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對於敦煌曲的研究,歷來有兩種途徑。一種是遵循傳統詞學的路子,把研究的對象大致限定在傳統的“詞”的範圍,王重民先生的《敦煌曲子詞集》初版於一九五〇年,收詞一百六十一首,便是較早的一種敦煌曲子詞的全輯本。另一種途徑是大大擴展研究的領域,把《十二時》、《五更轉》、《百歲篇》等等民間俗曲也包括在内,早期的成果是任二北先生的《敦煌曲校録》,一九五五年出版,收辭達到五百四十五首。而任先生並不滿足,又繼續擴大戰果,經過三十年的辛勤搜求和深入研究,《敦煌歌辭總編》終於在一九八七年問世,收辭多達一千三百餘首,並有詳細的校記和解説,是目前這方面搜羅最廣、用力最勤的巨著。任先生稱此書“合歌辭與理論爲一編”,“堅決肅清‘宋帽唐頭’之‘唐詞’意識,而尊重歷史,用‘唐曲子’及‘唐大曲’兩種名義代之”(凡例)。因此《總編》也是詞曲理論上的一部重要著作。
我不太贊同任先生否定“唐詞”的理論,但我欣賞任先生擴大敦煌曲範圍的實踐。我相信今後一切治敦煌曲的中外學者,不論是否贊同任先生的理論,都將認真研究任先生的這部巨著,並且以任先生所達到的成就作爲出發點,去進行新的探索。
我對於詞曲之學素無研究,一九八八年捧讀《總編》的時候,是抱着慕名和敬畏的心情,讀後也深感受益匪淺。閲讀中有時發現疑問,便隨手記在書眉上。後來疑問漸多,便想到像《總編》這樣重要的巨著,鑽研者一定不少,假如把我的淺見貢獻出來,供研讀《總編》的學者參考,或許不無毫末之助。因此便將寫在書眉上的點滴心得整理成一篇較長的文章,投寄給一家刊物。現在又把這篇文章補充整理成一本小書,則應該感謝美國著名的漢學家梅維恒(Victor H. Mair)教授,承蒙他邀請我到賓夕法尼亞大學訪問研究,使我得以利用賓大圖書館的方便條件,很快地修訂和謄清了這部文稿。——算起來,今天正好是我到達賓大一個月的日子。
也許有讀者會問:爲什麽這本小書對於《總編》的匡補,要從卷二開始,而不從卷一開始呢?這是因爲,《總編》卷一所收録的,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詞集《雲謡集》,多年來它一直是敦煌學研究中的熱門課題,我也曾有專門研究它的打算。後來拜讀了潘重規教授贈送給我的大著《敦煌雲謡集新書》,已覺得勝義紛呈;到賓大後又有幸獲見林玫儀教授的論文《敦煌雲謡集斠證》(收入《詞學考詮》中),更感到美不勝收。我縱然有些須管見,難免重複處居多,因此不再下筆。有道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敬請讀者諸君參考二位教授的精彩論著,或可彌補本書的這一點空白。
一九九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序於費城
本書在費城完稿之後,即託人帶給臺灣的友人林聰明教授,承蒙林君的美意,收入由他主編的《敦煌叢刊二集》,由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於一九九五年一月出版。由於客觀的原因,當時未經作者本人校對,書中又有許多俗字怪字,因而魯魚亥豕之處比比皆是,這對於一本專論校勘的著作來説,真是極大的遺憾。現在有機會將此書校改補充,以修訂本的形式面世,不但了卻我的一個心願,也使當年林君和新文豐公司的美意功德圓滿。這裏我謹向曾給我以支持和幫助的各方人士表示衷心的感謝。
作者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日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