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各位朋友:
大家好。现在,我的小书《蒐书记》,在这里和各位朋友见面了。衷心感谢各位朋友关注此书。虽然这本书中收录的大多是“旧作”,即曾编入以前出版的几部文集,单纯就文字的内容而言,没有多大新鲜感,但我还是为它的面世,感到十分欣喜。这主要是因为九州出版社为印行此书,投入很大心力,彩图精印,制作相当考究,是到目前为止,在我出版的二十多部书中,印制最为精美的一本。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书呆子,没什么风雅的情趣,文笔枯燥,写的东西没多大市场。因此,不管有多喜爱书,多喜爱看制作典雅的好书,也从来没敢期望自己写成的文字,会印得这么漂亮。
拙著《书记》
在这里,首先我要感谢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李黎明先生。大家都知道,我们要想做好一件事情,最重要的,是你真心喜欢。黎明兄爱书,爱读书,爱买书,还爱读讲买书经历的文章。于是,找到我,由他动手,把我过去写的那些叙谈买书的文稿汇编到一起。在这之前,我和黎明兄素不相识,这心意实在令我感激。
英国作家戴维·洛奇《小世界》上海译文本书影及附印书签
在很大程度上,我是被黎明兄的诚恳所打动,才决定编选这部书。于是,我也花了一些力气,重新扫描,配置了相关的书影。九州出版社不惜工本,彩印出来。在这一点上,本书与以前收录这些文章的旧著相比,已有天渊云泥之别。各位爱书的朋友都懂的,作为一本“关于书的书”,这一点很重要。我想以前阅读过这些文稿的朋友,也能够由此获得一种全新的愉悦,这些书影会丰富人们对相关内容的体会和理解。
当然,我更要感谢来到这里和没有来到这里的读者,衷心感谢大家给我的鼓励和支持。我想,这里应该能有对我了解比较多一些的朋友,这些朋友或许明白,在今天的环境下和学术“小世界”里,我不是一个俯首帖耳、循规蹈矩的人——不管是面对官方的功令,还是围城中人的潜规则——因而在求学治学的路上,有时会遇到更多的困难,遭遇更多的阻碍。多年来,是众多读者的接受和认可,给我以最大的鼓舞,给我以坚定的信心,让我执着地以自己的脚步走在求知问学的道路上,读书,并记下心得和感触。
今天来到这里的,和我一样,都是耽嗜书籍的朋友。下面,就和各位谈谈我在这方面的一些感受。
一
在中国最大的古旧书网站“孔夫子旧书网”上,有个“中国藏书家”栏目,稀里糊涂地把我也列在了上面。尽管草根一些,没有得到组织认可,但这也是“国家级”头衔儿,真是与有荣焉。
不过,我不大喜欢这个名头儿。成名成家,是社会承认的重要体现形式。人生在世走一趟,谁都不容易,不管做什么,怎么能不想被别人承认呢?“成家”固然是好事儿,但我想把这个“藏书家”换成“爱书家”。这不仅是因为我拥有的书籍和真正意义上的藏书家有着很大的差距,名不副实,受之有愧,更重要的是,“藏书”这个称谓,不能反映我购置书籍的根本原因。
一说到“藏书”,眼前总会浮现地主老财月黑头里挖坑埋元宝的情景,是在敛存财富。尽管古今中外的“藏书”,都与财富脱不了干系,西方也早有人把投资手段列为“藏书”的主要动机之一,但我想各位在座的朋友,应当和世界上绝大多数经常买书的人一样,购置书籍,首先是、也主要是出自对这些书本身的需要,并没有贱买贵卖倒腾书的打算。对于经常购置书籍,也购置较多书籍的人来说,这种对书籍本身的需要,往往就是喜欢,这也就是“爱书”。
Bernard J. Farmer著The Gentle Art of Book-collecting
日译本Michel Vaucaire著La bibliophlie(《爱书趣味》)
说到“爱书”,我想在这里和大家谈谈西方和日本一些人对中国人所说“藏书”的叫法。我不懂西文。据日本学者介绍说,在18世纪,欧洲开始出现了一个可以译作“爱书家”的称谓,这个词汇,在法文里写作“bibliophile”,具体付诸应用的时间,是1740年。与此相关联的“bibliophilie”一词,日本人就用一个缘自汉文的词汇,把它译作“爱书”(Michel Vaucaire著、大高顺雄译《愛書趣味》)。
要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律用“爱书”来替代“藏书”,当然行不通,也没必要那么好事儿。但“爱书”这个词汇,更能体现我的情怀,我想也更能体现我们这里绝大多数朋友的心意。我们爱,我们喜爱,这就是买书的理由,这也就是堆一屋子、堆一地书的理由。我们爱书,因为书就在那里。
虽然法国人在使用“bibliophilie”一词时,更准确的涵义,是指搜求和藏弆具备罕见、精美、珍贵这三项特征的书籍,但我们不必过分纠结于此。爱是与生俱来、发自内心的一种情怀,与功利世故无关;严格地说,也不受高低贵贱的约束。如果能够得到大家认可,我想当一个“爱书家”。我不是富商大贾,是一个普通的上班工薪族。我相信,和我一样,每一位普普通通的人,都会找到自己喜爱的书,都可以成为“爱书家”。爱,是你自己的事情,“爱书家”不需要有什么奢华的客观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