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逢

寒风清冷，月光冰凉，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加快了脚步。行到消防队门口的时候，两人看到姚芝虞正站在岗房旁边等着。

宁月妩冲她招招手，而后对席修辰微笑道：“我朋友来接我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席修辰疑惑，宁月妩明明是第一次来忻城，不了解自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所在的中队。

“我朋友之前就发短信过来催我回去了，后来问了瑾心就知道了，谢谢你送我。”宁月妩笑着欠身，“你赶紧回去吧，今天好晚了。”

席修辰断然拒绝：“不行，大晚上的绝对不行！”

这时，突然从岗亭窜出一群人，一大片迷彩把宁月妩团团围住，一群人高喊道：“嫂子好！”

宁月妩被弄得悚然一惊，她被一群人包围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席修辰被一群人冲得和宁月妩分开，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你们做什么呢？”

一个小兵探出头来：“席班，我们跟嫂子打个招呼而已！嫂子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太不过义气了！宋班怎么没有陪着来？”

“宋子卿他在医院呢！”席修辰低斥道。宁月妩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朋友，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叫嫂子了，而且还受到这样的“礼遇”！宁月妩被困在一行人之间，小兵不停喊着“嫂子好”，还有的人不停起哄。忽然，一声口哨响起，随后有人把不远处的火圈点燃了，火焰在黑暗的夜空中分外耀眼，宁月妩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大火在沉静的黑夜中发出呼呼的声音，照得中队门前一片明亮，升起的火舌给周围带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随着所有的染料都被点燃，火焰变成了一串字母：I LOVE YOU

火光绚烂，华丽璀璨，只不过不是给自己的。宁月妩的双眸倒映着火花万千，熠熠生辉，一时间看得痴了。如果被这样表白，应是终生难忘的吧。

我爱你。这句话是给谁的？部队里面的热血男儿就是这般，表白也这么激动人心。消防战士经常出入火海，就用这样的方式表白。

宁月妩转头看向席修辰，只见席修辰也看着字母，黑眸里倒映着火光，兀自沉思。他感觉到宁月妩的目光，也转头过来，看向她。

又是一声令下，但见火光爆发，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爆成一个火球，而后火球化成一个立体的心形。宁月妩见到这个，着实又惊又喜。

不得不说，他们都很用心。

这时候排长走了过来，小兵齐刷刷地站立敬礼：“排长好！”

赵排长看了一眼人群：“这么晚了在这里乱哄哄的做什么？！也不看看到没到熄灯的时间！”

一个小兵探头道：“是嫂子来了，我们欢迎她呢！”

赵排长定定看了一群人，迈步欲走：“别闹得太晚了！”

宁月妩这时候喊起来：“等一下，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嫂子啊，我才刚来忻城！”

席修辰也拨开人群：“她不是宋子卿对象，人家在医院陪他呢，你们还不快散了！”

众人愣愣的，然后才退下。赵排长上前，火光照耀下看清她清秀婉约的侧脸，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赵擎，刚刚实在是不好意思，好久没有家属过来，他们这是激动坏了。”

宁月妩怯怯地伸出手，微笑道：“没事没事，只是可惜了主人公没有来，要麻烦你们再准备一次了。”

这时有人起哄：“没事，嫂子您也是席班的媳妇儿，您看到了就好！”

宁月妩不知为何就成了席修辰的女朋友，而席修辰则被众人簇拥到宁月妩的身边：“班长，抱一个！班长，亲一个！”

席修辰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看看宁月妩。宁月妩也不想让众人扫兴，白忙一场，带着怯意地点头。

“那就抱一个，你们别闹了！”席修辰说完，轻轻伸手，温暖的身躯将宁月妩拥入怀中。

第一次是误打误撞，而这一次，是有心蓄意。尽管宁月妩与他保持着距离，但这一次做戏，她还是差点迷了心魂。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若有若无，臂膀让人如此安心。

席修辰抱了几秒就松手，小兵们这才散去。赵擎挥手让其余人等收拾残局，剑眉拧紧：“他们就是欠收拾，甭太在乎。现在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要不要我叫人送你们？”

“没事的。”姚芝虞插话道，“我们刚刚已经电召的士了，马上就来了，可以送我们回去。”又对席修辰说，“你们也赶紧回去吧，麻烦你了，送月妩送那么远。还有排长先生，也赶紧回吧。”

赵擎目光锁在宁月妩的脸上，适才他将宁月妩眸中的一抹欣羡收入了眼中。他低头看着脚尖：“行吧，我先回去了。”

