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征战与复仇
第一节 以德报怨
第四章征战与复仇0铁木真平定主儿乞部,消除了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权力得到进一步巩固,这时接到王罕的求助消息。原来王罕遇到了和铁木真同样的遭遇,当他率军与铁木真征战塔塔儿人之际,没想到有人趁机抄了他的老窝,下手的是自己人,他的亲弟弟额儿客合剌。
在蒙古草原上,每一次权力交接,无不伴随着腥风血雨,王罕也不例外。当初为了保证自己汗位的稳固,防止弟兄们挑战自己的权威,王罕对同胞们举起了屠刀,不少人成了刀下之鬼。在这场手足相残中,札合敢不和额儿客合剌由于跑得快,才没有成为王罕刀下的冤魂。札合敢不后来主动投诚,额儿客合剌则远走他乡,流落到了乃蛮部,被乃蛮部亦难赤汗收留。
乃蛮部属于突厥人后裔,生活在蒙古高原西部,居住地在杭爱山以西至阿尔泰山之间,东邻克烈部,西至也儿的石河(今额尔齐斯河)和阿雷撒剌思河(今鄂毕河上游支流),北与吉利吉思接壤,南面隔沙漠与畏兀儿为邻。
多年来,乃蛮部一直想东扩,进一步壮大势力。如今,额儿客合剌这名对克烈部知根知底的落难王子来投,自愿做带路党,乃蛮部自然求之不得,何况额儿客合剌本人能征善战,是一员猛将,亦难赤汗何乐而不为呢?从额儿客合剌的角度来说,自然是想借助乃蛮部的势力从王罕手中夺回汗位,两家合作,各取所需,很快一拍即合。
得知王罕出征塔塔儿人之后,他们觉得此时克烈部必然后方空虚,是难得的好时机,便趁机杀了过来,一举占领了王罕的汗廷,额儿客合剌自立为克烈部新汗王。
等王罕和弟弟札合敢不率领刚刚经历大战的疲惫之师,带着胜利的喜悦往回走,半道上,额儿客合剌突然带领伏兵杀出。蒙在鼓里的王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部下非死即降,伤亡惨重。混战之中,王罕和弟弟札合敢不兄弟二人也被冲散,各奔东西,狼狈逃窜。札合敢不向东,跑到金国边境;王罕马不歇鞍,一路狂奔,投奔西辽。
王罕在西辽惶惶不安地度过了一年,额儿客合剌得知后,向西辽施加外交压力,西辽那时也是穷途末路,内外交困,也不想为了王罕这样一个失势之人得罪克烈部,便下令将王罕驱逐出境。
可怜王罕只好骑着一匹瞎马,赶着五只母山羊和一头骆驼,到处流浪,最后流浪到古泄兀儿湖一带,在凄风冷雨中苦苦挣扎。
此时,他想起了向铁木真求救。
铁木真得到消息后,立马亲自去迎接王罕,并派人找到了札合敢不,帮王罕收拢四散的旧属。1198年,王罕在铁木真的帮助下,杀回了黑林汗廷,从额儿客合剌手中夺回了克烈部可汗的宝座。
这一年来的遭遇让王罕刻骨铭心,他发誓要让乃蛮部付出代价。
1199年,乃蛮部亦难赤汗死了,丢下一个漂亮的小寡妇,名叫古尔别速。按照当时草原上的寡妻继承制,老汗王去世后,他的妻妾由儿子们收继(生母除外)。亦难赤汗有两个儿子,长子古出古惕·不亦鲁黑,次子拜不花。拜不花继承了汗位,被称作太阳汗(又称作塔阳汗)。
古出古惕·不亦鲁黑心想老弟你得了江山,这美人就该让给我了吧,但很显然,太阳汗江山、美人都想要。古出古惕·不亦鲁黑冲冠一怒为红颜,索性另立山头,自称不亦鲁黑汗。
乃蛮部内讧,让王罕觉得可以趁机下手,一雪前耻。
鉴于乃蛮部的强大,王罕邀铁木真、札木合一起联合讨伐乃蛮部,札木合和铁木真都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只是札木合和铁木真前不久有过十三翼之战,心中的疙瘩难以解开。
王罕试图通过并肩作战让两人冰释前嫌,但很快发现他的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为了避免尴尬,王罕和札木合一起安营扎寨,铁木真单独扎营。
经过对敌情的分析,三人觉得,如今乃蛮部一分为二,柿子捡软的捏,先拿弱小的不亦鲁黑汗下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罕、札木合、铁木真率领大军翻越杭爱山,进入科布多湖泊地区,向不亦鲁黑汗的营地逼近。不亦鲁黑汗哪里是对手,很快战败,仓皇向兀鲁黑塔黑山(即阿尔泰山,位于科布多河上游)转移。王罕和铁木真穷追不舍,不亦鲁黑汗让部将也迪士卜鲁黑殿后应敌,自己率领主力继续向西转移。
也迪士卜鲁黑根本经不起王罕和铁木真的猛攻,没多久便成了俘虏。王罕和铁木真率领大军继续追击不亦鲁黑汗,在乞湿泐巴失湖(今乌伦古湖)附近追上不亦鲁黑汗。
不亦鲁黑汗眼看摆脱不了,只得硬着头皮交战,一场恶战后,乃蛮军主力被消灭殆尽。不亦鲁黑汗杀出重围,狼狈逃窜,一路狂奔至叶尼塞河上游谦谦州(今俄罗斯图瓦共和国唐努山地区)躲了起来。
王罕总算出了一口憋在心头的恶气,和札木合、铁木真商议一番后,便决定胜利回师。
在和不亦鲁黑汗作战的过程中,王罕和铁木真一直担心太阳汗会出兵救援,但在整个作战过程中,太阳汗自始至终没露面。王罕以为太阳汗胆怯不敢应战,故在回师途中放松了警惕。
