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勇气

清华园里的退伍老兵 作者:史宗恺 著


勇气,是人面对挫折时敢于忍受与自我突破的坚韧气质。一个具备勇气的人,在外在或内心压力面前,敢于冒个人危险担当责任,与困难搏击。军人的首要品质,便是勇气。

自动化系陈炬初入部队,紧张的训练令他常常肌肉疼痛,但是他却坚信最艰苦的时候更应奋力一搏;美院女兵王晓丽为能充当导弹发射手,每天要练习上百次动作,在复杂的指挥操控台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人文学院火箭兵张毅成在部队头顶清华光环,却认为更多的机会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工程物理系吴毅恒在西藏查古拉哨所为祖国戍边,恶劣环境不曾将他击垮,反将他瘦弱的身躯百炼成钢;经管学院哨兵刘新华刚入军营被子就被丢在垃圾桶里,但他却坚信不能给清华丢脸;经管学院戴眼镜的狙击手朱昕岩在每日武装8公里中一点一滴地突破着自己的极限;经管学院武警崔作鹏和机械系防空兵郭冬冬新兵连3个月,经历了由一名社会青年向合格军人的巨大转变;美术学院刘军亮从清华的“红橙黄绿”到部队体验了“酸甜苦辣”;人文学院女兵刘婷在沙场红装铁血,巾帼不让须眉;工程物理系武警王欢在西南边境为祖国缉毒,与毒贩斗智斗勇,心无惧畏;机械系罗宏图“硬汉”出自军营来,每天高强度训练曾让他膝盖伤上加伤,但是他从未放弃。

他们怀抱热血报国理想,以书生之躯步履军营,虽然纪律如铁、绝对服从的军营无时无刻不在迫使他们神经紧绷,他们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但他们没有选择临阵逃脱,而是牢记使命,勇敢以对。

永远在征途的士兵

个/人/简/介

陈炬,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8年2月出生,湖南浏阳人。2006年8月考入清华大学自动化系,2008年12月入伍,2015年11月退伍,曾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原总参谋部防空兵学院。服役期间被评为“优秀士兵”两次、荣立三等功一次,被评为总参“四会”优秀政治教员,并于服役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返校后担任自动化系国防生辅导员,所带自11班荣获全校体能比武、队列会操、军歌大赛等多项冠军,学业成绩名列年级第一,被评为北京市优秀班集体。毕业后自主创业,成立北京朝夕光年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公司已融资上千万元。

人生如同一次漫漫征途,勇敢的战士从一个战场奔赴下一个战场,在拼搏和磨砺中获得光荣和成长。

——陈炬

2006年,我从湖南考入清华大学信息学院自动化系。和清华所有的学生一样,我每天骑着单车背着书包行走在清华大学几千亩的校园里,繁重的学习任务和丰富的学生活动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我忙碌着、奋斗着。直到2008年秋天,学校的征兵宣传让对军营充满向往的我开始思考是否要尝试一下另一种陌生而充满挑战的生活。

2008年12月在经历报名、体检、政审等一系列程序之后,我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我的战场从清华大学转移到了总参某防空部队。

军营的生活艰辛却充满激情,清华学生的身份并没有让我少吃多少苦,反而是我比普通士兵更加努力的理由。一年时间的摸爬滚打,我从一个文弱书生蜕变成一个各项军事成绩名列连队前茅的优秀士兵,也对军营这片广阔的天地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参军第二年,我被选中到新兵连带新兵,成为全团唯一一个上等兵新兵班长。“这是荣誉,也是挑战,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在别人的质疑中我出色地完成了新训任务,我所带新兵班以优异的成绩夺得全团会操第一名,我也因为各方面的优异表现荣立三等功。

回顾这段经历,我说这是一个重大转折,不仅锻炼了自己的指挥和组织能力,还深刻感受到责任、担当、荣誉这些军人身上最闪光的东西。退伍前夕,我还代表单位参加总参谋部举办的“四会”政治教员评选,在这个几乎全是军官的舞台上以义务兵的身份拿下一等奖。我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荣誉,但更看重的是在一次次挑战中自己获得的成长和蜕变。

后来,自动化系的郑玉昆等学弟、学妹来咨询我,当兵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我一直都觉得当兵期间所锻炼出来的力争上游的精气神儿、奋斗不息拼搏不止的昂扬状态,成为了激发我不断探索和取得成绩的重要动力。

士兵永远在征途

脱下军装之后,我又开始了新的士兵突击。

回校之后我接到了新任务——担任清华大学国防生辅导员。从国防生入学那一天起,我就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所带的国防班,每天早上6点准时带领大家出操训练,寒暑不断。在我担任辅导员期间,我带的班不仅军事成绩所向披靡,拿下了各种比武会操的全校冠军,就连国防生向来处于劣势的文化成绩也突飞猛进,由入学之初的年级垫底跃升为年级第一名,创造了清华大学国防生培养的历史纪录。

2012年,在本科毕业之际,当同学们都开始各种毕业旅行的时候,“不安分”的我又开始了新的挑战。这一次我决定独自一人骑行青藏线!

从西宁到拉萨,全程2000多公里,平均海拔4000多米,空气稀薄,长距离爬坡骑行对体能要求很高。不过对于经过部队锻炼的我来说,这并不是最大的困难。青藏线真正的挑战在于沿线人烟稀少,补给点之间常常隔着几十上百公里的无人区。七八月间高原气候多变,上午天清气朗,下午可能就刮风下雨下冰雹,夜间甚至会下小雪。高原上没有任何遮挡物,遇到风雨冰雹,只能硬扛着往前走,因为赶不到下一个点就得露宿高原,那是非常危险的。我有一次在一个挖煤工地上住过一宿,那是最惊险的一次。

漫漫旅途中,我走过风光秀丽的青海湖,翻过苍莽雄伟的昆仑山,曾在初次见到圣洁的雪山时热泪盈眶,也曾在穿过可可西里时邂逅传说中的藏羚羊。“寂寞和艰辛是难免的,但是与心灵受到的震撼相比都微不足道。”

我曾在途中作过小诗一首,以表心迹——

生平不负剑,岂知江湖远?

今作少年游,意气凭肝胆。

旷野少人行,长路多艰险。

单骑自驱驰,游子不顾返。

创业,考验并不比当兵小

青藏骑行回来后,我的硕士生涯开始了,研究方向是互联网和电子商务。在那互联网创业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心中也蠢蠢欲动,想在这个风云激荡的时代干一番自己的事业。2012年年末,经过深思熟虑,我和两个同学正式开始合伙创业,方向是团队协同工作网站。

那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啊,3个人躲在宿舍苦干了一个寒假,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编程,春节也只回老家待了不到一星期。寒假后,凝聚了团队辛勤付出的新产品——e朝夕上线了,网站集成了日程管理、任务管理、文件管理、即时通讯等功能,能帮助团队提高工作效率。网站推出之后,很快在校园里累积了3000多用户,团队规模也迅速扩大,一度达到了十几人。

当然,任何创业都不会一帆风顺,我们也很快遇到了瓶颈。

由于3个创始人都是技术出身,缺少产品和运营经验,我们犯了初创团队最容易犯的错误:把产品做成了大而全但是缺少核心竞争力,用户增长也越来越乏力。核心成员曾一度对未来发展方向产生了激烈的争执。

好在我们都是对事不对人,虽然意见分歧很大,但大家都是为了团队的未来着想。在经过一段苦闷彷徨的思索后,我和团队冷静思考,确定了转型方案:产品上大刀阔斧地做减法,集中精力做好社交化时间管理这一个点。顺应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趋势,产品形态从PC端为主转向以移动端为主。

方向确定后,团队迅速转型,小团队的灵活性优势很快显示出来了。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把社交日历APP——朝夕日历第一版研发出来了。团队也顺利入选清华大学创新创业基地x-lab。在x-lab,团队的产品获得了投资人的赏识,顺利拿到了天使投资。

做极致的产品,做正能量的事业

获得天使投资之后,我决定休学全职创业,这一次休学和3年前休学参军一样,我的抉择依然坚定。创业是高风险的,成功率很低,只有全力以赴才有希望。休学全职创业是对团队负责,对投资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对于创业者,每一次出发都是负重前行,新的困难和挑战层出不穷。创业过程中,我先后做过后台开发、移动端开发、项目管理,后来由于团队分工的需要,又从技术开发转向运营推广岗位。这次转岗对于理工科的我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挑战。

创业者不能说我不会,也不能说我不行。每一个困难都必须克服,否则就有可能倒在成功的前夕。“做极致的产品,做正能量的事业”始终是我和团队的理念。

如今,我在创业的道路上拼搏着,就像那时候奔跑在部队里的训练场上一样,也像骑行在渺无人烟的青藏线上。如果你曾经和我擦肩而过,不妨去朝夕日历找一找我的身影。

部队这片热土我爱得深沉

个/人/简/介

王晓丽,女,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8年4月出生,山东即墨人。2006年考入清华大学,2015年毕业于清华美术学院,现工作于清华大学党委武装部(校国防教育与人才培养办公室);2009年12月入伍服役于火箭军(原第二炮兵某旅),服役期间,先后被评为优秀士兵、火箭军(第二炮兵)优秀大学生士兵、北京市海淀区优秀退役大学生士兵等,获得嘉奖一次、荣立个人二等功一次;在校期间先后担任美术学院12级带班辅导员、武装部辅导员,荣获清华大学“一二·九辅导员”奖。

青春是不可思议的伟大力量。走好青春之路,坚定自己的选择,才能无愧于自己,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当兵,当一名真真正正的军人,一名合格的女子导弹操作号手。

——王晓丽

参军入伍:儿时的梦想

每年的秋季,清华园里落英缤纷,是园子最美的时节。2009年10月,是我在清华度过的第三个秋,主干道的行道树开始步入凋零,我却觉得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最美丽的秋天。因为,儿时的梦想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得以实现——我参军了!

当主干道两旁的树叶开始纷纷飘落时,清华园里每年一度的征兵工作拉开了序幕,树干间“好儿女,当兵去”的红色横幅格外醒目。看到它,当兵这一在我心中埋藏已久的激情再度涌起。没有丝毫的犹豫,我骑车直奔学校武装部报名。如今,回想起当时骑车穿过人群,内心紧张、兴奋、急切,我又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报名结束回到宿舍后,我立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我报名参军了!我的父母没有像其他家长一样怕我去部队吃苦而反对我,相反他们很支持我。尤其是我的父亲,从电话听筒中就能感受到他难以言表的喜悦与骄傲,仿佛是多年的梦想终于成真。

我的父亲一直有个军人梦,年轻的时候因为家人的反对没有穿上心仪已久的军装,所以这份投身军营的梦从小便寄托在我身上。在父亲的影响下,从小我的玩具就是各种枪,在别的孩子看动画片的时候,我跟着父亲几乎把所有的抗战电影看了个遍。

同班的同学在知道我报名参军后很不理解,他们不断地问为什么,面对他们的疑惑,我向他们解释:人的一生,宝贵的青春时光稍纵即逝。如果能在这有限的青春里将儿时的梦想实现,能在军营这所“大学”里历练成才,实现保卫祖国和锻炼自我的完美结合,真的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机会来了,我必须紧紧握住。

儿时的梦想也承载着父亲未尽的愿望。当兵两年没有回家,退伍第一次回家,母亲偷偷告诉我,向来低调的父亲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夸女儿,即便是我考上了清华,也从不跟外人提起。但是这么低调的父亲却在我当兵之后,把部队发的“光荣军属”的牌子挂在了家门口。看着我穿着军装回到了家里,父亲眼里闪着泪光,看着他两年里两鬓又添了些白发,我一时语塞,只是庄严地向二老敬了一个军礼。

新兵连:苦中作乐

2009年的女兵体检异常严格,并首次采用百分制,还加入了面试及才艺展示的环节,这让很多人在网上吐槽:“去当兵又不是去选美,至于吗!”经过一系列的体检、政审和面试,我最终成为海淀区入选的30名女兵中的幸运儿。

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新兵连的生活,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灰色。新兵连的第一天,我就体会到了军队铁一般的纪律。因为我上厕所没有跟班长报告,被班长狠狠地批评,又由于自己的不服气导致全班的战友们陪我一起受罚。那时才知道,部队没有个人,有的只是集体共享喜悦和痛苦。

在部队,“清华”既是一种光环,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因为这一身份,我得到了更多锻炼提升的机会,同时我也要比别人更加努力,做得更好,才能不辱没“清华”二字。比起校园中丰富多彩的生活,军营里的日子单调枯燥。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整理内务、练队列、体能训练、打扫卫生。虽然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还是出现了不适应,我后悔过、苦恼过,也偷偷在半夜哭过,但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告诉我要坚持,因为在部队我代表的就是清华,所以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做出清华的标准。

每天早上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比昨天再努力些,再坚持一下,我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清华,无论是内务卫生还是队列体能我都要做到班级最好。大家不愿意去做的公差,我都会主动要求承担。渐渐地,班长们说我身上不再有娇滴滴的学生气,能吃苦肯受累,开始像个兵了。

新兵连的生活尽管单调,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分秒必争。每天吃饭只有5分钟时间,从坐下到起立5分钟,班长会在边上掐着表,对于一个之前吃饭细嚼慢咽的人来说,实在是巨大的折磨。但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不吃饱怎么能行,所以我和战友们就会在班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作训服里装馒头,也不管作训服的口袋里是不是装着来不及扔掉的垃圾还是抹布,就是使劲地往里塞。等中午班长午睡或者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跟战友们分着吃,当把馒头塞到嘴里,慢慢咀嚼,那种满足感、幸福感难以言表。由于平时不准买零食,只能靠食堂的馒头来充饥,所以我的最高纪录是一天吃过11个手掌大的馒头,那也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能好好地吃饱一顿饭是多么的幸福,那时候简直太想念清华的食堂了。

新兵连里的战友情是我最为珍重的。陈茜是来自城市学院的战友,我们在体检时相识,很投缘,新兵连也分到了同一个连队,只不过不在一个班。当时连队不让非同班的新兵有过多的交流,所以我们两个就经常互传小纸条。一天我去给班长打水,恰好她也去打水,她偷偷地把之前准备好的纸条给我,“中午扫厕所的时候见,有事!”短短几个字,简单明了。中午待班长午睡后,我们就开始打扫室外卫生、掐被子。我偷偷溜到厕所,陈茜已经在等我,我俩去到我们的秘密根据地——厕所的最后一间,关上门,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已经皱皱巴巴的大白兔奶糖,显然已经藏了很多天。拿出来她笑着说:“吃吧,我们班长赏我的。”陈茜话一出,我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把糖一分两半,我吃一半她吃一半,吃到嘴里是甜的,可是到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苦,就这样我们两个在厕所流着泪把那块来之不易的大白兔奶糖吃了,陈茜也成为了我一辈子的挚友。

新兵连的生活虽苦,却是新兵们蜕变、成长最快的阶段。经历过因为站了两个多小时军姿,战友腿抽了一下而没打报告全班受罚在寒风中对着风口喊一百声报告;经历过两个月没打电话,第一次拨通家里的电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也经历过因为着急集合把原本写给同学吐槽我受到的“虐待”的信寄给了家里。无论苦也好笑也好,新兵连是我当兵生涯的开始,从这里我变得强大、勇敢。

下连队:主动选择最艰苦的单位

新兵连结束后,所谓的下连之后的“好日子”并没有如期而至。我被分到司令部公勤队,负责公差勤务。公勤队有个惯例,新兵下连之前老兵会给新兵攒活,他们在新兵来之前把队里的卫生弄得很乱,等着新兵下连打扫。当时我们40个新兵住在一间屋子里,没有柔软的床铺,就在地上睡床板,由于人太多,平均三个人睡两个床板。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早上4点钟我们起床,每天学习打扫卫生、会议服务、公差勤务专业技术等,那种感觉就像是古代进宫的宫女一样。尽管一开始辛苦,但等我们正式上岗后,主要是在首长身边工作,轻松了很多。这也是很多女兵期盼被分到的单位。

但是于我而言,到基层部队才是我想要的。在公勤队工作近4个月,正当我们的生活开始清闲舒服时,我找准时机向首长提出了我的想法。首长听完我的想法,并未表现出惊讶,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只说了一句“小姑娘够有勇气”,便问我想去什么单位,“艰苦的、基层的、离战争最近的前线”我回答说。就这样,一周后我带上行李,与战友们挥泪告别,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离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越来越近。

导弹发射方阵:要做“女1号”

在参军入伍这条路上,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从最初成功参军到如今加入到一个光荣的集体——第一代女子导弹发射方阵,而我也用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回馈上天的偏爱。

第一代女子导弹发射方阵是由一批高学历、高素质的年轻女兵组成的中国战略导弹部队。部队里的女兵平均年龄23岁,几乎全都具有大专以上学历,有的还是在读硕士研究生。到现在,我依旧觉得能够成为这支部队的一员,我真的是无比幸运。

记得刚到团里的时候是个中午,接我的参谋把我送到了宿舍,8月份的浙江天气闷热,正午时刻更是酷暑难耐。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我纳闷战友们去了哪里时,便听到一阵阵气势磅礴的口号声,没想到女兵也能喊出如此响亮的口号。我的战友们全副武装,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我走来,她们的头发很短、皮肤黝黑,看不出是女兵。看到眼前这幕,我特别高兴,我来对了。

我所在的导弹发射连的专业学习很多,想要到发射车上实装操作,必须要经过重重考核。对我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理论知识和体能。由于我晚到近5个月,专业知识已经落后战友太多。第一次理论考试的54分让我倍感羞愧,从那时我开始了与理论知识的长期“作战”。白天正常参与训练,晚上别的战友休息时,我就到学习室加班。由于导弹理论笔记属于机密,每天晚上熄灯前必须交给保密员,我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晚上默背导弹操作规程。

通过学习我了解到导弹的1号手操作台是导弹发射车的“大脑”,技术和操作最具挑战性。尤其重要的是,1号手能亲手按下“点火”按钮,把“巨龙神剑”送上云霄。“我要当1号”,这是我当时最大的愿望。

可是1号手并不是那么好当,白天我在发射车舱里对着1号操作台练习,熟记操作台之后,我自己偷偷画了一个,每天晚上站岗的时候拿出来对着练习。为了背记电路,我把不懂的问题记在本子上,休息的时候去问战友,战友不懂的我就去问男兵班长们。两个月后,我通过了理论考核,并且在上级首长检查的时候作为女兵代表向首长展示“电路跑图”。1号需要掌握的23个电路,首长随便挑,我在大电路图上向首长展示电路走向,并解释如何应用到实际操作中。

最终,我登上了庞大的导弹发射车,一个“号手就位”动作,每天要练上百次;复杂的指挥控制操作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半寸高的作战靴后跟,磨平了两双,补了又补。在专业考核对抗比武中,我也三次夺得第一名。就这样我成功地通过了考核,取得了实弹发射资格证书,并且在团里组建女子转运单元的时候成功入选。转运单元是用吊车将导弹吊到发射车上,这个岗位需要“稳、准、精确”。带我们的老班长是一个三期的男兵班长,曾经上过“状元360”节目,能在5秒之内用吊车将筷子吊到啤酒瓶里。最开始我们学的是吊装满水的水桶,然后是集装箱,再是筷子,最后才是训练用弹。在取得转运资格证书后,我还笑着跟战友们说“以后我们退伍回去找不到工作,就到码头去吊集装箱。”

执行任务:备份是最后的王牌

2011年7月,女子发射单元奔赴青海执行实弹发射任务。这是我第二次踏上高原执行任务。高原的气候非常恶劣,为了能尽快适应高原的环境,我们每天都要4点钟起床训练。广袤的戈壁滩上荒无人烟,甚至连路都没有,我们在戈壁上压平地面、挖沟建渠、支起帐篷。雪山底下,我们的帐篷排排而立,每天晚上站岗的时候能看到高原繁星璀璨的天空,那是我见到过最美的夜空。

然而夜空虽美,我们却无心欣赏了。在实弹发射前两天,我所在的发射单元被定为备份单元,与“最后一击”失之交臂。我们不明白,我们单元的考核成绩最好,我们抽中的发射车性能最好,为什么我们会成为备份。领导们细心地找我们谈话,最终我们还是服从安排。集体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而且备份单元是非常光荣的。我们被定为的是热备份单元,也就是在最后一刻撤离发射车,只是不按下最后点火按钮而已。我们用的已是超期服役的发射车,故障较多,我们能被定为备份,说明我们的技术过硬,备份之后再无备份。可以说,我们备份才是最后的王牌!上阵那一天,听到“退出发射”的口令,我和战友们走下车,看到另一个阵地导弹腾空而起,我们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这是喜悦的眼泪,为我们整个集体感到高兴而自豪的眼泪。

