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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斗县令:从济南相到平民

曹操大传(上下册) 作者:子金山 著


第五章 斗县令:从济南相到平民

19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东这一方水土养了什么人?

古代山东人竟然集中了国人的所有的优缺点:儒学圣地,民风尚武;礼仪之乡,强盗巢穴;遵纪守法,打家劫舍;耐劳直爽,懒散爱吹;善于冒险,保守顽固;历代英雄辈出,汉奸奴才不断;既忠君爱国,又偏爱造反;养育过万世师表,产生过一代妖后。

曹操来就任的济南国,就位于现在山东省的中部。

当时的济南国下辖十县,整个侯国的官场情况大概是这种情况:如果把大小官员全部推出去砍头,兴许有个把冤鬼;要是隔一个杀一个的话,那肯定漏网一大批。尤其是十个县的县令、县长(东汉时万户大县为令,小县为长),无一不是捞钱大师,并且个个与中央权贵、宫内宦官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在对待东汉朝廷的态度上,济南人充分体现了山东人的上述特点,黎民“拥汉安刘”;百姓造反踊跃。

西汉时的城阳景王刘章对汉朝有功,济南人就建祀纪念,一个小济南国竟达六百多处,百姓借祠前阔地成集设会,祠内常年香火不断,人民对大汉朝的忠心可见一斑;黄巾军举事,济南人积极响应,踊跃参加,而且作战剽悍异常,对大贤良师张角的忠诚度像对大汉功臣磕头一样虔诚。

曹操上任前对这个即将由自己治理的侯国调查研究了一番,对官风民俗已了解了八分,剩下的两分他要靠自己的眼睛实地观察,做到十分有数。

一天,曹操轻骑简从,进入了济南国境。

前方正逢庙会,城阳景王祠内香烟缭绕,祠外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曹操作为一方国相,当然想去亲身体验一番百姓苦乐。尤其现在黄巾起义之大火虽灭,余烬未断,人群聚集之处,最是反政府分子活跃的地方,不可不防。

到庙会需经过一座小桥,曹操把马交给两名亲随牵在后面,走上了小桥。

“站住!”

两杆长矛十字交叉,拦住了下桥的路。

曹操举目看去,两个差役模样的小伙子表情严肃认真,大声喝问:“干什么的?有暂住证吗?”

曹操暗暗点头,看来此县的县令还不错,尚尽职守,也就老实回答:“过路的,去庙会逛逛,请二位行个方便。”

曹操态度甚为谦和,两名亲随牵马跟在曹操身后,因早有吩咐,只是静看着差役对主人盘查。

“赶庙会?交过路费,每人五个铜子。”这差役并不盘查什么,是设卡收费的。

什么暂住证不暂住证的,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目的是要钱。

“哦?这过路也要交钱?可有收费凭据?”

两个差役对望了一眼,那神情好似遇上了火星人,心想:还没碰上过有敢问收费依据的。

于是其中一个大声骂道:眼长到腚上去了?没看见旁边的官文吗?

曹操顺着一个差役的手指看去,桥边果然竖着一方木牌,上写几个大字:自觉交费,闯关可耻。下面还有历城县令的手署落款。

曹操自然心里清楚,这济南国唯有济南王有权收一切费税,不用问,这是乱收费行为。而且还打着政府招牌,可恶!

“这收费令不是明明写着每人两文么?怎么二位念出来就成了每人五文?”

曹操也不生气,仍然和颜悦色。

“让俺这帮弟兄白忙呀?谁是喝西北风活着的?”