其实,太阳汗并非像王罕想象的那样简单,虽然与不亦鲁黑汗有怨恨,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岂能容忍外人欺辱,得知王罕率领联军入侵后,便计划派兵救援,但没想到王罕和铁木真作战实在迅速,等他派兵赶到时,战斗早已结束。
太阳汗料定王罕率领的联军返回时必经杭爱山,遂命手下大将可克薛兀撒卜勒黑在杭爱山拜达里格河谷拦截。
如果乃蛮部在拜达里格河谷潜伏下来,来个突然伏击,必然会让王罕和铁木真防不胜防。不过,可克薛兀撒卜勒黑此人作战勇猛,一贯目中无人,自视甚高,不屑于这样做。他自恃兵强马壮,想堂堂正正两军对垒,一举击溃王罕和铁木真。
可克薛兀撒卜勒黑在拜达里格河谷前安营扎寨摆开阵势,坐等克烈部、札答阑部和乞颜部联军的到来。
至夕阳西下,薄暮冥冥之际,王罕、札木合和铁木真率领大军携带大量俘虏及牲畜等战利品缓缓而来。
可克薛兀撒卜勒黑麾下有两万多乃蛮部精兵强将,远远望去,军容整齐,在河谷口黑压压一片,列阵候敌。半途突然遭遇敌人拦截,颇让王罕和铁木真感到意外。
王罕和札木合、铁木真一番合计,觉得如今将士们经数次大战,又长途奔袭,已是疲惫之师,仓促应战,未必能讨得便宜,不如暂休整一晚,明天再作打算。
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战(1189-1206年)
王罕遂以天色已晚为由,向乃蛮部提出明日再战。可克薛兀撒卜勒黑自认为稳操胜算,便答应下来。
跟以往一样,当天夜里,铁木真单独安营扎寨,王罕和札木合另设一营。
夜幕降临后,王罕正要休息,札木合来访。札木合故作神秘地说:“王罕安答,乃蛮人对我们的行军路线如此清楚,突然出现在面前,你不觉得有点蹊跷么?据我所知,铁木真有可能要投靠乃蛮人,借助乃蛮人对你我不利,不可不防啊!”王罕本来就是个猜忌心很强之人,再加上耳根子软,听了札木合这番话,顿时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说话。
札木合对十三翼之战一直没法释怀,只是对王罕和铁木真的关系有所忌惮,趁着难得的机会,想离间王罕和铁木真,然后借乃蛮人之手,除掉铁木真这个心头之患。
见王罕不说话,札木合知道他被打动了,便决定给王罕心头再添一把火,“王罕安答,别看铁木真现在表现乖巧,但内心咋想谁知道,不可不防,再说了,额儿客合剌的事你还没忘吧。”
王罕手下一名叫做古邻的部将看不惯札木合背后煽风使坏的嘴脸,出于义愤,大声说:“你与铁木真是安答,怎么说这样的话呢?”
此刻,王罕却是另外一番心思。额儿客合剌勾结乃蛮部夺取汗位之事,是王罕心头挥之不去的痛。额儿客合剌是自家骨肉兄弟,尚能下手,铁木真虽然与自己情同父子,但毕竟是外人,这世间事,谁能说个准?何况此刻乃蛮大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万一铁木真真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半夜里杀过来,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王罕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战,古邻的提醒哪里听得进去,临阵投敌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决定和札木合一起,趁着夜色偷偷撤兵。
次日,天蒙蒙亮,铁木真赶来议事,谁知面前却是空荡荡的营地,只留下尚未燃尽的篝火。
友军撤走,仅凭一己之力肯定没法战胜乃蛮部两万大军。铁木真也只好趁着敌人尚未觉察之际,率领本部人马另择别处,安全撤离。
待到天大亮,红日初升,可克薛兀撒卜勒黑才发现敌人逃遁了。对王罕一伙胆小如鼠,怯战夜遁行为鄙视之余,可克薛兀撒卜勒黑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愤怒之下,命令大军立即穿越杭爱山峡谷,追击王罕。
王罕回到土拉河营地没多久,可克薛兀撒卜勒黑率领大军赶到。面对来势汹汹的乃蛮大军,王罕命儿子桑昆应战,桑昆岂是可克薛兀撒卜勒黑的对手?没交战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溃败之际,连妻儿都被乃蛮人俘虏了。
得知御敌失败后,王罕开始追悔当初不该听札木合的话,可事到如今,除了豁出这张老脸,向铁木真求救外,别无出路。王罕给儿子桑昆和弟弟札合敢不下死令,让他们重整旗鼓,组织人马,顶住乃蛮人的进攻,等待铁木真援军的到来。
接到王罕的求救信后,铁木真不计前嫌,派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等四员猛将马不停蹄地率兵前来救援。
等铁木真援军赶到时,克烈部已是危如累卵。可克薛兀撒卜勒黑作战异常勇猛,骑在马上,手中一口大刀舞得像风车一般,在两军之间来回驰骋,犹入无人之境,王罕大将帖勤忽里和亦秃儿肯玉答忽都命丧在他的刀下。
