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胡士莹 15通

胡士莹（1901.4.4.～1979.3.8.），字宛春，室名霜红簃，浙江平湖人。杭州大学教授。主要著作有《话本小说概论》《弹词宝卷书目》《宛春杂著》等。

德栋先生：

在很早以前，我就在景深兄所编的“俗文学”上读到了您的文章，知道您对讲唱文学很有研究，特别是关于变文方面。

非常感谢您给我许多指示和补充。傅惜华先生的《宝卷总录》，过去，我从未听到过，真是孤陋寡闻得很。现已函京友设法借阅，不知能弄得到否？

最近，在《文学遗产增刊》四辑上看到李世瑜先生的《宝卷新研》，他对宝卷提出了新的看法，值得我们研究的。

您提供的增补目中，有几点还要向您请教。

①《平安宝卷》与《生死牌宝卷》内容是否相同？恐即是拙目中的《抢生死牌宝卷》。（第100页）

胡士莹1

②《万里长城宝卷》或许就是《长城宝卷》。（90页）

③《黄氏女宝卷》或许就是《三世修道黄氏宝卷》。（74页）

④《喜鹊桥宝卷》或许就是《鹊桥宝卷》。（112页）

可惜得很，花了二十多年搜集来的这些弹词、宝卷，已于三年前让给别人了。原因是因为我内人患了极其难治的重病，多方张罗医药费，结果还是人物两亡，真是我一生最痛心的事！

拙目中不是弹词而误收进去的一定不少。《榴花梦》是根据阿英的记载，我并没有见过。在这些方面，还希望您多多教益。此颂

著安

胡士莹五月四日（一九五七年？）

赐示请寄杭州文化区浙江师范学院。

德栋先生：

好久不通信了。我校反右斗争一直到八月中旬才告一段落，不久我就到上海去，走访了赵景深兄，知道您已回青岛了。您这次有没有到北京，傅惜华的“宝卷目”检到否？您上次开给我的弹词目，没有注明收藏者，是您自己所藏，还是山大所藏？请见告。

回杭以后，校里虽然还没开学，可是零星的事情却很多，直到今天才寄给您这封信。

日前，友人赵万里见告，从《永乐大典》中（原本在国外）觅得《薛仁贵征辽事略平话》，拟加标点出版，这是一个新的发见，值得注意。此颂

撰安

弟胡士莹九月十二日（一九五八年？）

德栋先生：

我因事去上海多日，昨回杭获诵手教，欣悉大著即将出版，并有补弹词目，极盼先睹为快。拙编弹词目，去年补充后交去，以第一版未售完，再版尚无期。薄古厚今，古典文学书籍，出版者骤少，且业务忙录〔碌〕，亦无暇此及也。

我也在搞文学史工作，主要是小说、戏曲部分。晚清文学，大纲由我起草，以材料缺乏，一时难以搞好。

我近拟搜求一些晚清戏曲方面的书，不知您有没有收藏。现在要访求的主要是下面的几种，您如见到或收藏，希示知。

1.《海国英雄记传奇》；2.《武陵春传奇》；3.《安乐窝传奇》；4.《轩亭血传奇》；5.《鬼燐寒传奇》；6.《迷魂阵传奇》；7.《人天恨传奇》。山大图书馆不知有藏本否？

这几天，啰嗦的事情很多，恕不能详谈了，祝您工作顺利。此致

敬礼

弟胡士莹 1月5日（1959年）

我校已改名“杭州大学”。（另有“浙江大学”，校址相去不远。）

德栋先生：

承赐大著《曲艺论集》，谢谢。

拙编《弹词宝卷目》，确甚粗糙。弹词目因孔、凌、郑诸家原目均简，因亦仿其体例。又因资料复查为难，只好如此。先生所补，完备多矣。去年弟曾根据先生所示及赵景深、谭正璧诸兄所藏，补录不少，版已排就，但以第一版未销完，搁置至今，尚未闻有再版之期。（《杨乃武奇案》第一回下书听雨楼主人编，先生亦漏列。《十二美人玉蟾奇缘》，弟藏有一部，当初误以为小说，故未列入。《玉楼春》系小说，弟亦知之，深恐有同名者，故仍之。）

先生所释“变”字之义甚确。

《十六不谐》，明代已有之，见冯梦龙《山歌》卷一“睃”字条附录。冯梦龙幼时已闻此曲，则较《十和谐》更早三四十年矣。总之，此等小曲，故为明代产物。产生年代，当在嘉靖前后，不知先生以为何如？匆复，即颂

