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呀!擦破皮了。都疼成那样了,欧小姐都不喊人帮忙,果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啊!”墨子羽凑到我的身边,说着风凉话。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踮着擦伤的左脚,保持沉默。
“走吧!今晚就先住我家好了。看你一副没人管的可怜样,唉!”墨子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我的手臂,让我的半边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瞥着我说道。
我假装没看见,转过头去,语气依旧倨傲:“这可是你自己帮我的,我可没求你。”
墨子羽挑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是是是,是小的我同情心泛滥,自找麻烦,你欧小姐愿意接受我的帮忙,实在是我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了。这下行了吧!可以的话,麻烦你也动动你那没伤到的脚啊!总不能让我一路像拖尸体似的把你拖到我家吧!不然,你是想让我背你吗?”
背你个头!
这人怎么越说越离谱?
我憋着气,挪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由墨子羽搀扶着朝他家走去。
哼,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墨子羽就是那只贱犬。
还好,墨子羽的家离琴心园的大门不远。
进门没走多远,一排破旧的矮房子就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进琴心园的内部,上次来还没进门,就被那群暴乱的居民逼到了车上,所以我未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香榭城最贫穷的地方。
琴心园里面的房子虽然破旧,可是我没有半点嫌弃厌恶的感觉,相反,这种破落、阴晦,都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我也曾在这样破旧的地方居住过。
难道我曾经真的来过这个城市?
那段失去的记忆中是不是有过它?
不然,我为什么会对它有一种深深的熟悉感?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遇到的每个人都告诉我,我是欧子璇,我有个睿智严厉的富商父亲,他的名字叫欧远洋。我周围的人教我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父亲说,如果我不想再次沉睡,就要变得冷酷,学会自我防卫,强大自身,让别人没法再伤害我。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我的昏迷不是因为车祸吗?
难道车祸是别人设计的?
我曾经被人陷害过?
我不敢直接向父亲追问原因,从内心里,我很忌惮这个脸上有刀疤、浑身戾气的男人。
所以我只敢找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叔欧怀明询问过去的一切。
我问他,我是怎么出的车祸?我为什么会出车祸?
二叔的回答是:“子璇,过去的一切别再追问了,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觉得这个家压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请等自己强大后再离开。二叔不希望看到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二叔是疼爱我的,我能感受到,即使他对我的疼爱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
我知道,因为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他不允许任何人纵容我,所以我也理解二叔的顾忌,只是我一直看不懂二叔眼睛里那永远抹不去的忧伤。
“喂!发什么呆呢?眼珠都不动一下!”
墨子羽的手在我的眼前一晃,我的思绪被打乱,回过神来,便看到那白衣少年的身旁多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我困惑地从墨子羽家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拘谨地站在一旁。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父亲教导过,在哪里都不能丢他的脸。
虽然对墨子羽不满,可眼前的这位老人家是长辈,我应该礼貌地打招呼。
然而没等我朝老太太低头,墨子羽突然伸手贴上了我的额头,将我的头抬了上去。
那手暖暖的,我怔了片刻,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在滋生。
“不用打招呼,我奶奶眼睛看不见。坐下来吧!你那脚还站得住?”墨子羽挑眉跟我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脚软了,当即踉跄了一下,坐回椅子上。
“小羽啊!我的床头柜里有药箱,你给这个女生擦点药。脚伤可不能马虎,要小心点。我去烧点热水,给她洗脚。”奶奶目光空洞,握着手中的拐杖说道。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开口阻拦,墨子羽已经抢在了我的前面,拦住了要去给我烧水的奶奶。
“奶奶,我去烧水吧!您早点休息好了!早睡早起对身体好哦!乖,我先送您去睡觉。”
墨子羽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奶奶。
奶奶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些邪气的墨子羽哄起人来,是这么可爱,这么温柔。
墨子羽送完奶奶回来后便去厨房给我烧水。
我一个人坐在木椅上,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老旧的房屋。
这间屋子好像只有墨子羽跟他奶奶两个人住。我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跟他的父母一起住呢?
暗黄色的墙壁上贴着很多奖状,得奖者都是墨子羽。
我将椅子挪近墙壁一些,无聊地细看着奖状上的内容。
墨子羽的音乐天赋似乎很高,从小就得过很多音乐方面的奖,怪不得他弹得一手好吉他,唱得出那么扣人心弦的歌。
我回想起酒吧露天舞台上那个自弹自唱的少年,嘴角不经意地扬起。
果然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虽然给了他贫穷的生活,却赐予了他天籁般的嗓音和异于常人的乐感。
看到贴在一排奖状后面的录取通知书,我微微有些讶异。
身后传来些许响动,是墨子羽端着盆热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是肖邦音乐学院的学生?”我指着墙上泛黄的录取通知书朝墨子羽问道。
他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在上音乐学院也很正常。
不过真想不到,他竟然能进肖邦音乐学院。
听说香榭城是以培养音乐界的人才闻名全国的,各种各样的音乐学院遍布全城,其中最著名的两所是贝多芬音乐学院与肖邦音乐学院。
然而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
贝多芬音乐学院里有个天才少女纪念突然被关进精神病院,并且在院里的一场火灾中失踪,生死未卜。当时音乐界最受少女们欢迎的“音乐皇帝”——肖邦音乐学院的顶梁柱镜玥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再唱歌。肖邦音乐学院兼具实力与偶像气质的狂飞乐队因此解散,主唱尚子涵从此隐退。同时,与镜玥烨比肩的“音乐皇后”莫紫茹,被指责为逼疯纪念的凶手,情绪崩溃,两度自杀,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再也无法表演。著名作曲家千爵风奔赴奥地利,两年未曾归来。
著名的音乐高校“贝多芬”与“肖邦”一同失去主力干将,虽然依旧在音乐教育界享有主导地位,但已显出没落之势,可这并不影响人们对这两所学院的推崇。
这些都是二叔给我整理的资料,因为父亲突然要求我去贝多芬音乐学院上学。
从未涉及音乐的我,对父亲的这个决定感到很意外,但又无法拒绝,只能靠二叔给我的资料,对我要念的学院进行初步的了解。
不过我很惊讶,墨子羽竟然能进得了“肖邦”。
二叔跟我讲过,肖邦音乐学院跟贝多芬音乐学院一样,招收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当看到墨子羽的录取通知书时,我不讶异是不可能的。
在药箱里翻找的墨子羽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朝我看过来,目光落在我手指指着的通知书上,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来是,不过入学的时候被刷下来了。”
我的手猛地僵住了,望着低头给我检查伤口的男生,更加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