乃蛮军愈战愈勇,克烈部渐渐不支,桑昆此时已是惊弓之鸟,眼瞅着形势不妙,便想调转马头逃跑,孰料就在此时,乃蛮人的箭矢雨点般射了过来,桑昆的马中箭受惊,将主人掀下马背。乃蛮军一拥而上,打算活捉桑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木真援军赶到。博尔术是神箭手,张弓引箭,箭无虚发,乃蛮军纷纷中箭倒地,桑昆趁机捡了一条性命。
援军的到来,使得克烈部士气大涨,两家兵合一处,发起反击,乃蛮部被突然杀出的铁木真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渐渐不支,只好回撤。克烈部趁机夺回了被乃蛮人俘虏的族人和牲畜。
在危难之际,铁木真伸出了宝贵的援手,使得王罕父子和克烈部转危为安,王罕感动得不行,为了感谢博尔术的救命之恩,嘉奖他一件皮衣和十只金杯,父子俩还亲往铁木真营中致谢。
王罕满怀感激地说:“当年我落魄之际,也速该帮助聚拢了克烈部的百姓,我才得以登上汗位,今天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又帮我抢回被敌人俘虏的百姓。这种恩德,我不知怎么才能报答,唯有日夜向长生天为他祈祷。”铁木真听后,赶紧说:“我们情同父子,作为您的儿子,我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整个草原上没有人敢为难我们。”
两家在一起敞怀饮酒,酒席间,王罕还让自己的儿子和铁木真论岁齿,让桑昆尊铁木真为兄长。
此时的铁木真和王罕父子背靠背,相互依存,潜在的分歧被融洽的气氛遮盖了。因为此刻,他们还要面对其他共同的敌人。
第二节 阔亦田之战
铁木真不会忘记泰赤乌人给他带来的苦难,如今已是羽翼丰满,自然会拿泰赤乌人开刀。1200年春,王罕、铁木真在萨里川(今克鲁伦河与土拉河上游之间)会师,征讨泰赤乌部。
泰赤乌部首领阿兀出把阿秃儿、塔儿忽台乞邻秃黑知道,铁木真已是今非昔比,单靠自己的力量肯定不是对手,便向蔑儿乞人求援。蔑儿乞人是铁木真的仇人,本着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的精神,立刻派忽都、斡儿长率军前来救援。
很明显,就算是泰赤乌人和蔑儿乞人联手,也不是铁木真与王罕联军的对手。泰赤乌部很快被打得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泰赤乌人犹如惊慌失措的羔羊,被撵得无路可逃,铁木真没有忘记,当初塔儿忽台乞邻秃黑是如何对待他们母子的,于是下令除恶务尽,绝不放过他,塔儿忽台乞邻秃黑劫数难逃,终被斩杀在战场。
泰赤乌人的下场引起了合答斤部、山只昆部族的关注,他们开始对铁木真势力的扩张产生警惕,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袭击的目标。
说起来,合答斤、山只昆本与乞颜部同出于一个远祖。铁木真称汗之时,曾派人去联络,不料他们根本看不起铁木真这个后起之秀,将羊血和脏器泼到铁木真派去使者的身上后,把他们撵了出来,这在蒙古人看来,是一种极端的羞辱。
铁木真本来对他们还保存一丝幻想,残酷的现实使他明白过来,想在草原上生存下去,血缘、亲情这些根本靠不住,一切都要靠实力。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他暗自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让合答斤、山只昆人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合答斤、山只昆有着蒙古人的彪悍勇猛,金人将其视若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欲除之而后快。从1196年起,金人先后发动了三次北伐战争,除了讨伐塔塔儿人之外,合答斤、山只昆、弘吉剌部等也是金人重要的征讨对象。
1198年,完颜襄、完颜宗浩率领大军北征蒙古草原诸部,合答斤、山只昆、弘吉剌等都遭到重创,势力严重削弱,再无力对金朝构成威胁。不过数年征战,金朝自身消耗也很大,便主动实行战略收缩,将边防战线从草原后撤,这恰好为铁木真腾挪出了战略空间。
金人退出,意味着草原上再没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进行压制,各部落之间新的厮杀又要出现,而这恰恰是金朝君臣最希望看到的。只要草原上诸部之间陷入无休止的仇杀,就无暇南下,这对金人最有利。
首先挑起战争的就是合答斤、山只昆两部,面对铁木真的崛起,他们不能无动于衷,与其等到铁木真完全强大起来后吃掉自己,还不如主动出击,将他消灭于将起未起之时。
合答斤、山只昆主动联合塔塔儿、朵儿边、翁吉剌等部,计划取道捕鱼儿海(今贝尔湖),袭击铁木真和王罕的营地。
联军尚未出发,铁木真已经得知了消息。铁木真的岳父,弘吉剌部的德薛禅提前派人通知了他(《史集》称是弘吉剌部首领迭夷通知了铁木真)。
铁木真、王罕决定将计就计,在捕鱼儿海设下埋伏,专等他们来送死。合答斤、山只昆等部尚且蒙在鼓中,浑然不知,大军大摇大摆地向捕鱼儿海挺进。等诸部联军抵达捕鱼儿海时,铁木真、王罕率军突然杀出,一时间,诸部联军被杀了个晕头转向,仓促之间,死伤无数,很快作鸟兽散了。