退伍:感恩部队继续前行

退伍返校后,我回到了阔别两年的清华园,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身边的同学早已毕业,和自己小两届的师弟师妹们一起上课,总感觉他们是那么的“稚嫩”。回校后依然保持部队早睡早起、雷厉风行的作风,甚至还有在路上听见哨子声立刻立正站好、听到别人喊我名字大声答“到!”的条件反射。为此,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改正过来。退伍后,我也发挥了退伍老兵的优势,当了海淀区征兵形象大使,配合海淀区武装部在每年的征兵季做一些宣传和咨询工作。同时我也一直在学校武装部帮助工作,每年的征兵季就会接到很多热血青年的征兵咨询,我都会给出耐心的解答。我还担任了院系的带班辅导员,以一名退伍老兵的实际行动影响我带的每一名同学。

如今,我离开部队已经有6年之久,或许,军人的气质在我身上已经不那么明显,但军人的血液早已渗透我的骨髓,从军两年的经历已经成为人生中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也是我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一笔。直到现在每当我看到穿军装的军人,还是会回想起自己在部队和战友们同甘共苦的日子。那些汗水泪水、那一次次跌倒后再爬起的成长经历,将永远在记忆中闪光,激励我不断挑战未知、充实人生。部队教给我的忠诚、勇气、血性和担当是我最大的财富。

同时,也感谢军营,让我遇到了我的“他”,从2011年底认识,到2013年八一建军节领取结婚证,我从一名退伍军人成了现役军嫂。我们一共见了5次,加起来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个月。因为距离的遥远和他工作的特殊性,我们靠着给对方写信这种老土的方式维系着我们来之不易的感情,比起身边同学的花前月下,我们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幸福,或许自己曾经是军人,所以更能理解他和他心爱的职业。他在亚丁湾护航时,连续8个月我们没有见过面,我们约定每天给对方写日记;我千里迢迢到部队看他时,他们却临危受命出发紧急任务,事后才知道那是一场真枪实弹的任务;我们没有在一起过过情人节、生日等情侣之间必过的节日;甚至在最开始几年我的最大的愿望是能一起逛个超市。曾经一个部队的嫂子问我“嫁给军人就等于嫁给了担心、寂寞和责任,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很干脆:“我是女兵,我不怕!”因为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追求,我们跨越距离和时间勇敢地在一起,成了“华丽丽”的组合。

参军入伍,帮我实现了儿时的梦想,让我无数次被自己的能力和勇气震惊,也给予了我珍贵的友情、美好的爱情。这一路走来,我无比幸运,军营赠与我太多生命中的美好,我只能加倍努力回馈部队。未来的生活,我将继续带着部队给予我的财富不断前行。

当兵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

个/人/简/介

张毅成,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8年10月出生,上海浦东人,现在担任上海伊咏健康管理有限公司CEO。2007年8月考入清华大学,2010年12月参军入伍,服役于第二炮兵某导弹旅,两次被评为“优秀士兵”,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2012年被评为北京市海淀区“十大优秀退伍老兵”;2012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退伍后在校读研期间曾担任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党委学生工作组副组长兼党建辅导员,还承担了本科生第二外语(日语)的教学任务。

部队很苦,但是极端的苦酿出了异样的甜,甘甜是苦涩的后味。在部队我失去了很多:学校的优质条件、亲人的温暖关怀、网络的海量信息、夜晚的灯红酒绿。失去让人懂得了珍惜,懂得了珍惜眼下,珍惜拥有的一切。现在的我是最幸福的我。

——张毅成

当兵,一个并不轻松的选择

做出当兵这个选择是需要勇气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难度远远超过了考上清华大学——每年有3300多学子进入清华园,但每年能选择投笔从戎的清华人却少之又少。2007年,我在上党课时,听党建辅导员讲到了人的成长成才,他说考入清华大学只是成功的起点,而终点在社会这所大学校。真正成就栋梁之材的绝对不是清华的课堂,清华能提供的仅仅是平台和机会。我对这番话思考了一年,2008年我找到了武装部的吕老师,告诉了他我参军的想法。也许是吕老师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犹豫和疑惑,他语气平和地问了我一句:“去了部队,你只是一名最普通的解放军战士,你真的考虑好了么?”我退缩了,我离开了武装部,一走就是两年。

在后来留日的一年里,辅导员和吕老师的话一直萦绕耳畔,在日本工作、学习中的种种挫折让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会点日语、英语太不够了,我这块“废铁”太需要去炉火中淬炼!2010年我第二次走进武装部,带去了我做了3年多的选择——“我要当兵!就当一名最普通的解放军战士!”

然而参军之路并不那么一帆风顺,我做出选择的第二天就迎来了家里激烈的反对。这个选择对于上海的家长是很难理解和接受的,对他们来说,他们将两年见不到儿子。最终,我的决心让父母妥协了,但他们有一个条件,去部队可以,但一定要选择南京军区,最好是在上海当兵。这个条件让我哭笑不得,我很理解父母的心情,但却绝对不能接受这个条件。不得已,我向他们撒了一个谎——想去上海当兵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经过几个回合的“讨价还价”,第二炮兵洛阳基地成了我离开上海浦东后生活最长的地方。

新兵连,炼狱的第十八层

2010年12月12日,我踏上了那片土地。服役的地方并不在洛阳市区,而是在号称“三山六陵一分川”的宜阳县,整个部队大院处在重山包围之中。在那里不要说去洛阳,就是离县城都还有相当远的距离。站在部队大院十米多高的围墙上,只能看到稀疏的农户洒落在广袤的田间。

如果说部队是炼狱,那么新兵连就是炼狱的第十八层。新兵连的目的用部队的说法就是实现社会青年向革命军人的转变,而这个转变需要在短短80天内完成。

参军前我对部队军事训练的艰苦程度做了充分的估计,但预想与现实的差距还是大得吓人。军事训练是部队的中心工作,但远远不是部队生活的全部。在新兵连,每一件生活琐事——起床、喝水、吃饭,甚至是上厕所都可以成为改造我们的利器。进入那个环境,我已经不属于我,没有任何行动自由,没有任何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只有在夜晚入睡后的梦境中我还是个自由人。

紧急集合是新兵连时代最让人神经过敏的事。听到全副武装紧急集合的哨音我们必须在4分钟内集合完毕。4分钟内我们需要穿上衣服、打好背包、带齐装具,而且这些动作都必须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完成(按规定夜晚紧急集合不能开灯)。到了新兵连的高潮期,一晚上拉上两三次紧急集合是家常便饭的事,我们班的最高纪录是10次。在新兵连,上厕所的时间越短越好,最好控制在2分钟之内,因为如果在上厕所时恰好吹响那“夺命催魂”哨,就是一场悲剧了。

在新兵连除了训练队列、战术、打靶、体能这些共同科目外,还有一个重要项目——“重塑自尊”。具体说就是先彻底摧毁我们的自尊,然后重新建立军队需要的自尊。“新兵永远都是错的!”这是我的新兵连班长教育我们的第一句话。在军队我首先要学会服从,忘记自我,忘记自尊,忘记自己是人。班长告诉我们在新兵连,如果你已不记得你是一个“人”,那你的新兵连生活会好受些。

喜忧参半的“清华光环”

在新兵连时,我们都会盼望着一件事:下连。然而下连不是离开炼狱,而恰恰是真正军旅生涯的开始。

由于二炮部队的特殊作战要求,连队中士官占绝大多数,我下连时全连只有8个列兵,经过一番人员调动,半年后我成了连队的唯一列兵。虽然残酷的新兵连阶段结束了,但在那些老士官眼里,我永远是新兵。新兵连时班长一双眼睛得盯着9个人,下连后全连30多双眼睛就盯着我一个人了。班排所有的粗活都是我的,寝室、厕所、楼道、俱乐部、储藏室、营区,一天要打扫上三四遍。下连后的前3个月,除了训练之外,我基本上就是握着扫把和拖把过日子的。

从下连后第一天我头上的清华光环就开始发光了,这束光为我带来了荣誉,同时也捎来了烦恼。班排连的各种会议记录、心得体会、政治教案、通讯稿……只要是要用笔、纸、计算器的活儿都尽一切可能地安排给我,我成了全连最“忙”的兵。这些活儿都是额外的,也就是说我不能占用训练和打扫卫生的时间来完成这些额外的任务。在连队的班排长们看来,清华大学的学生就是全能的,干好了是应该的,干不好是不正常的。于是熬夜成了常事,以至于到最后,半夜来查铺的干部会直接去办公室找我。由于连队人少而站岗执勤的哨位多,第八年以下的战士每天都要站岗。日岗一岗6小时,夜岗一岗2小时。如果我晚上加班赶活儿,又被排到了0:00~2:00的岗,那我就只能睡4个小时了。睡眠不足成了又一个难关。

清华的光环确实为我提供了别的战士没有的机会,但机会意味着责任,责任意味着压力。由于我们团的特殊地位,军地首长来我们团视察的频率特别高,少将以上军官可以达到一月一会的程度。每逢迎检,制作板报就成了我的主要工作。我的主要任务是负责版面设计、编辑和文字书写,报头和插图由另一位从军12年的老班长负责。那位班长退伍后,我就成了板报组的负责人。出板报的材料是广告色和毛笔,我的毛笔字写得很一般,用广告色往黑板上写字更是没有一点经验。为了达到整齐工整的视觉效果,教导员要求写字要用隶书,我没学过隶书,但教导员的命令我只能照办。没有网络,也没有字帖,我想出了最后一招,从WORD软件上打出隶书字体,依样画葫芦。我们部队的板报都是由6块或8块黑板拼接的,每次一般制作两组,一左一右摆在营门口。最多的一次是48块连成一排,摆在团门口,看起来十分震撼。这就使我们板报组的工作量变得非常巨大。有一次为了迎接一位二炮首长的突击视察,教导员要求板报组在一天一夜内制作18块板报。我刚接到任务时,感觉按时完成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教导员告诉我,在部队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在任何情况下,军人需要考虑的是立足现有条件高标准完成任务。在部队即使是制作板报,也要当作战斗任务来完成。开始我只是为营连制作板报,渐渐地我开始帮团里制作板报。2011年6月团政治处交给了我一个重要任务,制作一期“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九十周年”的板报参加基地(正军级单位)板报巡展评比,我负责制作的板报最后获一等奖。两年的军旅生涯我制作的板报累计达到190余块。

除了板报外,教导员还让我担任营队的报道员,专门为我们营写宣传稿。2012年初,我团开播了一档名为“窗口之声”的电视节目。从此,挑灯夜战写新闻稿成了我的第二职业,同时,我还担任了节目的主持人。2012年5月,在“窗口之声”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身边的感动”节目,重点宣传团内的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退伍时我的新闻稿累计被采用72篇,并参与制作了五期“身边的感动”节目。

部队,一个不允许任何人倒下的地方

军事训练永远是部队的主旋律,作战连队和新兵连的训练完全不是一回事。新兵连训练的都是共同科目,而且由于新兵基础差、起点低,所以新训考核的要求也不高,3000米跑的标准比清华高不了多少。我在新兵连时全连100多人,我的成绩总在前三。下连后就不一样了,共同科目的训练要求明显提高了,3000米跑只能算是热身,5公里武装越野成了常训项目。所谓武装越野就是在生活携行具(军用大背囊)中塞上褥子、被子、床单、迷彩服、常服、鞋袜、雨衣、脸盆、牙缸、牙刷等一应生活用品。在背上生活携行具后,再带上防核服、防毒面具、手榴弹、冲锋枪、弹匣、水壶、挎包等战斗装备,这就是所谓的“全副武装”。在这个基础上在野地里奔跑5公里,就叫“5公里武装越野”。2011年我们正好赶上基地军事技术大比武。为了取得好成绩,我们每天要跑3次5公里武装越野,跑不进26分钟的人就要“加餐”。这个科目训练的头一个月,我也承受不了这个强度。最严重的一次,我在跑完4个武装5公里后,把吃的午饭全吐出来了。部队是一个强调集体主义的地方,无论是考核还是比武都要看集体和个人两项成绩。所以在考核时,体能较好的同志还会被指定帮助体能差的同志背枪。我一般能帮战友背上一支冲锋枪,再多就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2011年6月,5公里武装越野让我在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在越野时,我不慎被下水道井盖砸到,腿上裂了一个一手指长的口子,伤口很深,能看到左腿胫骨。战友把我送到了团卫生队,军医说我们离基地医院太远,赶到那里怕会伤口感染,建议我在卫生队做伤口缝合手术,然后再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团卫生队的条件有限,缝合伤口是在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进行的,好在军医技术不错,动作麻利,让我少忍了几分钟的疼痛。

除了共同科目的训练外,还有专业科目的训练,我们的专业科目当然是学习导弹知识和操作技能。下连后,连长把我分在了全连最重要的操作岗位上,带我训练的专业组长是从军18年的老班长。由于这个专业的装备刚刚更换,连队没有一本这套新装备的训练资料,我学习的唯一依据就是专业组长在二炮青州士官学校培训时做的笔记。笔记的内容比较全面,但没有系统性,比较凌乱,鉴于此,我主动要求整理编写该专业的训练资料,这成了我下连后的第一个大任务。现在我整理的这本30余页的小册子还收藏在连队的导弹专业资料柜里。

除此以外,那套新装备还有一个烦人的地方——它的使用说明书、操作面板和操作接口都是英文的。在我下连前,专业组长只是按操作规程按键,但完全不知道所按为何键,如果装备出现异常或故障时,只能通知厂家的技术员来维修。当他们听说我是清华外语系学生时,立刻把我拉到装备前,让我翻译操作面板和操作接口中的英文,这件事情触到了我的短板。从上中学起,英语一直是我学得最差的一门课,直到入伍前我的水平也只是勉强能过大学6级。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退路,我承认我的外语水平不行,就等于宣布清华大学外语系不行。我再次用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的精神啃起了这块硬骨头。困难比想象的还要多,我本来词汇量就不大,再加上有许多专业词汇,在没有网络协助的情况下简直就令人抓狂。不得已,我让家人买了一个收录英语专业词汇的电子词典邮寄到部队,借助电子词典一字一句地啃,实在看不懂的地方就打电话问英语专业的同学,最后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军事训练的重头戏是一年一度历时40余天的合成演习,这是对部队一年军事训练成果的综合考核,也是检验部队实战能力的重要手段。演习的背景是爆发核战争。训练期间一天不休息,伙食由野战炊事车保障。根据要求我们必须35小时为一周期,在演习期间所有人的生物钟都彻底紊乱了。在清华时就不怎么熬夜的我,第一次参加35小时连续训练时非常不适应,熬到第25个小时后,感觉站着都能睡着。部队是一个不允许任何人倒下的地方,无论是谁,熬上两个35小时后,基本就适应了这种训练强度。

在部队读书

2011年底老兵退伍后,由于部队尚未补入新兵,加上连队的许多士官都去参加新兵训练工作,连队留守人员非常少,站岗执勤的压力陡然增大,按部队规定连部值班室、枪库值班室等许多点位都需要至少3人值班执勤。在这种情况下,我被安排到了导弹阵地值班室执勤。5个月的守山生活又是另一番滋味,一言以蔽之,寂寞、孤独、无聊、枯燥。阵地在山上,离营区很远,每天抬头低头永远是副连长和一位从军15年的老班长,这个集体比许三多的草原红五班还要小,作战连队的火热、激情与这里是无缘的。我们的值班室终年晒不到太阳,潮湿、阴冷折磨着我的身体。到了第3个月以后,我的左膝关节一天疼过一天。值班室里除了两张上下铺的床、一张写字桌和一个储物柜外,别无他物。营长告诉我,守住寂寞也是部队对我的一次考验。巡山是例行的执勤任务。我在山上的几个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洛阳属于温带,我们的军大衣并不是特别防寒,每逢后半夜巡山,面对刺骨寒风,我都得穿两件大衣才能勉强扛住。

上山3天后,我找到了新的目标,我要充分利用这个“世外桃源”给我的大脑充电。从此,我每周都会请一次假,去团图书馆借书。团图书馆很小,其实称其为图书室更恰当,大约只有一个教室那么大,习惯了清华图书馆的我起初很不适应。但我马上改变了想法,不用嫌书少,我如果能利用有限的几个月把其中有营养的图书看完,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于是我从那套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世界名著读起,遇到读过的,就再回味一遍,《复活》《茶花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耐心地一页一页地翻、一本一本地读。书籍让我豁然开朗,其实在山上的我并不寂寞。《平凡的世界》我读了两遍,孙少平和孙少安的故事深深震撼了我,军旅生活的紧张、艰苦与他们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那时的我,每天读书的时间保持在4个小时,比我在学校看书的时间还要多。

在训练工作的时候我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但是在极为有限的休息时间里我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二身份——清华大学外语系本科生。翻译训练资料和说明书的事大大刺激了我。学不好英语(我虽然是学日语专业的,但在部队这个特殊环境下,不太适合学习日语),对不起我这个身份,最重要的是,英语的薄弱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工作。但是在部队学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时间问题(除了在山上的几个月)。作战连队的一日生活常用“一睁眼忙到黑”来形容,除了每天中午12:30~14:20不到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和19:30~20:45一个多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外,别无时间可以挤。即使是这宝贵的3小时也不可能全用于学习,各种临时性的任务会无情地挤占我们的休息时间。如果晚上站岗了,中午的时间还得用来补觉。但戏剧性的是,因为这些时间来得难得,我就倍加珍惜,学习时总会把闹钟摆在旁边,分分秒秒不敢浪费。结果就是时间虽少,效率不低。

在部队学习的第二个困难是,我要做应付任何突发事件的准备。楼道里只要响起那“催命夺魂”哨,我们就必须第一时间去营门口集合领受任务。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就不能再像在清华自习室一样,洋洋洒洒摆上一桌子的书,于是我准备了一个可以装在口袋里的小本来记单词、背句子,这样就能做到随到随学,随时能收,不会在听到集合哨音时手忙脚乱。

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在部队学习不再是一件令人称道的事,不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学习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成了一件需要躲起来做的事。第一年时很多班长对我抽时间学习的事很反感,认为我是在间接鄙视他们学历低。当我打扫的卫生被他们找到瑕疵或训练状态不佳时,他们就会在学习的事情上找原因,认为是学习影响了部队的正常训练和工作。于是,我的学习不得不转到“地下”,常常一个人端个板凳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当书虫。

士兵再突击

在部队时,有很多同年兵战友搞“退伍倒计时”,其实大可不必,部队的生活虽然单调、紧张,但很充实。充实的日子就不会觉得过得慢,甚至觉得这两年如同白驹过隙——我又重新坐在了清华的日语专用教室里,那么快就从炼狱归来了。两年时间在部队收获了什么?学到了什么?这是返校后大家都会问的问题,连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我这块“废铁”究竟淬炼成了什么?

钢铁!是一块既有刚劲又有韧劲的好钢!两年时间,部队交给了我一个又一个的突击任务,时间紧、任务重,但我无一不是咬紧牙关、鼓足干劲加班加点连续作战,到了最后关头任务都在规定时间内高标准地完成了。这就是部队给我的刚劲。同时,在部队的日常训练和工作中不乏细小而琐碎的任务,但要做好这些看似平常的小事却须不厌其烦、细水长流。这就是部队给我的韧劲。一块既刚又韧的钢才是好钢,才能胜任各种挑战。而部队就是锻造这种好钢的大熔炉。

部队很苦,但是极端的苦酿出了异样的甜,甘甜是苦涩的后味。在部队我失去了很多:学校的优质条件、亲人的温暖关怀、网络的海量信息、夜晚的灯红酒绿。失去让人懂得了珍惜,懂得了珍惜眼下,珍惜拥有的一切。现在的我是最幸福的我。即使在艰苦的部队我也有很多地方上没有的东西——真挚的战友情。

回到家中,父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懂事了。”父母的评价很简单而朴实,却概括出了我两年军旅生涯的最大变化——我领悟到了最大的人生哲理:感恩。一个人懂得了感恩,就会懂得珍惜别人给你的点滴馈赠。两年来,部队的战友、首长给了我许多挖掘自己潜能的平台、没有这些弥足珍贵的机会,我在部队的任何成绩都无从谈起;两年来,我完成的任何一项任务都离不开集体和团队的支持,没有首长的领导指挥,没有战友的协同合力,我将寸步难行。还有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虽然我不在学校,但学校党委、武装部、院系始终关心着远在部队的我。临走前,党委的史老师、院系领导和已经退伍的老兵为我们开欢送会,武装部的吕老师、王老师不远千里来到部队看望我们。在部队时,许多老师和同学时不时为我的事而奔波、忙碌……最重要的是清华大学和军队给了我一笔无价的人生财富,除了感恩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兵的日子里吃了很多的苦,但我想说:“幸亏我去当了这个兵。”因为到了部队,有过这样的迷彩青春,我的整个人生都因此变得不同。重新回到清华园以后,学校给了我很多发展和锻炼的机会,我担任了院系辅导员的工作,我把在部队学到的东西身体力行地传递给我的每一个学生。我告诉他们要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告诉他们在做选择时要懂得取舍,告诉他们做人做事没有捷径,告诉他们要珍惜得到的每一次机会,并在得到机会后有能力把事情做漂亮。在担任辅导员之后,我发现做学生很多时候比较自由散漫,在学校有老师的爱护和引导,会有很多人帮助你成长,事情做不好会有人帮你兜着。但在部队,所有人都把你看作一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一切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不会有人宠着你、护着你。所以,当我看到自己学生逃避推卸责任时,我总会告诉他们要正视自己学生的身份,认真对待自己的责任,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不要一遇到失误就找理由和借口。在与学生的相处之中,我影响了很多人,而从这些优秀的同学身上我也在不断学习,相互促进。

毕业之后,我回到家乡的企业服务局做了一名基层的公务员,把在部队锻炼出的坚忍不拔的品格和做事方式运用到工作中,我的工作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认可。后来因为工作的需要,我放弃了体制内稳定的工作,成为了一家创业公司的总经理,很多人对我的决定表示震惊。但这也是部队所教会我的,我现在从零开始搭建企业也是参照了部队参谋本部的思路,其实企业就是在打仗,更需要取舍和决断。

当兵并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可我还是那句话:“幸亏我去当了这个兵!”

