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辱负重,回头“要饭”
我搬到九龙仔后边的一间木屋里,每月租金是十二元。周晓晔倒是蛮有良心的,每天到永华打个照面之后,就偷偷摸摸地颠啊颠儿地走到我的“府上”来。她还没开始拍《公子落难》呢,我这位李公子早就落了难了,每天学着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准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来个卧薪尝胆。无奈日久天长,一百块眼看就要用光了,连胆都没钱买了,还尝什么胆,卧什么薪,简直伤心!
还好永华的剧务赵大刚及时雨似的给我送了一张通告,叫我去永华拍《公子落难》。我开始还真想好马不吃回头草,后来一想,不对,真要不拍可真连草都没得吃了。好吧,忍辱负重吧,听说有八天戏哪!四十块钱一天,也有三百多块呢,不过得先问明白喽,李老板知不知道?若是他不知道,拍了一天又叫他轰出来我可不干。
“就是老板叫我来找你的,说你是个‘港督’,人倒没啥。”
我一听怎么叫我“港督”,港督岂是人人可以做的。赵大刚忙着解释:“不是港督,是‘戆大’,北方话就是‘傻瓜’。老板说你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是否老板说的?”
“不是,这是我说的,走吧走吧,拍戏去。”他拉着我就走,我总得问清楚了演个什么哪。
“臭要饭的。”
“你才臭要饭的呢!”
他一看我误会了,忙着解释:“唉!你这位戆大,我说你戏里演个臭要饭的,跟刘琼一样,大家都是臭要饭的。刘琼这位公子落了难,流落在花子窠里,大家一块儿唱莲花落,要饭!”
“好,他妈的,要饭吧!”就这么着,我又在永华要了十五天的饭。本来是八天,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十五天呢?这是中国影坛上的一件大事,我可要仔细地说说。
《公子落难》的拍摄时期,不仅我多灾多难,这部片子也是多灾多难。由于永华的顾问张善琨先生,正在筹备组织长城影业公司,引得永华的编导演都有点心怀二志,个个都想弃旧迎新,于是《落难公子》除了本身的困难之外,再加上人为的留难、故意的刁难,就更难上加难了,终于搞到停止拍摄。原因还是人言言殊,像《罗生门》一样,各有各的一面之词,加上传话的人画枝添叶的,更令人有点满天神佛之感。咱们先表第一种说法:
原来拍《公子落难》的时候,刚好是李萍倩先生和永华的旧约将满而新约还没有谈好的节骨眼儿上,大概李导演认为手上正拍着戏,有机可乘,就来了个漫天要价,可是没想到李老板就地还钱,于是大家就不愉快起来,以致越谈越僵,终于搁浅,最后双方索性都避而不谈了,于是明争变成暗斗。
《公子落难》本来每天拍二十多镜头,到后来拍十多个,再到后来每天一个。如此一来他们鹬蚌相争,我们这群“臭要饭的”倒是渔人得利,照剧本上看来我们的戏份拍个十年八年也不稀奇。如此一来,可急死了我们的小家碧玉周晓晔女士,因为我们的饭要不完,这位小家碧玉也就不能登场。本来在永华的走廊前正搭着一条街道布景,中间有一座洋式门楼,就是戏中周小姐的“府上”。周晓晔每天必到公司看看布景搭好了没有。开始的时候,木工师傅的钉锤,敲得和《公子落难》的进度一样,也是大家磨洋工。大概多数是老板的意思,你的戏拍得快,我的景搭得快,相反,大家都慢。好嘛,争气不争财,大家逗上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