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一

关关雎鸠，在青之州。

这是赵明诚和李清照的青城

归来堂，最好的时光。

我们一起上班、下班、逛书店

吃饭、烹茶、对弈、投壶……

“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

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①

这是两个文艺青年

绘事后素的爱情遗址。

那纯真的少女和美满的婚姻

安稳如镜。

我们携手，缘溪而行。

路遇千年的楸树，盛开如巨大的爆竹。

为爱发疯的古藤，把栏杆扎入自己的手臂

像疼痛一点点地扎入爱情

那样让人愁肠百结又感激不尽。

秋日的静美中，无边的旋律升起

我弹奏你，如你弹奏音乐

爱情弹奏了我们一生

“海岱维青州……”^②

青州的日子，我留给你

《金石录》草稿和仰天山题记。

你正大仙容

人比黄花瘦比南山盟海誓

曹衣出水的青州

追忆，曾不知老之将至。

二

青州如玉，玉汝于诚。

在碑碣和掌纹里的青州

没有人认识两个相爱的人。

在鼓子词和诸宫调之间

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

一段人间佳话，不喜闻乐见

选择了秘密流传……

爱是自由

是你二十三岁到三十三岁的青州。

你的身体发育如涨潮的果园

多少个清晨与夜晚，我耕种你

我的时光，我的田亩。

你用天使的百合迎合着我

像汉语绽开缝隙

爱，美不胜收。

这是大难来临之前的青州

收藏和鉴宝的青州。

在那“地不爱其宝，人不爱其情”^③的美好时代

我们只是一对真人

相互注入对方生命，水乳交融。

在爱情那场大火最旺盛的季节

在历史大举侵犯之前

归来堂尚不是价值连城的灰烬和幻影

三

如今，你留下的那幅自画像

高悬在我墓室的穹顶

四周环绕着星云和青州的山水。

国破山河在的秋天

收藏丧尽的声声慢秋天——

对不起，我先你而死。

你在没我的日子受尽了世间的苦

流浪吞噬了爱和诗。

直到你再也寻不到我，我再也寻不到你

像一对玉，沉睡在不同博物馆的隔壁

今天，一对年轻恋人拜访了我们的故居

草地上那个美丽女孩使我再次想起盛开的你。

呼吸一万次使河流加速

易安，青州尚在你安在？

注：

①见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②见《尚书·禹贡》。

③见《礼记·礼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