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形式主义文学批评方法
方法介绍
“形式主义”指的是1915~1930年在俄国出现的一种文学批评潮流,1914年成立的“莫斯科语言学会”和1917年成立的“诗歌语言研究会”是它的两个组织,分别以雅各布森(Roma Jakobso,1896~1982)、什克洛夫斯基(Viktor Shklovskyj,1893~1984)为代表。
针对把文学作品的道德、传记、思想与历史诸因素置于优先地位的主导倾向,形式主义者的主要目标之一是促使文学研究的科学化。雅各布森表达了他们的共同见解: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整体的文学或个别的文学文本,而是文学性,即使是一部既定的作品。他们坚信,一部作品何以形成它的结构的——也即它运用了一些什么样的文学技巧和惯例——远比它道出了什么更有意义,文学研究应该科学地研究那些把文学活动与其他形式的话语区分开来的事实。可见,俄国形式主义的特征不仅在于他们对文学形式的研究,而在于他们对研究对象的本质重新作了定义,文学不是摹仿,不是表现,而是一个独立的自足体。什克洛夫斯基打了一个比方:我的文学理论是研究文学的内部规律。如果用工厂方面的情况来作比喻,那么,我感兴趣的不是世界棉纺市场的行情,不是托拉斯的政策,而只是棉纱的支数和纺织方法。所以,首要的问题不是如何研究文学,而是文学研究的对象究竟是什么,理论如何结构它的对象将决定理论本身的性质。
俄国形式主义思潮从诞生之日起,美学倾向就非常鲜明:它否定文学与现实的一切关系,否定传统的文学模仿论,否定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提倡以语言学的“训练方法”来处理文学。这股思潮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在苏联遭到批判。什克洛夫斯基与艾亨鲍姆逃亡到布拉格,雅各布森也流亡东欧。以后,这几位学者在布拉格会合,开创了捷克的结构主义——布拉格学派。1924~1925年间,大多数学者再没有机会在苏联发表自己的学术观点,他们只能接受官方的批判,其中甚至包括托洛茨基的批评。1934年后他们的学术组织最终被解散了。尽管到1955年,才有维克托·厄里奇写的《苏俄形式主义的历史与理论》的论著问世,托多洛夫直至1965年才编写出《苏俄形式主义论文集》,但是,俄国形式主义影响并未消失。如原民主德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戏剧大师布莱希特便深受俄国形式主义的影响,开创了他的史诗剧。欧洲许多著名的理论家、作家,如罗朗·巴特、乔伊斯、卡夫卡等人都深受俄国形式主义的影响。雅各布森与语言学家尼古拉·特鲁别茨科依(Nikolay Trubetzkoy)及捷克学者联合组成的“布拉格语言学派”(Prague Linguistic Circle)更是继往开来,并影响了整整几代人。在一定意义上,俄国形式主义是结构主义美学的发源地之一。到了60年代,苏联学者对形式主义也已开始重新估价,试图肯定形式主义在理论上的贡献。[1]
从1914年到1930年,形式主义者们大体经过了首先讨论文学技巧,接着讨论因素与功能,最后考虑要素和系统的发展过程,但基本思想是一贯的。
1.文学的独立自主性和文学性
形式主义者们认为,文学是一个独立有序的自足体。这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文学艺术作为客体是独立于创造者和欣赏者之外的,另一方面它也是独立于政治上层建筑、道德和宗教等各种意识形态之外的,甚至还独立于社会生活之外。什克洛夫斯基有一句名言:“艺术永远是独立于生活的,它的颜色从不反映飘扬在城堡上空的旗帜的颜色。”这句话曾经成为形式主义咄咄逼人的口号。
传统观点认为,文学是艺术家对自然、人类和社会生活的一种摹仿。这种观点在西方源远流长,从文字记载可追溯到古希腊时期。如赫拉克利特就认为艺术是对自然的摹仿。柏拉图则更进一步,把艺术的基本特征看作是摹仿,他说:“从荷马起,一切诗人都只是摹仿者,无论是摹仿德行,或是摹仿他们所写的一切题材,都只得到影像,并不曾抓住真理。”[2]这样,在他看来,艺术就像是一面静止的镜子,它只是消极地照出事物的外形映像,对事物本身并无深知,因为它实际等于“影子的影子”,与事物本身“隔了三层”。如果说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更多的是从伦理和政治角度看待艺术的话,那么亚里士多德或许应当作为西方力图探讨艺术本身规律的开创者。尽管他有对艺术与人类其他活动的种种区分,也有关于艺术理论的专著,甚至还有对摹仿说的超越,但是摹仿说仍是他文艺理论体系的基石。他在《诗学》开首谈原理时,就说:“史诗和悲剧、喜剧和酒神颂以及大部分双管箫乐和竖琴乐——这一切实际上是摹仿,只是有三点差别,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对象不同,所采用的方式不同。”[3]
以摹仿论为中心,辐射出来的有关文艺的看法,基本上是围绕作者(摹仿者)和自然与社会(摹仿对象)二者,其理论中心是文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例如文艺的社会功用等。
形式主义对摹仿论和社会功用观念进行了尖锐的批评,认为摹仿者、摹仿对象和文艺的社会功用等都是文艺的外部因素,而文学研究应该从作品入手,研究文艺本身的内部规律,强调文艺的自主性。什克洛夫斯基曾宣称:“我的文学理论是研究文学的内部规律。如果用工厂方面的情况来作比喻,那么,我感兴趣的不是世界棉纱市场的行情,不是托拉斯的政策,而只是棉纱的支数和纺织方法。”[4]雅各布森则用文学性这个概念表达了他们的共同见解:“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也即把某一作品变成文学作品的东西。”[5]文学性是一切具有审美效果的文学作品所必然有的品质,它是使文学作品之为文学作品的根本因素,因此文学研究当然也就要以文学性作为研究的对象。在此之前的文学研究都是将作者放在首位,认为作品是表现世界的窗口,在形式主义这里,作品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作品的文学性成为文学研究的对象,作品的地位自然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