多年的战火洗礼,使得铁木真学会审时度势,绝不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每次战后,他都将战利品大多数让与王罕。表面上看,他吃了亏,实际上赢得了人心。反观王罕,为获得一些金银财物和人口牲畜沾沾自喜,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两人一比较,高下立现。
此时,札木合也没闲着,他觉得铁木真到处征战,四处树敌,恰恰是给自己团结草原诸部的机会,他想把所有铁木真的敌人和对手号召起来,纠集在自己周围,一举彻底消灭这位让他爱恨交加的安答。
蒙古草原的冬季漫长寂寥。大雪漫天,刺骨的风在呼啸,但严寒没有阻止住札木合,他频频派出使者,冒着风雪穿梭于草原诸部之间,展开游说攻势。经过一个冬天的游说,泰赤乌、乃蛮、蔑儿乞、塔塔儿、合答斤、山只昆、朵儿边、亦乞列思、弘吉剌、豁罗剌罗、古出兀惕、斡亦剌共十一部响应札木合。
1201年,十一部首领齐聚额尔古纳河、根河与得尔木尔河三河汇合的忽兰也儿吉(意思是红色的河岸),推举札答阑部札木合为古儿汗(意为众汗之汗),为诸部盟军的最高统帅,然后杀骡马对天盟誓,宣誓齐心协力,一起征讨铁木真。此次会盟几乎囊括了整个漠北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声势浩大,前所未有。
由于上次泄密导致作战失利,此次会盟,特意强调任何人不得向铁木真走漏风声。为了表明心志,众人站在河岸边一起用脚踩踏河岸,河岸在众人齐力踩踏下,轰隆隆坍塌,坠入河水之中,又一起举刀砍伐树木,落叶纷纷坠地。众人齐誓,若背叛盟约,就跟岸土落叶一样,不得善终。
仪式搞得很隆重,大家都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表示与铁木真誓不两立,决一死战。草原上,两大泾渭分明的对立阵营形成,一方是以札木合为首的诸部联盟,另一方为铁木真和王罕,两者一比较,铁木真就显得势单力薄。
然而,所有这些,也仅仅是停留在表面而已。
实际上,各部落心中各怀鬼胎,无不指望别人去送死,自己坐收渔利。由于铁木真战无不胜的战绩,能否战胜他,大家心里都没底。豁罗剌罗部的豁里歹(《史集》称火力台,《圣武亲征录》称抄吾儿)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把事情做绝,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偷偷给铁木真送去了情报。
铁木真此时驻扎在克鲁伦河上游的不儿罕山的古连勒古地区(今蒙古国肯特省臣赫尔河河源)。铁木真获得情报后,马上着手做战争准备,并立即通知王罕,让他速速派兵前来,联合御敌。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铁木真觉得不能被动防御,最好主动出击,出其不意打乱敌人的部署,也好摸清敌人底细。铁木真命阿勒坛、忽察儿、答里台三人为先锋统帅,王罕派桑昆、札合敢不、必勒格别乞担任先锋官,两家兵合一处,顺克鲁伦河一路向东挺进。尽管士气高涨,但铁木真仍然不敢轻敌,毕竟此次作战不同于以往,为了确保及时掌握敌军动向,他先派出哨兵侦察敌情,以便为作战掌握准确的情报。
此时,札木合也在调兵遣将,命泰赤乌部阿兀出把阿秃儿、乃蛮部不亦鲁黑汗、蔑儿乞部忽都、斡亦剌部忽都合别乞各率本部人马,兵分四路,沿额尔古纳河谷向铁木真营地扑来。
札木合的四路先锋部队行至赤忽儿忽山时,被铁木真的哨兵发现。哨兵立刻马不停蹄赶回去汇报,敌人马上就要来了。时值傍晚,铁木真决定赶在敌人之前抢占有利地形,于是命令部队快速行军。等札木合先锋部队抵达时,铁木真和王罕的联军已经占据了赤忽儿忽山、扯克彻儿山和阔亦田一带的阿阑塞,此处依山傍塞,居高临下,地势非常有利。
此时,薄暮冥冥,夜色降临,双方约定,待到次日天明再战。
第二天,开战前夕,或许是为了鼓舞士气,不亦鲁黑汗、忽都合别乞声称他们会“札答”之术(魔法之意),招来雨雪袭击铁木真和王罕联军。二人取来一盆清水,放入据称是取自牛马肚中的石头(大概牛黄之类的),然后装模作样,在那里手舞足蹈,念念有词,祈求长生天帮助。
说来也奇怪,也许是巧合,明明晴空万里,刹那间风云突变。天色变暗没多久,一场雨夹雪从天而降。众人瞠目结舌,还没回过神来,孰料忽然风向大变,狂风携带雨雪没有吹向铁木真和王罕,反而刮到札木合联军自己这边来。
札木合联军一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更加上冰冷刺骨的雨雪打在脸上,士兵们慌乱起来,顿时乱了阵脚。事已至此,岂能无故罢兵。札木合顾不了太多,下令冲锋,士兵们只好眯着眼,高一脚低一脚摸着向前爬。
铁木真和王罕军队居高临下,敌人完全暴露在他们脚下。面对乱成一锅粥,匍匐前行的札木合联军,铁木真沉着迎战,下令弓箭手张弓引箭,射向敌人。
札木合联军根本无法避防从天而降的箭雨,纷纷中箭倒地,本来就军心不稳,现在连对方影子都没看清就死了一大片,士卒们此时已无心恋战,掉转头争先恐后地逃命,奈何战场地势狭窄,大军拥挤到一起,根本疏散不开,相互踩踏死伤无数,不少人被挤下山崖,摔得尸骨无全。
