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写好前五十页 作者:杰夫·格尔克(Jeff Gerke)著; 王著定 译


前言

有这么一个小伙子。

他一头浓密的头发、双肩单薄、身形瘦削,甚至有点儿书呆子气。他并非今天大家心目中的那种男一号。

他向当天先于自己做完演讲的所有演讲人表示感谢,这时他的脸上甚至还略显腼腆。他的眼睛一会儿盯着地面,一会儿看着自己的鞋子或者面前的讲稿。他的开场白算不上流畅,在休斯敦的炎炎烈日之下,闷热的天气似乎预示着这台演讲是单调乏味、没完没了的。他忐忑不安地摸索着讲台,同时迸出了一句话,不幸的是,这句话里用了“才学”和“大学”这两个词押韵。

但是,当他真的开始讲话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我们向着这片新的蓝海扬帆起航,为的是获得新的知识,”他说,“人们必须致新知,并且促进全体人民的进步……眼下在外太空还不存在纷争与偏见,国与国之间尚不存在冲突。来自太空的危险是大家共同的敌人。征服太空的事业值得全人类全力以赴。”

上面的事情发生在1962年9月12日。约翰·肯尼迪当天在莱斯大学的体育场发表的那次演讲后来被誉为其巅峰之作。他的豪言壮语和坚强意志促进美国推出了太空计划,旨在于1970年以前把美国宇航员送到月球上。

“有人会问,‘可是,为什么要选择登上月球呢?’”“‘我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星球作为目标呢?’他们还会问,‘为什么要攀登最高的山峰呢?35年之前,为什么要飞越大西洋呢?为什么莱斯大学要选择跟得州大学在橄榄球场上一较高下呢?’”

这句话当然引起了听众的哄堂大笑。莱斯大学因为盛产专家学者而知名,而他们的橄榄球队遭到橄榄球强校得州大学血洗早已是家常便饭了。但是,杰克提高了调门,打断了听众的哄笑声,他接下来说出的话直至今天仍然令我激动不已。

“我们选择在这个十年内登上月球的原因,以及做其他事情的原因,并非因为它们简单易行,而是因为它们充满挑战。”此时,大家的哄笑声变成了欢呼声。有了观众欢呼雀跃的气氛,他更是春风得意,顺势把人们的热情激发出来。

“因为此举有助于我们组织并衡量我们最精干的科研队伍和能工巧匠。因为我们乐于迎接这样一个挑战。我们只争朝夕,我们不想一拖再拖。而且,我们志在必得。”

这个口音古怪、头发蓬松、憨态可掬的年轻人,熟练地运用语言和氛围的呼应效果,在听众中间激起了强大的能量。这个能量原本只是一种潜在的力量,它只是默默地潜伏着,不过,他的开场白启动了这个能量,激发出了澎湃的动力。

假如当时他要求听众掏腰包赞助登月计划,我相信大家肯定会慷慨解囊的。他们肯定会想出办法的。那一天,约翰·肯尼迪点燃了一场运动的火花,其力量不仅席卷了在场的听众,而且轰动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直到今天他的远见卓识所引发的巨大能量仍然令我们受益。

强有力的开端就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我们选择了登月

你在小说第一页要写的话可以而且必须具有类似的威力。它们必须俘获读者的想象力并且点燃其心中的愿景,你要运用故事中的磨难与胜利让他们跟着你走。用肯尼迪的话来说,你想让读者紧紧跟着你,透过故事的绝大部分力量感受到惊天动地的场面,仿佛他们踏上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探险活动。

你希望自己的小说的初始推动器也是威力惊人的,正如土星C-1助推火箭点火升空的场面一样震撼人心。无论你写的是探险故事、恐怖小说、浪漫喜剧还是温馨的奇迹,或者别的什么作品,你要知道,作品的开篇一定要动力强劲,否则读者肯定还没有读到故事的主体部分就不堪忍受了。

或许你也约略知道出版行业的工作流程。你知道,出版社的文学经纪人或组稿编辑将决定你的书的命运,而他们的判断依据只是前面数页的内容。

出版商只消阅读寥寥数页的手稿就要做出一本书出版与否的决定,假如你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会感到震惊的。通常,只有组稿编辑才会把一本书从头读到尾,然后他就要做出签约与否的决定。而其他十几个高管也就读过稿件的50页而已。他们只读前50页,或许连50页都不到,也许他们只读前10页,其他的东西他们全听编辑的。

