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初等了两天,结果唐小年一直没联系她,所以当这天她打开家门,看到门口的人时,惊喜不已。
“你怎么会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问班长的,他有联络地址。”
“哦。”夏初平复心绪后,小声问,“要进来坐吗?”
“不坐了,我是来‘绑架’你的。”唐小年微微歪头,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什么?”
唐小年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用强硬的手段,毕竟强扭的瓜不甜。那要不你跟我私奔吧?”
夏初虽然还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脸上已经泛红。
“我明天要跟爸妈去旅游。小年,你等我回来好吗?等我回来,我去找你……”
“看来还是得绑架。”
“啊?”
唐小年抓住了夏初的胳膊,“你手机在身上吗?”
“嗯。”
“那就走吧。”
“等等,小年,你要带我去哪儿?好吧好吧,我跟你去,但是,八点前我得回来,否则爸妈……”
“夏小姐,你现在是被我绑架了,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我说了算。”
“……”
漫天的晚霞渐渐褪去了红火,变成了蓝灰。
唐小年抓着夏初的手,坐在公交车上。
脑子里回想起之前跟蔚迟的对话——
“你想怎么做来帮她?”
“我会带她去一个地方,然后通知她的父母,她是安全的,但是,暂时不会回家。但这并不能确保,她的父母就会取消这次行程——如果他们觉得她暂时的失踪不具危险,又不想浪费为这次旅行已经支付出去的钱,那么很有可能,他们还是会出事。是不是,老板?”
“也许吧。”
“呵……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情,我竟然会信。总之,我会再联系他们,如果他们不取消行程,我就告诉他们,我带着她,永远不回来了。”
车子行到郊区,车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夏初没坐过这路车,但她已完全顾不上这车会开去哪里,只注意着身边的人,想着,他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两厢情愿了呢?
突然她听到小年轻笑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的内心戏被他看破了,脸色赧然,“你干吗笑?”
“我笑我自己。”唐小年侧头望着夏初,“我把现实过成了虚假,做戏倒做回了自己。”
夏初的手机响起,正是她妈妈打来的。
她有些慌张地接通:“喂,妈?”
“你在哪儿呢?怎么不在家?”
夏初正头大得不知该怎么说明眼下的情况,手机便被身边的人接了过去。
“您好,阿姨,我叫唐小年,是夏初的同学,我带夏初出来玩两天。”
“啊?这怎么行?我们明天要带小初去旅游。你……你让小初听电话。”
“对不起。”唐小年说完,便直接挂断电话,关了机,然后他对夏初说,“你的手机暂时由我保管。”
夏初蒙了……
“我们真要在外面待两天?”
“嗯。”
“我妈肯定气疯了……她脾气可差了……我再跟她打电话说一下吧……不对,你开玩笑的吧,我们今晚会回去的吧……”夏初语无伦次地说。
唐小年捧住夏初的脸,两人四目相对,“今天,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
“选我,还是选旅游?”唐小年认真地问,“夏初,回答我。”
“你。”
“真乖。”唐小年揉了下夏初的头发,“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
天边的光越来越淡,唐小年拉着夏初走在小镇的街上。
小镇叫鹭镇,沿河而建,由一条主街和若干巷陌组成。建筑普遍古旧,树木参天。
傍晚,两人在主街的夜市上吃了点东西,随后找了家看起来较新的旅馆入住。
在进到房间前,夏初脑洞大开,满面通红。
结果一进房间,唐小年就去卫生间洗漱了下,然后挑了靠门的那张床躺下了,并对她说:“早点休息,明天带你走走。”
夏初深深唾弃自己:小小年纪,心术不正。
“还记得那次我帮你修车吗?”唐小年睁开眼,回望着夏初,轻声说,“我想帮你修好的,无奈技术不够好,没弄好,我气恼自己没用,一急还把你的车踢坏了。
“你以后,走路就别看书了,摔过跤了还学不乖。买吃的东西得看生产日期。碎玻璃别用手捡。聪明点机灵点,少让自己受罪,也让我心里舒服点。
“我记得你,是高一的运动会,你参加1800米的跑步,跑到终点,晕倒了。我听到扶你的同学说你了不起,因为没女生乐意参加这个项目,你才报了名。第一次参加运动会,第一次参加长跑比赛,得了铜牌。傻子一个。
“好了,睡吧。”
夏初被又骂又疑似表白的话弄得有些蒙,“哦。”
等夏初感觉唐小年睡着了,黑暗中,她还是开了自己的手机,给妈妈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没事,请她别担心,让她明天跟爸爸两人安心去旅游。
发完后就又关了手机,她暗暗发誓,回头一定好好给爸妈赔罪,这次让她任性一回。
夜里下起了雨,天蒙蒙亮,夏初就醒了。
唐小年从阳台上进来,手上拿着她的手机。
“醒了。”唐小年走到她床边坐下,靠过来,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你妈妈说,让你好好跟我玩两天。她不会骂你。”
夏初为她妈妈的态度感到惊讶,也为这始料未及的吻。
“您好,阿姨,我叫唐小年,是夏初的同学。我在今年四月份,检查出恶性肿瘤,而且治愈概率微乎其微。我想在我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让夏初陪我两天,这算是我的遗愿之一。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们能取消这趟旅游——如果不取消,那你们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最后那句话,大概除了蔚迟和唐小年,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没有逻辑可言、纯粹是不怀好意的恐吓。
所以夏母被气得不轻,“等小初回来,我非打她一顿不可。”说完看了眼还在整行李的老伴,“还整什么整!不去了!你女儿都跟人私奔了!”