宁月妩点点头，推着席修辰：“是啊，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等会儿坐出租车回去，你比我还辛苦，不能再麻烦你了！”宁月妩学着军人的语气，“席修辰同志，向后转！齐步走！不许回头！”

许是平常习惯了号令的缘故，席修辰立刻转身回去，然而没几步，他就驻足停下：“你这个傻妞凭什么号令我！”

“现在我是长官！”宁月妩看着他，“听话，快点回去。”

“那你们路上小心啊。”席修辰再三叮嘱才转身回中队，临进入大门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宁月妩向他招招手，让他赶紧回去。

出租车很快就到达消防中队的门口，宁月妩同姚芝虞上了车。上车前，她往消防队的建筑望去，走廊上，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在灯光下不甚清晰，但是看一眼就猜得出肯定是席修辰。

这个傻瓜，怎么还站在风口吹？都说了会有出租车，而且两人就站在岗房的旁边，有消防官兵在站岗，根本不用担心。

她挥了挥手示意再见，而后，他也挥臂示意，宁月妩才进了出租车。

坐进出粗车，姚芝虞问道：“我记得半小时前你就给我发短信说出来了，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想起刚刚惊心动魄的场景，宁月妩仍心有余悸，把手提包放在边上，附耳小声道：“刚刚路上遇到歹徒了。”

“什么？席修辰不是在旁边吗？”姚芝虞讶然，转头看着宁月妩，目光里闪烁着紧张，“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宁月妩不知，只能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可能是亡命之徒吧，就一个歹徒。”

“东西有没有少？”

“没。”宁月妩手指紧紧拽着自己的包，“还好席修辰把他打晕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证件丢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厦城。”

姚芝虞沉吟：“以后再忻城晚上尽量少出门吧，这才第二天……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之前听闻忻城治安蛮好的。”

宁月妩耸耸肩：“不知道，人品不好遇到坏人了呗。”

两人回到酒店后，各自洗漱完就倒头大睡。宁月妩睡前还嚷嚷着元瑾心的名字：“哎我说芝虞，瑾心她今晚真不回来啊？”

“嗯，她说要好好照顾她的兵哥哥。”姚芝虞已经是哈欠连连，“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和你一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搭上兵哥哥了！”

宁月妩吐了一口气：“好吧，她也真行的，都跑到忻城来了，真好。”

“放心吧，瑾心虽然看上去人挺大咧咧的，但还是会注意分寸的，只是去照顾病人而已。赶紧睡吧，你不是说明天还要去云灵山吗！”

“嗯，晚安。”宁月妩按下台灯开关，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她明亮的清眸流光回转，望着天花板，良久才翻了一个身。

那耀眼的火光，当真很美。

窗外。

星辰与月共长明。

病房内。

宋子卿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挂着点滴，一旁的元瑾心已经累得趴在病床边睡着了，传出一声一声的浅浅呼吸声。

宋子卿睁开双眸，心疼地看着元瑾心。本来，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已经是最大的惊喜，没想到此刻还会陪在自己的身边……她一定很累吧，从火场里出来，迷蒙之中，好似有她的哭泣之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此时的她就像是熟睡的小猫咪一样，安静地趴在床头，无比驯服，惹人疼爱。宋子卿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快要被挤下去的手臂往里面提了提。

这个小小的动作立刻惊醒了元瑾心，她睁开双眼看着他：“你干吗？”警觉的语气中还带着困意，双眼朦朦胧胧的。看清是宋子卿后，方放软了语气，“阿星你醒了啊，身上还难受吗？”说着用手摸了摸宋子卿的额头，看看宋子卿的体温如何。医生说过，宋子卿的伤口可能会发炎，如果发烧了，就说明发炎了，要赶紧汇报。摸了摸宋子卿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过后，元瑾心才叹了口气：“还好没发烧。”

“怎么了？看你紧张的，睡都没睡好。”宋子卿手指捏了捏她滑腻的小脸，唇边是幸福的笑意，“刚刚怎么那样的语气，吓我？”

“没……刚刚做噩梦了。”说起噩梦，元瑾心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竟然在大冷天吓出冷汗。

“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说给我听听。”

元瑾心不肯：“没事的，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说不说？”宋子卿开始撒娇。平时一旦宋子卿这样，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元瑾心都会乖乖就范。而若是元瑾心耍脾气了，宋子卿也是，黏她一天都嫌不够。

元瑾心垂眸对着白色的床单出神……那样的白色，纯洁，却也是另一种象征，所以，她更喜欢红色，而不是白色。

“我梦见你不见了。”元瑾心垂下眼帘，素手紧紧抓着白色的床单，留下清晰的痕迹，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宋子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真的很怕你出事！”元瑾心说到后面，声音开始难以连贯，“宋子卿，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双眼闭着被送出来有多担心！”

