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自傲自大
我认识吴佩孚、段祺瑞、齐燮元、王克敏、曹汝霖、梁鸿志等人,都是在北洋系退出北京政治舞台很久之后了。
我能够见到吴佩孚,是因为他夫人的身上突然长出了个肿瘤,治疗了很多次都没有效果。他以前部下官员的家属,很多都是我的病人,也有因为肿瘤来向我求诊,最后被我治好的。有人向吴佩孚推荐了我,于是他便请我前往诊治。只不过事先给我定了一些规矩:一、进入吴府以后,必须严格遵守各项应对的礼仪,在“玉帅”面前不能有一点不规矩的地方;二、开药方或者打针,都要事先征得“玉帅”的同意,以“玉帅”的意思为准;三、不能借治病的机会,和“玉帅”建立应酬往来的关系。
我听到这些条件之后,忍不出笑了出来,对来请我的人说:“吴大帅是不是把北京当成当年的洛阳了?要不就是把我看成追求职位的政客或者军医了。你赶快回去报告,就说我的祖先世代都是武士,而不是那些市侩之人。如果大帅以‘市井’的眼光来看待天下的医生,那么寻找一位市井医生就可以了,何必还来找我?”
过了一天,吴佩孚的使者又来了,赔笑着说:“‘玉帅’说了,一生之中最喜欢的就是有骨气的人,先生的骨气,现在已经知道了,请不要再提昨天的事情了。”
我如约来到了吴佩孚府上,在门口迎接我的是承启处长。在院子里,有很多卫兵和杂役。我先到后花厅坐了一会儿,承启处长到里面去禀报。不大工夫,又请我到小客厅喝茶。又过了一会儿,吴佩孚才出来,身穿长袍,外面套着坎肩,戴一顶瓜皮小帽。紧接着,他那所谓的“八大处长”就围上前去,好像外国使者向一国元首递交国书一样。像这样的排场,除了满足吴佩孚那经历了不少创伤的自尊心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用处,而且费时又烦人,在其他的事情上也都一样。
我给吴夫人诊完病之后,又被请到了后花厅。吴佩孚问我:“严不严重?”我说:“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吴佩孚就没再问过半句关于他妻子的病的问题。
他突然问我:“先生是留学德国的日本人,也曾研究过中国的孔孟、老庄的学说吗?”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早年的时候曾经学习过一星半点儿,谈不上研究。”
吴佩孚回头看着“八大处长”说:“那些以济世为己任的求学之人,不追求学问的根本,孔孟、老庄的学问,能够通晓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这也就是夷狄之所以为夷狄的原因。”
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又问我:“你是日本籍,有没有读我最近写的词——《满江红》?”
我说:“岳飞的《满江红》,我已经很熟了,‘玉帅’的《满江红》,还没有拜读过,请恕我孤陋寡闻。”
吴佩孚立刻命令秘书处长取来一份抄写好的词,展示给我看,并说道:“请把这首词展示给贵国的政客、将士、学者、志士看,或许可以让他们从梦里醒过来,及时收手。”这首词是这样写的:
北望满洲,渤海中,风浪大作。想当年,吉江辽沈,人民安乐。长白山前设藩篱,黑龙江畔列城郭。到而今,外寇任纵横,风尘恶。
甲午役,土地割。甲辰役,主权夺。叹江山如旧,异族错落。何时奉命提锐旅,一战恢复旧山河。却归来,重作蓬山游,念弥陀。
听说这首词后来又谱上曲成为了军歌,就连驻防河北和察哈尔的二十九军,也能唱这首歌。
- 吴佩孚字子玉,因此人们称他为“玉帅”。
- 察哈尔:中国一个已撤销的省份,存在于1928年到1952年之间。辖境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东部与河北省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