所谓“不请自来”的稿件(即不是由经纪人送交的稿件)在多数大型的出版社那里都要吃闭门羹。所以,在书稿前面数页拿到出版社的高管审稿会议之前,你首先必须通过文学经纪人的预审这一关。

经纪人每年收到的手稿成千上万。有些人收到的稿件数以万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本能策略就是发现新的审稿方法,迅速而勤奋地把投稿逐一通读一遍,这样他们至少能把高高的纸堆削减一点。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很轻易地就做出退稿的决定。原因要么是作者没有遵循经纪公司的写作指引,要么是作者把纪实作品寄给了经纪人,而这些经纪人只接受虚构作品。不过,即便经过初步淘汰之后,剩下的手稿堆仍然有火箭发射台的塔架那么高。

有些经纪人按照稿件原本的先后顺序进行审稿。他们先读封面,然后是单页梗概、故事提纲等等,随后再审阅样章。还有一些经纪人,尤其是那些青睐小说的人,他们会径直跳过上述所有内容,直接跳到每一章的第1页开始审稿。

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在10秒钟之内获得此人的青睐。请记住,眼下她正在寻找的是一个退稿的理由。这并不是因为她是个怪物,而是因为她要跟时间赛跑。她喜欢读小说,她也想对你的书青睐有加,而且发现新秀也是她分内之事,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但是排队等候的人是如此之多,而且她也知道,其中大多数到头来只是难入其法眼的破烂儿而已。当你的书轮到她读第1页的时候,已经遭受过两轮的空袭了。

所以,你的第1页最好能脱颖而出。

假如你开头的一句话能做到不浇灭她对于小说的直觉好感,同时你开篇的几段话能把她留在你身边,那么,她就会继续翻阅第2页。就开篇数页而言,你大体上时时刻刻都要与经纪人或者组稿编辑全力周旋,希望侥幸免遭厄运。因为一旦遇到退稿,那就是大灾大难了。如果读完前面几页她就对你没有了好感,那么她就一去不回头了。

这就像《公主新娘》中那个可怜的韦斯特利。每天晚上,他的捕手,“恐惧之海盗罗伯茨”送他上床睡觉的时候总会说:“晚安,韦斯特利。好好干,好好睡,明天一早我很可能会杀了你。”每一行、每一段、每一页都很可能叫经纪人或编辑在旭日东升的时刻把你的书稿毙掉。你要尽可能长久地“活下去”,这是你的头等大事。到头来,假如你可以硕果仅存地活下来的话,这时等待你的就是荣耀了。

你不仅必须赢得经纪人和编辑的好感,同样,你也要善待读者。你想让别人拨冗读你的小说,或者让他们拒绝很多精彩的电视节目的诱惑而把你的小说一读到底,这就是你翘首以待的情况。假如你连连出错,那么你的魔力就消失殆尽,别的东西就会乘机博得他们的眼球。

几年前,我在寻找一本新的小说来读。于是我去了一趟图书馆,从新书架上轻轻取下十本貌似有趣的书。我把它们摞在一起拿到书桌上,然后逐一翻阅。我一直期待着读到一本引人入胜的好书,然后大呼过瘾。有一本书的开篇很精彩,它抓住了我的眼球。而其中大多数小说都是完败。这些书的开篇要么是背景故事、情节说明,要么是别的一些平淡无奇的东西。它们的语言要么粗钝,要么俗艳,要么内容让人生厌,不一而足。

诚然,这样的判断多属主观臆断,你不能预测到每位读者并且给他带来愉悦。但问题在于,我这样的读者要求小说的开篇就能叫人大呼过瘾,而很多小说的开篇都写得很拙劣。于是乎,我把它们统统放回书架上,回家的时候我只带了一本能吸引我的书。

你属于哪种情况呢?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小说开篇一贯软弱无力?你是否感觉自己的整部小说都有点儿不对劲儿,预感到自己的小说乍一开篇就脱离了正轨?你想把小说的开头写好,然而你却感觉无从下手,这是否让你感觉一筹莫展呢?或许你希望这本书能够帮你写出很好的开篇。

我也是这样想的。当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自己创办的这家小型独立出版社正要更改会计准则。此前我搞财务报表一直使用的是电子表格软件,但当我们使用这个软件两年之后,电子表格逐渐变得非常难用。每次计算版权费用或者纳税项目,我都要耗费一周时间才能搞定。长此以往,形势日趋严重。于是,在财务顾问的建议下,我决心抛弃电子表格软件转而使用数据库软件。(你可不要分神,我眼下谈论这件事可是有的放矢的!)