差役的解释的确有理,曹操一时无话可答。

“如此,这庙会就不赶也罢,走,我们回去。”曹操示意自己的随从往回走。

“回去?你们三马三人已经上了桥,就是往回走也要交压桥费,每人两文,马每匹三文,交了钱再走,还没见过有能逃费的。”差役心里暗气:真是个小气鬼,要钱不要脸啊。

曹操明白了:前行后退都免不了这十五文铜钱,这两个差役也不愧挤钱的好手。本来就没打算往回走,不过想看看对方的反应而已,于是示意亲信交钱。

谁知两个收费员看见过路的犹豫,自己先沉不住气了:“看你们这个小气样,一辈子也发不了财,不要凭据的话让你们三个五文,交十个铜子滚吧,再出门甭骑着马充大爷,想省钱在自家炕头上趴着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曹操却不省那五文钱,规规矩矩地让亲随交了十五个铜钱,并索要了收钱的凭据:十五根竹筹。

一路转悠到国都东平陵(今河南章丘龙山镇城子崖东)的国相府衙,竟然积攒了半马褡竹筹,这山东公路上的“三乱”名不虚传,收费站平均不到二十里一家,逢庙会两头都有,来去双交。

曹操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新上任的三把火该先点哪一把了,就从这六百座城阳景王祠烧起!

20

由于对曹操仗杀宦官蹇硕叔父的英雄事迹早有耳闻,十位县太爷人人都胸有成竹,各自有一套对付这新来上司的手段。

准备攀上一起吃过糠的有之;设计扯上一起同过窗的有之;编好一起扛过枪的有之;打算尽快一起嫖娼的有之。

还有两位在朝里的根子硬点,根本就瞧不起这位战壕里爬出来的丘八,不就是杀了几个老农民吗?这祖上缺男根的老兄还能有几把刷子?先给他个下马威再说,掐瘪了你再塞点铜钱撑圆你,不信小羊不吃麦苗!

首次国相召集的联席办公会就在这种各怀鬼胎的气氛中开幕了。

必不可少的官场寒暄已毕,十位县太爷静等国相发表就职演说。

曹操面色凝重,双手捧过国相大印,供在公案正中,趋步案前,正冠舒袖,跪了下来。

不用人教,十县令忙不迭地跟随着跪在曹操身后,个个心中暗骂:啥年代了?还捣鼓这一套!

心里的话谁也不敢说出口,头还是要跟着磕的,国相即一郡太守,对治下官吏具有奖罚罢黜的大权,也就是说自己的饭碗端在人家曹操手里,人在屋檐下,怎会不低头?三拜九叩之时,心里尚念:中午的常规公款招待会议大宴,不知何等规模?

曹操没用语言就告诉了十位县令:现在我是上司,你们只有服从领导的义务。

“赖天子洪福,将士用命,黄巾贼酋授首,余孽雀散,全国的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且越来越好!”这开场白大家颇觉新鲜,怎么先给开了政治形势课?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黄巾余孽亡我之心不死,吾等蒙圣上重托,倚为干城,当为朝廷分忧,解民倒悬,是应警钟长鸣于耳,社稷常挂于心。”县太爷们有点懵了,怎么这办公会喊起了政治口号?这位国相到底想说些啥?甭费那脑筋,先跟着大家喊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据密报,济南国内,黄巾余党猖獗,借城阳景王祠百姓集会之际,蛊惑人心,意图不轨,实乃朝廷心腹大患!”曹操话锋一转,直奔自己的主题,“本相现严喻,立即拆除所有城阳景王祠庙,禁止私成庙会,撤除济南国境内所有收钱路卡,以免激起民怨,之前所搜刮的所有不当之铜银阿物,以今日之前一年为界,造册补实解入国库,违令者本相必当以黄巾同谋论处,先斩后奏,力斩不赦!”

县太爷们这下才真傻眼了,敢情这位新国相是专来拆庙的呀!撤除关卡,禁止庙会,这是要断爷们的财路啊,那还不如先刨了俺们祖坟,宰了俺们爹娘呢!

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正襟危坐,就是没有一人说出“遵命”二字。

俗话说“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就看双方谁摆的谱大;两军对阵,先比气势;两个泼皮动老拳,就看谁豁得上拼命。

曹操先声夺人,一句“先斩后奏,力斩不赦”镇住了形势,连原先想给曹操下马威的那两位也瘪了,忘了事先对同僚吹下的牛皮,低头不敢吭声,正应了那句老话:官大一级压死人!