五百天,我为祖国站岗

个/人/简/介

刘新华,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88年2月出生,山东临沂人。2008年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2011年12月入伍,服役于武汉后方基地62101部队警卫连;2013年11月退出现役。服役期间获得个人三等功一次、两次优秀士兵、多次嘉奖,并于部队入党。返校后获得免试推荐研究生资格,进入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攻读硕士研究生,期间担任清华大学军事爱好者协会会长、清华大学党委武装部办公室助理、国防生的军事教员和体能教员,协助组织学生军训和军事理论课程的讲授,并创办北京市城市战地体育文化有限公司。

当兵很苦,哨兵很难,可是国无防不立,家无防不安,国家的稳定发展离不开军人站岗执勤,而作为一名清华大学的学生,更要为祖国的发展奉献出一分力量,清华大学始终倡导全体师生要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而我的军旅生涯,就要为祖国站岗500天。

——刘新华

同学们,我当兵去了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

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

我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

我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

一首张震岳的歌《再见》,唱哭了班里所有人。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我明天即将奔赴军营,去接受新的磨炼和考验。不管大学这几年里我们有过多少争吵、大闹、挤兑,在这一刻都变成美好的回忆和泪水;不管你们在我选择当兵的道路上给予了多少建议和劝阻,我都知道那是你们对我的关心与支持。我曾向你们每一个人说过,选择当兵,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从小就迷恋着军装,迷恋着军人这个称号。高中的时候,自己就想过,如果高考落榜就去当兵,后来考上了大学,感觉自己与军营彻底没有了缘分,而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必须把握住,如果失去这次机会,我将遗憾终生。

那是我在清华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和小伙伴们在哭笑中进入了梦乡,这天晚上我睡得出奇得香,也许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忙碌终于结束,也许因为所有心事都已经了结,所有的困难都尘埃落定,安心地睡吧(谁会知道,这次的美梦是噩梦的开始,而且将是两年里唯一不用提心吊胆的梦乡)!

第二天的清晨,我被闹铃叫醒,懒惰的身体与意志力开始了斗争,毕竟才6:30,平日里在学校,如果上午没有课,9点起床都嫌早。在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情况下,我隐隐约约地看到搭在床头的军装,想到今天就可以自信地穿上它走在人群中,想到自己以后会被人称呼为军人。想到这些,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能量充满心头。起床后,用秋后的凉水洗了把脸,清凉的自来水让我从睡梦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了许多。简单的收拾之后,我背着自己歪七扭八的背包,拎着行李箱,在几位要好同学的目送下上了学校武装部的车。深沉的告别之后,汽车启动了,行驶的速度不快,我想,这可能是在刻意地让我能多看几眼清华的景色吧!

坐在车里,自己的内心是忐忑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这样的恐惧来自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对于我来说,面对陌生的环境,其实没有什么,毕竟自己从13岁开始就离开父母在县城里求学。独立的生活能力让我非常有自信去面对复杂的社会。然而这次不一样,这次面对的是神秘的部队。对于这样的陌生环境,我内心有很多的疑惑,所以在路上一直在询问送我的吕冀蜀老师关于部队的问题。吕老师都是以幽默的形式来回答我,这让我紧张的内心有了一些缓和。

新军装,新旅程

车很快开到了北京西火车站,我走下了车,拎着行李,穿着迷彩服,胸前戴着大红花,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此时我的内心有些慌乱,因为川流急行的人群中,总会有一些陌生的人停下来注视我,有人向我竖起大拇指、有人给我鼓掌、有人说小伙子好样的,当然也有人说当兵非常苦,小伙子等着受罪吧。不管怎么样,看到人们对军人的崇敬,看到他们给年轻人的支持,自己那忐忑的内心得到了平复。是的,自己是去当兵,是一件光荣而自豪的事情,没有什么好怕的,打起精神,去挑战不一样的生活。

吕老师与接兵的干部交接了档案,然后对我嘱咐了几句就回去了,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切行动都要听带兵干部指挥。为了能给接兵的干部留下一个好印象,我一直笔直地站在队列里,也不怎么说话。因为在临行前,有几位退伍回来的老班长曾经说过,在部队里要少说话、多做事。

“K267北京开往襄阳的火车已经开始检票,请大家有序排队检票。”听到检票的广播,我们通过专属通道进入了站台,接兵的车厢被安排在最后一节,整节车厢都是我们的。我们进入车厢有序地坐下后,接兵的干部开始点人,看到接兵的干部挺友善的,对我们挺照顾,不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心里有点窃喜!等清点人数后,大家都静静地在那里等待着火车的开动。此时,火车的车窗上趴满了送兵的家长,他们都互相间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与孩子当兵的一些事,每位家长看起来都是那么自豪和骄傲,真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火车终于要开动了,而刚刚还在有说有笑的家长们,此时已经止不住眼中的泪水。这也难怪,从小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的孩子,这时候要去部队锻炼,谁也舍不得。就在这种不舍的哭声中,我们慢慢地离开了北京,看着繁华的城市渐渐变成田野,我给父亲拨通了电话,“滴滴滴……”电话没人接,这个时间估计父母正在农田里干活,家里没人。想到年迈的父母,总感觉自己太自私,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父亲一直希望我尽快成家,他们也了却了心事,而自己为了梦想又要耽搁两年。在当兵这件事情上,生活在沂蒙山革命老区的父母是双手赞成的,虽然又要晚几年才能毕业工作,但是父母对于我的选择非常支持。而对于坐在火车上的自己,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车厢里已经成为了一群乌合之众的聚集地,有抽烟的、有喝酒的、有打扑克的、有谈论自己的风流韵事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高中学习不佳,家里又管不了的,父母连哄带骗送来当兵。而带兵的干部也不怎么管,随着大家闹去吧,所以整节车厢就像要爆炸了似的。看着他们的言谈举止,我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将是我未来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一直向往的军队生活第一次与自己的期待产生了落差。

未到军营,先上一课

经过一夜的漫长车程,终于到了终点站,一夜的奔波让自己身体十分疲惫,没有一丝精神,整个晚上都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当自己还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时,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惊醒,原来是放纵我们一夜的带兵营长,此时的营长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和蔼可亲,瞬间变了个人,正在抽烟的几个新兵还没有回过神来,营长就冲了过来,对着他们严厉地说:“所有人听好了,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这一路上大爷让你们当了,从现在起,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咱这是去当兵,别以为是去旅游。都给我坐好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一路上,营长不管我们是有原因的:第一,担心有人会跑;第二,让我们痛快地消磨掉一个美好夜晚;第三,让我们不断膨胀,然后再重重地抽醒我们。现在马上就到站了,一会儿有大批的接兵军人等着我们,营长的任务就要完成了。而我们在一夜狂欢后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通过这件小小的事情,让我见识到部队磨炼人的方法很丰富……

下了火车后,接站台已经站满了接我们的老班长,在他们的指挥下,我们上了东风大卡车,大卡车的门口坐着两个老兵班长把守,防止出现意外。一路上都有警车开道,整个车队全程打着双闪,遇到红灯也不停,一直全速前进。坐在车里的我们已经不敢说话,就像囚犯在静静地等待判决一样。车一直开,繁华的城市慢慢变成了大山,然后开进了一个写着“军事重地,闲人莫入”的营院,我知道,我们到了!

简单的集合之后,各个连队开始领人,我被分配到七连一排一班,是我们连的尖刀班,班长是一个上等兵,看起来年纪不大,后来才知道是1992年的,比我小好几岁,但在部队军龄代表年龄,所以班长在心目中始终显得很成熟。进入班级后,已经有几个战友到了,互相之间认识了下。然后我被分得了一个床铺,看到自己的床,累了一天的自己,一屁股就坐下了,然而,同年的战友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靠在床边休息了一下,此时班长走了过来,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我犯错了,虽然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班长喊到我的名字:“刘新华”,我本能地回答:“怎么了班长?”班长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说:“新华,我跟你说几件事情,你给我记住了,我只说一遍。第一,床是用来睡觉的,不是用来休息的,所以在没有睡觉之前,不允许碰床。第二,班长叫到你的名字你需要答‘到’。第三,出宿舍门要跟我请假,出这层楼要和排长请假,出这栋楼要和连长请假。第四,在部队你只需要学会两个字就行,一个是‘到’,一个是‘是’,明白了吗?”我胆怯地回答道:“是。”新兵连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清华兵,被子在垃圾桶里

新兵连是当兵最苦的阶段,不是仅仅训练苦,精神层面更受折磨,作为一个从地方大学校园走出来的学生,平日生活散漫,没有纪律约束,自由性极强,生活节奏很慢,忽然间每天的生活要跟着部队的哨声节奏来度过,没有一点个人自由时间,这是多么痛苦。一天到晚都是哨声,起床哨、吃饭哨、集合哨、训练哨、紧急集合哨……而自己最头疼的就是叠被子,之前在电视上见过军人的被子都是“豆腐块”,心里还在想,他们的被子是不是和我们的被子不一样啊,自己当兵后才知道,被子都一样,只是需要下很大功夫才能叠好。作为清华的学生,我在战友和班长眼里是万能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最好,叠被子也是一样的,可我自己面对软绵绵的被子却毫无头绪。别看班里的战友大部分是高中毕业的,但是他们的动手能力和悟性非常高,被子一天比一天有型,而自己的被子依旧和面包一样,没有什么长进,我每次看自己的被子心里都很是着急。有时候班长也会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清华的学生把学习搞好就行,叠被子你们不行。”这样的安慰对我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排里组织内务检查,班长们把不合格的被子从二楼扔了出去,当时自己内心还抱着侥幸的心理,班长应该会照顾下自己,没想到,回到宿舍后发现自己的被子已经躺在楼下了,而且飘进了垃圾桶。我和排里其他战友一样,抱着自己的被子在操场跑圈接受惩罚,这样的场景引来全营的围观,大家都趴在窗台观看。我很清楚地听到,有人在说:“你们看,那不是清华大学来的大学生兵吗?”听到这样的话,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太丢人了。此时的我由衷地体会到临走时清华的退伍老兵给我说过的那几句话,你出去不仅代表的是自己,更代表着清华,你的言行举止将代表清华的形象,你不能给母校丢脸。我相信任何事情只要肯付出努力,总会成功的。从那时起,我坚持早晨4:30起床,每天利用休息时间虚心向班长和战友学习,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我的被子慢慢开始成型,并总结出一套自己的叠被子方法。辛勤付出得到了回报,也得到了连队的认可,连长曾在连务会上倡导大家向我学习,学习这种不服输的精神。

军事比武

新兵连很苦,吃的不好,每天都是水煮萝卜和白菜,主食是米饭,只有早晨有馒头。每天吃饭时间是5~10分钟,唱歌的响亮程度决定了吃饭时间长短,每顿饭都是狼吞虎咽,根本吃不出饭菜的味道,只有最后集合的时候,边跑边嚼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这时才能尝出早晨吃的是咸还是辣。这样的生活节奏你根本无法去抱怨,因为你所有的抱怨,班长永远都是同样的回复“合理的是锻炼,不合理的是磨炼”。身为一名山东汉子,吃惯了北方的面食,总感觉吃米饭不到10分钟就饿了。新兵连没有外出机会,更没有零食可以吃,夜间连自来水都停了,每天只有开饭时间可以吃东西,有时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被饿醒。为了让自己吃饱,早上吃饭的时候会偷偷地塞几个馒头到怀里,半夜饿的时候起来充饥。新兵连正是冬天,早上塞在怀里的馒头,经过一天的摸爬滚打后,已经变得又黑又凉。我只能先用自己的体温来给馒头加热,再把馒头皮给剥掉,然后趴在被窝里像一个小偷似的小心翼翼地嚼,生怕被班长发现。还好,班长离我的床铺有一段距离,不会轻易发现,但是馒头的面香根本瞒不过饥饿如狼的战友。这些战友最大的19岁,最小的16岁,有一次年龄最小的战友喊着我的名字说:“华哥,能给我点吗?我饿得不行了。”看着小我8岁的战友,我二话没说,把一个已经剥好皮的馒头给了他,自己默默地把皮吃掉了。以前的老兵,他们的战友情非常深,因为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有的战友甚至为自己挡过子弹。而现在和平年代虽然没有战争、没有枪林弹雨,但是战友之间的情谊同样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得到升华。

就在我们每天拖动着饥饿的身体,接受着所谓的“磨炼”时,改善伙食的机会来了。全团要进行大比武,每个连出10个人,比武项目为:单杠、俯卧撑、手榴弹、仰卧起坐、3000米。连长发话了,谁要是能在大比武当中为咱连获得一项冠军,就有两只热腾腾的烤鸭加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听到这样的奖励,全连都疯掉了。对于我们天天吃着水煮萝卜、水煮白菜的饿狼来说,肉是朝思暮想的食物,听到肉这个字都会流口水。打电话,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从进军营那天起,只有到的当天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就再没有过通话。所以这次我下定决心,要为连队争一个冠军回来。

大比武的规则是,只限制连队报名人数,不限制个人报名项目,就是说,一个人可以报多项,我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填写了全部项目,我要比5项。班长和排长不支持我这样做,他们的意思是,留足体力主攻一项有更大的胜率,加上全团其他人最多也就报两项。连长和指导员的意思是,清华的学生搞搞文字工作就行了,军事比武对我们来说不是强项。但是我报了名,连长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我是去锻炼下自己罢了。

大比武比赛顺序是:单杠、仰卧起坐、手榴弹、俯卧撑、3公里越野。比武的当天,我先从单杠开始比,单杠不是我的强项,这个项目我确实像连长想的那样,主要以锻炼为主,我以第四的成绩结束了比赛。后边的几项我对自己非常有信心,都能冲击冠军。然而紧接着的仰卧起坐和手榴弹我都以第二的名次遗憾结束,虽然没能取得冠军,自己还是吸引了全团的注意力,他们知道这位是清华的大学生兵,是报了5项的选手,但大家都是以看戏的心态来关注着我,毕竟大家不是一个连队,各自都为自己连队加油。

已经结束了3项的时候,排长跑过来告诉我,把俯卧撑放弃掉吧,连长和营长也是这个意思,保存下体力,好好比3公里,咱营里还没有一项冠军,营长脸上快挂不住了。我说没事的,我能行。其实我自己知道,我要证明的是清华的学生兵在军事比武中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前面的三项比武确实影响很大,俯卧撑我有实力能拿冠军的,却因为前边的几项消耗太大,又一次取得第二名。连长和营长明显感觉有些生气,估计怪我不听劝阻,消耗太多体力。连长走过来,问我:“3公里还能不能跑,如果体力不行,就算了,别累坏了大学生兵。”我说:“跑的话,拿冠军还有烤鸭吗?”连长说:“如果拿了冠军,全连每一个班长都给你买一只烤鸭!”这句话是明显对我不抱希望了,貌似是听说一连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兵,3公里能跑11分,这个成绩对于老兵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成绩,更不用提我们这些新兵了。

全团最后一项3公里比赛马上开始,这是所有项目中最为激烈的一项,也是全团最为看重的一项,各连以比武场为中心站了一圈,都打着鼓准备为自己连队的战友加油呐喊。随着参谋的一声令下,比武开始,全团30多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起跑线,而我自己不紧不慢的跑在了最后一名,跑在最后的原因一是观察对手的跑步动作和呼吸节奏,经历过系统训练的人,会很好地控制呼吸节奏及跑步动作;另外,3公里虽然算中距离运动项目,但毕竟距离较长,起跑后不宜过快。但是连里的战友却耐不住性子,一直在那里喊着让我冲,营长和连长在那闲聊着,估计也失去了信心。

一圈,两圈,三圈……我依然是最后一名,连里的战友感觉没有希望了,只是敷衍着喊几句加油,算是安慰我吧。三圈过后,目测与第一名之间的距离是100米。我发现大家的速度已经明显变慢、呼吸急促、脚步沉重、面部狰狞,大部分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凭自己的经验判断,这是一次超越对手的机会,而且并没有发现连长提到一营的那位选手,我开始匀加速,一圈过后,我已经从倒数第一跑进了前五名,这让死气沉沉的连队瞬间有了活力,大家开始高声呐喊,猛力击鼓,连长和营长也站了起来。我尽量不让场外的呐喊声干扰到自己的节奏,一直保持匀加速,不到两圈我就超越了第一名,我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第一而放慢节奏,而是继续加速,我要证明给全团人看:清华的学生,不仅在学习上做得很好,军事比武上一样很优秀,最后我以9分40秒的成绩获得冠军,这个成绩非常不错,创造了全团的最新纪录。团长亲自授予“团嘉奖一次”,营长和连长更是高兴得合不上嘴,马上安排通讯员去镇上买来10多只烤鸭,拿回了连队为我庆祝。我把连长奖励的烤鸭每个班分了1只,也改善下战友的伙食,这一举动让我在连队里建立了一定的威望。

第一次流眼泪

大比武结束后,连长安排全连每人给家里打5分钟电话,汇报下自己近期的情况,班里人都知道这次打电话的机会是我争取来的,也是进入部队后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所以大家都让我先打,作为班里的一位老大哥,我说,你们先打吧,我最后一个打。战友们知道我的性格,也就没客气。先让年龄最小的给家里打电话,时间总共5分钟,小战友哭了4分钟,后边的战友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都哭哭啼啼。我排在最后,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自言自语地说:这些长不大的孩子,看样子是没有离家独立生活过。当兵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有什么好哭的,自己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当所有战友都打完后,自己坦然地走到电话机旁,摸到电话机时,自己的手指却莫名地开始颤抖,就这样颤颤巍巍按着熟悉而又生疏的电话号码,那时的心情非常复杂,不知道和父母说什么,“滴—滴—”电话接通了,是母亲接的,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母亲没等我说话,就喊着我的小名问:“是栓栓的电话吗?”估计母亲已经在电话旁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盼到了我的来电,当自己听到母亲的声音那一刻,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此时在部队这段时间积攒在内心所有的酸甜苦辣在这一瞬间爆发,眼睛慢慢开始模糊,最终还是没能止住眼泪,由于情绪比较激动,和父母简单地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担心太多,这是刚刚进入部队,后边日子还长着呢,我整理好情绪,继续去奋斗。

选择最苦的单位

新兵连的日子整天过得提心吊胆,早晨担心卫生检查,中午担心作风整顿,晚上担心紧急集合,精神上始终不能放松,自从进入新兵连,战友们都掐着手指、算着日子盼着下连队。希望下连队时分一个好的单位,就不用这么苦了。大比武结束后,紧接着全团考核,为下连做准备。大家都铆足了劲为自己赢得一份好成绩,希望自己能在下连时分到一个好单位。我的成绩非常不错,连长找我谈过,问我在选择单位上有什么想法?征求我个人意见。我跟连长说自己对下边的各个单位也都了解不多,大部分都是听班长们说起过,具体的意向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一切听从安排,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能被分到最艰苦的单位。“清华的去当兵,就去最艰苦、最没人愿意去的地方。”这是临走时所有退伍老兵和老师对我说的,我记在了心里。连长懂了我的意思,告诉我,你去某基地警卫连吧,那地方适合你!某基地警卫连被誉为“四大魔窟之首”,之前听班长说过,那里训练非常严格和残酷,有人传说:“某基地警卫连白墙打成红墙、人人必须会硬气功、军姿训练一站一天。”听到这些,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恐惧。带着这样的恐惧,新兵连的生活总算结束了。我也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3个月来,我获得“优秀新兵”一次、团嘉奖一次、营嘉奖一次。下连分配大会上,我接到分配命令,如我所愿被分配到传说中“四大魔窟之首”的某基地警卫连。看来这个单位确实很苦,因为有好些战友听到自己也被分配到这里后都吓哭了。

面对新的单位、新的环境,我也迎来了新的挑战。现在国家政策鼓励大学生参军入伍,到部队的大熔炉去锤炼自己,为以后走向社会打下基础。所以,大学生当兵已经不是一件特别新鲜的事情,但是在同一个连队同一个排里,同时出现了清华、北大、人大三所高校的大学生士兵,这是十分罕见的。当我知道这件事情后,瞬间感觉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是国内顶尖学府,在全国排名一直是不分上下,而人民大学在很多专业领域也是佼佼者,都是家喻户晓的名校。现在大家都在同一个连队,面对一个同样的平台,如何展现自己的才能为自己的母校增光添彩是我们3个人都在考虑的。

魔鬼训练,铸就钢铁哨兵

进入警卫连后的第一项魔鬼训练是站军姿。军姿是军人的基本形态,在新兵连的时候接受过基础的训练,每次队列训练前都会站30分钟的军姿,看似短短的30分钟,实际上是对人意志品质的磨炼,它要求的是不管你面对多恶劣的气候,不管你所处环境多险恶,你都要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每次军姿训练结束后,我都对自己说,以后绝对不去当哨兵,可以让我摸爬滚打,可以让我天天武装奔袭,就是不要让我站那里一动不动,太煎熬了。命运偏偏跟我开了个玩笑,让我成为了一名哨兵。警卫连的军姿训练基本时间是1个小时,然后不断增加,最终考核时间是4个小时,考核期间如果出现淘汰,将进行补测。在军姿标准上,不断增加难度,提高军姿水平。新兵连期间的军姿训练,只要整体形态没有太大畸形动作,班长都不会说什么,而警卫连完全按照三军仪仗队的标准来要求我们,通过十字架、三脚架、扑克牌、别针等物品来辅助训练,身处“四大火炉”之一的武汉,这样的训练格外增加难度。整个训练过程中,有很多机关单位来选战士,补充办公室公务员,这些战士去了之后主要的任务是打扫办公室卫生、整理材料、送送文件等事务,工作任务相对轻松,所以只要来了挑兵的,大家的士气就格外高涨,都希望自己被选中,离开这个鬼地方。作为清华、北大、人大的3名大学生士兵,各个机关单位在选择上都会偏向于我们,也找我们单独谈过几次话。最后,北大和人大的战友选择了去办公室当工勤人员,而我坚持自己的意愿,去最艰苦的岗位站岗,成为了一名哨兵!