我买了一个很不错的数据库软件,然后琢磨如何才能让它在我的出版社派上用场。没过多久,我就被搞得焦头烂额。我不仅根本没有用好数据库软件的优势,而且也闹不明白数据库软件该如何操作,而使用原来那个电子表格软件的时候这一切都可以应付自如。为了做好这件事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不得不两面作战,数据库软件和电子表格软件必须双箭齐发才能做好财务报表。这真叫人抓狂。

于是,我做了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做的事:上网到亚马逊网站查询!我找到了一本好书,它讲解了如何精通我所用的数据库软件。读完书评之后我决定冒险一试,为此我甚至把一个亚马逊礼品卡都兑现了。

我在邮箱旁边焦急地等待着。那本神奇的、能帮我解决所有问题的书什么时候能到货呢?我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最后,书到了!我撕开了那个上面印着笑脸的小箱子,把制胜法宝从里面掏了出来。这确实是一个大部头。我估摸着,这本书的重量足有我那蹒跚学步的女儿一半的体重。解决之道肯定在这里了。我得救了!

我把它放在办公桌上,摆在电脑显示器前面。我在等待。

我在翘首盼望。

慢慢地,我明白了,即便我眼前的书中包括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但单凭这本书我的所有问题并不会得到自行解决。我必须打开这本书,我要啃下这块硬骨头才行。我能啃得下吗?这是一本1300页的大部头,真能叫人哭出声来!而且随书附赠的光盘还有600多页呢!我是脑子进水了吗?我还能找回自己之前信赖的电子表格软件吗?

我气得脑袋直撞书桌。

老天,从肯尼迪的演讲说起直到头撞书桌,我们已经说了很多,对吧?而且时间还如此短暂。

无论如何,我现在要痛心疾首地对你说,或许这本书确实很不错,但它依然无法帮你写出前50页。不过,假如我能够切实尽职,这本书中的励志语能给你提供激发自身能量的电火花。你会一路走好,乘着涌动的灵感,把开篇的数页写好,而且能走得更远。因为我们选择了登月的伟大事业。我们选择它的原因并非因为它是轻而易举的,而是因为它极具挑战性。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尤金·韦尔所说的,“一切荣耀皆起始于最初的胆略。”

太初有道

你的小说开头要搞得轰轰烈烈,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让经纪人和编辑能继续翻阅,甚至也不光是为了让读者成为你的拥趸,而且也是为了成就作品的强大冲击力。就结构而言,前50页需要实现一些目标,否则作品的基础就不牢固。

你必须搞定读者,这是第一要务。你必须介绍主人公,必须构建故事的来龙去脉,必须把小说的流派、氛围和剧情世界揭示出来。你还要为自己的作品奠定基调。你还可以道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引进反派人物,构建主人公的欲望,启动主要角色的内心旅程,同时你还要设定一个定时炸弹,让时钟滴滴答答地响起来。

在你做所有这些事情的同时,你不想让读者有枯燥乏味之感,不想让读者流失,不想把故事的前因后果都向读者倾囊以授,不想误导读者,不想侮辱读者的智商,也不想向读者露出你的底牌。

写好前五十页是至关重要的,人们往往以为它们才是稿件中最重要的部分。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做的还只是一些面子上的事,你必须把这些事情做好之后才能抵达故事的核心部分,而这个核心属于第二幕的内容。

我最近买了一个电子阅读器。它的包装盒本身就是一个故事的开端,在那张开箱之前需要撕下的纸条上写着:“很久很久以前……”打开盒盖之后,我发现里面的设备展示手法很是高超,让人感觉这个设备是小巧玲珑的,它让我感觉很愉快,我很想用它阅读一本自己很喜欢的新小说。这是一个未经发现的国度,有着人迹未至的风光,其丰富多彩的可能性让人欣喜若狂。

我指导你写好小说的前50页正是为了取得这样的效果。

此人何人?

就非虚构图书而言,有些读者并不关心作者是谁,他们只关心如何从中汲取教益。有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具体情况则要取决于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有时候,我希望知道书的作者是谁,在相关问题上他有什么权威说三道四、好为人师呢?假如此时此刻你也有这样的感觉,那么,我就要简单地给你介绍一下杰夫·格尔克是何方神圣。

我在1994年进入出版业,当时我得到了三本书的出版合同,我写出了有关未来的系列惊悚小说。迄今为止,我已经发表过六部小说(笔名为杰斐逊·斯科特),其他主题的非虚构类作品我也发表过六部,其中包括三本讲授小说写作技巧的图书。