曹操严词已毕,立时和颜悦色:“诸位大人有甚难为之处,不妨当堂明言,本相不怪罪直言相谏之人,实是贼情严重,万望诸位大人体谅本相难处。”

见事情有转机,一位白须县令率先壮胆发难:“大人初到任上,大概尚未明了济南民俗:此方百姓皆我大汉良民,百姓报国之心拳拳未可相欺也,城阳景王祠,香火相传数百载,所燎皆尽民意,聚敛无不民心,况且所供乃我大汉先王,毁之关乎民望,损之断乎圣德,万望大人三思而后颁相令,则先王幸甚,百姓幸甚!”

曹操微微一笑:“本相承教,诸位可还有异议?尽管道来,容本相斟酌。”

见有人带了头,其他县太爷们立时胆壮,各自义愤填膺、深情无限、凄惶可怜、老谋深算、虔诚恳切、亲密无间、惶恐万分、胸有成竹、慷慨激昂、推心置腹、意味深长、声泪俱下、深谋远虑、巧舌如簧、口吐莲花、一脸无辜、满面真诚、唾沫四溅、语重心长……限于笔者才疏学浅,不再罗列了。

“先王圣庙,关乎国本啊!”

“失民心者失天下也!”

“民心未可欺也!”

“呜呼!悲哉!”

“有关圣体,有关大人前程啊!”

……

曹国相极有耐心,谦虚恭敬地等待大家各抒己见。看看县太爷们口干舌燥,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咳嗽一声,大堂登时鸦雀无声。

“天色不早,时已近午,各位大人远来是客,曹某当尽地主之谊,就在这堂上便餐可好?”

国相英明啊!

21

大堂上下,一片欢腾雀跃。曹操两手稍按,止住大家激动的情绪,继续陈述午餐方略:

“吾等既食君禄,当忠君之事,既为百姓父母,当与百姓同乐,今天本相购得府衙四周百姓之家常所食,与诸位大人共享。”

县太爷们一时还没回过味来,心说反正是吃的国家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管他啥饭呢,先不掏腰包混个肚圆再说。

曹操两掌相击,堂下相府差役闻声送上饭来,十几个差役每人一方木托盘,上面大概为了讲究卫生,盖了与黄巾军头顶的一样的黄巾,令人不禁怀疑这每个托盘上面摆放的莫不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十位县官中的聪明之人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曹操热情如故:“本相初来乍到,当算新人,所以应开新蔚先河,咱们今天就摆一个新型的接风宴,今天的午饭济南国百姓想进而无钱购得,有此物充饥也不至于饿殍遍地,与之相比,吾等幸甚!”

挥手之间,差役扯去蒙遮食物的防尘黄巾,一股酸馊之气立时溢满大堂,众县令屏住呼吸往托盘之上看去,一个个不禁几欲作呕:每个托盘之上,放一个人头大小的黑绿菜团,也不知是什么野菜或树叶做的,又难猜用何物把它们粘在了一块,只是隐隐嗅到一股酸苦之气。这怎能是人吃的东西?

曹操却有一股狠劲,率先取过自己面前的菜团,说罢即把手里的菜团向口内送去,大嘴小口,眼见菜团变小,竟然吃得津津有味!县太爷们目瞪口呆,犯了大难:不吃吧,曹国相以身作则,带头进餐,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我能吃你不能吃?学着曹操的样子吃吧,这东西闻着就想吐,入口怎下咽?

曹操已经把这菜团吃到了政治的高度,还有谁敢不吃?性命要紧,狠心吃吧!哇呀!比受刑灌辣椒水还要难受万分,是苦?是咸?是涩?是馊?是酸?抑或是五味俱全!咽喉不由己,偏不往下咽,胃里一阵痉挛,酸水直欲向外翻!真想哭出来:“苦啊……”

问题是脸上还不能显出一丝痛苦状,还要像曹国相一样,进得那么香,吃得那么甜!难煞俺也!