自从选择成为一名哨兵那刻起,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个夜晚都要起来执勤,不管是雷雨交加,还是高温酷暑;不管是明哨暗哨,还是站岗巡逻,我都坚守在哨位上。最难熬的是武汉的夏天,气温高达40℃,地面温度接近50℃,我记得有一次站在哨位上,太阳直照着自己身体,身上的夏常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脸已经晒得黝黑,此时身边经过了两名青年农民工,年纪不大,应该刚刚高中毕业,当他们经过我的身旁时,看到我湿透的衣服和干裂的嘴唇后说了一句“当兵比咱农民工还苦”,然后默默地递给我一瓶冰镇的脉动。我委婉地说:“哨位有纪律,谢谢你们的好意。”两位年轻人也知道部队纪律严格,就没有过多客气,走的时候跟我说:“高中毕业时,如果不是身体原因,我也当兵了,虽然苦,但是有意义,加油!”听到这样一句话,自己发自内心感受到自己价值的体现得到了认可。国无防不立,家无防不安,国家的稳定发展离不开军人站岗执勤,而作为一名清华大学的学生,更要为祖国的发展奉献出一分力量,清华大学始终倡导全体师生要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我下定决心,要为祖国站岗500天。

退伍不褪色

退伍以后,我重新回到熟悉的大学校园。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半夜里都会不由自主地醒过来,长期夜里起来站岗已经形成了生物钟。这个时候,我就常常到操场去,走上几圈,想起两年来那些重复、单调却永远也忘不了的日子,虽然军装已经脱去,可对军装的那份感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是割舍不掉的。

回来以后,我加入了清华大学军事爱好者协会,这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退伍老兵,跟他们在一起,我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两年来那个熟悉的环境,虽然人不同了,可是,用部队的话说,这里有“兵味儿”。我们在这里聊那些发生在部队里的事,每一次都觉得就是这些事,可却总也聊不完。我还跟周围那些有志于当兵的同学聊,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去当兵之前老班长告诉我的话,就成了现在我要告诉他们的话,“在部队要少说话,多做事”“在部队,你代表的就不是你自己了,你的言行都代表着清华的荣誉”“咱清华的,一定不能比别人差!”现在我终于理解了老班长当年告诉我的这些道理,归根结底就是希望我能当一个好兵,当一个对得起清华的兵!

回来以后,我成了学校党委武装部的办公室助理,还担任了国防生的军事和体能教员,除了协助组织学生军训和军事理论课程的讲授,我还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到征兵和帮助国防生成长的事业当中,面对那些跟当年的我一样将要到部队去历练的兄弟们、面对那些将要到部队开展事业的国防生,我感受到自己肩上那份属于老兵的责任,那就是传承。

在紫荆操场上,我跟这些兄弟们讲我的故事,讲我曾经忍受的艰辛、犹疑、痛苦,当然也有荣誉和甘甜。在这一片星空之下,我用我的故事帮他们走出迷茫,他们跟我说:“华哥,本来还想着,到部队之后,苦的时候就给你打电话,现在我觉得,你能扛过去,我也要自己扛过去!”“华哥,听你说完之后,我觉得部队里边也挺好的嘛!”他们的这些话,让我觉得,能让他们在通往军营的路上多一些信念,多一些热爱,少一些困惑,让更多的人理解部队、理解军人,我就算是完成了一个老兵最后的职责。

后来,在组织军事爱好者活动的时候,我们报名参加了在奥体中心附近的真人CS对抗赛,我发现大家都很喜欢这项活动,特别是老兵,我就想,如果在清华附近有这样一个场地,一定会很吸引人。于是,我就开始了这次带有显著军人烙印的创业——找场地、买设备、拉投资,创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难很多,每一步都是坎,可是对一个老兵来说,我就从来没有过服输的念头,那么久的军姿都站下来了,这又能怎么样呢!终于,我的北京市城市战地体育文化有限公司开张了,现在已经保持了常态化运营,这家真人CS赚的钱并不多,但这是我第一个创业的项目,这个过程充满艰辛,但我享受这个过程,就如同当兵一样,我在这些艰辛中成长。

当兵两年,倏忽而过,虽然走出了军营,但我明白,我应当继续保持军人的优良品质,讲政治、讲大局,对党忠诚、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发扬军人勇于吃苦、坚忍不拔的精神,我也正在把军人形象作为一个闪光的名片,传递到校园里,让这份军绿色能影响到更多的人。

退伍不褪色,我是刘新华,我是一个兵,我为祖国站岗!

在塔克逊戍边的日子

个/人/简/介

吴毅恒,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2年8月出生,江西南城人。清华大学2009级工程物理系定向生;2011年12月入伍,依次服役于西藏军区77619、77656、77536部队;2013年11月退伍返校,现为工程物理系硕士研究生,曾任本科所在班级党支书,毕业之后将前往中国核工业集团工作。服役期间被评为优秀士兵一次、成都军区优秀共青团员一次、荣立二等功一次,并于部队入党;2015年获得清华大学优秀党员称号。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吴毅恒

下连队的时候,上级领导批准了我的申请,于是我如愿前往边防哨所服役。我所服役的塔克逊哨所海拔4900米,距离国境线约20公里(注:对印自卫反击战结束后,主动后撤),是边防线上的一个重要前沿阵地,负责多个山口巡逻警戒任务。

在来到塔克逊之前,我对边防的认知更多来源于新闻报道和口耳相传,认为戍边的主要任务在于抵抗严酷的自然环境,以界碑为限进行巡逻,与可能存在的越界和不法行为进行斗争,彰示国家的领土主权,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当我真正站在塔克逊的时候,亲眼看到的一切和纸上所写似乎一致,却又有所不同,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到了边防我才知道,原来高原红也是有级别的。初进藏的时候,我们从运兵车上下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新兵班长,黝黑的脸颊上泛着少女般的红晕,表情却是威严而肃穆,强烈的反差萌让人颇为忍俊不禁,稍稍冲淡了初入军营的紧张感;到了塔克逊,迎接我们的战斗班班长和我的新兵班长同为7年军龄的二期士官,更加黢黑的脸庞上脸颊却红透了,险让我以为今后的班长很羞涩,内心泛起“看来以后不会被整得太狠”的淡淡喜悦,直到被班长“羞涩”地指挥着进行战术、体能训练,才发现一切都是错觉。

巡逻

下连队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我们新兵终于可以参与到最为向往的巡逻任务当中。说到巡逻,不得不介绍一下塔克逊所在的边境形势:在对印自卫反击战节节胜利之时,出于种种原因,我军主动后撤,放弃已占领的大片土地,回到战前的据点,并协议以战前的实际控制区作为国界,但却并未竖立界碑。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他们再度不安分起来,开始明目张胆地蚕食中国领土,玩起了堆石头的“游戏”。边境线上,零零散散地堆着一些石头,这也就成为两军默认的国界,直到有一天中国巡逻士兵发现那些石头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往中国境内移动了一段距离,这也就拉开了我边防官兵反蚕食斗争的序幕。在这一斗争中,我们劣势较为明显:一则印军的驻军就在国境线上,发生冲突可以随时增援,而我军的驻防却在20公里之外;二则印军的边军身高普遍较高,而西藏军区的士兵多为云贵川人,身材相对矮小,在不允许先开枪的死命令下,战斗往往是肢体的冲突,数量、力量即正义;三则印军的装备车是美国进口,我军主要是“猎豹”和“勇士”,在高原缺氧地带性能相对不足,在以往的冲突中常常处于劣势,人员装备也多次因此受伤,直到配发“猛士”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不过,正如孟子所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尽管天时地利均不在我们这边,两军的战斗信念却截然不同。作为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先辈们曾经把他们的前人打得满地找牙,我们又岂能给辉煌的军史抹黑!加之我军多是20岁上下的热血男儿,我们敢向祖国承诺寸土必争!寸土不让!

反蚕食斗争的高峰期主要发生在2008年前后,待到我入伍时,形势已经缓解了许多,让我那颗不安分的心失落了很久。不过执行巡逻任务的时候,胸前4个弹袋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厚重给了我一种别样的满足感,随时做好将它们倾泻而出抑或吃上一粒的准备,虽然遗憾每次巡逻归来都要归还弹药库,但倘若什么时候不能完璧归赵,却又是祖国和人民的不幸了。

我们巡逻的路线包括多个重要的山口,在边境线上常可以看到对面不过数十米的山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碉堡,密度惊人,犹记得我在当时的日记中形容它们为“光头上的癞子”(注:山口海拔往往在5000米以上,没有草木,山都是光秃秃的),而我们却留给他们20公里的一马平川,心中的愤慨恨恨难平。不过回过头来想想,心中却泛起淡淡的嘲讽,军事现代化进程如此迅速,野外的区区碉堡能起什么作用呢?最多只能给他们阿Q式的心理安慰罢了。

大棚

作为全军海拔最高的连队,在日常的训练、巡逻任务之余,我们则把大量的精力花在种植大棚蔬菜上。

由于地处偏僻、运输困难,上级给我们配发的日常补给主要是易于保存的各类罐头和冻肉,通常为众人所知的主要是各类水果罐头,实际上更多的是雪菜肉丝罐头、黄豆罐头、红烧肉罐头等日常食物,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仅靠配发补给,我们只能一年到头三餐吃罐头了。为了官兵的身体健康着想,同时也为了提高同志们的生活质量,蔬菜大棚的种植也就应运而生。

在这样高的海拔,没有施工队,购买建材的成本也相当高昂,一切只能靠官兵自己。

我下连队时正值3月初,祖国大地正是春回大地的时节,塔克逊的冬天却远远没有过去,尽管天气要到5月前后才开始回暖,但大棚的准备工作却早早就陆续展开,老兵们在前一年已经搭好了四周的围墙,剩下的任务就是施肥、封顶和种菜了。

施肥主要有两种,羊粪蛋子和连队厕所的自生肥。塔克逊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但却有不少羊粪圈。每到夏天冰雪消融之际,在融雪冲出的小沟两侧,草原会重新焕发生机,羊倌们在这个时节会赶着成群的牛羊来到附近吃草,晚上则把羊群关进附近的空羊圈里,以防被狼叼走。这期间产下的羊粪蛋子会被羊倌们扫拢,待积累到一定的量就被运走作他用,这也是大棚蔬菜肥料的重要来源。运羊粪的任务是欢快的,不同于全副武装巡逻的紧张感,康米斯去掉布蓬,我们手持锹铲分列两侧,兜着烈烈的风,恣意欣赏着高原独特的苍茫与不远处的包红里雪山(口耳相传、实名待考),还有不时被汽车轰鸣吓得钻进洞里的兔鼠,耳畔传来的则是老兵和班长们经过一定艺术加工的英雄事迹……待到返程时,我们依旧分立两侧,不过立在堆积的羊粪上面,闻着淡淡的羊粪味,“沁人心脾”……连队厕所自生肥的取用则是项苦差,夜晚的温度降到零下十几摄氏度,冻得坚硬,底下却没冻透,体格健壮的老兵们用冰钎敲碎,却在临近碎裂的最后一钎用力过猛而失足;我们这些新兵主要负责运送,不时地沾染上固液混合物碰撞四溅的液滴。一年积攒下来的肥料都在这个时候取用,和羊粪蛋子一起填埋好,为连队接下来一年的蔬菜提供营养。大棚封顶是和水泥搭架子的苦力活,种菜则由懂行的战友操心,也就不足道哉。

红柳

有这么一句话形容高原: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四季穿棉袄。虽不尽然,却也相去无几:塔克逊的天空是鹰和乌鸦的领地,见不到其他鸟类的身影;只有融雪冲刷形成的沟道两侧才能见到小片的绿茵,其他地方尽是无尽的荒漠与戈壁;营区门口的岗亭曾在夜里被风带到数百米之外,第二天找了很久才寻到踪迹;这里无人喊冤却有六月飞雪,扫雪是全年的经常性工作之一。作为全军海拔最高的建制连队,偶有文工团前来慰问演出,按照习惯都会在演出进行时献花以表赞美与感激,但塔克逊一整年也只有很短的时间会开花,且都是不到小指甲盖大的小花,我们也就慢慢形成了编草环献草的习惯,颜色虽不艳丽,却和环境格外和谐。

在20世纪之前的历史上,由于恶劣的环境,从未有过树木生长在这里,能见到的只有低草与灌木。在20世纪,由于探亲制度不甚完善,不时有驻守边关多年的老兵在退伍的路上途经拉萨时跳下车抱着树号啕大哭,来自祖国内陆的他们有太久没有见到生命力如此旺盛的树木了。

直到进入21世纪,有位将军聆听战士们的切身感受后,亲身带着数百株高原红柳苗来到这里,按照专家的建议进行科学种植与维护,挖上大坑并在坑内四周填上羊粪保暖,再填上土壤以防粪肥过盛沤死珍贵的树苗,最后再种上红柳苗。种下之后,每到傍晚都需要盖上棉被给它们保暖,除温度最高的7月、8月都要用透明的薄膜蒙住以尽量在不失温的前提下获取阳光。经过一代代的老兵们的精心呵护,10多年后等到我们这批新兵接过老兵们的接力棒时,这批红柳活下来了30多株,最高的树已经有人高了,此时的它们已不再需要精心呵护,凭借着自身的顽强渐渐茁壮成长。尽管它们看上去像是一丛丛红色的灌木,但我们知道,它们就是我们,尽管其貌不扬,环境的摧残让我们的身体不如平原上的人们健康(心、肺、脑等各器官会不同程度受损),高原红也让我们的脸庞看着有些好笑,但我们边防军人就像这些高原红柳一样扎根在这里,守护在这里,为我们挚爱的祖国站岗放哨。

观察哨

观察班单独驻防在山顶,主要负责随时监控对面的动向,与巡逻任务相配合,并负责为巡逻分队提供信息,任务重大。但更多的时候是寂寞。我在下连队后两个月被派入观察班,班里的主要任务是通过高倍率望远镜观察对面山口的动向,尽管望远镜的倍率很高,但在20公里外,一个人就是一个黑色的像素点,和一块石头没区别,只有在他们走动的时候才能判断出这是一个人。其实有时候想想他们也挺辛苦,山口的海拔比我们的驻地更高,温度更低,还得在山脊上顶着大风游走,同为军人的我们有时候不免泛起淡淡的相惜之感。在规定的观察频率之余,我们也会用望远镜看看其他地方:高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以及洗澡的“落汤鹰”、探头探脑的兔鼠偶尔会“打架”、从不出现在营区附近的野驴和盘羊悠闲地啃着嫩草,还有和我们遥遥相望的哨所查果拉……

观察任务隔一段时间会轮换一次,更多的则是日常生活。哨楼建在山顶,四面来风,必须靠羊粪炉子取暖。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炉子里的灰倒掉,铲上一桶干燥的羊粪重新生火,三餐都去连队炊事班打饭,围着炉子边热边吃。有时候班长想吃面了,我们就去炊事班要棵白菜,再拿个红烧肉罐头,在炉子上用铁盆煮方便面吃。羊粪火烧出来的泡面口感似乎格外筋道,也算是我们观察班难得的福利了。每天生活用水的取用也是我们的一大任务,午饭和晚饭时往往是两个人一同前去,一个提饭盒、一个挑水,中间轮换,蜿蜒数百米回到山顶的哨楼,与刚到塔克逊时爬一级楼梯都喘相比,可谓云泥之别。上下途中有时候能碰到野兔蹦蹦跳跳路过,想要追上去,奈何尽全力跑不了多久喉咙就会涌上淡淡的甜腥味,只能任这些美味的小生灵自由地奔跑了。

结语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杜甫的《兵车行》或许是人们最熟悉的描述戍边的名篇之一。如果单从字面意思来理解,这种现象依然存在于今天的边防:对于士兵,18岁入伍来到边防,可以一直到四级军士长服役期满(16年)才退伍返乡;对于军官就更长久了,日喀则军分区史上有很多司令员(大校)自入伍始就20多年甚至30年如一日地守卫在边防线上,看护着祖国的西南大门,待到离开边防走向新的岗位,已是满面沧桑、两鬓斑白。尽管与2000年前的戍边将士们有着相似的面容,但这内心的守护却又是云泥之别了。

戍边的日子是寂寞的、清苦的、漫长的,但等到快要结束时回过来看,却又希望这段日子过得慢点、再慢点……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狙击手在尖刀连

个/人/简/介

朱昕岩,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1年7月出生,江苏淮安人。2009年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以特长生身份加入清华赛艇队。2011年12月入伍,服役于成都军区14集团军77293部队81分队;2013年11月退出现役,期间获得两次优秀士兵、多次嘉奖,并于部队入党。曾任清华军事爱好者协会训练部部长,现就读于深研院,担任深研院研究生会副主席,分管体育。

军队于我并不陌生,大概是因为从小的耳濡目染。但是军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就我之前看到的那些,和电视剧、书本,大概是远远不够的。直到我进了尖刀连,直到我真正扛起了枪杆子成为了一名狙击手,甚至直到我退伍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军队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你要知道这些,非得自己去体验一把不可。

——朱昕岩

算了算时间,距离我当兵的日子已经过去了5年。这期间,有许多关心我的人都会问我:“当初选择参军,你后悔吗?”我往往是一语带过,简单的言语无法描述我的心情,因为那两年军旅之中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我的外公是一名老兵,参加过“越战”,我从小就在军属大院长大,对于军队有说不出的亲切感。2009年刚进清华,军训刚好赶上了当年国庆大阅兵,我又很幸运地参加了阅兵方队。看了无数关于军队的电视剧、小说,我对于军队的好奇心愈发浓厚,我想去看一看,真正的军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入校时,我是一名体育特长生,项目是赛艇。这大概算是比较生僻的运动了。起初听说我要入伍,教练和队友都表示很不理解,因为赛艇真的很缺人,但是他们尊重我个人的意愿,很快就支持了我的选择。至今非常遗憾的是,由于之后清华不再招收赛艇特长生,在我入伍期间,赛艇队解散了。

2011年12月11日,那天是个阴天,风很大。我在人人网上发了最后一条状态后便关掉了手机,踏上了去往云南那个未知土地的旅途。在飞机降落前半小时(2011年北京去往云南和西藏的战士是坐飞机,而去其他单位的战士都是火车),来北京接兵的李副营长走到了我的旁边悄悄地问我:“小伙子,你想去条件好点的单位还是艰苦些的单位啊?”当时我挺惊讶,难道当兵还可以自己选择想去的单位吗?不过我也没有多问,只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最艰苦的单位了。”听到我的回答,李副营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来自那个最艰苦的单位。