我曾在三家出版社做过专职编辑,还为数十家出版社做过自由编辑的工作以及创作工作。对于这本书的读者来说,你们尤其要注意的是,我在那些出版社的职位都是组稿编辑。这意味着我读过成千上万部作品的前50页。

我筛选作品的大致依据是前面数页的优劣,我挑出来的作品曾多次荣获图书出版奖,其中多部作品获得过年度最佳图书奖。而我本人最近也入围了小说出版业界的年度最佳编辑奖项的最终提名。

2008年,我自己创办了一家名为马尔谢·洛德的小型出版社,专门出版科幻小说和新潮的魔幻小说。

我定期在美国各地的多个作家研修班上担任培训讲师。无论是参加研修班还是私下辅导作者,我都乐于成人之美,帮助作者写出更好的作品。

于是,我开了一档名为“每周小说写作技巧”的专栏(你可以登录www.WhereTheMapEnds.com这个网站免费阅读这些专栏文章)。我还写了好几本小说创作方面的图书,《作家文摘》出版社的《情节与人物:找到伟大小说的平衡点》就是其中之一。别人的夸赞之词常常响在我的耳边,他们说,我有一种最可贵的技能,那就是我能诊断出小说中哪些部分是有效果的,哪些内容是有欠缺的,而且我懂得修补之道。

这给了我写作本书的激情。我希望尽量清晰明了地帮你弄明白前50页的创作方法,让作品干净利落地一飞冲天,巧妙地把故事送上预定“轨道”,为读者带来精神享受。

起飞前的检查

《写好前五十页》这本书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帮助你深入了解组稿编辑和经纪人的所思所想,他们是最早读到你的作品的前面数页的人。这样你就会发现:这些人到底需要考虑哪些问题、权衡哪些因素之后才能最终决定你的小说是否值得出版。当你知道他们的具体考量之后,你可以对自己的作品做出正确的调整,这样你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第二部分全面讲解了小说的前50页必须完成哪些任务以及顺利完成所有这些任务的方法。至于如何保持前50页的良好势头并且在第51页之后继续发扬光大,则是本书最后一章的内容。

在读这本书的时候你会发现,相比之下,我更多地以电影作品而不是小说为例说明问题。虽然我知道你阅读本书的目的是学习小说创作,不过,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为自己辩护。这样做的原因有三。第一,电影是精练的故事讲述方式。就像短篇小说一样,电影也是快节奏的虚构作品。由于电影剧本的创作空间只有120页,而且其中大量篇幅都是空白,编剧必须精准、高效地把握好故事各要素的精髓才能把故事讲好。

第二,电影是普通百姓喜闻乐见的文化产品之一,相对小说而言,电影很可能是你更熟悉的艺术形式。假如我提到了一部你还不熟悉的影片,那么你只需抽出短短的两小时就可以把这部电影看完了。而小说就做不到这一点(当然,这是针对大多数人、大多数小说来说的)。

第三,正如小说的优秀开篇一样,使用电影作为例子说明问题还可以一举多得。这样做不仅能教会你如何写出好小说,还能教会你如何写出好剧本。我不知道你是否服膺我的观点,不过,多年以来跟我打过交道的很多小说家,包括我自己在内,无不打心眼里渴望自己的小说有朝一日被翻拍成电影。既然如此,何不面向电影制片人写出一部易于翻拍成电影的小说呢?既然以坚实的开篇作为基础,你的作品可以在两种媒体之间左右逢源,那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一说,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举例时援引《玩具总动员3》的次数要多于援引《安娜·卡列尼娜》的次数了。还有一点,因为我是从电影院校毕业的,所以电影总是装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让我们点燃这根蜡烛

前50页写得非常了不起的小说获得出版的机会是大概率事件。这不能打保票,因为有些作者的“起飞”阶段可能写得很棒,但后来却迷失了航向,或者他们不知道如何落地。不过,可以担保的是,前50页写得稀里糊涂的小说不会有发表的机会。

当肯尼迪的演讲临近尾声时,后台的林登·约翰逊从额头抹去汗水,顶着炎炎烈日,听肯尼迪讲了下面这些话:

“很多年前,有人问过后来死在珠峰上的英国伟大探险家乔治·马洛里,‘你为什么要攀登珠峰呢?’他回答说,‘因为它就矗立在那儿。’好吧,太空也在那儿。那么我们就要飞上太空。那儿有月亮和行星,也有知识与和平的全新希望。”

作家朋友们,小说的开头也在那儿,而且那儿有惊奇和喜悦的新领域在等待着我们。所以,请大家为这次探险之旅倒计时吧。起飞升空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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