蔚迟坐在车里,看着手表的指针指向九点半时,他终于看到从楼里出来的夏初的母亲。他在未来的画面里看到过,虽然不太清晰,但勉强可以认出。
他们手上没有拿着行李。
蔚迟松了口气,等看到夏初的母亲拎着一袋菜再度回来,他才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雨停了,唐小年跟夏初走在镇上,夏初犹豫再三,最终大着胆去牵住了唐小年的手,唐小年任由她牵着。
夏初笑容灿烂地说:“等回家后,我打算减肥了——少吃,夜跑。”
“夜跑很危险,你没看新闻吗?有人夜跑被杀了。”
“那我绕警察局跑。”夏初想,她家离警察局蛮近的。
“……”唐小年说,“你不胖,这样就很好了。”
“那我就不减了。”
“你放弃得还真快。”唐小年摇头。
夏初:“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真胖,真需要减肥咯?”
唐小年:“……”
夏初嘿嘿笑,“我终于试了一次传说中的无理取闹。”说完,又吞吞吐吐、不自信地问,“小年,我们……我们是不是在交往了?”
唐小年轻声道:“是。”
夏初觉得,她的人生圆满了。直到两天后她回到家,被她妈妈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
“小小年纪还学会跟人私奔了?啊?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夏初郁闷地想:唐小年骗她!说什么她妈妈不会骂她。又打又骂双管齐下才对吧!
“妈,我不都听你话了嘛,好好学习,认真考大学,高考完之前不早恋,不给你惹麻烦,我都做到了啊……”
“气死我了,你过来,你别跑!”
“妈,你明明是属兔子的,为什么比老虎还凶?”
坐在客厅喝茶看新闻的夏父幽幽说:“因为你妈是流氓兔啊。”
“老爸,流氓兔是贱贱的,不是凶。”
夏母:“小丫头片子,你说谁贱?!”
唐小年查了成绩,上了一本线。后一刻,夏初打来电话问他的分数,他说了,她高兴得不得了——他们总分竟然一模一样。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充满了悲伤和不甘。
奶奶的房间里传来咳嗽声,他想着,这两天就去给奶奶办住养老院的手续。
另一边,赵莫离也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她拜托母校老师要到的唐小年的基本档案。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优秀的男生,成绩优秀,短跑健将,几乎是德智体美劳都拔尖的学生。
让她意外的是,他小学的档案里,他父亲的名字和职业——唐牧朗,钢琴教师。
教过她三年钢琴的唐牧朗老师,她的恩师。
小时候她父母忙工作,这位敬业负责的老师陪她过过生日;在她生病时送过她去医院;在她跟同学闹矛盾,被陷害时,替她爸爸来学校,没有任何怀疑地站在了她这边,他说因为了解她,所以相信她的品行……她一直很感恩唐老师。后来老师在她上初中后生病过世了。
赵莫离是真没想到,这男生竟然是恩师的儿子。
她略一沉吟,便拿出手机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讨好地说:“大堂哥,是我,莫离,我想跟你申请笔捐款成不?”
那头的人直接说:“跟你爸说去。”
赵莫离笑道:“现在那啥不是你在管嘛。再说了,我不急着回去,还不是为了少气我爸几天,为了他老人家好嘛。”
“离离啊,你也太看不起你自己了。你爸别说是见到你,他想到你就来气啊。”
赵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