就在县太爷们五脏翻滚,满面虔诚,喉如过刀,品咂香甜之即,曹操面前的馊菜团已被他狼吞虎咽、风扫残云般吃得一干二净,口内还咂咂直响,好似意犹未尽。

由此看来,这吃忆苦饭的历史,可算得上源远流长了。

好不容易,真正的好不容易,众官员进餐完毕,一个个抢着去洗手间方便,至于是不是去吐了,没亲眼目睹,不好胡猜,曹操也显示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没有过于追究。

拾掇了餐具,接着开会。曹国相发了令,差役们捂着鼻子清理满地的菜团渣,将托盘撤下,一个好奇的差役在拿走曹国相的托盘时看见托盘上沾了颗豆粒大的菜团渣,悄悄地放在了舌尖,想体验一下大人是如何受得了这份罪的,突然愣住了:甜哪!哦——曹国相的菜团是蜂蜜做的?噤声!烂在肚里,打死也不能说出去的。

下午的会议上,大家实在没力气发言了,曹操做总结报告,大意是:今天的会议开得很成功,大家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希望同志们今后继续发扬这种优良作风,民主完了,还是要集中的么,本着下级服从上级的民主精神,现在决议如下,注意,决议形成以后,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如有违反,执行纪律!

不用解释,大家都是官场老油条,都明白执行纪律就是砍头的意思。

决议早就写好在丝绢上了,县太爷们打开一看,全晕了!

还是曹操在上午开场白时说的那几句话:“本相严喻,立即拆除所有城阳景王祠庙,禁止私成庙会,撤除济南国境内所有收钱路卡,之前所搜刮的不当之铜银财物,以今日之前一年为界,造册补实解入国库,违令者本相必当以黄巾同谋论处,先斩后奏,立斩不赦!”

22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指普通百姓面对强权恶势时的无奈情形,例如,这十位县令治下的小民便是如此。现在这些县令也在扮演鱼肉的角色,那刀俎的扮演者便是新任济南国相曹操、曹孟德、曹阿瞒。

国相衙门大堂上,十位县太爷接过曹操的书面命令,心头那个苦啊,没想到堂堂国相竟然无赖到这种地步,真是横可忍竖不可忍,但横竖还得忍。

有两位体力、精力实在难以坚持,向曹操惶恐告辞:“属下身体略感不适,恐恙发相府,有失官体,乞国相恩准归县,国相严命,自当谨遵。”

曹国相当然是最为体谅部属之上司,一副关怀之殷切地送出府外,并严命相府二主簿各带二差役,随二位县令归任,暂时不用回来,一来监督诊病郎中尽心给父母官治病,二来协助县令落实拆祠撤卡的重任,感动得两位县令热泪盈眶,心里直后悔贸然请病假,以至连累国相如此费心,出得东平陵城后,看着解差般的相府主簿,心中才不禁大呼:苦也!

剩下的八位县太爷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暗自相互递了个眼色,俱都坚定了同一个信念: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况我八大县令乎?

还是那个白须县令首先亲切陈词:“曹国相年轻气盛,老朽自愧不如,国相大有乃祖英风,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见也!”

这老狗够损的,先把曹操那最不愿意提及的宦官祖父拉出来示众,曹操心火欲炸,不动声色。

“非是老夫托大,昔日吾与令祖曹长侍曾有数面之缘,曹公公是老夫的恩师,如此算来,国相与老朽应是世侄叔之分也,且容老夫向国相略进忠言,苦口良药,未知国相大人见容否?”老家伙这就开始占曹操的便宜了。

曹操立时肃然起敬,起身让座:“惭愧,未知堂中有前辈在座,原谅晚辈失礼,请上座,待晚辈见家礼。”

其余七个县令心里酸溜溜的:“这老棺材瓤子!一眨眼成了曹操的长辈了,这下岂不是把我等也贬了一辈?”

