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卫八处士[24]
杜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25]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26]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27]
问答未及已,儿女罗酒浆。[28]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29]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人生的聚散,从来就没有可以掌控的规律,前一刻还在举杯痛饮,分别后可能就永远无法再见。在交通和通讯不发达的古代,不论是远宦外地,还是避乱他乡,只要离开了同一片土地,朋友间重会的可能性就会急剧降低。这也是古人如此重视远行离别的场合,写下了如此多经典的送别诗篇的原因。
相知相见如此困难,友情就显得越发可贵。诗里杜甫和卫八处士已经二十年没见,在二十年间他们各自成立了家庭,生活处境有了很大的改变。但见面以后,两人却没有任何生疏之感,依然像原先一样把酒言欢,即使是从没有见过杜甫的卫八的子女,也能立刻与杜甫相处无间。这说明两人的友情和志趣与结交时别无二致,不论年华消逝、朋友离散、人事变迁,都不能使之改变分毫。
虽然在相处一夕以后,两人又将分别两地,不知今生能否重会。但是即使不能重会,也相信彼此的初心和“故意”不会变化,也相信对方在某一时刻会怀念自己。这样的友情,比那些时时相聚却貌合神离的朋友,显得更为珍贵和感人。
[24] 处士:未做官的士人。
[25] 参与商:参宿与商宿,分处西方与东方,当其中一个升到地面上,另一个即下沉地平线下,故永不相会。
[26] 热中肠:形容心情激动。
[27] 父执:父亲的朋辈。
[28] 罗:张罗。
[29] 累:接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