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代序 高昌

世间美好的事情,是爱有回应 作者:高昌 著


代序 高昌

那捧玫瑰的手,仿佛就是这世界的中心……

新诗的出现是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文学现象之一。关于新诗的起源,学界说法众多。胡适先生1919年的《谈新诗》中将新诗的出现称作“八年来的一件大事”,是从1911年辛亥革命来算的。帝制崩塌,思想解放,确实为新诗的诞生做了思想上、时代上的诸多准备,而就目前史料所见,还是以胡适先生1917年2月在2卷6号《新青年》发表《白话诗八首》为最鲜明的一个标志。此前此后,出现了众多的尝试者和探索者,“牛叉”纷呈,“大神”众多,共同组建了新诗初年的灿烂星座。

新文化运动的洪流,冲开了各种礼教、家法的重重堤坝。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呼声,在当年那种封闭沉闷的心理环境中激起了澎湃的巨浪。《妇女杂志》《学生杂志》等新式报刊纷纷推出“爱的专号”“配偶选择专号”“青年与恋爱专号”甚至“离婚专号”,各种爱情观念在这一阶段的新诗题材中占了巨大的份额,也给我们今天的阅读带来强烈的历史感和在场感。

自我意识的觉醒,个性情感的宣泄直至性爱观念的变化,是社会理念变化的一个最直观的标志。傅绍先先生在1926年出版的情诗选集《恋歌》的卷头语中说:“我们中国,向来禁谈情爱,男女爱欲,差不多大家看作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但是上帝造人的时候,早拿情爱注在我们祖先的血管里,流传下来,直到今日。所以我们一面虽被桎梏般的礼教束缚着,一面仍旧要任情地歌唱,将我胸中的悲哀,欢乐,愉快,抑郁完全抒写出来。……恋爱是创造人间唯一的工具。我们知道社会的文明,是由生物进化而来,那生物进化不是由两性爱来的吗?所以可以大胆的说,恋爱是神圣的,是艺术的,板着面孔的道学先生,固不配反对,就是我们也无所用其忌讳。亲爱的青年男女们,你爱她吗?你爱他吗?快尽情的唱。道旁的弟兄,园中的姊妹,正在这里等着你们,——唱呵,尽情的唱呵。”这段话写在新诗诞生后的第一个十年即将结束的时候,这里的“尽情”二字,尤其值得关注。

郭沫若先生在1920年1月18日致宗白华先生的一封信中说:“只要是我们心中的诗意诗境底纯真的表现,命泉中流出来的Strain,心琴上弹出来的Melody,生底颤动,灵底喊叫,那便是真诗,好诗,更是我们人类底欢乐底源泉,陶醉的美酿,慰安的天国。”这里的“生底颤动,灵底喊叫”,其实也就是“尽情”二字而已。

打开这本来自久远年代的爱情诗集,就仿佛走进一个玫瑰色的梦境。有数也数不清的浪漫的细节,有美丽如画的风景,有隽永如诗的哲思和深情,有蓬勃的梦,有绿色的爱,更重要的是有纯真的感觉……

空气中悬满了春的音符。轻轻一碰,就是回肠荡气叮叮咚咚的千千阕歌。歌词中的每一句,都是玫瑰、玫瑰、玫瑰……谁能相信,在萧索的苟且现实里,还有一些生活在过去年代里的人,曾经手捧着孤独的玫瑰,小心地守护着一缕缕浪漫的春光?他们手捧着的那些温柔的芬芳和甜蜜的情感,在这个沉重的现实主义的世界里或许太清浅太轻微了,但是比火更灼热的是心灵,比夜更明亮的是眼睛,比酒更芬芳的是玫瑰——那玫瑰的小小的花盏里,贮满了幸福的呼唤和欢乐的想象。

这本爱情诗集里的每一颗心,都是柔软的,所以才有爱、有同情、有滚烫的温度、有柔韧的弹性和鲜红的色彩。那些野性的汉字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豪迈。那些含羞的汉字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柔情。我爱那些飘香的真挚的汉字,还有那些温暖的柔软微笑。我爱那些奔驰的滚烫的汉字,还有那些苍凉的起承转合。我爱那激动人心的悄吟,也爱那豪爽温馨的独白,还爱那些烈酒般的拥抱和热吻……

正如鲁迅先生所言,“这是血的蒸气,醒过来的人的声音”。触摸那久远雄浑的沧桑岁月,感受那原始本真的天然风光,倾听那桀骜不驯的动人天籁,贴近那单纯的、干净的、朴素而美丽的博大和宽广……随便长成一棵草,或者任意开出一朵小花。愿意是什么颜色的就是什么颜色的,愿意是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头顶是蓝蓝的广阔的天空,脚下是金色的辽阔的大地,身边是奔放的自由的风和豪迈的纯洁的歌声。这些宽肩膀的汉字们,高嗓门的汉字们,细线条的汉字们,含糖量高的汉字们,总让我有一种奔腾的冲动,有一种驰骋的欲望。仿佛扬鞭一啸,就可以雄姿英发地千里奔驰,远远甩开身后万丈红尘的所有束缚与名缰利锁的所有羁绊……

当然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无法把那束玫瑰从遥远的年代“想”到眼前的这台电脑屏幕上。那双捧玫瑰的手仿佛太遥远了,太遥远了,遥远得仿佛真的就只是一个玫瑰色的缥缈的梦。但是请相信,没有微信号的人也有爱,不会打手游的人也有梦,没有坐过高铁的人也有充满激情的远方。

远方,许多沉重的桂冠和黄金的宝座都像麦秸垛一样随着火焰散尽了光辉,这玫瑰却仍然年轻,捧玫瑰的手也仍然芬芳。那捧玫瑰的手指引着灵魂和梦想的方向,仿佛就是这世界的中心……

笔者写这篇序言的时候,恰好是2017年的2月14日。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有很多美丽的爱情故事在尽情地盛开着。想起我自己当年谈恋爱的情景,仿佛心头还涌动着甜蜜的波涛,如今我的儿子也开始悄悄写爱情诗了。调皮的时间跑得可真快。我很高兴把这些遥远年代的情诗推荐给今天的男孩女孩,算是来自情人节的一份特殊礼物吧。浸满了爱的文字是有温度的,春天万岁,真情万岁,荷尔蒙万岁!

最后,在文末附一首我自己写于1988年的短诗,作为选注这本诗集的一个小小纪念吧:

梧桐树下的约定

蛋黄的月光像个美丽的梦

蛋清的月光像份遥远的情


梧桐闭上沉醉的眼睛

茑萝绷紧柔弱的神经

好像寻找着什么秘密

好像等待着什么约定

云朵飞翔着的乌青的翅膀


悄悄被早晨的露珠洗干净

2017年2月14日北京左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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