著安

弟胡士莹上一月十九日（一九五九年）

德栋兄：

今天接到您的信，知道您又出去了一趟。想是很辛苦了。

我的《吟风阁》注释工作，基本上已完成。（年底交稿。）札记前面的引论，我预备就作为《吟风阁》的序言。因此，希望您能把《红牙小谱》中的两个短剧早日抄下，以便可能补充进去。这是不情之求，希见谅！如果兄实在没有时间抄，可以托人抄（抄费照算）。

您准备把戴书重新标点付印，很好。希望早日完成这个工作。

《弹词宝卷书目》的补订，早已完毕。从原来的128页，大约可增至200以上，约增一倍弱。不过补订稿已为友人携去上海，不在手头，具体内容，未能奉告。（此书短期内恐无再版希望。）

西谛兄过去曾搞一本弹词选，未印出。今夏听说中华要约人搞，恐怕还没有人吧。弹词，一般说来思想性较强的作品少，搞起来有困难。倘做研究工作，的确存在着不少问题。

话本文章是否写得成，还是问题，如果能写出，一定就教高明。此颂

著安

弟莹上十一月廿三晚（一九五九年）

德栋先生：

您59年除夕和在沪写的信都收到了。由于这几天工作特别繁忙，稽复为歉！

您这次南来，我一直在等候着，不料您因时间匆促，未能来杭，使我失望。杭地旧书并不多，但也可以看看，以后希望能抽空来一游。

《红牙小谱》的曲牌（您上次写给我的），最近我和钱南扬研究一下，觉得跟南戏没有什么关系，疑是梆子腔之支流。因此，不抄原文也没关系。但我对于曲牌未作深入研究，已函询景深兄，如果确与戏文无直接关系，那就不必抄了。承您关切，谢谢！

此间同学拟选一本冯梦龙的《山歌》，要写一篇序言，苦于从元代以来民歌发展的材料很少，着手为难，您于这方面研究有素，能否加以指示？勿复，即颂

著安

弟莹上（19）60年1月4日

德栋先生：

一月七日的信早已读到。《红牙小谱》不必抄了，原因是它里头的两个短剧，牵涉到地方戏，比较复杂，不易搞清楚，因此不预备写进《吟风阁》序言里去了。

我对于“梆子腔”不太明白，你这方面的常识比我丰富得多，将来还要请教。关于元以来民歌发展材料，如有，有暇时请示知。明代这些小曲，是不是从金元散曲发展来的呢？还是别有来源？两者之间的关系又怎样，是不是可以单从曲调上研究出它的发展规律来？这些问题，我有些模糊，有空时祈赐教。学期正在结束，忙得很，下次再谈。此致

敬礼

弟莹上 1月18日（1960年？）

德栋先生：

好久不通音问，殊以为念，不知您近来写些什么书？弟本学期脱产搞《辞海》的编写工作，也很忙碌。

日前山东柳子戏剧团来杭演出，此间同学均不知柳子戏的源流和演变，我手头也没有此项材料，希望您把柳子腔的产生和发展情况，约略示知为感。（有何作品及参考书？）

学期行将结束，又极忙迫，一切容后再谈。即颂

著安

弟莹上二月一日（一九六一年）

回函请寄杭州松木场教师宿舍四幢六号。

德栋我兄：

手教敬悉。出乎意外，本学期我被派到上海搞《辞海》的集体编写工作，匆匆于上月十九日就道，来此已旬日，开会忙，尚在务虚阶段，稍缓即正式开始修订工作。此次集体编写，系集合华东区专家及大专教授百四五十人于一堂，（也有从北京来的。）可谓洋洋大观。郭绍虞、赵景深、刘大杰均在内，弟不同组，尚未遇见。为期约三个月，或许更长些。工作殊为艰巨。

兄手书昨由内人转来，柳子戏材料邮递较慢，而内人适下厂（短期），恐须稍缓才能转来也。

“夜读短书”的名称很好，内容必更可观。札记性质的书出版的很少，其实这类书颇有用，但未必合青年人脾胃。弟亦颇想写些笔记之类的东西（抄抄而已），但时间少，欲做“文抄公”而不可得，更谈不到著作了。《吟风阁》交稿后将排印，由于搞《辞海》的经验，发现某些注释有问题，顷已收回。抽空修改后再交去。匆复即颂

撰安

弟莹上三月二日晨（一九六一年）

通讯处：上海黄浦路15号浦江饭店303室。

德栋道兄：

前复一信，谅邀台览。弟因事于前日返杭，始得看到柳子戏材料。惟因在杭时间短促，此间工作又极紧张，拟将此材料暂置弟处，为时约一个月，以便细阅或摘录，不知尊意以为何如？