初入“最苦的地方”

飞机降落在昆明机场的时候,夜色已经将这座春城缓缓地笼罩。机场上已经停满了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军绿色东风大卡车。

李副营长贼贼地拉着我走在了队伍的最后,趁没人注意带着我走到了机场边上的一片小树林里,指着停在前排的军车严肃地对我说:“看,条件好的单位都是可以提前挑兵的,你要是想去咱们14集团军最艰苦的单位,你就在这里躲着,别被人看见,我会把你的档案藏起来。这也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我也再最后问你一次,真的想去艰苦的地方吗?如果你去了后坚持不了,我可饶不了你!”我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李副营长看到我的表现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后便去了大部队集结的地方。

我一个人蹲在树林里忐忑地扒拉着树叶,在黑暗的小树林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正当我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前方传来了大卡车特有的沉重喘息声。接着我透过树林的缝隙看见了李副营长在副驾驶室里微笑着向我招了招手,我知道,我选择的这条路已经无法改变了。

在从昆明到部队驻地的一路上,我似乎已经明白了李副营长口中的“艰苦”意味着什么了。卡车一直行驶在盘山公路上,四下荒无人烟,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有零星灯光,这就是部队驻地了。

大门上有闪亮的红色五角星,门前有醒目的标语——军事重地,请勿靠近。李副营长以他军人独特的嘹亮嗓音吼道:“这里,将是你们至少两年的家!欢迎回家!”那一刻,我心潮澎湃,既有对未知生活的忐忑,也有对未来两年军旅生涯的期待和憧憬。

我们新兵连所在的单位就是我们结束新兵训练后要服役的单位。我被分配在了七连,1984年,中央军委授予它“老山防御英雄连”荣誉称号,是名副其实的尖刀连。

新兵的团结

新兵连的日子虽然在整个军旅生活中只占了短短3个月的时间,但是学到的东西却贯穿了整个军旅生活,其中给我印象最深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凝聚力的培养。部队讲究团结一心,一人犯错,全班受罚。

队列中有人动了一下?全班去操场冲圈圈;训练时有人不认真?全班俯卧撑100个起;理论学习有人睡着了?全班晚上熄灯后加练1小时。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心里埋怨犯错的战友,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轮到自己也犯错连累全班一起受罚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其实犯了错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人,没有人希望自己是拖油瓶。每次想要开小差的时候心里就会想:“我不能这样,我会连累我的战友的!”于是就会逼迫自己去做到最好。

印象最深是班长说:“你们分在了一个班,就都是兄弟。对你们的兄弟好一点,上了战场能为你挡子弹的就是你身边的兄弟。”

新兵连的日子短暂又漫长。说它短暂是因为在回忆的时候感觉刚去部队没多久一眨眼就下连队了,说它漫长则是因为新兵的3个月正是最想家的时候。每当晚上全身酸痛地躺在床上时,想家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时间就会变得很慢,新兵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有一个掌控时间的发条,然后让它走得更快些。

新兵训练结束的那天有授衔仪式,似乎为了迎合气氛,已经3年大旱的云南省开远市居然飘起了小雨。不少在训练中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战友,在军衔挂上领口的时候都哭了,我看着肩上的一道拐也哭了,我的泪水中应该是包含了成为一名军人后的激动和对新兵训练时流过的血和汗的祭奠。

下连成为狙击手

在当兵之前我看过很多军旅题材的电视剧,比如《我的兄弟叫顺溜》《我是特种兵》等大家耳熟能详的剧。我十分佩服里面的狙击手,给人一种千里之外取上将首级的感觉。

当兵之前只能做一做狙击手的梦,真正成为了一名军人后当然要争取将梦变成现实。于是我就跟班长说:“班长,下连队后我想当狙击手!”班长瞄了我一眼后撇了撇嘴淡定地回答:“你戴着眼镜,不行。”我当时就急了,有种梦就要实现却又被击碎的感觉。我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叫道:“为啥戴眼镜就不能当狙击手嘛!只要打得准就行了啊!”

班长乐了,因为还没有哪个新兵蛋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你打得比我准,我就让你当狙击手!”

现实就是那么的富有戏剧性。新兵考核,每人5发弹,满环50环,班长打了47环,我打了48环。然后,我就成了整个团甚至整个师里唯一一个戴着眼镜的狙击手。

在来部队之前很多人都跟我说,当兵两年就是新兵3个月最辛苦了,熬过去后就好了。但是这个观点似乎在野战军中并不适用,“小崽子们,不要以为下连队了就舒服了,这才刚开始呢。”老兵们说。

在新兵训练时,基本训练内容无非就是跑跑步、做做引体向上、学习下射击技巧,下了连队才发现训练科目远不止那么多。除了新兵时的各项训练科目外,还有武器拆卸、战术动作、500米障碍、手榴弹投远投准、伪装、野外生存、构造防御工事,等等。

我们的一个战斗班分为步枪组、轻机枪组、火箭筒组和狙击组。每次训练的时候,其他小组的战友就会用一种幽怨而忌妒的眼神看着扛着狙击枪的我,他们觉得狙击手的训练是最轻松的。

我只需要在脸上抹好迷彩油,身上挂好伪装网,然后端着枪在草丛里趴一天,在狙击镜中看着他们摸爬滚打,时不时地找个落单的战友作为假想敌抠一下扳机(当然了,枪里是没有子弹的)。训练结束后无不自豪地告诉他们:“你们谁谁谁今天又被我爆头了,两次!”然后我就会被大家嘻嘻哈哈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当来到部队半年多的时候,我赶上了野战军每年特有的一项大型军事活动——驻训,驻训可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令人激动的事情之一。当你在一个不足2平方公里荒无人烟的土地上,每天过着朝5晚10点半的艰苦生活,并坚持了1年后,你就会无比向往一个可以出去看看的机会,所以在准备驻训物资的那半个月可能是我们这帮新兵蛋子最最开心的时光。

班里的老兵总是一脸神秘地拍拍我们的脑袋,然后叹息一声:“嘿嘿,驻训可是很‘爽’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出发的时候不得不夸一下汽车连的老士官,车技真是厉害得让人赞叹。100多辆卡车呀!他们居然能整整齐齐地停在一根手指肚粗的停车线里。100辆车,没有一辆压线或者离线5厘米以上,当所有的车都上路后,每辆车之间的间距保持着出奇的一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体会不到当100多辆军用卡车首尾相接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给你视觉上的冲击是多么的震撼,就像是一条即将腾飞的巨龙盘旋在一座座高山的山脊上。

在去往四川西昌的路上,夜晚我们需要找空地宿营,晚上下了雨,碰巧的是团里给我们连安排的地点是一片低洼地带。雨下了一夜,我们就用脸盆舀了一晚上的水。这个插曲导致了我们驻训的前一个月都只能穿着半湿的衣服盖着半湿的被子,但是事后一帮战友聚在一起聊这件事时总能被当时的无奈和狼狈引得哈哈大笑。

从云南开远到四川西昌,我们用了8天。从坐汽车到坐火车再到步行,这8天匆忙地赶路让人筋疲力尽。快到集结地点的时候,我们团的参谋长看了看地图跟团长说:“看,离驻训地也就20多公里了,要不让底下的战士们走过去吧,正好一路上可以提前适应高海拔的环境。”(驻地海拔3400多米,属于高原缺氧地域。)团长一看说:“行啊,就这么办!”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咱们伟大的参谋长同志从地图上量的20多公里居然是直线距离!他居然没有考虑到我们是要顺着山脊走的,并且好多地方根本没有路,需要绕道或者重新开辟通路!据后来团里救护车(为了确保战士的安全,团里派了救护车和给养车随行)里程表显示,这一趟至少走了60公里。

在行军的途中,战友情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刚开始,由于不适应高原的缺氧,许多战友脸色发紫、呼吸困难,但我们互相搀扶,体能好的还帮助体能弱的同志背上行李。最终60公里蜿蜒的山路,我们连无一人掉队。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我们登上山巅,跨越两座山之间的崖口时看到的美丽景象。那时刚好夕阳西下,赤红色的光芒洒在了山巅的云海中,如梦似幻。所有人都呆住了,停下了脚步。彩虹永远都只会出现风雨之后,这片此生再难得一见的美景,或许就是大自然对我们这一帮穿着绿军装的军人最好的回馈吧。

整个驻训期间我最深的体会就是累。真的累。一开始的正规化建设,部队从当地买了水泥、黄沙和石子,我们自己打地基、拉电线、搭建活动板房和野战大帐篷。一切都搞完后我才明白了“部队的男人除了生孩子之外,其他什么都会”这句话说得是多么的贴切。

不说别的,每天从营区跑到训练地点就是一项不轻的负担。我们营区依山而建,而想在山区里找到一片相对平坦的训练地显然不是一件易事。我们每天都要全副武装地跑8公里才能到达训练地,然后训练结束时再跑回来。如果跑得慢了,回来的时候就只能面对着一桌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盘子苦笑。隔壁的重机枪连则更加艰苦,他们那重达26公斤的89式12.7重机枪和高射机枪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动的。

最可怕的是山里的天气变化极快。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的晒得皮肤都裂开了,下一秒就开始下起鸽子蛋大的冰雹。还好我们头上一般都带着凯夫拉头盔,听着冰雹砸在头盔上“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也算是一件乐事了。

驻训时听连长说今年的演习咱们团给配发了一套新式的红蓝对抗演习装备,近似真人CS的模式,只不过把发射器装在了枪管下面。参加演习的时候每个人还要戴上红外线接收装置,这样如果被击中了,头盔上的发烟罐就会炸开,喷出红色或者蓝色的烟雾表示阵亡,就要退出演习。

说实话,在演习开始前的5分钟我都还没有找到任何感觉。我们的任务是防御一个大约纵深500米的一个阵地。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演习嘛,都是有剧本的,反正我们是红方,赢定了。”但是当预示着演习正式开始的红色信号弹刚一升空,我们阵地周边预先埋好的用来模拟炮火覆盖阵地的TNT爆炸出剧烈的声响,甚至还有些许泥土飞到脸上时,我瞬间就找到了战争的紧张感。

最逗的是,我旁边那个1997年出生,在当时只有14岁的战友一紧张就扣动了扳机,然后把他身边的班长给“击毙”了。于是,我们一帮新兵想笑又不敢笑地看着班长冒烟的脑袋在风中颤抖。

当我们的敌人“蓝军”进入我们的视线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看着他们气喘吁吁手脚并用地爬着山头,副班长(班长已经“阵亡”)果断地下达了开火的命令,然而大家噼里啪啦扣了半天的扳机,对面却无一人冒烟,仔细那么一看,原来上来的蓝军每人都带着一条毛巾,并用毛巾遮住了红外线接收器。于是,已经“阵亡”的班长怒了,我们一个班全怒了。我们每个人为了演习穿着单衣瑟瑟发抖地蹲在风口等了敌人1个小时,结果上来了一帮开了“挂”打不死的“无敌战士”,这搁谁也要怒啊。副班长带着我们一下子冲出了战壕,将一场阵地争夺战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场“白刃格斗战”。于是,两个连近300号人在一个不足3平方公里的山顶展开了搏斗。当时我唯一想的就是,就算你们打不死,也不能让你们占领我们的阵地。结果当然不用说了,千辛万苦、翻山越岭的蓝军怎么可能打得过以逸待劳又充满了愤怒的我们呢。于是,不到半小时,战场上已经见不到还能站着的蓝军了(都是兄弟部队,自然不能下狠手,都是学以致用地利用擒拿捕缚给放倒了)。

结束战争时,我们连长黑着脸地大吼:“兔崽子们!都干什么呢!忘了演习的规定了吗?”连长赔笑着给蓝军的连长松了绑,把他们送下了山头。本来以为我们犯错了连长回来肯定要凶我们,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话:“没让他们攻上来,你们干得很好!晚上我跟炊事班说,加菜!”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了云霄。我还在用狙击镜默默瞄准了蓝军连长的头,分明看到蓝军连长在听到我们的欢呼声后,脚步一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驻训总体辛苦却很充实。驻训的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挑战,为单调的军营生活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同时,很不想但终究要面对的是,驻训一结束,退伍的日子就不远了。

退伍前后

关于退伍,这一段真的很不想写,因为每次回忆起这段时间,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个个已经好久没有再见的面孔。

临走的那天晚上,班长非要跟我一起站夜岗。在站岗的那一个小时,他一直在跟我说:“你是清华的学生,我平时对你的要求太严格了,你别介意。”因为他顶着压力将我要到了他的班上,他不希望别人说他毁了一个清华学子。我当时就哭了。作为清华的学生,去了部队之后干得好别人觉得是理所当然;一旦拖了后腿,丢的就是母校的脸。所以我特别感谢他对我严格甚至苛刻的要求,他一直把我当作他带的普通的一兵,提高了我的军事素质,给了我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的机会。

说真的,当时头脑一热进的“最苦的地方”,训练任务比我所知的很多地方都要重。军营与想象中不那么一样,参军前只觉得军队是酷炫的、是帅的,当退伍的时候,就觉得其实武器装备并不是那么的酷炫,更多的是扎扎实实的磨炼与辛苦。

我和同期兵杨洋,还有其他一些清华入伍的兄弟也经常一起聊天,起初聊的都是部队的体会和回忆,到后来会惊喜地发现,我们还有许许多多共同的兴趣爱好。或许,因为我们本身有这么多的相似点,我们才都会选择入伍这样一条不那么寻常的路;也或许,正是部队的历练,让我们的思想都渐渐往一个方向靠。

退伍之后,我加入了学校的军事爱好者协会,当了训练部的部长,继续着我的爱好。本科毕业,我在深圳研究院继续着自己的学习之路,跨越了祖国的天南海北之后,军人的勇气赋予了我在新的环境下极佳的适应能力和迎接挑战的魄力,退伍之后的我大概更加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这些都是部队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在深研院我也担任了研究生会的副主席,主管体育方面,今年的“马约翰杯”运动会,我将带着我们的队伍,再次回到熟悉的园子里参加体育比赛,竞技赛场上,部队的不服输精神将一脉相传,想想也是很激动的。

我是入伍比较早的兵,每年也会有不少的学弟来咨询当兵的事情,我当然会建议他们去感受。现在如果再有人问我:“参军,后悔吗?”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后悔,因为对于我来说,没有两年军旅的人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平凡中铸就不平凡

个/人/简/介

崔作鹏,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0年4月出生,河北保定人。现为清华大学公管学院16级研究生。2009年考入清华经管学院工商管理方向;2012年应征入伍,在武警河南总队三门峡支队三门峡市中队服役,2014年退伍。在本科期间,2011年获得全国大学生比赛个人第二、团体第一;2011年获得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天一”奖学金;2013年服役获嘉奖和优秀士兵奖章;2014年服役获得三门峡“地域文化”演讲比赛第一名;2014年服役获优秀士兵奖章;2015年获得全国大学生射击锦标赛个人第一名(破纪录)。

我们正常的勤务就是上岗执勤,全年365天不停地站岗,虽然只是站在空无一人的岗楼里,看着监视区,监管着自己的责任区,但是一丝不能够怠慢。

——崔作鹏

最荣幸的一刻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开家在外打工,所以我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我的奶奶是党龄40多年的老党员,她常给我讲她十二三岁背着柴筐冒着生命危险给山里的八路军送鸡毛信的故事。她讲得生动,我自己也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我的大伯也是一名军人,在坦克营里当老兵。每次去他家我都会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也许是因为帅气,也许是因为与众不同。每次大伯回家,我都会戴着他的军帽飞奔到孩群中间玩耍,而大伯则会搬着小板凳在一旁眯着眼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当时我们玩儿的过家家就是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那时候,我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当兵的种子。

记得那时我上初中,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军训,我们被拉到废弃的靶场上进行了7天的入学军训。那时的我对军装有着天然的着迷,对军训充满期待,但是到了军训的地方,我们被严厉的教官吓住了。他们的动作标准制式训练严苛而枯燥,吃饭时只要一说话就要全体站着吃,我们每个同学在他们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他们一只手恨不得都能把我举起来。我们天天算着日子煎熬着,被这种制式逼迫得想要逃离。但是在7天军训结束的时候,大家的眼泪流了下来,之前种种不满在分别时刻都通通烟消云散,所有的苦痛在那一瞬凝结出成长的味道,剩下的只是不舍……

记得那时我刚进入大学,军训结束后,我们九字班迎来了参加2009年中国国庆阅兵毛泽东思想方阵的任务,这个方阵是临时增加的,但却是我们九字班同学们长久的、共同的记忆。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没带多少东西就一起前往大兴的训练基地进行为期8天7夜的紧张训练。因为当时处在“禽流感”时期,几乎每天都有因感冒而被替换下去的同学,当时我自己也有点咳嗽,但是为了把握这次机会不被替换,我就想办法赶紧让自己的小感冒好起来,常常去板房外喝姜汤和板蓝根冲剂。

大桶的姜汤和板蓝根冲剂的味道,至今仍难忘。

我们的方阵中还有北京武警官兵们,我们午饭和晚饭后休息的时候,他们还在进行单独的训练。为了不影响我们休息,他们没有什么响亮的音乐节奏,而是简单普通的“一二一”。我知道,为了完成任务,他们要付出比我们更多的努力和汗水,在几千人的方队中,他们虽然只占了几百人,但是他们是我们方队的框架核心。10月1日上午,我们激昂地走过了天安门广场……当时我只顾得认真举方阵牌,根本不敢转头看向主席台,为了让自己不突出,我必须和大部队保持步伐一致,脸朝向前方,用余光看齐队伍。

但是我觉得那真是我人生中最荣幸的一刻。

不抛弃,不放弃

也许是我对军营从小就有一个梦,也许是我对未来将要面对的残酷社会的暂时逃避,在上大学期间,我参军了。当然,这个决定不是倔强的结果,而是我真的想改变自己,想上一门进入社会前的大课,这门课无所谓什么脑洞大开,更无所谓丰富多彩,而是体验生活,是对荣誉的崇尚、责任的担当。

要去参军,自然有很多不舍。参军的前一天我回家告别了父母,让他们不要为我担心;在学校,我告别了老师和同学,让他们不要忘记给我写信。当时我的同学们还给我开了欢送会,我和舍友感情很深,分别时我还落泪了。射击队的队友们也请我吃饭,对我说:“安全走,安全回。”可是,遗憾的是,因为在外参军,我最终没能赶回去参加7月的毕业典礼,也没有和大家一起拍毕业大合照。

临走前,我多想再多看看学校的一草一木,想把它最美的样子留在自己的心里。临行前夜,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身后是舒适的校园,而身前则是未知的两年。也许人都这样吧,但不要想那么多,既然想做,就去做。

就这样,我来到了河南省三门峡支队教导队。回想起来,新兵连那3个月,是一名社会青年向合格军人转变的3个月。到达营区后,新兵连班长为我们几个端来了热乎乎的洗脸水,上的军旅第一课就是教我们如何把背包绳叠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进行着简单的队列训练,学着班长的样子倒热水,笨拙地教新来的战友叠背包绳。好景不长,如山倒的大批训练向我们走来,简单的队列训练只是我们的饭后茶余科目,擒敌拳、应急棍法、战术、防暴恐盾牌阵、单杠练习、双杠练习、5公里、3公里、百米冲刺等训练让我们应接不暇。

在训练初期,我们会对每个动作进行拆解,逐个定位训练,几个拆解动作定位训练要5分钟,到最后大家疼得只咬牙。这还不算什么,在训练当中,最为吃苦的就是战术训练,我们要卧姿和侧姿在土地上爬行,三门峡地处三省交界处(河南、山西、陕西),我们在母亲河——黄河边的土坡上训练战术,我们俗称为“吃土”(同吃苦),半天的训练下来,我们的迷彩服不仅看不出绿色的迷彩样子,就连眉毛和嘴唇都变成了土黄色,在休息的间余,我们常常对着黄河呐喊,将身体的废气一并吐出。

其实我是体质方面并不好的学生,新兵连的3公里测试从来都没有合格过。但是部队讲的就是团结,在训练中,班里的战友从来都不会放弃对你的扶持,看着你跑在最后,他们都会冲上来扶你一把,就是在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哪里来的“洪荒之力”,不愿落后于他人,自己要努力冲上去,哪怕最后一秒到达终点,在边上的花坛里吐,心里也是舒服的。新兵连的3个月里,我第一次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过春节,感受了发着39度高烧还和上百人一起在大年三十晚上包饺子看春晚的欢乐。在这期间我和同班的战友表演了一个小品《新兵与老兵》,虽然中间有忘词的小插曲,但是从大家的笑声和掌声中毫无尴尬,因为本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在一起狂欢。

虽然在体能方面我不突出,但是在内务上,我一直很努力,每次饭后休息的时间都被我拿来叠被子,每次非要把被子的边边角角压平才好。在有一次内务评比中,我还被评委“内务标兵”的称号,也顺利当上了副班长的职务。我终于明白,其实只要有闪光点,大家就会看到你,认可你。当自己体能不好,拖班里的整体成绩心情不好时,你会因为其他的优势而重振自己的信心,关键是不能气馁。这让我想起了《士兵突击》中许三多说的话:不抛弃,不放弃。

其实最能体现这句话的就是我们的拉练训练,在野地里我们互相配合帮扶着搭帐篷,挖野厕所。累了一通后,在没法洗手,满手脏土的情况下,我们席地而坐,吃着半只烤鸭就着馒头咸菜,那一顿饭竟让我们觉得无比的畅快淋漓!

