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修士缘何遭世人唾弃,缘何有的鼻长有的鼻短
“身为信徒,我说句实话,”埃庇斯特蒙说,“这位教友性格爽朗,心胸坦荡,我甚觉惊讶。可是,修士为何为世俗社会所不容,把他们称为丧门星,如同蜜蜂驱赶马蜂,不让它们待在自己的蜂巢四周?”
“马洛就曾说过:懒惰的土蜂屡遭驱赶,难在蜂巢停留。”
卡冈杜亚则回答他说:“确实如此,教士穿戴的衣帽稍许显露,必然招致世人的轻蔑、辱骂和诅咒,犹如塞西亚东南风会刮来乌云,天将下雨一般。道理其实很简单,盖因教士专以世人粪便为生,也就是说,专以世人的罪过为生。既然如此,就该留在厕所茅房,也就是他们的修道院与教堂,与世俗社会隔离,如同污秽之所应远离住宅区。猴子不也是整天遭人嘲弄辱骂吗?教士与它们一样,男女老幼都讨厌他们。因为猴子不会像狗那样看家护院,不会像牛那样犁地耕田,不会像羊那样产奶出毛,不会像骡马那样拉车驮货,只会随处撒尿拉屎,处处惹是生非,所以才遭人痛恨,被骂被打。同样,教士(我这是在指那些游手好闲、慵懒闲散的教士)不会像农夫那样下田劳作,不会像勇士那样保家卫国,不会像医生那样治病疗伤,不会像布道有方的教士或知识渊博的教师那样循循善诱,教导有方,甚至连商贾都不如,不会运货供粮,为民服务。因此,他们才会处处受辱,处处遭殃。”
“言之有理,”大古杰说,“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毕竟在为我们向天主祈祷哇。”“那叫什么?”卡冈杜亚说,“不就是成天撞钟,鸡犬不宁,四邻难安。”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约翰修士说道,“做弥撒,诵早课,行晚祷,都得敲钟。钟若敲得好,那也顶得上一半的功德了。”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为圣人赞颂,但心里却浑然不明。他们开口闭口‘在天圣父’,‘万福,玛利亚’,但内心却并无此思,耳里也可谓充耳不闻,我看这只是在愚弄天主,亵渎神灵,并非在诵经歌颂。教士若是果真在为百姓祈福,而非关注自己的衣食,那天主本该庇护他们的。真正的虔诚笃信的善男信女,不分老少贫富,不分先来后到,不分南北东西,都可向天主祈祷,神明会为之传递,天主必降福于他们。我们在座的这位约翰修士就是这么一位好修士,因此,人人爱戴,个个愿交。他既不冥顽不化,又不邋里邋遢。他为人正直,性情爽朗,言行如一。他勤于工作,吃苦耐劳,仁慈厚道,急人所难,为保卫修道院的葡萄园挺身而出,甘冒危险。”
“我所作所为尚不止于此,”约翰修士说道,“我在唱经班一边诵早课和追思文,还一边搓弩索,磨箭镞,编罗网,从无空闲,从不偷闲躲懒。喂,伙计,拿酒来!斟满酒!再拿点水果来!这是埃斯特罗克产的栗子。美酒配佳栗,吃了好放屁。怎么,大家好像酒兴不足哇!天主在上,我好似一匹渴坏了的老马,到哪儿都得喝个够。”
吉姆奈斯特说:“约翰修士,您鼻子上挂着鼻涕,还不擦一擦?”
“哈!哈!”约翰修士说道,“水漫鼻尖,我会不会溺水身亡啊?不会,不会。为什么呢?因为此水由鼻子流出,而非从外面流进鼻内,而且,我这鼻子已经用葡萄酒消过毒了。啊,我的朋友,谁若是用这类相同的皮子制作冬天穿的皮靴的话,可以放心大胆地下海摸蛤蜊,靴子绝对不会渗水的。”
“约翰修士的鼻子为何恁地好看?”卡冈杜亚问道。
“因为天主眷顾,”大古杰说道,“天主圣明,让我们长什么样就什么样,如同陶艺工匠制作陶罐一样。”
“因为他是第一个赶到鼻子市场的,”巴诺克拉忒说,“所以他挑选了一个最美最大的鼻子。”
“无稽之谈,”约翰修士说,“根据我们修道院的宝典考证,那是因为我小时候的奶娘乳房很软,吃奶的时候,鼻子压在她的大乳房上,如同陷进黄油里一样,久而久之,我的鼻子便像面团在大面缸里似的在发酵,越揉越大,变成今天这样。如果奶娘乳房硬挺,小孩必定长成个塌鼻梁。哈哈!乐吧!笑吧!看你的鼻子长得怎样,就知你的为人怎么样……我从来不吃果酱。给我倒酒,伙计!再弄些烤肉!”
- 语出维吉尔的《农事诗》第四章。马洛是维吉尔的别称。
- “塞西亚东南风”出自奥吕·瑞列乌斯的《阿提刻之夜》。
- “在天圣父”为《天主经》之首句;“万福,玛利亚”为《圣母经》之首句。
- 埃斯特罗克系地名,以产栗子著称。
- 典出《旧约·诗篇》第123篇第1节。原意为“天主在上,我向你举目”。作者在这里引用此句,与后半句相连,以作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