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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后

捡拾星湖的记忆 作者:李天福


秋后

谢国权

当最后一颗粮食抬进谷仓之后,当最后一捆柴草被垛好之后,当最后一个鸡蛋放进米锅被煮熟之后,距乡场30多里的小村的羊肠小道上便响起了杂沓而坚实有力的脚步声。白发的老人、淡妆的妇女携着孩子在村口无声地挥手。脚步声渐渐远去远去,终于悄无声息了。送行的人这才用衣袖擦了擦不知何时被泪水模糊了的眼,各自回到自己那青瓦屋或新砌的青砖楼。

孩子们如获大赦地散开了去,这一天,于他们来说实在是难得的解放。狗娃他爸带着孩子们凶神恶煞的爸爸或叔叔出门做工去了。剩下的就是只会唠叨、数落的奶奶、妈妈和只会吹胡子瞪眼睛的爷爷。

没有青壮年的小村空落落的,但仍秩序井然。村里唯一的鱼塘和那小片果树都有老人守护着。孩子们自然会捣乱,偷偷钓几个鱼、摘几个果子,但这些小点儿终究不能扰乱小村的秩序。倒是夜幕降临时孩子们中的一位或几位的啼哭声还可暂时打破小村的宁静。然而,当最后一筐红苕拖出水塘时,小村的人便都酣然睡去,夜晚更会将小村打扮得安静而祥和。当第一声棒槌摇响时小村便从酣梦中醒来。太阳用它那柔和的手掌擦亮小村那惺忪的睡眼后,妇女们就担起了本该丈夫担的粪桶或箩筐下地去了,孩子们则背了书包沿着上学的路游荡,老人们也背起了背篓,扯一点猪草割几把牛草……

秋后,小村里的人就这么平静地打发着每个日子,一天又一天。只是在有人收到信的日子,小村才可以热闹一下,谁的丈夫兑回钱了,谁的儿子一天能挣20元,谁的叔叔干的活最轻松……这些零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转眼间就在小村里飞了几个来回。

这时候,妇女们总是特别兴奋,她们大声地说话,恣意地开玩笑,或是捧着那并不能完全读懂的信陷入沉思;老人们则可以张开漏洞百出的嘴陪着乐一阵;孩子们却提心吊胆,因为每个人写回的信都少不了相似的一句话:宁可荒废了土地也不要荒废孩子的功课,在外面没有文化不行。经这一提醒,妻子们就会比以往更严格地检查孩子们的书包。而这些书包常常经不得一查,烟盒、糖纸片儿、玻璃弹……这些东西自然也是孩子们不务正业的凭据。孩子们自然免不了受一顿责打。然而,挨了打的孩子总也弄不懂以前从不打他的母亲也会哭,还哭得很久、很伤心……

这时候,欲言又止的老人与挨了打的孩子和打了孩子的妇女都会想到远方那位男子。腊月过后是正月,正月是新年,新年时他便会回来。

他回来时,凑来修楼房的那笔钱的数目就会扩大些;他回来时,孩子就服从管教,功课会比现在好些的;那时,乡里规划的乡村公路就可以修到村里,狗娃他爸说要办的厂就可能办起来,小村里的男人就不用出去打工了。

秋后,现在的小村和女人的心一样留不住小村里的男人。留在小村里的妻子思念丈夫,孩子想念爸爸,老人挂念儿子。那颗颗远隔千里的心正为着小村的富庶、繁荣而跳跃,于是秋后,小村里的人多了一份盼望,盼着过年。

(第14期 A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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