铁木真见状,趁势下令出击。札木合临时拼凑起来的同盟军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任何凝聚力。眼看形势不妙,众部落头领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尽快稳住阵脚,而是着急撤出战场,保存自己的实力。
乃蛮部不亦鲁黑汗和斡亦剌部忽都合别乞眼看法术不灵,非但没有伤及铁木真和王罕军队,反而害得自己损兵折将,急忙下令撤离,带领自己人马,一个向西,一个向北,仓皇逃离,跑回各自驻地去了。
泰赤乌部阿兀出把阿秃儿发现两支盟军溜走,而扎木合的主力部队还连个影子都没有,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决不能被别人当枪使,便也带领自己的部众逃往斡难河下游。
蔑儿乞人和铁木真有深仇大恨,本抱着和铁木真血战到底的信念,可现在三支盟军都逃跑了,单靠自己的力量,哪里是铁木真和王罕联军的对手,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愤愤地撤兵,向薛凉格河方向撤退。
铁木真和王罕没有乘胜追击,他们在等待札木合的到来。
札木合此时率领联军主力还在不紧不慢地行军,他有自己的小算盘。泰赤乌部、乃蛮部、斡亦剌部多与铁木真有宿怨,让他们做前锋,肯定会拼命厮杀,等两家战斗到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之际,再率领大军杀出,坐收胜利果实。相反,假如前锋作战失利,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没有任何损失。由此可见,札木合只会玩阴谋诡计,毫无信义可言,没有一丝担当,终究难成大器,根本不配做盟军领袖。
札木合得知前方兵败,四路盟军各自狼狈逃窜,他的卑劣性就暴露出来了,非但不去支援救助,反而趁机打劫盟军的辎重物资,众部族一看,都一哄而散。狠狠抢了一把之后,札木合带着自己的人马向额尔古纳河的东北方向逃之夭夭了。
就这样,本来是一场生死之战,最终犹如一场闹剧般地结束了。
第三节 收服哲别
阔亦田之战后,铁木真和王罕兵分两路,分头追击。王罕在额尔古纳河一带追击到札木合和蔑儿乞人,走投无路的札木合只好向王罕投降,蔑儿乞人逃往巴尔忽真脱窟木地区(今俄罗斯贝加尔湖东面巴尔吉津河一带)。
泰赤乌部人在阔亦田兵败后,逃到斡难河下游苟延残喘。铁木真决定彻底消灭泰赤乌人,一雪前耻。
现在的铁木真今非昔比,他决定不再出兵奇袭,而是发动正面进攻。大军顺着斡难河河谷而下,两天后,抵达泰赤乌部人驻地附近,与之隔河相望。
数十年积累的仇恨,是时候作个了结了,泰赤乌人这次没有选择逃离,决定与铁木真死拼到底。
泰赤乌人据险而守,沿着斡难河摆开阵势,打算趁着铁木真渡河之际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铁木真知道,现在任何奇谋妙计都没有用,唯有强渡过河,直奔敌军老巢。他身先士卒,冒着泰赤乌人的箭矢,率领大军涉水渡河。在滔滔激流中,乞颜部众将士皆奋不顾身,很快冲破敌人防线,强渡成功。
登岸后,铁木真将大军分为十路,在博尔术、博尔忽、赤老温、木华黎等人的带领下分头出击,发起正面强攻,自己率领大军殿后。
两军厮杀很快陷入胶着状态,你来我往,攻防互有移位,从清晨战斗到傍晚,仍然难分胜负。双方将士俱已疲劳,战场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首。铁木真出征以来,首次遇到如此恶战。没料到,此次泰赤乌人的斗志如此强悍,远超出想象,看来想速战速决是不可能了。
当时,铁木真骑马站在高处,指挥作战。很快,铁木真的行迹被敌人发现了,泰赤乌部有一名神箭手,叫做只儿豁阿歹,他盯上了铁木真。从装束判断出是对方统帅,他心想,只要除掉他,便可扭转战局,成功解围。
只儿豁阿歹悄悄向铁木真靠近,拉开劲弓,一支利箭向铁木真射来。正在全神贯注指挥作战的铁木真,没有防到有人突然偷袭,急忙躲闪,但还是迟了一步,只儿豁阿歹射出的箭劲道很大,虽躲过了喉咙要害,但还是刮伤了铁木真颈部静脉,顿时血涌如注,坐立不稳,坠下马来。
众人一看,可汗受伤,便只好匆忙结束战斗,安营扎寨,整顿休息,泰赤乌人也趁机得以喘口气,暂时转危为安。
铁木真由于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状态,众将担心,万一敌人箭镞有毒,那就麻烦大了。者勒蔑侍从铁木真多年,忠心耿耿,担心箭伤有毒,会扩散至全身,便不顾自身安危,伏下身子,吮吸铁木真伤口的瘀血。由于太着急,不少瘀血还不小心咽入腹中。
渐渐地,铁木真的血液从乌黑变成鲜红。者勒蔑听见陷入昏迷中的铁木真呓语称口渴。此次作战匆忙,军营中根本没有牛奶、马乳。