宋子卿嬉皮笑脸的神色被沉寂所取代，他只是用手掌盖住元瑾心的手背，静默无言。的确，消防兵这个职业十分危险，但是他能如何？既然来到部队，他就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为了消防事业，他必须奋不顾身，在冲进火场的那一刻，他思念的是元瑾心，可是，哪怕再危险，再思念，他也必须进去救火。

这就是军人，这就是消防员。

选择了责任，就只能先放下儿女情长。他没有很多的时间来陪瑾心，就连关心也很有限，往往都是在忙，甚至平时连听瑾心抱怨也没有时间。

两地分隔，相见成难，让一个女孩子这样和自己谈恋爱，太难了。他没能给她什么东西，除了一颗真心，一片爱意，一句我爱你。

“对不起。”千言万语，他只能说出这一句。作为军人的女朋友，要付出太多，而消防员的女朋友，付出的会更多。

元瑾心笑着，可她此时勉强牵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对不起什么啊？这本来就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我看上你了。”

宋子卿无奈地笑笑，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小调皮。”

“就调皮。”元瑾心为了逗他，吐了吐舌头。

宋子卿话锋一转，悠然道：“我可是听到你在车站花痴呢，嗯？怎么了，一看到兵哥哥就花痴了？没看到我？”

元瑾心做出糗状：“啊……没有吧……”心里想着，她当时和月妩没有谈论得很大声吧？当时她也不知道宋子卿会在火车站执勤，前晚电话里宋子卿也只是说去执勤而已，没要去火车站。如果知道宋子卿在火车站，还离自己那么近，她压根不敢说出那些。

“还骗我。”宋子卿又捏了捏她的下巴，“我都听见了，下次花痴的时候别那么大声，还好你没说哪一个很帅可以当男朋友，要不看我和你没完。”

元瑾心见他也没责怪之意，拉住他手臂软声道：“兵哥哥你最帅了，其他的我也只是欣赏下而已嘛，远星你还不放心我？那我以后就天天看兵哥哥去。”

“行了，逗你哪。”宋子卿拿她没办法，每次开玩笑自己都会败下阵来，到底不及人家伶牙俐齿，每次斗嘴自己都输掉。

“我知道。”元瑾心只是笑，而后上下看了一遍他全身，“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等会儿医生就来了。”

“胸口闷，全身酸酸的。”见元瑾心神色变得紧张，他忙道，“没事的，寻常情况而已，只不过是累坏了。”说完，他勾了勾手指，让元瑾心倾身靠向自己，“妞儿，过来，让大爷我抱一抱看看有没有变胖了。”

“去你的，还大爷。”元瑾心嘴上虽然不服，还是乖乖让他用单手环住自己，“明明之前就没有抱过，还说看看变胖了没有，你也真是的。”

宋子卿嘿嘿一笑：“看照片不也看得到？这一次来真人版的，更有肉感。”

“宋子卿，你还是那副德行。”元瑾心伸手抓了抓宋子卿的头发，抓得宋子卿疼得叫停：“欸欸欸，亲爱的快停下！头发本来就不长了，当心被你全抓光了，到时候你就要跟和尚谈恋爱了！”

元瑾心当场就笑出来。和和尚谈恋爱……这种比喻也就宋子卿他说得出来。

这时候，响起了叩门的声音。医生咳了咳，走进病房内：“病人刚刚醒来，现在还是需要静养的，不宜做过于剧烈的运动。”

病房的门并没有关好，两人就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很显然，医生已经看到了刚刚两人开玩笑的场景。元瑾心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对医生说了句“那就麻烦您了”就想要逃出病房。

就在她要抽身的时候，衣角却被宋子卿暗中抓住，元瑾心低眉拉了拉衣角，看到宋子卿用口形说道：“陪我。”

看到元瑾心不好意思的表情，宋子卿继续做着口形说：“留下来陪我，等会儿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小秘密？小女生的八卦之心被宋子卿勾起来。是什么秘密？关于谁的？强烈的好奇心让元瑾心留了下来，她静静坐在边上，只是不敢去看那个医生。

有小护士走过来，医生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这时候，宋子卿弄了弄眼色，元瑾心看去，发觉是宋子卿在对着小护士挤眉弄眼。

小护士无意间看到，脸色绯红。元瑾心则是气鼓鼓的，鼓着两个香腮，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瞪着宋子卿。她举起小粉拳晃了晃，示意他等会儿要挨揍。宋子卿假装吓得闭紧双眼，逗得元瑾心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