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选择

那年腊月，考虑到临近春节可能影响正常孕检，妻说，去做个B超吧，好安安心心过个年。由于此前孕检一直正常，我们也没多想，便例行去了县中医院，检查结果还好。

也许是冥冥中有不安，妻又说，再去县医院做个彩超吧，彩超比黑白超清晰。于是转而又去县医院。这一去，没想到就开始了此后一直忧心忡忡的日子。

记得妻腆着大肚子躺在检查床上，医生熟练地涂抹凝胶，B超探头在肚皮上不断划拉着，电脑屏幕显示着在外行看来略嫌模糊的胎儿轮廓，我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盯着医生的脸，想从中找到期待的结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检查过程异常的长，医生表情也越发严肃。意想不到的结果最终还是出来了，胎儿心脏区有高超声回波！

我和妻一下子慒了，不知所措，更不明白B超检查单那团白絮状的影区意味着什么。检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建议我们去外地大医院作进一步诊断。

其时离过年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年前去外地已不现实。我和妻无奈，商量的结果是一切等年后再说。惴惴不安中我们办着年货，开始做去乡下过年的准备。

2010年春节，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一家人心事重重而又忐忑不安。我们反复咀嚼着医生的初判：可能状况不好，但说不出所以然；也可能不说明什么，网上好像也有类似好的情况。

妻的态度很明朗，怀胎这么长时间，个中辛苦自知，加上怀揣多少憧憬和希冀，说不要就不要，自然不甘心。这或多或少也代表着我的心理。我们的意见不约而同，渐趋一致，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尽最大努力保全。

临近预产期前几天，我陪妻先行到池州市医院住下待产。待产的日子里无所事事，医院附近的公园是我们经常散步的地方。我曾用手机为妻录了一段视频，采访式的，妻“答记者问“似描绘了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和期待。这段视频我一直珍藏着，原本等将来孩子大了回放给他看，想也美妙和珍贵。

住院待产的日子短暂而又漫长，我和妻怀揣的希望满满，侥幸多于担忧。

预产期过了好几天，妻的肚子还是没动静。我们有些着急，找医生商量，医生说可以催产。3月20日下午，医生按照我们意见在做准备，那就是能顺产就尽量顺产。

催产针下去后，不长时间妻的肚子开始疼起来，监测胎儿心率和血压仪器上数字不停地跳动。随着疼痛加深，生产的指征越来越明显。可不好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医生说目前监测的情况已不适合自然分娩，胎儿心率和血压都很低，肯定受不了。

医生找我们谈话，给了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剖腹产；二是孩子不要了。期间描述绘声绘色：怎样用一根长长的针，通过产道插入胎儿头脑捣搅……

听不下去了！不难想象那是多么的残忍和血腥，我和妻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那时我们坚信，无论将来迎接的是什么状况，孩子未知的病总能治好。我们不缺勇气，无惧苦难。

多年后，我多少次紧紧搂抱着心爱的儿子，庆幸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可如今儿子遍尝人世之苦后还是走了，回想起当初的选择，又不知究竟是错还是对？

人生的这一局我虽然赌得满盘皆输，只能认命。但我依然不悔，人性照亮生命的鲜活，又怎忍决绝有呼有吸的灵与肉？假如时光倒流，命运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相信我仍是犹豫和徘徊。

此后的路，也许就在当初选择的那一刻早已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