景深兄因复旦课忙未参加，绍虞、大杰均因病未来。弟参加语词组，实非其所长也。匆颂

撰安

弟莹上三月廿一日（一九六一年）

德栋道兄：

前承您赐借“柳子戏介绍”，于数日前读毕，已由邮奉还。谢谢。弟于柳子戏，系初次接触，谈不上研究。但觉得跟民歌的关系很密切。

这几天，私事特别多，白天忙着编写，晚间私人酬应多，因此，您的来信，迟迟未复，一搁就是半个月。

《辞海》的工作，领导上说争取五月底完成，根据最近的进度来看，完成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语词组约有三万余条，二十余人工作。的确，我参加语词组是工作本身的需要，（文学史组由复旦包办。）也由于各单位的分工。最近我校领导来信要我提早返杭，因有两个专题报告要我担任。如此间同意，我或许在五月中旬回校。匆匆，即颂

撰安

弟莹四月十日晨（一九六一年）

德栋道兄：

手教敬读。《辞海》工作，迄今闻尚未结束，弟被临时调回，讲课外，又有毕业论文（研究班）指导工作，因此，不能再去沪参加矣。弟所讲专题，一为“中国古典白话小说的民族传统和艺术特征”，一为“说唱文学”，均东拼西凑，不印讲义，提供一些材料而已。

姚梅伯《今乐府选》，多年前有人曾以两册样本见示，索价甚昂，册数多少，不肯说明。风闻梅伯书散出后颇有缺失，此书虽已残阙，仍极有价值，因介之浙馆，成交后，检点册数，较预料者缺少更多，所收罕见本并不多，不免失望。冯梦龙《挂枝儿》似系选本，唯当时翻检匆促，尚未细察，一俟校务稍暇，当去一查。知关锦注，先此奉闻。即颂

撰安

弟莹上 6月26日（1961年）

德栋道兄：

手书敬悉。《挂枝儿》阙少部分，遵嘱不再抄了。闻该书现已付排，兹将着手整理冯氏《山歌》。趁假期的空暇，姚书目录，已匆匆录出，但子目仅录“第几出”，出名亦不遑迻录。

《嘤求全集》，也已草草读一过。此公一生潦倒，书信中大都是酬应语及呼吁之辞，且不记年月，只能约略推知他的行踪。（没有什么事迹可以摘录。）晚年却与妓女多所接触，有好几封信是给妓女写的。这些信，《文章游戏》中想已有之。

郭老的研究是肯定的，但他说陈云贞就是陈端生，似可商酌。一般人认为《再生缘》是陈端生髫龄所写。郭老亦认为陈文述“以寄别凤离鸾之感”为不可靠。我却以为陈文述的话是值得注意的。《再生缘》未必是端生髫年之笔。盖在丈夫充军的情况下，如果明显地表现“别凤离鸾”之感，恐怕也有忌讳。因此，她放出了烟幕，逐回叙明年月（慎重其事地），以作回避。陈文述所说，倒是实情。“婿不归，此书无完全之日”，不是相符了么？

偶阅孙楷第《东京书目》，谓《文苑楂橘》内有《负情侬传》及韦十一娘事。韦十一娘故事，除《文苑楂橘》外，不知尚见于他书否？所谓清末四大奇案，我仅知其二，即杨乃武与张汶祥，其他不知何指。山大图书馆对于小说戏曲方面的书籍，有什么罕见本，便希见示。

浙图藏潮州唱本及长沙唱本各一套，约共三四百种，鼓词很少，弹词约百余中〔种〕（大部分系我的旧藏）。潮州、长沙等地唱本，华东师大（1960年）曾印有目录，我校也有之，但不全。三处所藏唱本内容大约相同，不过种数容有差参〔参差〕。

暑期很快即将过去，您青岛避暑大约也将期满了吧。这封信仍寄在济南，或许不致延搁吧。此颂

撰安

弟莹八月廿七日（一九六一年）

姚书目及嘤求尺牍内容，另邮挂号寄奉。

德栋道兄：

前后两信均收到。您患慢性的神经性溃疡，应该多多疗养，保重身体为要！

缪的尺牍，看来是非常失望的，其中都是些通常酬应语，不是喊穷，就是谋事情，丝毫也找不到说唱史料，不过略略知道一些他在粤的活动和生活情况而已。缪的作品，有《四书对语》《一瓻笔存》，我没见过，“香艳丛书”也收有两种。《藕花庵诗词钞》，迄未找到。缪的为人，我看绝不像蒲松龄，才情相差很远，似不可同日而语。

您对《山歌》所提的五点意见都很好，我觉得《山歌》既然有明刊本流传，当然应以刊本作为底本，再校以其他抄本。

浙馆所藏北方说唱材料，有是有一点的，据说并不多，而且分散各处，没有集中起来，也没有目录。我曾托馆方抄目直接寄给您，他们办事非常拖拉，恐怕要迁迁〔延〕时日吧。（材料分散，我无法抄录。）