者勒蔑为人胆大,决定冒险去敌营偷取。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他脱去衣服,赤着上身,只身偷偷摸入泰赤乌人的营地。庆幸的是,战斗了一天的泰赤乌人早已人困马乏,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溜了进来。者勒蔑在营地左拐右转,后来在一辆车上发现了一大桶干马酪,将它悄无声息地背了回来,将干马酪兑上清水,搅拌均匀,给铁木真喂了下去。
次日清晨,铁木真清醒过来,感觉好了许多,发现地上有污血血迹,看见者勒蔑一夜未眠,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光着膀子站在那里,便用责备的语气问怎么回事。
者勒蔑遂将昨夜前往敌营偷取干马酪之事复述了一遍,铁木真听完有些后怕,担心万一者勒蔑被敌人捉住,泰赤乌人掌握自己的伤情,趁机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者勒蔑看出来了铁木真有疑虑,便给他解释自己之所以光着上身前去,就是为了万一被敌人发现好做应对,可以称自己受到迫害,被剥夺了衣服,只好光着身子来投奔。取得敌人信任后,会乘机夺取马匹逃回来。
听完者勒蔑一番话,铁木真感动得不得了,饱含热泪,拉着者勒蔑的手说:“想当年,我家遭遇蔑儿乞人偷袭,困于不儿罕山,你冒险外出打探消息。如今,又不顾安危救我,你前后两次救我性命,我绝不会遗忘你的忠心!”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告,泰赤乌部军队已悄然撤走了,有些百姓来不及逃走,还留在营地。
经过多年征战,此时铁木真的思想已与以往有了很大区别,他开始意识到,如果想要称雄草原,单靠杀戮和抢劫是不行的,要设法争取民心,把部族贵族和普通牧民区分开来,只有这样,才会使得自己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壮大。
铁木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诸将都表示赞同。于是,铁木真下令赤老温、木华黎、博尔术追击泰赤乌部贵族,要做到除恶务尽。同时,派人安抚泰赤乌部的普通百姓。
赤老温、木华黎和博尔术马不歇鞍地追击,三天后,终于追上了阿兀出把阿秃儿、豁敦斡儿长率领的泰赤乌残部。悄然之间,将他们包围在当中,决定聚而歼之,决不许有漏网之鱼。
赤老温、木华黎、博尔术带军突然杀出,早已是惊弓之鸟的泰赤乌人仓皇之际,来不及组织人马抵抗。阿兀出把阿秃儿、豁敦斡儿长等贵族家族无论妇孺,全部被杀。
剩余的普通百姓眼见贵族们皆战死,便纷纷投降。在乱糟糟之中,铁木真听见有个妇女哭喊他的名字,觉得纳闷,让赤老温循着声音去找。
赤老温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原来是合答安,在一起的还有她父亲锁儿罕失剌和弟弟沉白,大家久别重逢,喜出望外。合答安本希望铁木真救她丈夫一命,可惜赤老温赶到时,合答安丈夫已死于乱军之中。
赤老温、木华黎和博尔术带领新降的泰赤乌人返回斡难河营地。铁木真得知锁儿罕失剌一家同来,高兴至极,感谢锁儿罕失剌当年的救命之恩,并问道:“你们何不早来投奔啊!”锁儿罕失剌说:“有赤老温在为可汗效命,我就放心了,至于我老汉,一大家子人不好轻易离开,一不小心牵累族人,岂不是罪过大了,因故迟来一步。”
当看到合答安时,铁木真感慨万千。得知合答安丈夫已死,便提出要娶她做妃子。历经岁月沧桑,已难回从前,合答安婉言谢绝了铁木真的一片情意(《元史》称她为合答安皇后,有所出入)。不过,铁木真此后始终将她看作是家人。至于合答安弟弟沉白,也加入了卫队,留在铁木真身边。
铁木真对一个人牢记在心,他便是向自己射了一箭,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那位泰赤乌部勇士,铁木真遂向锁儿罕失剌询问。
此时,只儿豁阿歹就在投降的人群中,知道无法回避,便主动站出来承认。只儿豁阿歹觉得作为一名勇士,岂能毫无价值地去死,遂高声说:“可汗现在处死我,不过是溅污一块巴掌般大小的地皮,但若有幸得到赦免不死,日后遇急流拦路,愿替可汗将它截断;如逢坚石当道,愿用脑袋将它撞碎。此后,愿做可汗腰间刀、背上弓,夜间为耳,白日为目。”
只儿豁阿歹的直率打动了铁木真,决定既往不咎,收他做自己的部下。铁木真给只儿豁阿歹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哲别(意为神箭手)。此后,哲别忠心耿耿,成为铁木真麾下独当一面的大将,被称为“四狗”之一。
及铁木真西征之际,哲别已立下战功赫赫,使得敌人闻风丧胆。他后来独率一支队伍,远征位于今天俄罗斯的钦察草原,死于回归途中,为蒙古帝国立下了不朽功勋。至于锁儿罕失剌,铁木真不忘旧恩,封为千户,锁氏一门俱为高官。
泰赤乌人首领塔儿忽台(即前文中的塔儿忽台乞邻秃黑)侥幸逃脱,成了漏网之鱼,隐藏在北部的密林中。塔儿忽台身边的侍从纳牙阿早就对他不满,眼看他大势已去,便拿下他作见面礼,去投靠铁木真。
塔儿忽台是个超级大胖子,一般马根本驮不动他,纳牙阿父子只好将他捆绑好,放在车上,押往铁木真营地。