恐怕再也没有比浑身疲惫,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吃个饭更美好的时刻了。在天天都是训练科目和拉练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晚上看个《西游记之降魔篇》更能让人开怀大笑了。当你经历了之前所没有经历过的苦,仅一丝丝的甜,都会让你感受到世上的美好。

我不是很要强的人,但是我觉得我不能拖后腿。因为我明白我身上肩负的是集体的荣誉,是一种责任。

一程又一程,都是成长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新兵连3个月的生活,我们感情深厚,下连时依依不舍,却还强忍着不哭。殊不知,我们早已泪洒衣裳,情不自禁。

新兵下连后,又是一个适应阶段,虽然在新兵连我“顺利”地瘦了20斤,但是在连队当中,体能仍然是自己的一块短板,每次早上6:20起床后的体能训练,我都是加小操的那一个。在新兵连,单杠是一练习——引体向上,但是下连后是难度更高的二、三练习,这些练习不仅对核心力量有要求,对技巧也有要求,百米冲刺和5公里不仅要合格,而且都要全部达到优秀的标准。接下来还有摔擒动作练习和对身体爆发有要求的400米障碍,当自己以1.7米的个头跳进两米深的壕沟时,无助感包围了我。幸好有班长和老兵不耐烦地教我,帮助我完成全程的训练。在矮墙摔下来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疼痛解决不了问题,我唯有踏实训练。正是本着认真的态度,第一年即将结束,在新兵快下连的12月,我成为了在所有同年兵里唯一的副班长,同时也是义务兵里唯一的副班长,第二年等新兵下连后,我将自己第一年收获的东西教给了刚下连的新兵。

我不像报名解放军的同学,有着各种丰富的演习训练,一个连队就有热热闹闹的上百人。我们中队总共就30多人,营区旁边仅一墙之隔就是三门峡市的寝园。我们正常的勤务就是上岗执勤,全年365天不停地站岗,虽然只是站在空无一人的岗楼里,看着监视区,监管着自己的责任区,但是一丝不能怠慢。天天晚上下岗后在监墙上看着黑蒙蒙的寝园方向,不免有些人。

开始的我拥有着雄伟抱负,来了之后才发现现实与期望背离,面对这些事情需要自己调整心态,这样才能迎来机遇。

在第二年的时候,三门峡武警支队组织《地域文化演讲比赛》,在诸多战友中,我被指导员选中,有幸参加。在不影响训练和执勤的情况下,我连续几天奋战。讲稿历经反复修改才成稿,背稿子又难住了我。我不擅长背东西,连续几天都背不下来。背会了还不熟练,演讲起来磕磕巴巴,背熟了又缺少停顿和情感。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也许是因为想要完美地展现自己,我没有退缩,从被动的“硬着头皮上”转变为后来的主动“挑战自己”,我反复研究成功演讲的例子,结合背景音乐找演讲感觉,指导员和队长基本每天都要求我当着他们的面朗诵,期间他们不停地提意见,我也随时进行修改,一个多月下来,我已身心疲惫。

到了演讲了那一天,不仅支队领导亲自到场,而且电视会议系统也全程打开,场内外的观众上上下下有3000多人,当时我的心情就紧张起来了。备场时,在空无一人的阳台上我反复复习背诵演讲稿,想临时抱佛脚再尽尽力。但等轮到我上去演讲,站到演讲台时,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幸而,演讲稿的内容我已经能够脱口而出,在那8分钟,任由情感支配的语言慷慨激昂、淋淋洒洒,最后高声的收尾,迎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掌声!没人知道我在演讲时的浑身颤抖和快要撕破喉咙的疼痛,结束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同参赛的其他兄弟中队的战友也为我竖起了大拇指。在回到中队后就有战友跑过来跟我说,当时他在学习室听得热血沸腾,有种奋不顾身的冲动情感,他说我们有责任在这片热土上奉献自己的青春。我想这并不仅仅是对我演讲内容的夸奖,更是对我这些天来努力的肯定。其实他不知道,我在演讲时的浑身颤抖和快要撕破喉咙的疼痛。

开学后,在5月6日,我有幸参加了海军歌舞诗《英雄核潜艇》,它是以海军某潜艇基地官兵群体先进事迹为基础,由“忠诚无言,深海铸剑,铁血柔情,雷霆出击,英雄誓言”为主题,以“老政委、班长、机电长、艇嫂、舰长”五个人物为核心展开的歌舞诗。演员们用旁白式的朗诵将剧情连接起来,他们的表演可谓是活灵活现,代入感很强,就像重现了当时艰苦、危机、孤独、无私和无畏的场景。

作为观众的我也仿佛已成为了其中真实的一员,正在浩瀚的大海里徜徉,感受着潜艇里四季的温度,感受着轰隆隆的机器运作声,忍受着相思之痛,更感受着这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一度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尤其是被誉为“水下黄继光”的英雄孟兆旭所感动。他在一次排除反应堆舱冷却系统故障中,超出规定时间两倍多在核辐射中奋力抢修故障,以生命的代价保护了战友和核潜艇。而他45岁生命终止的那一刻,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以后也要当一名核潜艇兵。

还记得当时我们的宿舍阳台可以听得到火车驶过的声音,退伍那天,我站在阳台晾衣服,正听到火车驶过的声音,我对舍友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听火车的声音了。明天我们可能就要坐着这个车走了。”

都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回来后,他们问我:“你累吗?”我说:“累。”“苦吗?”我说:“苦。”“那你后悔吗?”我却回答他们:“不后悔!”我想,这么回答的不仅仅是我,我相信所有回来的战友们都会这么回答。这两年我们不曾后悔,并且倍加怀念在一起吃苦说笑的日子。我想这就是责任与承担的力量,无论是军歌的鼓舞还是演讲对自己的心灵冲击都让自己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其实我做的事情很平凡,就是在自己的哨岗上站岗,并不辉煌。但是我想,无论是谁,无论在哪里,身为一名保卫家园的钢铁长城中的一员,这平凡已经足以令人感到骄傲。

心之向往无憾人生

个/人/简/介

郭冬冬,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1年11月出生,江苏如皋人。2010年考入清华大学;2012年参军入伍,服役于防空兵学院教练团,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2014年5月被评为优秀共青团员,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现为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研究生一年级学生。

人生的道路千千万万,每条路都有它独特的风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收获和感悟。只要脚下的路是我自己的选择,那就值得我走下去。

——郭冬冬

2012年12月我参军入伍,在防空兵学院教练团服役。顶着清华大学学生的光环来到的部队,两年里我听到的最多的问题便是类似于“你为什么来当兵,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来部队,这两年时光花得值不值?”面对这样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值!其实,人生的道路千千万万,每条路都有它独特的风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收获和感悟。只要脚下的路是我自己的选择,那就值得我走下去。两年时间,我的军旅路很短,但一路来的风景却很缤纷。我认识了很多可爱的人,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体验了我从未感受过的生活,给了我很多收获。

一次果断的决定

2010年10月,我刚入学没多久,北京市征兵宣传仪式在学校C楼前举行。当时我和班里两个同学兴冲冲地赶过去看热闹,看着那英姿飒爽的仪仗队,心中那股对军营的向往跃跃欲试。但由于刚入学,对学校还没有适应,觉得现在去当兵不是合适的时间。于是,这件事就此放下了,但却在我内心深处播下了种子。

当参军入伍的念头再次萌生时,我已是大三的学生。在五教看到一张征兵宣传海报时,心中那份向往变成一种渴望,无法压制。但我是一个比较容易犹豫不定的人,一个决定的诞生往往需要反复考虑。对我来说,军营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对于生活经历简单、身体素质又差的自己,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

在我犹豫不决时,我想起我的辅导员李晓龙曾跟我们说过:“人总是趋向于安于稳定,而抵触改变,现有环境的稳定会让人没有太大压力,但环境的改变却能给人更大的进步。”

我意识到,如果这次不下决心,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心中的向往将会永远只是向往,最终成为遗憾。我不希望给自己留下遗憾,于是我毅然决然地报了名。

现在想起当初决定报名参军的经历,很庆幸自己果断了一次,也倒吸一口凉气,万一当初退缩了、犹豫了,现在真的会追悔莫及。

在崩溃的边缘

来到部队后,尤其新兵连的3个月,每天的生活都被安排到分秒,紧张而充实,累么?说实话累!每天训练量大,休息时间有限,精神紧张。最主要的是现实远比我想象中的单调和枯燥。每天的生活极其规律:早上6点起床,3分钟集合完毕后进行早操训练;早操结束后打扫室内卫生,7点集合开饭,7点半打扫室外卫生。还没开始上午的任务,我感觉已经做了好多事。早上8点上课,一般是军事理论课程。上完课去训练。午饭休息后,下午继续进行队列和体能训练。晚上雷打不动看《新闻联播》,看完后会分享感受和思考。之后,一般组织学习唱军歌。

我刚进新兵连时觉得这种生活还比较有趣,紧张规律,和学校里的散漫完全不一样。但长时间处于这样一种单一的环境中,人会感到厌倦和消沉。我能想到明天甚至10天后的生活状态,每个时间点要做什么,生活没有一点的新鲜感。渐渐地我开始进入一种萎靡不振的状态。

加剧我这种消沉状态的还有巨大的压力。新兵连结束后下连没多久,连里好多同年兵陆续被调到其他岗位或单位工作,最后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3个新兵。新兵下连,各方面素质有待加强,为了尽快地融入老连队的平日生活中去,也就自然成为连里重点关注和锻炼的对象。于是,我们承担了连队每天绝大部分的劳动任务,在日常训练、工作和生活中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事被领导批评,更怕给自己的班长丢脸。

当时我每天都很疲惫,但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因为高强度训练带来的疲惫,而是每天做些看似无意义的事情带来的劳累。整日单调的生活与我之前设想的部队轰轰烈烈的生活完全不同。曾经有大半年时间,我从未出过营区,这种单调无聊、精神不振的感觉让我接近崩溃。我和班长说“班长,我快疯了”,班长当时想让我请假出去散散心。我想了想,最终没有外出。我觉得既然当初选择要来部队,就要有能力克服这期间所遇到的一切困难。这就是真实的部队生活,是我报名参军时想亲身体验的生活,无法逃避,必须经历。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经常开导自己,拿我的班长鼓励自己。他2003年入伍,当时已经是10年的老兵了。他和我说过:“部队的生活绝不像电视剧里呈现的那样,平凡单调的生活才是常态,磨的就是你的性子。”对,我来部队是为了挑战自我,就要做些自己之前不能、不敢做的事。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也学会了如何在平淡的生活中找寻别样的色彩。

清华生在部队什么都得会

说实话,作为清华的学生进入部队,大家都很重视,但“清华”二字带来的不是光环、优待,更多的还是压力。部队的领导认为大学生智商高,什么都会,所以就把很多我从未接触过的任务交给我。

在我负责设计、制作连队板报时,我们连队的板报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字少图画多。有时整版都是画,以至于营长每次经过板报展览区时就会说:“不用看署名,就知道哪个是你们连的。”因为我的字写得不好看,我就在板报上画画。尽管从未学过绘画,但在部队里,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就必须完成,硬着头皮也得上。部队是一个重视结果的地方,不管学习的过程有多难,都得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两年的时间,除了训练、执勤,我还承担了连队不少的文字材料工作,并参与了团广播站的建立,日常劳动任务中像种菜栽树、养鸡喂猪、拆房砌墙这样接地气的活儿也是一个不落地体验了一把,最开心的是多次参与了地方学生军训任务,感受到学生和教官角色间的转变。部队的这两年,给予了我很多的机会去尝试新事物。现在想想,很多事情,我将来肯定没有机会接触,或是从未想过去尝试,但在部队里,我们有幸能接触这些事情,也让自己意识到自己能做很多事,让我更有勇气去面临未知的挑战。

能打能骂 同甘共苦

两年军旅,我认识了一群可爱的人——战友;收获了一份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情——战友情。从小到大,活动范围基本都在家和学校之间,认识的同龄人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以读书学习为主的同学。可来到部队,即使是同年兵之间,年龄相差大的也有四五岁,大家来自不同的省份,有着不同的生活背景、风俗习惯、文化程度、不同的兴趣爱好、性格脾气,但就是这样一群很多方面都迥然不同的人,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坦诚相待,有了兄弟般的感情。我们一起吃过苦、受过累,一起挨过批评受过罚,为了同样的目标我们一起奋斗,相互鼓励帮助;经历那么多,我们彼此足够了解、足够信任,也有了足够的默契。

来部队的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战友之间浓浓的温情。第一天报到结束后,我拿着行李来到宿舍,叠被子成了一大困难。同宿舍来自山东的一位战友过来帮我压被子,他比我早一天到部队,看着他跪在地上,手法熟练,边做动作边告诉我一些小窍门,进入陌生环境的我顿时感觉心里暖暖的。

时间久了,战友们之间就会形成默契。无需多言,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知道彼此的想法。有时,我们在教室上课,有战友困了,旁边的人就会用胳膊顶他一下;有时,队列训练站军姿,有战友不自觉地就会晃,身边的人就用手指戳一下他,他就会知道刚刚自己动了。战友们在一起生活久了,相互之间的习惯、性格、能力都比较了解:体能跟不上,训练时战友们会拉你一把,不让你掉队;工作中遇到困难,一个眼神交流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这都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和习惯。

我们笑过、吵过,每天有事没事互相调侃刺激,有时也会冲动撸袖管。新兵连过年前,连里给每个人发了50块钱用于班里采购过年物资。因为平时没有零食吃,这下子可把大家乐坏了。我们班买回来的东西里包括每人一块士力架,但大家都舍不得吃,于是决定把士力架先存起来,等过一段时间一起吃。

有一天我们打扫卫生时,发现柜子上面的士力架少了2块。当时我们都很生气,一直在排查是谁偷吃了。最终,找到“凶手”后,全班战友一起教训了他。班长得知后,又因为打架惩罚了我们所有人。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可笑,怎么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手呢?

但部队生活就是这样,一起抢馒头会让我感到快乐;一起受罚会让我意识到团队精神;我会因为有一点空闲时间能胡思乱想而满足;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冲动。

归来:坚定理想 踏实做事

如今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园子,继续学业。两年军旅,让我渐渐知道了路该怎么走。未来的生活,我不图大富大贵,但求一家人衣食无忧;不期声名显赫、加官晋爵,只要家人朋友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不追求轰轰烈烈,只想拥有平平凡凡的小小幸福。曾经我也因为自己的想法和学校提倡的入主流、上大舞台、干大事业不一致感到烦闷,从部队回来之后,我不再迷茫。我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踏踏实实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到最好,就是对这个社会、国家最大的贡献。

尽管退伍已经两年多,我现在还保持着在部队里养成的良好、规律的生活作息,每天按时起床、吃饭、学习,生活充实又平淡。在部队里我度过了最为单调枯燥的生活,也正是这段曾经让我无比痛苦、煎熬的经历,使我明白了平淡才是生活的常态。如今,我更加理解“踏踏实实做事”的重要性,我也以这6个字要求自己,以严谨刻苦的态度对待学术。

离开部队已经有两年之久了,但还是经常回忆起部队里的事,经历的所有,仿佛就在昨日。感谢当初的抉择,感谢部队两年的培养,我因曾经是一名军人而骄傲,我也因此而倍感压力,我将继续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不忘退伍士兵的身份,做好本职工作,续写青春新的华章。

从清华的红橙黄绿到军营的酸甜苦辣

个/人/简/介

刘军亮,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1年6月出生,河南内黄人。2009年9月进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学习;2012年12月参军入伍,服役于原总装备部某试验训练基地,2014年12月退出现役;2015年8月留校攻读艺术史论硕士学位。服役期间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参加总装备部第三届网络文学大赛获优秀奖。

在军营里,身边的故事不断鼓舞和激励着我,而这些精神也与我之前在清华园里遇到的别无二致。军营是我的第二所大学,它教会我很多朴素而深刻的道理,也让我对之前理性认识的精神有了更多感性的触动。

——刘军亮

初入部队知酸甜苦辣

还记得2012年12月10日早晨,经受离别之苦煎熬了整整一夜的我走出运兵列车,在踏出火车站的那一刻,敲锣打鼓的班长们用这种略显古老的方式表达着对于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的欢迎。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解放牌卡车的后厢,没有舒适的座位,只有那一个个不起眼的小板凳,看着后方不断倒退的街景,心绪也随着卡车的颠簸而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士兵生涯终于要开始了,吃苦、严格、纪律、荣誉、思恋等对于未来生活的种种感受交织在一起。

已是秋冬时节,瑟瑟寒风直往人领口里钻,营区内的白杨树却像一位铁骨铮铮的士兵一般笔直地矗立着,纷纷的落叶给营区平添了几分萧瑟,一如此时的心情一般:憧憬中夹杂着忐忑、激动中带了些许淡淡的思念与忧伤。与心情不同的是新训基地却显得特别火热与繁忙:新训班长们排成长龙的迎新队伍笔直坚挺地站立成排,火红的灯笼和条幅给寒冷的天气注入丝丝暖意,五颜六色的写着连队简介的黑板报惹人注目。可以看出为了迎接新兵,班长们下了很多心思,一切的一切与脑中的担忧相去甚远,也算是给我们这些忐忑不安的新兵们一枚定心丸吧。

为期3个月的新兵集训开始了,原本的大学军训在自己看来已经比较严格了,可是跟现在的这种训练强度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走路3人成列、4人成方,拐弯要走直角,路遇首长要敬礼……初入军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新鲜有趣,心中也有了一丝丝的窃喜,希望自己的军营生活会一直新鲜有趣下去。然而,这股新鲜感随着每日枯燥无味的训练很快烟消云散。新兵营的生活基本就是三点一线——宿舍、食堂、训练场来回跑,训练内容也是周而复始的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齐步走要按照先脚跟后脚掌的顺序着地”“跑步走两臂要水平前后自然摆动”“敬礼要分场合”;为了更好地使被子内部的棉絮更平整、更好地将被子叠成“豆腐块”,我们会被要求用小板凳一点一点地压被子、推被子,有时一推就是一整天;在扬沙天气下,为了更快、更好地取得预期的训练效果,我们不得不遵从命令“吃”沙子坚持;为了“连坐”承担并不知道罪魁祸首的浪费粮食事件的后果,我们会被强迫从泔水桶中捞出馒头来“分而食之”;为了清洁厕所,我们也会被要求趴在地上用钢丝球一点一点地擦拭……

在新兵营,件件事情都有规定,有些时候这些规定却总是让人觉得很麻烦,当兵不是为了打仗吗,练这些“把式”有什么用?心中每天想的都是这些规定是否合理,每天都怀着怀疑的态度去训练,自然而然地很多时候都会显得心不在焉,也就会开小差儿。这个时候,女朋友的一封信一语惊醒梦中人,“既然选择了,那就把它做好,不然不只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父母,更对不起你自己”。道理非常简单,我却在困惑之中陷了进去,放不平心态。一席话如同平地惊雷让自己幡然醒悟,既然这些规定存在了这么久并没有改变,就证明它有存在的必要,那就要去遵守它;既然你已经做出了抉择,那么就坚持走下去,时刻以此严格要求自己,让自己更快地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记得新兵营刚开训不久,我们班就干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也让我体会到了军营令行禁止的纪律意识。那时,新兵营在重点抓戒烟的事情,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两个战友顶风作案偷偷抽烟再次被抓。对于这个屡禁不止的恶习,班长终于决定要下“猛药”整治一下,我也第一次看到这些新鲜无比的惩罚招式。

首先,班长实行“连坐”制,全班蹲姿在楼道里,之后班长把翻箱倒柜搜出来的香烟分给爱抽烟的同志,10根一卷发给他们并给他们点燃,然后就看到火星点点,场面煞是壮观。随后将脸盆扣在他们的头上,吸进去的烟雾呛得他们直咳嗽,呼出来的烟雾又因为有脸盆遮挡从上往下翻涌,刺激得他们泪水直流,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站在门口都看不清楚屋里的人。这可比北京的雾霾天气“过瘾”得多了,仅仅是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烟雾扑面而来,直呛得我们门口的战友眼泪横流大呼受不了。

12月入伍,新兵营没过多久就到了年关。每逢佳节倍思亲,营区外时时传来的烟花爆竹声无不表示着对于新年到来的期待,但生平第一次在外边过年的我却别有一番滋味,恰逢营区内的广播播放着《父亲》,平实却又令人感动的歌词在脑海中萦绕,听着听着鼻头一酸,眼中泛着泪水。父母为我操劳一生,生怕我在外边磕着碰着、苦着累着,可年轻的我却总是将父母的叮咛和关怀时刻理解为“唠叨”“不放心”“不理解”,也许是因为学校里日子过得太好,等到在外吃了苦,才明白家的温暖。唐代诗人孟郊有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其实我们不是不理解父母的关爱,也不是不理解学校环境的优越,只是往往在当兵之后,受到挫折吃了苦之后才倍感珍惜。

另一件事让我铭记至今:在一次折返跑训练中,由于准备活动不充分,不小心肌肉拉伤,脚一着地就钻心的疼痛。过了两天就是大年三十,战友们都在开开心心地准备洗年前的最后一澡,洗掉即将过去一年的各种不顺与污垢,以一个崭新的面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可自己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快乐地收拾洗漱用具,因宿舍在五楼,而且离浴室很远,像我这等“伤残人士”对于这样一段漫长的洗澡之路只能望洋兴叹、一筹莫展。战友们看到了我沮丧的模样,主动上前说要背着我去洗澡,并且在我一声声的推辞中一下将我背起来,听着战友累得直喘气,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拖累了大家,当然还有满满的感动,正如那句歌词所唱“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兄弟”,收获了这么多战友兄弟情谊,自己的新兵生活也显得苦中有乐了!

