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鲁昂赶赴巴黎
1869年7月25日,路易·布耶去世刚刚一周,莫泊桑依然沉浸在深深的哀思之中,便不得不乘上长途车,去100多英里外的康城参加中学毕业会考。
7月27日,莫泊桑在康城科学院顺利地通过了会考,获得文学学士学位,随即返回鲁昂。
因为会考既已通过,下一步就要进大学,为了儿子将来能有可靠的职业,父亲居斯塔夫和母亲洛尔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要莫泊桑去巴黎学习法律。
莫泊桑的表兄路易讨厌法律,他劝告莫泊桑绝对不要答应。但这事早在很久以前父母就已经说定了。
非学法律不可,布耶的死带来的悲哀,必须离开艾德路塔的无奈,这一切,都随着对世界中心、大都市巴黎的憧憬而慢慢变淡了。这样,莫泊桑在鲁昂与文学大师福楼拜常相聚首的日子就不多了。
他似乎决心在入学前的短短时间里迅速变成一个诗人似的,回到鲁昂以后,几乎无时不在写诗,没有一天不产生新的诗作。
不论莫泊桑的诗作如何多产,福楼拜总是耐心地替他一一评析。
“你给我带来的这些作品,证明你是聪明的。但是,年轻的吉啊,不要忘记,用布耶的话说,才华无非是长久的耐心。用功吧!”
“‘夜莺在近处的森林中歌唱,鹌鹑在远远的平原上和鸣。’你还这么年轻,而你的诗至少有50岁!从用功做起吧!”
但是,每当莫泊桑的习作中出现哪怕一个精彩的字词,福楼拜也给以称赞。但总的来说,福楼拜并不欣赏他的诗作。可是,在确信莫泊桑缺乏诗才之前,他不会轻率地下结论断送掉孩子的诗作之路。所以,他一再热忱地鼓励莫泊桑:用功,用功,再用功。
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10月大学即将开学,莫泊桑这才离开鲁昂,离开福楼拜,匆匆去艾德路塔向母亲告别。
离开鲁昂前不久,莫泊桑把一首小诗献给福楼拜,年轻的弟子对他所崇敬的导师的眷恋之情,跃然纸上:
请看那燕子飞去了,
它拍打着双翅远去。
但这忠实的鸟儿,总要飞回老巢,
当冬日的严寒过去。
任兴致所至的人呀,
过着浪迹四海的生涯。
但他永远怀念着故土,
那里遗留着他的童年和祖先的尸骨。
当他感到岁月冻结了他遨游的浓兴,
他会悔恨,倘若明智些,
会重返故乡寻觅恬静幸福的时光。
莫泊桑就这样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克鲁瓦塞。福楼拜一直送他到栅门外的公路边。临别时他们再三相许要尽早再见。为聆听自己敬慕的大师的教诲,莫泊桑决不畏惧长途奔波之苦到克鲁瓦塞。同时,福楼拜在巴黎有一处寓所,他每年都到那里小住几次,以宽释写作的劳顿。他说他可以去巴黎,那时莫泊桑可就近找他。
莫泊桑现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中心的中央,从吉姆纳兹穿过彭奴威大路到马德伦寺院,一般称为“普鲁华尔”,具有不可思议的魅力,是个名闻遐迩的地方。
大蛋白颜色的球体中闪光的煤气灯吹动长长树枝的微风,从路上发出的吵闹声、大时钟的钟声、口哨、奏着耳熟曲调的风琴声,流动商的叫卖声,路上阔步而行的脚步声,这一切都是大都市不间歇的无形大流动。
1869年10月,莫泊桑开始了在巴黎法学院的学习生活。他住在蒙赛街2号楼下的一个小房间里。父亲的住宅也在这座楼上。
18时,是普鲁华尔每晚醒来的时候。
莫泊桑显得很兴奋,巴黎,啊!巴黎,这是怎样一个大都市啊?!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觉得枯燥乏味。黑色与黄色出租马车垂挂着车篷气派地走着,与它们擦身而过的是那些坐着红男绿女的专用的公共马车。
有专卖皇帝御用品的大安店,有最新流行商品的吉尔店,以及普鲁华尔人视同裤子般不可缺少的制作手杖的魏尔雷店等,一直到22时仍然顾客盈门。
杜依尔丽皇宫的窗子整晚都亮着,皇宫里灯火辉煌,因为皇帝与皇后几乎每晚都举行豪华的舞会。据说,巴黎从前并没有这样喜气洋洋。在奥斯曼男爵手下,中世纪时代污秽的地区一扫而尽,漂亮宽阔的道路从市区纵穿而过。
而在这个阶段,莫泊桑出生时还在策划之中的第二帝国,已经到了它统治的末期。由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波拿巴于1852年通过政变建立的法兰西第二帝国,有过它表面繁荣的时期。其间,法国基本上完成了工业革命,科技、工交、城市建设等部门都取得长足的进步。但“辉煌”的外表掩盖不了第二帝国统治下劳动人民极端贫困化的事实。而19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第二帝国,正如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指出的:
在用欺诈和犯罪手段获得财物并荒淫无度地加以挥霍这一情景对照下,民众之贫困显得特别刺目。
法科大学生莫泊桑固然要啃书本,结合以往的案例研讨法律条文,但在这极度腐败的社会里,现实生活形形色色的罪恶事件层出不穷,也必然引起他的兴趣。他刚到巴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司机特罗普曼残杀一对农民夫妇和他们的5个孩子的案件。
12月30日,法庭宣判特罗普曼死刑,这个凶手竟还“风度翩翩”地向旁听者鞠躬致敬。
紧接着,1870年1月10日又发生了皇帝的堂弟皮埃尔·波拿巴亲王打死《马赛曲报》记者维克托·亚华尔的事件。在公众的压力下,皇帝不得不把这位亲王关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