草原上根本没有好走的路,车子行动迟缓,没走多远,塔儿忽台的家人追了上来,他们像一群发疯的饿狼,想把塔儿忽台夺回去。要是硬碰硬,纳牙阿父子肯定打不过他们,估摸过不了多久,就被撕成碎片。纳牙阿父亲失儿古额秃急中生智,用刀子抵着塔儿忽台脖子,大声喝道:“你要是被抢回去,我们父子横竖一死,不如现在就把你宰了。”
塔儿忽台见状,立刻怂了,马上冲着自家人喊道:“我曾对铁木真有恩,到他那里,或许念及旧恩,不会为难我,你们要是强夺,无疑是在给我收尸,又何用呢?暂且回去,切不可轻举妄动。”早年乞颜部和泰赤乌部还在放牧时,有次转移牧场,匆忙之间,年幼的铁木真被遗留在营地,是塔儿忽台给捡了回来。有这段往事,塔儿忽台觉得铁木真不会杀自己。
眼瞅着没法下手,塔儿忽台家人只好悻悻回去了。纳牙阿父子押着他继续前行。走着走着,纳牙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对父亲失儿古额秃和兄长阿剌黑说:“我们就这样把塔儿忽台送给铁木真,他必会认为我们是背恩叛主的势利小人,说不定不接纳我们父子不说,还会将我们处死,不如现在将塔儿忽台放了。”
失儿古额秃觉得有理,便将塔儿忽台放了,一家人径自去投奔铁木真,见面后,对铁木真叙述了前后经过。铁木真听后,觉得很满意,对他们做法表示赞同,并说:“如果你们真的将塔儿忽台押来,我定会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将你们处死,你们不肯这样做,说明尚有忠心,以后安心在我帐中听命。”
早年部族的背离,让铁木真饱尝世间苦难,所以他非常痛恨卖主求荣之人,反而对那些在战场上堂堂正正交锋拼杀的勇士给予敬重。在铁木真看来,忠诚是一种美德,那些今天背叛旧主的人,难保明天不会背叛新主,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纳牙阿后来成了铁木真手下一名大将,封为万户。
至此,泰赤乌部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泰赤乌部与乞颜部同出于俺巴孩汗,泰赤乌部的消亡,使铁木真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为他以后称霸草原奠定了基础。
第四节 塔塔儿人的末日
消灭泰赤乌部后,铁木真将征战目标锁定为塔塔儿部。塔塔儿部与乞颜部可谓世仇,塔塔儿人勾结金人,将铁木真远祖俺巴孩汗钉在木驴上致死,铁木真父亲也速该被塔塔儿人下毒暗害,如此大仇,岂能不报?鲜血必须要以同样之物偿还。
塔塔儿人,你们偿还血债的时候到了。
1202年春,铁木真决定攻打塔塔儿人,这一次,他决定永绝后患。塔塔儿人的强悍、狡诈,铁木真太了解了,万一让他们缓过神来,乞颜部此后绝无宁日。彻底铲除塔塔儿人,一方面可以洗刷前耻,保证此后东部边境的安宁;另一方面,相当于斩断了金人伸入草原的一只爪牙(尽管它有时候不听话,反噬主人)。
塔塔儿共分为阿亦里兀惕、备鲁兀惕、察阿安、阿勒赤、都塔兀惕、阿鲁孩六部。经过金人、王罕和铁木真的多次联合打击,塔塔儿人现已虚弱不堪,然而他们内部之间依然内讧不止。
草原上的雄鹰,总不能老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此次出征,铁木真没再通知王罕,他决定单独行动。
以往草原上部族作战,有个现象:战况一旦有利,大家都一股脑儿往前冲;万一发现形势不对,就立刻掉头往回跑,主帅根本约束不住。等战争结束后,大家抢夺战利品,完全是靠抢夺的气力。说白了,大家玩命打仗,就是为了争夺金银、女人和牛羊。但是,这一次不同,铁木真觉得要立新规矩。
战前,铁木真召集诸将及各部族头领们开会,宣布此战必须服从统一指挥,任何人不得擅自进退,若首战受挫,待重新集结,再次发次冲击,决不能自行撤离战场。同时特别强调,战利品不得自作主张掠夺,必须上缴后统一分配,若有人不服从军令,一律斩首。
此次会议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毫无疑问,铁木真通过颁布几条法令,进一步压缩了贵族议事会议的权力,可汗的权力进一步扩大。
铁木真对此次消灭塔塔儿之战作了周密部署,他决定兵分两路。铁木真率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者勒蔑、哲别等带领主力部队,攻打在答兰捏木儿格思一带,此处有塔塔儿人的察阿安、阿勒赤、都塔兀惕、阿鲁孩四部。另一路由铁木真的叔叔答里台为将,率忽察儿、阿勒坛、合撒儿、别勒古台带一支偏师攻打在兀儿失温河地区阿亦里兀惕、备鲁兀惕二部,设法阻止两地塔塔儿人会合一处。
很明显,按照铁木真的作战思路,答里台负责牵制住阿亦里兀惕、备鲁兀惕,自己率领主力全歼塔塔儿人的主要四部,然后回师,两路部队兵合一处,再剿灭塔塔儿剩余两部,争取一鼓作气,将塔塔儿人彻底铲除。
答兰捏木儿格思一带的塔塔儿四部被突然杀出的蒙古军打得晕头转向,仓皇应战,很快败下阵来,铁木真命令穷追不舍。至阿勒灰河和失鲁格勒只惕河流域,双方再次激战,最终塔塔儿人被歼。