树不修剪难成才,人不鞭策难进步。经过这3个月的新训生活,我们的社会小青年的习性已被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军人作风所代替,有困难大家相互勉励、相互扶持。“一拐”终于爬上了肩头,可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知道,这一拐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标志服饰,而是一种责任担当、一种身份认可。3个月的磨砺捶打,让我们感受到了正在奔流不息、沸腾翻涌的一腔热血,而这就是我们军旅生涯的开始。

分兵下连知责任与担当

尽管3个月的新兵营生活终于走向终点,但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之间总是有着说不完的故事,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那天的我们被要求换上板正的冬常服,背包、挎包、水壶等七零八落的东西背挎在身上。广场上人头攒动,每个战友的眼中都流露出很复杂的眼神。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我们摸爬滚打3个月的地方,看着熟悉的情景有些感伤;也许是看着即将分赴各基层单位的战友们,心底涌出的浓浓不舍;抑或是对于基层单位的无尽遐想与憧憬。总之,我们要走了,再见,新兵营!

大约经过1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我们终于到达了营区,虽然内心已无数次就它的模样进行想象,但是始终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我想,大概只有我们真正到达之后才能对它有详尽细致的了解吧。步入营区的那一刹那,我们顿时湮没在了雷鸣般的掌声和锣鼓声中,所有的战友都在营区门口整齐列队欢迎我们这些新兵的到来。也许是新兵营的各种训练让我感觉比较适应,来到营区之后的复训让我并没有多少特殊的感受,复训结束后,我们就开始了新的征程。

下连之后我被分配到试验队,试验队是我们团站甚至我们基地最优秀的基层单位之一,成立40多年来取得了无数辉煌的成就。犹记得参观队史室的那一次,前辈们刻苦训练、奋勇拼搏的照片;前辈们取得的各项荣誉、奖杯、奖状;前辈们为了搜集全面的装备试验数据几乎踏遍全国的战斗足迹……无一不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分配到一个如此优秀的集体,既是一种无言的荣耀,也是一份沉重的压力,自己也应该给试验队留下荣誉,起码是兢兢业业完成本职工作,不能给这个光荣的集体抹黑。就在奋斗的过程中,军营教会了我两个至今想起都十分深刻的道理,我从两个班长身上学到,也因此对军营的人有了更多的敬佩。

平凡不等于平庸,关键是行胜于言

“我们可以很平凡,但是平凡的我们却不能放任自己平庸下去,我们要在平凡中恪守本职工作,在平凡中孕育出伟大。”

下连队之后,一方面,对军营的新鲜劲儿越来越少;另一方面,也在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变得越来越浮躁。直到我遇见了曹班长,从他的身上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心如止水、甘于寂寞。所以,平凡不等于平庸这种看起来像是都市心灵鸡汤一样的存在对刚下连队的我产生了巨大的震撼。也激励着我在日后的学习生活中踏踏实实、兢兢业业。

第一次见到曹班长的时候,他已是有11年军龄的三期老士官了,那次他带着我们进行装备维护,主要是老旧装备车的除锈工作。

没有见过曹班长的人大都会觉得他是扔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大众脸”,黑黑瘦瘦、普普通通的样子,丝毫没有想象中军人高大威猛的样子。

时值6月,毒辣辣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就像火一样灼热,我们一群“一拐”都不愿去暴晒在太阳下的车头工作,争着在车厢的阴凉下用砂纸擦拭锈蚀的部位。就在我们一群人抱怨天气太热、工作太累消磨时间的时候,我转头一看,曹班长并没有在阴凉下休息,而是头顶烈日弯腰弓背地用力除锈。只见他满头大汗,身上的短袖早已被汗水浸湿,头上流下的汗珠流到车头上就像一滴水滴在烧红的铁块上一般发出了“嗤嗤”水蒸发的声音。

第11年的三期老士官尚且如此,我们这些“一拐”瞬间就无地自容了,只能迅速拿起砂纸奔到车周一起快速高效地完成除锈任务。刚一进太阳地里就感觉身上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痒,曹班长自然是愣都不打,继续闷头干活,任凭汉流,脸上没有丝毫的不适。

人们都说:“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经过了这件事情,我十分佩服曹班长的为人处世。也通过和曹班长、其他战友聊天了解了更多他的事迹。他最初是一位超短波电台的操作手,努力钻研超短波电台操作技术的同时还利用别人休息的时间自学短波电台的操作以及电台的维护保养。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和坚持,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成为了电台操作维修的“大牛”,对每个部件都精心地擦拭维护,电台出问题了他只需要一看、一听就可以发现问题并迅速找出解决方案。

而后,技术出色的他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电台室管理员,在这样平凡的岗位上,一干就是6年。我开始觉得曹班长既然有这么好的技术,理应到更高的平台施展自己的才能,而不需要在这种甚至不懂电台的人都能做的工作岗位上浪费自己的人生。

我也曾问过曹班长:“人生也就十几个6年而已,您如何一直这样用心地对待这些没有生命的电台啊?图什么?为什么?”曹班长笑着说:“职责所在,一刻也不能放松啊。”

无论什么时候到电台室,我总是会发现其中一尘不染,即使是不经常使用的电台器上也总是毫无灰尘,战友说曹班长6年来每天对电台都像对他孩子那般呵护关爱。

部队是一个大的综合系统,每个部分都是不可或缺的,每个部分的进步发展都会对整个军队事业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然而,部队的很多岗位并不像军旅影视作品中的那样光鲜亮丽,很多普普通通的官兵都是在普通的岗位上默默地为军队建设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

曹班长是一位很平凡的战士,甚至没有三等功、二等功等耀眼的突出成就,但是他可以立足本职工作未曾有过懈怠,6年如一日的坚持,6年如一日的细心守护,为部队作出更多的贡献,这也许就是平凡但并不平庸、朴素却又深刻的体现吧。

经过这件事情,我踏实了很多,重新对军营里的每一件事情燃起了做到极致的匠人精神。经过这件事情,也让我更加相信,军营里有无数和曹班长一样的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着“行胜于言”的深刻内涵,就像无数的清华校友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和命运选择上所坚持的那样:爱国奉献,追求卓越。

毫无疑问,曹班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难处选择担当,方成就勇气血性

军营日常的训练普普通通看似波澜不惊,却又充满小细节,细心的人自会从中找到乐趣。时间一晃到了2014年7月末,掐指一算,年末自己就该退伍了。怀着对剩下日子的珍惜,经过自己的争取,终于有幸参与了远赴甘肃某地的新型通信电台的参数性能测试试验任务。

跟随车队从营区出发,一路西行远赴甘肃,一路上经历了华北平原、黄土高原、秦岭山脉、河西走廊,目睹祖国丰富多彩的大好河山,心中的豪情油然而生。特别是进入甘宁地区,举目望去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蓝天、白云、赫土、绿军装就像一幅画卷一样让人美得心醉,也让自己这个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了戈壁的壮美,体验了一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觉。

犹记得那是8月3日,那天我们乘装备车深入戈壁40多公里,像往常一样开始架设装备准备进行试验。上午的训练一切正常,中午大家还挤在车厢的阴凉下小憩了一下,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下午4点钟左右,戈壁滩开始起风了,众所周知,在戈壁滩这种植物稀少沙砾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起风意味着沙尘暴的侵袭,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我当时就傻了,有人觉得应该紧急撤离,所以,大家就开始聚在一起议论是否需要撤除装备准备撤离。

带队的李班长他平时并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硬派,但是这个时候却力排众议,一板敲定要继续坚持。他说,战斗力才是检验部队的唯一标准,我们的任务就是为了验证这款新型装备的各项参数指数,特别是这种极端恶劣环境,战争并不能等你准备好了、天气好了才开始吧?

一席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军人以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为天职,在困难和恶劣天气面前,哪有为了自身舒适就放弃任务的道理?这一番话很简单,但背后体现的担当精神让我印象深刻:面对危险,谁都会害怕,但只有选择咬牙担当的人,才能够成就勇气和血性!

李班长的勇气感染了我,也感染了大家,虽然很紧张,但是心情十分坚定:不管沙尘暴有多大,我们跟你干到底了!

沙尘暴越来越近了,开始时只见天际边突然开始出现一道黄线,黄线逐步变成一道黄色的幕布遮天蔽日席卷而来,到了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已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空气中高速飞行的沙砾打在脸上噼里啪啦的响,风卷着沙尘直往鼻子里钻,只觉得呼吸都十分困难。我们无奈地只能将迷彩服蒙在电台和自己的头上来减轻这样的痛苦,同时还要坚持辨识记录新型电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的各项参数指数。风走了,沙尘暴停了,我们也从自己的迷彩服中钻了出来,只见每个人都是一副被埋了的样子,头发、鼻子、脸、耳朵上全都是土,着实成了灰头土脸的“泥人”。大家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看着彼此傻笑,接着就是拨弄身上和衣服上的灰尘,继续进行试验任务。现在想想,当时也算是苦中作乐、不亦乐乎了。

当兵不是为了享受,当兵是为国奉献,是一种崇高的理想追求。而我们这些军人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树立勇于担当、面对困难有勇气站上去的精神品质。未来作战任务可能会有人伤亡,如果因为害怕受伤就不去冲锋陷阵,畏难情绪会不断传染扩散,战争是打不赢的。正因为军营里每天都会有无数的突发状况,也会有无数的人选择了这种使命和担当,军营的纪律和精神才会如此可贵,这也是我们的使命担当。

在军营里,身边的故事不断鼓舞和激励着我,而这些精神也与我之前在清华园里遇到的别无二致。军营是我的第二所大学,它教会我很多朴素而深刻的道理,也让我对之前理性认识的精神有了更多感性的触动。就这样,两年匆匆,转眼就到了军旅生涯结束的时候。

退伍离别的不舍与感动

第一年退伍季还在笑看各种泪奔不堪,总是心里想着自己绝对不会这样狼狈,到自己退伍的时候应该会是一种解脱的状态。可是,真当向军旗告别、《驼铃》响起的一刹那,泪水真的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人,都是注重感情的,想到自己就要脱下两年来陪伴自己日日夜夜的绿军装,离开生活了两年之久的军营,离开同甘苦共患难的战友,离开陪伴自己两年的电台……各种伤离别、各种的不舍泉涌而出。

每次听到《我是特种兵》中刀郎唱的《永远的兄弟》这首歌时,总是会引动自己的无尽遐想,“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谨以此歌的歌词纪念我的军旅生活,我亲爱的战友兄弟。

曾经的日子闪亮又明媚

你我一起分享了青春的美味

曾经的日子伤感又苦涩

你我一起承受了身心的疲惫

曾经的浪漫让你我几度沉醉

曾经的沧桑让你我不再纯粹

分手时我不知你的去处

也没有说我和你,何时再相会

风去花谢,风来花开

曾经的日子,只是在沉睡

风去花谢风来花开重逢的日子

总是不期而会

来吧,兄弟,干杯

是水一起,是火一起闯

生也相依,死也相随,相依相随

凯旋的日子不醉不归

来吧,来吧,兄弟,干杯

是水一起,是火一起闯

生也相依,死也相随,相依相随

凯旋的日子,不醉不归

从军梦·戎装情

个/人/简/介

刘婷,女,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1年4月出生,天津市静海区人。2010年8月进入清华大学学习,现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2012年12月入伍,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某部;本科学习期间,曾获得清华大学学业优秀奖学金等;服役期间,被评为“优秀士兵”“优秀共产党员”、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集体三等功两次;现担任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带班辅导员、清华大学国防教育与人才培养办公室辅导员。

从大学到军营,从学生到士兵,在军营这座“清华园”里,我汲取着课堂上不曾学到的知识,更加理解了责任与使命,读懂了忠诚与奉献,学会了守护与担当,培养了坚毅与果敢。

“人生最美是军旅”,循着前辈的足迹,我也在火热军营追逐着自己的梦想,继续着清华人在强国强军路上永不停歇的前行……

——刘婷

“长发和红妆离我远去,从军走进迷彩的军旅。战争从来没有性别,强军的使命女兵也同样担起……”这是《导弹女兵》中的一句歌词,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军歌。

我于2010年夏天进入清华大学外文系,于2012年12月应征入伍,在第二炮兵某部队服役,2014年11月退出现役。两年的摸爬滚打,从青涩的普通士兵成长为成熟的指挥班长,带着军营赋予我的有形、无形的财富、带着对部队的留恋,我退伍返校,回到清华园继续享受园子里的美好时光。

报名时的坚定——“去哪儿都行,干啥都行,只要让我去当兵”

参军的过程,一波三折、充满艰辛,最终的结果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人文学院曾有两名师兄于2010年参军入伍,学生组长赵蓉老师在一门课上偶然提到过,那时我刚刚从日本交换归来,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在校大学生也可以参军入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火速从校园里张贴的征兵海报上找到了武装部吕冀蜀老师的联系方式,第一时间填表报名。然而,2012年是实行网络报名的第一年,对年龄有严格的限制,超龄几个月的我怎么也报不上名。

那时我几乎每天都去武装部一次,请吕老师帮忙想办法。我想可能正是这种坚定与执着感动了老师们,在学院、武装部的积极协调下,我总算获得了体检资格。后来又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煎熬,终于在新兵起运前几天收到了来自武装部的好消息。

正因为报名的过程充满波折,入伍后才更加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真的特别想去”,至今每每回忆起两年前报名的场景,我都十分激动,还记得自己对吕老师立下的保证——“让我去哪儿都行,干啥都行,只要能让我当兵。”

初入伍的苦乐——“部队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因为我太喜欢了”

初入军营,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并没有觉得落差很大,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每天都在整内务、搞卫生,不停地走队列、背号码,时间被规划到分钟,甚至言行都受到限制……然而这些旁人觉得异常枯燥的事情,我都乐在其中。“人生只有走出来的辉煌,没有等出来的美丽!”既然选择,就要脚踏实地,不能轻易放弃。还记得刚入伍半年,旅宣传科长找到我“约稿”,想让我谈谈来到部队后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然后又是怎样通过努力“克服”的,没想到我的回答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这样第一次约稿失败了。

和所有大学生士兵一样,最初,大学生的身份、“清华”的光环总让我们在军营里显得如此另类。记得入伍前,万一师兄曾跟我说:“清华的学生凡事只能往前冲,决不能往后退……”诚然如吕老师所说,在部队,清华学生一个小小的恶缺点会被无限放大,但同时,一个小小的优点也会被无限放大。

其实我们这一批兵绝大多数都是大学生,都特别不喜欢别人老拿“大学生”的身份说事儿,反倒是抓着一切机会向上级申请参加各项训练、演习任务。

新兵一年,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挑战。在外人看来,这些本不应该是年轻大学生所应经历与承受的事情,我们却乐在其中,收获其中。当有人对部队有所质疑的时候,我心里都会想:“部队的一切自己都能接受,只因为太喜欢。”

不服输的执着——“你需要啥岗位啥专业,我学就行!”

“各单位值班站岗人员除外,通信营女兵除外。”

2013年10月,部队要组织一次百公里拉练,上级机关给各单位下发了通知,按照惯例,明确将女兵排除在此次任务之外。

得知了这个通知后,我心里特别“不爽”,但总感觉还有一丝希望,便马上征集了战友们的想法,向营首长表达了我们想要和男兵一样参加拉练的想法。营长和教导员都十分诧异,因为此前的女兵,通常都十分乐意留守。

在反复申请之下,营首长终于答应帮我们向上一级机关进行申请。几经周折,部队首长终于答应了女兵参与拉练,然而,方案却一再更改,由最初的“只允许女兵参与一天”,到“参与两天但夜里返回营区住宿”,再到最后的“全程参与”,我们可谓反复请缨并最终出色完成了拉练任务。

拉练过程中,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赶上前一梯队的男兵,收容车上全是男兵,没有一个女兵。至今是营里的笑谈。

因为此次任务的出色完成,再加上全年保障工作成绩突出,女兵排收获了历史上第一个集体三等功。

这样的“请缨出战”后来还发生了许多次,写过“请战书”,“围追堵截”过各级领导,旅队女兵第一次走进野外训练场,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战车和战位。

为了能带女兵进场训练,当时营长刚好休假回来,当天晚上我就在营长门口等着他,再一次热切地向营长表达了我们想要参加实战化训练的愿望。“你是个话务班长,那又没有电话让你接,也没有新兵给你带,你去干啥?”

“你需要啥岗位、啥专业,我学就行!”

