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二生命
2003年对弗兰克·洛伊来说是诸事顺利的一年。这一年73岁的他做出了三个改变他人生的决定。虽然他继续掌控着依然在蓬勃发展的西田,但弗兰克自己却有了三个截然不同的新追求。这些追求不是为了商业利益或慈善事业,而是出于他发自内心的热情和兴趣。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与他的商业生活平行进行的,仿佛在原来的第一个生命里又衍生出了第二个生命。当他退出在西田的执行角色后,他无缝对接了自己的另一段生命。
那些与老弗兰克亲近的人形容他既是“善解人意的合金”,也是“不为所动的钢块”。只见识过善解人意的弗兰克的人们都很难想象他内心的坚韧。同样,激怒了他的人也无法想象他慈悲的那一面。
弗兰克具有复杂的多重性格,既慷慨大方又有很强的权利意识。人们会认为像他这样富有的人会花相当大的精力做慈善,这是对的,但是在商业事业上,他对于自己要带走的属于他的全部份额——甚至更多——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他对所有关于他的家庭获取了巨额收入质疑的典型回答就是:“我们值这个钱。”他从来没有需要照顾自己的问题,所以希望大家也都能这样做。如果他们站在那里等待被认可,那肯定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但是他崇尚力量和自立,软弱会让他感到不自在。
2002年,在荷兰进行的那场轰动的商业战役后,荷兰媒体尝试着想把他介绍给它们的读者,《FEM周刊》将他描述为脸上时常挂着微笑的矮个子男人。虽然就像文章里说的,他平时“有魅力、谦虚、深思熟虑、从不大声呼喊”,但只要他认为是业务需要的,他就可以变得铁石心肠。“作为购物中心拥有者,他对零售商没有同情,并且反对为商家提供更多保护的立法倾向。但他本人给外界的印象并不像鲨鱼那样,他的平易近人和朴实无华在同级别的商人里是极为罕见的。”
在弗兰克70岁出头的时候,澳大利亚某报纸的一名专栏作家曾形容他“就像小桉树庄园的公牛一样强壮健康”。但是当他环顾四周时,他几乎是孤独的。他的同龄人大部分已经不在了,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三个儿子和他一起打拼才使得他不那么寂寞。戴维、彼得和史蒂文也帮助他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当时,他们都已四十多岁了,都在西田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之间互相尊重,一起克服了那些难以避免的家庭问题。
多年来,这四位洛伊男人就是西田的核心。一家人一起工作总会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一切顺利便可产生强大的协同效应,但如果出了问题,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弗兰克意识到了这一点,努力维持着这个关系至少20年,却还是因为他的大儿子想要离开而让他困惑了一些时日。戴维想进入新的领域,不再负责西田具体的执行工作,他希望打理家族的私人财富,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经过几番谈论,父亲最终给予他良好的祝福。
当弗兰克60岁的时候,他曾被问到所有可以预料到的关于退休的问题。当他到了70岁的时候,人们觉得他的退休已经迫在眉睫。但到了80岁时,人们便开始认为他就像鲁珀特·默多克或沃伦·巴菲特一样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弗兰克这时却委托了一个他信任的且可以拍他肩膀的同伴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离开的时间了,但之前是。对于这个同伴来说,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在晚年,弗兰克会经常因为太投入工作而忘记了自己的年纪,而且还常常制订长远的计划。“倘能生存,我就会工作,”他曾向《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这样说道,“实际的地平线越短,你的视线就会越远。我年轻时和年长的人一起工作时就会想:‘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呀?他又不能享受到成果。’但现在我在做同样的事情。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天性吧。”
弗兰克是一个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停止工作的人。虽然他也会梦想放松,甚至安排自己去度一个舒心的长假,但他略带遗憾地承认他的头脑从来没有真正放过假。“我人生的每一天都在工作。自1960年起,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西田,以及该怎样让这个企业做得更好。”这种不松懈的关注既是他的动力,也是他的弱点。已经在他身边60多年的雪莉,很清楚他的人生中没有“停止”这个按钮。她看着弗兰克火力全开地一直冲到80岁,只有疾病才能迫使他停下来。对他来说,与死亡面对面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但他挺了过去,并且继续前行。
80岁那一年,弗兰克也终于了却了他一直未能完成的夙愿。当他的父亲雨果被带走时,他仅仅13岁。从那以后,他一直渴望能够站在雨果的墓边,为他的灵魂祈祷,为他的逝去哭泣,但是雨果死在了一个没有坟墓的死亡集中营里。通过大量的思考、想象和努力,弗兰克·洛伊终于找到了一个安葬父亲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