再说答里台、阿勒坛、忽察儿一方面的战事,他们心中对铁木真的部署不满,觉得铁木真将肥肉留给自己,把没油水的差事扔给了他们。按理说,他们只要缠住阿亦里兀惕、备鲁兀惕二部,不让敌人脱身就算达到目的了,但由于心怀不满,所以不等铁木真赶来,他们就单独发起决战,战败敌人后,开始疯狂劫掠,将战利品据为己有。
答里台、阿勒坛是铁木真的叔辈,忽察儿是铁木真的堂兄,他们有恃无恐,自以为铁木真不能拿他们怎么着,根本没把命令当回事。
铁木真得知后,其震怒可想而知,命令刚刚公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长辈带头违反,其风不可助长。虽然不能下令将他们斩首,但绝对不能纵容这种目无纪律的行为,遂命令哲别、忽必来前往,毫不客气地没收了三人的战利品,供大家分配。
事后,答里台、阿勒坛、忽察儿非但没有反省过错,反而愤愤不平,认为铁木真赏罚不公,觉得很没面子。恼羞成怒之下,他们索性偷偷离开,投奔王罕去了。
此战,塔塔儿人除了主力部队被歼灭外,还有大量俘虏。如何处理他们,无外乎两条路,杀了或者放了,没有第三条路。因为在草原上,根本没有设立战俘营的可能,想短期内将他们融为自己的族人,其难度恐怕和指望用双手捂化铁疙瘩差不多。
铁木真召集部族贵族,商讨如何处置塔塔儿人,会议决定将他们全部杀掉。世人皆知,塔塔儿人和乞颜部是世仇,一旦选择放回去,按照草原上血亲复仇的法则,多少年后,一旦塔塔儿人恢复元气,必会再次成为心腹大患。更何况,铁木真先父也速该有临终遗言,将来战败塔塔儿人,要一个不留,统统杀掉。
会议的最终结果是,放过妇孺,罚为奴婢,凡是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掉。
不过,对于这种决定,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么多活生生的生命一下子全部杀掉,毕竟于心不忍,更何况塔塔儿人和乞颜部里不少人还是姻亲,比如铁木真弟弟合撒儿娶了塔塔儿姑娘;铁木真本人在此次作战中也娶了一名塔塔儿美女——也速干。
会议结束后,大家分头散去,准备进行屠杀行动。别勒古台紧锁眉头走出大帐时,遇到了也速干的父亲也客扯连。也客扯连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铁木真将如何对待塔塔儿人,便迎上去,向别勒古台打听。别勒古台不大赞同铁木真的决定,再加上他为人厚道,便一五一十地将结果告诉了他。也客扯连听完大惊失色,便急忙暗中通知了塔塔儿人,叫他们做好准备。
塔塔儿人得知后,觉得横竖一死,不如豁出去拼了。他们在袖中藏着利刃,然后利用一切障碍物隐藏起来,只等决一死战。
对于这一切,铁木真浑然不知,屠杀行动还是如期行动。当铁木真的军队进入塔塔儿人营地后,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塔塔儿人以勇猛剽悍著称,如今身临绝境,已无活路,都抱着必死的决心。铁木真的部下万万没想到,塔塔儿人意志如此顽强,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铁木真这方伤亡惨重。
此次屠杀行动进行得并不彻底,相当一部分人得以逃脱。其中有些人是拼死杀出去的,也有一部分人是被有意放水逃出去的。比如铁木真给合撒儿分了1000人,但是合撒儿念在塔塔儿人妻子的面上,杀了一半,谎称全部杀光,却将另一部分人藏匿起来,铁木真知道后,勃然大怒。像合撒儿一样的人还有不少,因此相当多的塔塔儿人逃过了屠刀。
后来,铁木真得知是别勒古台走漏了风声,非常恼怒,便下令剥夺了他参会议事的资格。
屠杀行动展开时,也速干很担心姐姐也遂的安危。也遂刚结婚不久,夫妇二人正躲在附近的森林中。
也速干害怕也遂死在乱军之中,便对铁木真说:“我有个姐姐叫也遂,她比我还漂亮,希望可汗能找到她,我情愿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她。”铁木真听后便派人去寻找。在军队满山搜查时,也遂夫妻二人失散,也遂被找到。她被带到铁木真面前,果然美貌无比,艳若桃李,铁木真当场娶了她,让她和也速干位置并列。
几日后,铁木真和也遂、也速干在树荫下宴饮,忽觉得也遂神色不对,有些黯然神伤,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下令各部族长将自己的族人按部分开,发现有一个身材修长的美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无处藏身。原来也遂的丈夫舍不得新婚妻子,便隐藏在人群中远远观望,也遂发现了他,感到伤感。情敌如仇敌,铁木真岂能容忍,立刻下令将他处死,也好彻底断了也遂的念想。
经此一战,塔塔儿人作为一支独立的势力,彻底在草原上消失了,没多久,弘吉剌部也归降了乞颜部。铁木真将东部呼伦贝尔这块水草肥美的草原纳入囊中,势力迅速壮大。
至此,蒙古草原上形成乞颜部、克烈部、乃蛮部三足鼎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