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纪念鲁迅有感

臧克家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有的人

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骑在人民头上的，

人民把他摔垮；

给人民做牛马的，

人民永远记住他！

评鉴

何成钢

诗以吟咏性情为主，议论非其所长，但也有例外。这首诗不单纯写对鲁迅的怀念，而是在通过与鲁迅截然相反的“有的人”的对比中，阐扬了某种人生哲理，写得颇具意味，同样赢得读者喜爱。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诗一开头便警句迭出，立刻抓住了读者的心。诗人彻底抛开生死的自然形态，把它幻化为意识形态。生死的自然界限变成了道德的、审美的判断。这在科学上是不可思议的，在艺术中却是真实可信的，其中感情的因素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至于孰为生孰为死，诗中没有作正面回答，但通过对两种人的形象描述，读者自能得出结论。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取决于对人民的态度，造福人民者永生，压迫人民者速朽。

该诗大胆借鉴古诗用典的手法，用了一连串引发读者联想的典型细节和比喻。如“有的人俯下身子给人当牛马”，感受到鲁迅对人民的爱的执着。“有的人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会使我们联想起白居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诗的意境。巧用典故，造成古今事象的叠加，扩大意象的内涵，易于保持读者阅读的兴奋状态。运用比喻，以暗示代替说明，是《有的人》的显著特色。

臧克家先生于1993年，2000年曾经两次为桂兴华的长诗《跨世纪毛泽东》和《祝福浦东》题写书名并从北京邮寄给他。老诗人去世以前的一个月，桂兴华去看望，向师母一报姓名，克家先生躺在床上的反应是马上说了句：“浦东的！”关键词多么准确。一个慈祥、善解人意的老诗人的形象深刻在桂兴华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