《文苑楂橘》和《花影集》的确应该重印出来。暑假期内，上海古籍书店派人来杭，征求重印古书意见，我曾提了一些意见。（上海古籍书店除业务外，还负有重印古籍的新工作。）您不妨把您所认为应该重印的罕见本写信给上海古籍书店，或者中华书局。

《文史哲》复刊第一期能否买到？（我从第二期起已订。）《天山雪传奇》演李自成故事，值得注意，我没有见过。

山大图所藏旧小说，如有罕见本，希抄目见示。《梧桐影》似系秽亵小说，这类小说，我见得太少了。如字数不多，将来拟录一副本。多年前此间冷摊有一《肉蒲团》刻本，索价三四十元，未购。后来一直没见到过。闻吴晓舲〔铃〕藏此类书很多，不知确否？此颂

著安

弟莹九月廿二日（一九六一年）

华东师大印俗曲目录，另邮奉赠。

多年前此间旧书店有《西湖遗事》一种，咸丰刻本，题古冶清波居士编，为北京东安市场书贾郑某购去，弟欲购无及。此书可能是《西湖一集》之翻刊本，可能不是，疑不能定也。兄去京之便，或可踪迹之。南扬为弟同乡同学，通讯处：南京中央路大钟新村39号。

德栋道兄：

接到您十月九日从青岛寄的信，知道您为了尊夫人的病而忙忙碌碌，又不知道您在青岛停留多久，因此拖延到现在才作复，很歉！

《中外群英集》，我早已翻阅浙图及校图卡片，都没有这本书，实在令人失望。以后旧书铺里当代您留意。《涂说》也不知道刊行过没有。《招子庸研究》此间也找不到。何惠群，我连名字也不知道，以后当注意他的著作。

晚清文学，无论诗文戏曲小说等，精彩的不太多，但政治倾向性非常鲜明，这是它的特点，是吗？近来买书确实很难，订阅报章杂志也难，许多新书我都没有看到。

郑州大学所藏的书，您前曾提到过有些善本或罕见本，关于小说、戏曲方面的，如果您手头有目录，希寄我一阅。上次寄您的信和华东师大所印俗曲目，想已收到。俗曲目是送给您的，不必寄还。

我最近课事很忙，容后再谈。匆祝

撰安

弟莹十月卅一日（一九六一年）

傅惜华（1907.6.15.～1970.12.23.），又名傅宝泉，字仲涵，号涵庐，别署寒山，笔名傅大兴、蒲泉等，室名碧蕖馆，自署碧蕖馆主，北京人。满族，正白旗。戏曲理论家，藏书家。著有《缀玉轩藏曲志》《中国小说史略补编》，编有《子弟书总目》《宝卷总录》《白蛇传集》等。
李世瑜（1922.2.～2010.12.29.），天津市人。天津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著有《现代华北秘密宗教》《宝卷综录》等。
赵万里（1905.4.4.～1980.6.25.），字斐云，号芸盫、舜盫，浙江海宁人。现代著名版本、目录学家。著有《北平图书馆善本书目》《馆藏善本书提要》《海源阁遗书经眼录》等。
原信列出8种，其中第3种与第4种重复，皆为《安乐窝传奇》。
孔、凌：指凌景埏《弹词目录》，见于《东吴学报》3卷3期（1935年7月），共录弹词181种（包括马廉经手，向北京孔德学校购进车王府弹词部分）。郑：郑振铎的《西谛所藏弹词目录》，见于《小说月报》17卷（1927年6月）的号外，共录弹词117种。
谭正璧（1901.11.～1991.12.），字仲圭，笔名谭雯、佩冰、璧厂、赵璧等，上海嘉定人。著有《弹词叙录》《曲通蠡测》《评弹通考》等，有《谭正璧学术著作集》行世。
收到信封背面记“复，寄上《柳子戏介绍》一册。2月21日”。
郭绍虞（1893～1984.6.23.），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刘大杰（1904～1977），笔名大杰、雪容女士、绿蕉、夏绿蕉、修士、湘君、刘山等，室名春波楼。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指1960～1961年郭沫若对于《再生缘》的研究。
孙楷第（1898～1986），字子书，河北沧州人。古典文学研究专家。著有《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日本东京所见小说书目》《小说旁证》《也是园古今杂剧考》等。
何惠群，字和先，号介峰，广东顺德人。清嘉庆九年（1804）广东乡试解元，嘉庆十四年（1809）进士。作有《叹五更》与《客途秋恨》《吊秋喜》粤调说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