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张国风

中国古代的小说和戏曲，犹如一对孪生的姊妹，她们之间，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按理说，小说和戏曲各有自己的发展轨迹，各有独自的发展逻辑，她们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艺术门类。可是，两条不同的轨迹居然长期地纠缠在一起，呈现出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前辈学者和当代学者对此做了很多的探讨，也积累了很多的成果，可是，因为这个问题非常庞大，也非常复杂，所以，还有很多探索的空间。我对戏曲没有研究，但研究古代小说的时候，却时时会注意到小说与戏曲的关系。我的体会：如果完全不去考虑小说与戏曲的关系，则小说的发展说不清楚，戏曲的发展也说不清楚。我在具体的作品中，涉及了小说与戏曲的关系，譬如说《水浒传》中的宋江杀惜与元杂剧的关系。我很希望有人从宏观上去研究一下这个问题，于是，就建议我的博士生刘玮做一个这方面的题目，作为她的博士论文。

选择博士论文的题目要满足多方面的要求：题目要有意义，有价值；有探讨的空间；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要在三年中做出来；最好是作为一个长期的研究方向，博士毕业以后，可以继续进行延伸性的研究。我感到，这方面的问题是够一辈子努力钻研的。基于以上这些考虑，我建议刘玮在古代小说和戏曲的关系这个大范围里选一个子题目。关键是刘玮对这个题目有没有兴趣。如果刘玮没有兴趣，我也不会勉强她。勉强的东西是做不好的。幸运的是，刘玮欣然接受了这一建议，最后敲定了博士论文的题目《唐传奇对元明戏曲的影响》。本来准备连清代也包括进来，但考虑范围实在太大，所以放弃了。毕竟大题小作是学术之大忌。我深知，这个题目的难度相当大，要说出点新的东西来不容易。对于刘玮能不能做好，我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刘玮在黑龙江大学读的本科和硕士，打下了很好的文史基础。毕业以后留校工作，先后在教务处和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工作。她2004年报考人民大学文学院的博士生时，已经是一位具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讲师。从她在黑龙江大学这一段时期发表的论文来看，还没有集中的研究方向。我想，如果通过博士论文的写作，能够把方向集中到小说与戏曲的关系方面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刘玮为人质朴，勤奋踏实，从后来博士论文的写作过程来看，她的勤奋和思维的缜密超出了我的想象。在时下浮躁的风气之下，能够静下心来潜心学术，很不容易。要研究唐传奇对元明戏曲的影响，涉及大量的材料，需要阅读大量的古籍。时间跨度大，又涉及两大艺术门类。戏曲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中国的戏曲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无声不唱、无动不舞的传统，这方面的资料并不是现成的，需要自己去体会。当然，近年来，学界对元明戏曲的梳理和整理卓有成效，为刘玮的研究提供了方便，但要从小说和戏曲的关系去看，仍需要做更细致的选择工作。材料非常琐碎，没有一种坚韧的精神，是很难成功的。作为她的导师，我只能在大的方向上提出一些建议，提出一些粗线条的思考，提出一些方法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供她参考，具体的工作都要她自己去做。

刘玮通过探讨说唱文学在元明戏曲与唐传奇之间所起到的桥梁作用，揭示元明戏曲接受唐传奇的具体过程，进而探讨元明戏曲对唐传奇的承袭与变异及其原因，总结出戏曲接受唐传奇影响的模式。充分地注意到了戏曲作为一种综合性的艺术的特殊性，注意到了戏曲内部各种要素的发展不平衡性，注意到中国戏曲对“曲”的高度重视。刘玮将唐传奇对元明戏曲的影响，分为直观的和变相的两种类型，并分别地加以说明。在此基础上，论文又进一步分析元明戏曲承袭唐传奇的一些规律。论文对戏曲创作心态、创作目的、创作视角、艺术表现的变异，作了深入的分析。这些论述都富有创造性。

博士生毕业以后，因为教学工作的繁忙，刘玮的论文并没有很快地出版。刘玮自己认为，还需要进一步的充实、修改，以求更加完善。现在，她的成果终于可以面世，接受学界的检验，我很高兴。与此同时，也感谢中华书局能够承担出版这一学术著作的任务。学海无涯，学问是做不完的，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起点，假以时日，我相信，刘玮将给我们带来更加出色的成果。冬至已过，春天还会远吗？

2017年岁末于北京西郊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