外露的性格特点,显然与刘先生的影响有关。古人言“君子所以进德修业”,此便是学。
博士后期间,东新继续金词的研究。前人论词之发展,或说:“词兴于唐,盛于宋,衰于元,亡于明。”或说:“词兴于唐,成于南唐,大昌于两宋,否于元,剥于明。”或说:“词肇于唐,成于五代,盛于宋,衰于元。”金词似乎都不在视野中。其实也不完全如此。元好问之遗山词,就为历代评者推崇,著名词人和词论家张炎就以为遗山词“风流蕴藉处,不减周秦”(《词源》)。清人陈廷焯说:“元遗山词,为金人之冠。疏中有密,极风骚之趣,穷高迈之致,自不在玉田下。”(《词坛丛话》)近人况周颐说:“遗山之词,亦浑雅,亦博大;有骨干,有气象。以比坡公,得其厚矣,而雄不逮焉者,豪而后能雄。遗山所处不能豪,尤不忍豪。”(《蕙风词话》)吴梅则说:“裕之乐府,深得稼轩三昧。……余谓遗山竟是东坡后身,其高处酷似之,非稼轩所可及也。……遗山所作,辄多故国之思。”(《词学通论》)遗山词外,金词吴蔡体,也为词史研究者所熟知。金初宇文虚中与吴激席间为流落为歌妓的宋宗室女做词的故事,也广为流传。但对整个金词的研究,一直到二十世纪90年代以后才兴起,我的老朋友赵维江这方面的研究为学界所称道。但金词之为金词,其独特风貌是什么?从哪些方面入手去把握其独特风貌?这些问题还是需要进一步探讨的。东新不避艰难,毅然要对这一问题做一整体探讨,写成《金词风貌研究》。他认为,金词承北宋词又不同于北宋词,与南宋词分途发展,也不同于元词。金词之为金词,其独特风格的形成,与多民族的相互影响,与北方地域文化特点,与词人的身份相关。从这些方面切入,去把握和认识金词的特点,其论证是令人信服的。其书分上下两编,分别从纵横两个维度具体考察和描述金源词的风格风貌。上编分四个阶段考察金源词不同时期的风格,在金源词总体风格之下考察不同时期的风格特征,以及形成这些风格的时代和社会原因,其考察深入且客观;与此同时,还讨论了全真道士词,为了实现宣教布道的意图,道士们对词体的改造值得玩味。下编具体考察女真皇族词、一代文宗元好问词、渤海词、契丹贵族词人词,具体展示了不同词人群的创作和风貌。其考察是深入的,描述是客观的。应该说,这是金词研究的一项重要收获。东新是做老实学问的,文献功夫扎实,但并不乏才情。我乐见此书的出版,这无疑是对金词研究,或者扩大些说,是对金代文学研究的推进。
金代文学从上世纪末逐渐受研究者关注,取得了一批高水准的成果,我的朋友张晶、胡传志的成就为学界瞩目。但近几年势头渐不如前。此时东新此著出版,更有提振声势的作用。愿金代文学研究领域有更多潜心的学者,有更多这样实实在在的著作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