于是接下来一周“无比痛苦”,我将短波、超短波电台车的规程教范烂熟于心,实装操作一气呵成,并借此机会重新编写、完善了6套装备的操作规程也成为旅队历史上首位实装训练女兵指挥员。

由于驻训的环境差、任务险,开始的时候,紧急出动、转进训练等科目是不要求女兵参加的,然而,我们的决心与勇气再一次打动了部队首长,后续的时间里,女兵全员全科目全训,与男兵无任何差别。

让我感慨地是,无论野外生存条件多么恶劣、训练多么艰苦,我的战友和我带的兵,这些年轻的姑娘们没有一人因为生理原因和伤病缺席过一次训练、打过一次报告。半夜里在几座孤坟旁,守着电台和装备执勤,帐篷里常有蛇虫出没,没有人说过怕;12个女兵20分钟搭起一座容纳整个营的餐厅帐篷,没有人喊过累;穿着笨重闷热的防护服训练几个小时,衣服拧得出汗水来,训练间隙倒在黄土坡上就睡着了,没有人叫过苦……

我在部队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是该部队政工网的特约撰稿人。白天带新兵,晚上加班写稿子,经常因为思考某篇稿件而彻夜难眠,也曾一次次因为加班错过了和战友们的聚会、休息。还记得过勇老师到部队看望我的时候,曾说清华学生“不怕苦、不怕累、只怕闲”,这句话也一直被我记在心里。不到一年时间,我在军以上单位发稿500余篇,并有多篇稿件在全军政工网上发表,几乎成了旅里的专职报道员。

军营里,有现实与想象的落差、有常常出现的新挑战。但两年,这份“喜欢”越积越厚、越积越重。“优秀士兵”、两次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荣立个人三等功……相比于这些有形的收获,忠诚、勇敢、担当、战友情……部队赋予我精神上的力量才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让我永远珍视。

初入军营,营长对着还是新兵的我说:“这衣服穿在你们身上怎么这么奇怪呢?”渐渐地,我们用两年时间把这身军装穿出了“兵味儿”,但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退伍返校后,我来到国防教育与人才培养办公室担任辅导员,带着清华园里的国防生们组织活动、开展训练。能够继续忙碌于自己喜欢的工作,与清华国防人并肩战斗,我感到十分幸运。2015年9月、2017年2月,我两次带领清华国防生远赴大洋彼岸的西点军校进行交流。2016年5月4日,我与穿着军装的他走进婚姻殿堂,晋升“军嫂”,继续着从军梦、戎装情……

“硬汉”出自军营来

个/人/简/介

罗宏图,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0年9月出生,福建安溪人,2010年9月考入清华大学机械系;2012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12月参军入伍,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5集团军66188部队;2013年12月参加第65集团军军事比武获得第一名;2014年7月被评为所在旅“十佳义务兵”;2014年9月被评为北京市海淀区“优秀大学生士兵”,服役期间,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士兵”;2014年12月退出现役,返校后加入清华大学晨跑协会和跳水协会,获得长城马拉松20~30年龄组第十名,晋级清华大学冬泳七段;2015年9月通过清华大学免试攻读硕士研究生答辩,2016年9月继续在机械系读研深造。

从学校到军营,再从军营到学校,我找到了想要在军营里找到的人生的精彩,军营的生活给了我勇气,让我敢于去尝试那些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让我的人生从此告别平淡。“硬汉”出自军营来,我庆幸自己成为了其中之一。

——罗宏图

清华少年初长成

2012年夏天,我进入清华已经快要两年了。那个时候的清华园很美,白天有学堂路百年树木疏漏的阳光,晚上有荷塘月色旁百年树人的老馆温和的灯光,我像很多同学一样,上课、写作业、参加学生会,偶尔做一些小确幸的尝试,看上去安逸而富足。虽然不太恰当,但我当时脑子里想的确实就是“安逸”和“富足”这两个词。

一想到这两个词,我心里就开始害怕起来,突然开始觉得空虚,虽然看起来每天也安排得满满当当,可真的回想起来,我竟觉得记不起哪些事情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我忽然觉得,如果再这样沿着这条轨道生活下去,到毕业的时候,我这4年是不是也要像那两年一样空洞?于是我开始思考改变现状的途径。

参军的想法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萌生的,但我那时还没能想明白当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开始主动去接触军事类的话题,包括新闻和影视作品。后来,我带着一些兴趣和一些疑惑参加了清华的征兵宣讲会,当我看到宣讲会上门良杰、周宇、刘刚这“清华三剑客”的纪录片时,我一下子觉得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看到他们在部队的经历和成长,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他们从部队回校之后的那种状态,那是两年的历练带给他们个人的蜕变,他们显得那么精力充沛,心态那么积极向上,我深受震撼。

我希望能让自己的生活告别平淡,不一定壮阔,但一定有一点波澜,我希望自己每天精力充沛、信心满满,就像他们“三剑客”一样——我终于决定报名参军。

初入营门便铮铮

2013年10月,我到连队还没几个月的时候,旅里更换了新装备,为了让各单位快速掌握新装备的使用技术,每个连队要推荐一名骨干到集团军参加步兵专业骨干集训,由于表现出色,我幸运地被连队选中,到集团军参加集训。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在部队,凡是不同单位的人聚到一起,那肯定都要比一比,如果是这种大规模的“集训”,那通常就要有正式的比武。这次也不例外。出发前,班长嘱咐我:“到了好好干,咱们连的人,到哪都得是好样的!最后的比武,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我所在的连队是一个战功卓著的英雄连队,解放战争时期4次荣立大功,和平时期3次被授予荣誉称号,在连里有这么一句话:“武艺练不精,不是三连兵。”班长的嘱咐给了我压力,也给了我动力。我当时就想,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学、好好练,最后拿出好成绩给连队争荣誉。

结果到了集训开始的时候,我一下就傻眼了,我们单位是刚刚换装,新装备以前从来没摸过,我是从零起步开始学,从一片空白开始练,而其他单位有的已经换装有一段时间,他们选派来的骨干对新装备的使用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他们上手快,熟练得也快,而我却要从零开始掌握技术,一点一点打磨技巧,在进度上明显吃亏。可是惊讶之后还得接着干,当时心里也没想别的,就是真心想学好,于是我就加班加点练,不断提高专注度,认真记、仔细想,然后动手体会,就这样,集训的时间一点点走完了,很快迎来了本次集训的大比武。

经历3轮淘汰赛,总共5项考核,我拿了3项第一,一项第二,一项第三,最终的综合成绩位列第一名。回到连队,班长一拳打在我胸口,“你小子好样的!我果然没看错你!”看着班长欣喜的眼神,我一下子觉得所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值得了。不论开始时如何,我终究为这支光荣的连队又添上了光彩的一笔。

军中磨砺“硬汉”情

在新兵连的时候,我的班长张海生看我刚去的时候一脸书生气,就想对我要求低一点:军事训练能及格就行。我知道班长是好意,可是作为一名清华兵,我知道我身上除了我自己,还代表着清华的荣誉。曾经的“清华三剑客”在部队抢先争优、立功受奖,我不能从新兵连开始就给自己降低标准。

于是,我就在各个科目上给自己定下了标准:3000米达到12分半;引体向上做满12个以上;手榴弹投掷35米以上。新兵连日程很紧,没有加练的时间,我就抓住每次训练的机会,认真听、仔细记、找技巧、打基础,每次训练完,那种疲惫都让我恨不能立刻倒在地上睡下去。班长看在眼里,新兵训练完体能考核的时候,所有的科目我都达到了优秀,实弹射击打出了48环的成绩,班长为我竖起了大拇指,这进入军营的第一关,我华丽地通过了。

新兵下连之后,我的班长同样是一个刚毅坚强有血性的汉子。班长曾经参加过2009年国庆阅兵,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我一直向往的革命军人身上那种坚强、勇敢、永不退缩的品质,跟班长在一起生活、训练,在班长的带领和严格要求下,虽然有时候很苦、很累,可是我觉得我来对了地方,这就是一个能把我摔打出血性的地方。

班长成了我的偶像,为了向班长看齐,更为了让自己不断提高赶上老兵的标准,我每天早上5点起床,主动给自己加量、加压,背着背囊训练武装5公里。人的成长确实需要环境的影响,那个时候,我身处在那样的连队,每天跟着那样的班长,没有人要求我一定要练到什么样,感觉真的是会不由自主就想认真练,新兵下连两个月后,我的轻装5公里跑进了19分钟。

部队两年,在我的不断加码下,我的体能成绩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2014年9月,在临近退伍的时候,我入选了全旅军事运动会比武集训班,代表连队参加全旅的比武。虽然经过那么多训练之后我的身体耐受力已经很不错,可是集训班毕竟不同于平时训练,还是那句话,一旦涉及“比武”,那就涉及连队荣誉,所有来参加集训的人都非常拼。每天都是高强度的体能训练,练了几天之后,因为每天持续性的高强度训练,我的膝盖旧伤复发,别说训练,就是不训练的时候走路都很难受,训练的时候靠着意志力,而且训练强度一上来之后就麻木了,还没有那么难受,但是训练一结束,那才真让我体验到本来就受伤的膝盖伤上加伤的后果,基本上疼得连楼梯都上不了,都得靠战友扶着才能挪到宿舍。

班长看到我这种情况,怕我旧伤加剧,如果再这么练下去会落下病根,即使退伍之后都会受影响,就常常在旁边催我多休息一会儿,还单独找了我好几次,劝我没必要那么拼命。但我心里知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放弃,既然连队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就责无旁贷,无论如何都要为连队争荣誉。我跟班长说,这是我自己的最后一次军事比武了,如果错过了,以后再也没机会弥补,那就可能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我曾经为了荣誉努力奋斗过,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班长也很感动,他专门针对我的伤病制定了科学的训练计划,我也一直咬牙坚持参加训练。

最后,运动会赛场上,我带着受伤的膝盖,在400障碍比赛中取得了个人最好成绩,达到了1分50秒。虽然最后还是没能为连队争得荣誉,但我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年轻的时候总得有点拼命精神,更何况当了孬兵才是给连队抹黑,输了比赛回去再练就是了。

退伍的时候,班长说,这两年没白待,总还像个“硬汉”,我说,就算我表现出了“硬汉”,那也是军营带给我的成长。

“硬汉”出自军营来

入学两年,当兵又两年,清华给了我智慧,而部队给了我勇气。退伍返校之后,我发现我的生活开始不一样了。

经过两年部队生活的常态化体能训练,在学校几天不跑就觉得总是缺点什么。于是我开始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跑步运动。我先是加入了学校晨跑队,每天早上绕着校园跑,说起来运动量也不小,可是对我而言,我却感觉跟武装5公里比起来,穿着运动服的10公里再简单不过。后来我开始尝试更长的距离,在北京国际马拉松比赛上,我第一次尝试42公里,这一次虽然没有取得名次,却给了我莫大的信心。之后,我开始参加越来越多的马拉松长跑,退伍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我跑了北京马拉松和长城马拉松两次全程,还完成了两次半程越野马拉松,在长城马拉松比赛中,我在20~30岁年龄段取得了第10名的成绩。

除了跑步,我还开始尝试其他的项目,大二学会游泳之后,在部队也没怎么下过水,回到学校便又开始把这个项目拿起来。在游泳的时候,我认识了热衷于冬泳的一群人,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在低于10摄氏度的水里游,在低于5摄氏度的水里游,我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打破自己的纪录,这一切就跟我当初在部队里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科目。后来,我甚至晋级了冬泳七段。

2016年8月,我带领清华大学国防生参加了“剑鹰2016”军事竞赛,接敌、抢滩、登陆、搜索,这一切让我仿佛重新回到了两年前那些熟悉的场景,作为一名老兵,我把我掌握的技巧和经验在实战中教给国防生兄弟们,跟他们一起完成比赛任务。赛前训练、比赛的持续48小时都很苦,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这句部队常用的口号,成了我们每个人坚持的理由,这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荣誉和自豪。

从学校到军营,再从军营到学校,我找到了想要在军营里找到的人生的精彩,军营的生活给了我勇气,让我敢于去尝试那些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让我的人生从此告别平淡。

“硬汉”出自军营来,我庆幸自己成为了其中之一。

西南边境的缉毒武警

个/人/简/介

王欢,男,汉族,中国共产党党员,1990年6月出生,甘肃定西人。2013年考入清华大学硕士研究生;2014年参军入伍,服役于武警云南边防总队临沧边防支队,2016年退伍。服役期间,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优秀士兵一次,并加入中国共产党。

人生道路不仅形形色色、各不相同,而且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张丰富的频谱。虽然没有人能够把握所有的频率成分,但是可以把握其中的关键成分,特别是那些主要的频率成分。只有把握住关键的成分才能使人生不失人生的方向和目标。

——王欢

现在距离脱下军装的那刻已经快一年了,和一起退伍的老兵聊起来还是有点羡慕别人的军旅经历,因为我去的部队里飞机、大炮一样没有,最拿得出手的武器只有一把95步枪。当时准备报名的时候我打算选解放军,后来听别人劝告,还是选择了云南边防武警。做出选择不久后突然就后悔了,发军装那天更是后悔,因为比起陆军的衣服,武警的衣服实在太难看了。但是现在,两年之后,我在武警的经历却告诉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记得出发时,从清华出发的加上我一共两人,董老师来为我们送行。到集合地点报到后,带兵干部把我们拉到北京西站,下了车,人很多。随后便到了候车室,过了一会,纠察来了,看到有些新兵东倒西歪的,就训斥了一番,大家开始规矩了许多。在火车上,我从带兵干部那儿了解到自己将要去服役的这支部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去边境缉毒。坐了30多个小时的火车,到昆明时已经凌晨2点多了,因为部队分散在各个地方,所以要在昆明分兵,我被分到了临沧——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那晚又恰逢晚上高速公路封路,所以我们一直等到早上5点钟出发,到训练基地已经是下午6点,正好赶上晚饭。因为我来自清华,自然得到很多人的注意。随后,分了班、领了被褥,在部队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哪想到第二天刚出早操,我就出了丑——有些支撑不住,差点儿晕倒在操场上。到了晚上,班长给了我一块手表让我提前起床,然后把别的战友也叫起来叠被子。手表没有闹钟,我担心起不来,所以跟班长去说。他跟我讲:“没有什么不可能,而且我不想听到有什么做不到。”这是我在部队学到的第一条,那就是无条件地服从命令,而且学的很快,所以我是新兵连里唯一一个没挨打的(集体挨罚除外)。有一次紧急集合后跑步,我们队长突然说让我不要掉队,其实当时我没有掉队,但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回答“是”,中队长在后面应该也发现我没掉队,完了之后队长表扬了我的毅力,我想他应该欣赏的是我的无条件服从的意识。在新训大队没过几天,我们两个班集体挨罚,原因是一个战友连续两次丢东西,班长估计是有人偷的。后来又有人丢东西,为了防止集体挨罚,所以我们商量一下,以后不管谁丢钱了,都对班长保密,丢的钱大家一起凑。

军训结束之后,要被分到下面的单位去工作,新兵中只有我一个去了拘留审查所。在训练基地的时候,听老兵说拘留审查所主要是用于收容、审讯、看管非法进入中国的外国“三非”人员。但到了单位,我才发现,说是拘留审查所,但连拘留审查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拘留审查人了。进了大门,对面有一栋小黄楼,墙上写着军需仓库,我看见后才明白,我们的主要任务的执行地就是那栋楼了。后来我才听闻,拘留所以前叫修理所,大概相当于解放军的修理营,然而边防部队不像解放军那样有很多装备要维修,所以拘留所基本上是个养闲人的地方,基本上也不怎么训练,与我想象中的军旅生涯相差太远。虽然我嘴上不说,但是从心底就不想来这种单位,我想当兵就要有个当兵的样子,何况我只当两年义务兵就退伍,于是我开始琢磨怎么调单位。单位领导也清楚我当兵的目的,他们知道我的想法之后,一边向上级反映我的想法,一边开始组织大家训练。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年也是我体能提高最快的时候。即便是后面调到一线单位后,跑步基本上在前几名,偶尔还能跑个第一名。记得3公里跑得最快的一次大概是11分30秒。

下单位两个月后,缅北局势再度恶化,果敢同盟军意图光复果敢,边境很多难民开始涌入中国。对于我这类军事爱好者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所以,我赶紧写了去边境的申请书。但因为我所在片区的部队没有调动因而没能遂愿。但是到了第二年,我还是如愿去了边境一线的检查站,主要的任务就是缉毒。在这之前我跟很多人一样很好奇贩毒是怎么被抓住的,经历之后才知道缉毒并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惊心动魄,其实,在缉毒的过程中更多的是等待。

到新单位的第二天晚上,站长带了我们四五个人出去堵卡,天刚黑,过来一辆出租车,里面除了司机就一个人,但没有下车。突然有个老兵一把从后面把他摁倒在地上,我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从他身上发现几十克海洛因。根据他的交代,原来境外贩毒分子准备让他把毒品吞到肚子里面,后来他实在吞不下去,只得随身携带。这是我第一次经历的案件,不过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毒品,我第一次见到毒品还是我在拘留所的时候。也是刚下单位不久,教导员通知我去侦察队看守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一共5个,我们轮流看守。到了第二天,队长提着一个尼龙袋进来,看起来挺沉的,里面大概有四五十块毒品,每一块都包得很结实。全部打开之后,称了称重量,足足有29公斤,相比之下,根据法律50克就可以判死刑。这也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边境地区毒贩的猖狂。

到新单位大概一个月之后,我查获了第一起贩毒案件。数量不多,大概900多克,藏毒的手段还算隐蔽,就是把海洛因包好,然后混在腌制的豆腐里面。最初打开后用筷子戳了戳,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疑点。但因为是发往昆明某宾馆的,所以还是找了一个盆,把里面的豆腐全部倒出来查了一遍,发现里面大概有五六坨用黑色胶布包裹的海洛因。这种通过快递贩毒的方式很普遍,也占了不小的比例。有一次,我们按惯例对快递包裹一一查看,我发现里面是卫生巾的箱子,其实在以前也碰到过卫生巾,但没这么多。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我还不好意思看,后来碰到的多了也就习惯了。不过这次引起我注意的是包装膜有打开的痕迹,虽然他们把包装的塑料膜用火烤了之后粘在一起,但是仔细看起来还是很明显。打开之后捏一捏每包卫生巾,发现一共有三层,每一层放同一种颜色,每一包的方向和摆放的顺序方位都一样,给我感觉就像工厂里刚生产出来似的,这也渐渐地打消了我心中的疑虑。我便开始封装,当快要封好的时候想起刚打开时的包装膜,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毒品,而且很有可能在底部,随后立马把里面的卫生巾全部倒腾出来。当把所有的卫生巾拿出来之后,箱子还挺沉,揭开箱底的纸板,两块十公分左右长的海洛因块就在下面。接着打开另外一个箱子也发现有两块海洛因。后来想想边境上不生产卫生巾,同时往内地寄这么多的卫生巾确实也有点违背常理。

毒犯为了逃脱官兵的盘查,想方设法通过各种伎俩携带毒品。有的案件安排得很精致,比如,毒贩会在毒品上面用胶带粘一块磁铁,然后粘在去往昆明的客车或者内地游客的汽车底盘上。第二天返回到内地的时候,他们便会开着一辆车跟着。如果被查到只是货丢了,或者没有被查到,到内地之后,他趁车主不注意,再把毒品取出来。还有把毒品藏到石头里面、人体里面、头发里面、发动机里面、保险杠里面。当然有些是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运输毒品,我曾经碰到过这样的,那一次我打开包裹,就闻到冰毒的气味,可以断定里面有毒品,由于以前发现过类似案件,所以我最初以为在箱子周边,拿出里面的袋子,查了查没有发现任何毒品。最后打开袋子,发现里面全都是冰毒,称了称将近3公斤,着实让我兴奋了一阵儿。

不过不会每次查到毒品之后都会像这样兴奋,有时候查到了反而有点忧伤,其中最怕的是检查带小孩的妇女。有一次,午饭后到检查点执行例行检查,大约到了下午一两点的样子,过往车辆也不多,大家都很困,从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一位女性,说是去孟定看望亲戚。她手里提着手提袋,手提袋里装的东西还挺多,把手提袋撑得鼓鼓的,有些还掉在副驾驶的座位下面。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是桃圆脸,头发有点自来卷儿,扎着两个小辫子,从小女孩的个头和言语判断,大约3岁左右,小女孩有些内向,一直依偎在她妈妈身边,好像始终不敢正眼看着我们。不一会儿,同行的老班长发现牛奶盒里面有问题,结果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颗颗的冰毒。随后座位底下和抽纸盒中也发现毒品。在盘问的过程中,那个小女孩向她的妈妈嚷着要喝牛奶,她完全不明白她的妈妈在做什么、她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谁又能想象那个小女孩未来的生活呢?不过还有一点让我很好奇,就是那位司机,他的行为有些反常,自始至终没有下车,好像对贩毒的事司空见惯、没有一点好奇心,甚至好像事前就知道那位妇女带毒品的事。而且,在发现抽纸盒里有毒品时,问他纸盒是谁带的时,他的回答也有些犹豫含糊。这一切让人怀疑他可能参与这起贩毒案件。而我当时一时大意,只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名妇女身上。

执勤多了,这种工作疏忽难免会发生,还有一次我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在大约凌晨的时候,天比较冷。我拿着步枪,负责警戒,另一名战友负责交通指挥。对面来了一辆面包车,外面看起来很旧,应该用了有好几年了。战友示意把车停下,随后,我们一起过去检查。车里面是改装过的,后面的座位全部拆了,只剩前面的一排座位。车里只有一位司机,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穿着夹克衫,大约50岁,从交谈中可以感觉到他应该是个做小买卖的。停车后,司机立马下了车,急忙拿出公安局开的证明,说拉的是尸体,前两天病故,要拉到耿马火葬场去火化。说到这儿,我俩愣了一下,因为都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随后,拉开车门,看见大约一人长的尸体袋。那位司机问我们要不要打开,我俩心中有些胆怯,也就没让司机打开。盘问的过程中,司机很配合,所以我们两个都没多想,随后便放行。事后想了想,就平常人而言,一位司机开着车拉着尸体,即便是大白天,都会叫个人一起搭个伙,何况是凌晨时分。所以,光凭他一人从一个县城往另一个县城拉运尸体这一点就非常可疑;而另一个可疑的地方是,虽然我们管辖的地界属于耿马县,但是离耿马县城有3个多小时的路程,而离镇康县城只有10来分钟的路程。他这样舍近求远的行为确实很反常;而且在正常情况下,他差不多在凌晨3点左右到耿马县城,如果要去火葬场,他起码要等五六个小时。所以,他的下一站应该不是火葬场。不过也很难根据这些判断他肯定运输毒品,也可能是探路的。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情况就是,老兵贩毒。听老班长说在退伍之后,有些老兵返回边境进行贩毒,因而被定罪入狱或者枪毙。我当时在部队完全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老兵会去贩毒?一段时间以后,开始理解那些老兵为什么要回去贩毒,因为除了学校、家庭,他们对社会认识几乎是空白的。对退伍老兵来说,找工作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慢慢地有些退伍老兵开始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两年的时间里有欢喜有忧愁,相比别人风风火火的沙场点兵,我的军旅生涯更多地增加了我的社会阅历,我想各有优势。当然如果还有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前者,立志做一名真正的铁血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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