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干曲

月暗送湖风，相寻路不通。

菱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

《长干曲》是乐府杂曲歌辞旧题，内容多写长干里（今属南京）一带江边女子的生活和情趣。《小长干曲》是《长干曲》之一体，“小长干”乃是属于长干里的一个小地名。此诗通过荷塘听歌，风趣地表现一个青年男子对一名采菱女子的爱慕和追求。

“月暗送潮风”二句，写潮汐之夜，给男女约会带来不便。潮汐与月亮的运行相关，所以写潮涨往往提到月亮。而“月暗送潮风”，则有两重的不便。一重是“潮风”带来的，一重是“月暗”造成的。“相寻”有一个题前之景，就是相约。而“路不通”则是出乎意料的、意想不到的情况。简言之，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风浪或潮水的缘故，原计划“相寻”的路径被阻断了。这个题前之景很有意思，为后二句伏笔，或者说预为铺垫。

“菱歌唱不彻”二句，写女方歌声传来，男方神往而焦灼的情态。“菱歌”指采菱之歌，于是读者可以将诗中女子定位为一位采菱女郎。“唱不彻”是说她一直在唱歌。当然，她本来就爱唱歌、会唱歌。不过这里的“唱不彻”，还有另一重意味。就是给对方传递信息，表明自个儿所处的方位，相当于陕北民歌中的妹妹站在山头招手。照理说，诗中的男子听歌之后，应该立马唱回去。这样，两个人会越走越近。然而诗人偏不这样写，只写一方唱、一方听。诗中男子应自恨不是歌手，他只能凭歌声捕捉方向。然而荷塘沟渠遍布，到处水网相隔，叫他上哪儿找去？这个意境有类于《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写出了爱的神往，也写出了爱的焦灼。虽然焦灼，却并未放弃，“知在此塘中”又表现出爱的踏实，爱的喜悦。这个意境又类于《秦风·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可资对比的五绝，有贾岛的《遇隐者不遇》（一作孙革《访羊尊师》），诗云：“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诗的结尾写对访之不遇的对象的渴慕与神往，与此诗有神似之处。撇开风情不谈，明人谭元春认为，就全诗营造的意境而论，这首诗也略胜一筹。以短短二十字，表现出如此深邃、如此波澜起伏的意境，作者真可谓五绝圣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