“不敢,公堂之上,岂可续私谊?国相言重了。”此公老而不糊涂,明白明镜匾下,大公无私。

曹操也不再谦让,忽然像记起了什么,询问众县令:“各县现在册二十至六十男丁能聚多少?可逐一报来。”

县太爷们见国相突然转移话题,一时难明用意,说不定国相意欲从本县无偿征夫,一个个聪明地自行打折报数。

还是白胡子先报:“尚能集八百之数,上月给前任呈报过的。”

曹操翻看着自己案上的竹简,微微颔首。其余县令也先后报讫。

“哦?贵县乃万户大县,看,中平元年之前尚能集壮丁五千之多,为何现在精壮如此之少?”

白胡子立时义愤填膺:“皆是黄巾贼害民也!”

“怎么?全被黄巾贼残害了么?”

“大部分被黄巾裹胁从贼矣。”

“当时贵县怎生应付?”

“这——惭愧,老朽年迈无用,避祸北海,战祸过后方回。”

“哦,其余各位呢?”

众官隐隐感到不妙,纷纷指天发誓,各表苦衷。

曹操这时脸色渐暗,冷冷一笑,正言斥责:“本相颍川剿贼之时,授首者济南贼众尤多,尔等坐食君禄,竟以丁资贼,焉得无罪?就算如尔等所述,畏贼远遁,一方长官,又怎逃失土弃民之责?况且贼伏之后,尔等变本加厉,设卡敛财,欲逼民再反,谁信尔等不通反贼?刚才诸位所食之物,尚且难咽,但诸位治下黎民却欲寻此果腹而不可得,你们花天酒地之时可曾记起下有饥民上有君父乎?你们只知城阳景王祠之神道能为你敛财,不见离地三尺,神灵比比,天日昭昭,民心难欺,今昨壮丁之册,较之惊心,竹墨铁证,还有何辩?曹某既蒙君恩,掌此一国,当不负己任,解民倒悬,今日誓以此身报国也!”

众县太爷目瞪口呆,脑袋里一盆糨糊,唯不断跳动两字:“休矣!”

“左右!”

“在!”

“好生侍候诸位县尊,莫要断了今天中午的饮食。”

随着曹操的手势,一名随从提进来一个马褡,曹操伸手接过,往地上一倾,半马褡路卡收钱用的竹筹散在案前:“给他们每餐一个菜团,收他们铜钱一文,这竹筹即是铜钱的收据,每一根竹筹配发给白水一碗,无竹筹者先让他忍着点口渴。”

白胡子毕竟年老胃浅,一听要以刚才已吐尽的菜团为今后的主食,“哇”的一声一股酸水冲口而出。

23

八大县令被关了起来,国相大堂成了反省室,曹操连夜愤书奏章,飞骑上奏朝廷,罪名除贪污公款,勒索百姓外还注明一条:以精壮之丁助贼,暗通黄巾余党!

这下连最牛的后台都怯于出头讲情了,不一日,朝廷批复公文已到,九成九同意曹操所奏,只附加了一句:解一干罪臣至京,由朝廷依法严惩!

就此,济南举国震动,贪官污吏,无不逃亡,城阳景王祠拆除一尽,关卡尽撤,百姓从茫茫乌云中似乎看到了一丝阳光,曹操也随之官声远播。

曹操没用三把火,一把火便烧得自己踌躇满志,内心深处对自己暗暗佩服,小小的太守已经远远不能满足自己对权利的欲望了。

但是——人往往在太顺利时容易遇到这个词——京城的确实消息传到了济南国:被他弹劾押解进京的八位县令得到了比宽大还宽大的处理,六名平调仍任正县职,而且就职的地方比济南国富饶得多;还有两位得到了提升,理由是腹中才学超人,没得重用,大司空之过也;至于曹操弹劾的罪名呢?缺乏直接证据。就此小事化无,下不为例了。

曹操当时刚过而立之年,血气方刚,怎忍得这口窝囊气?你不炒贪官的鱿鱼,我就炒你的鱿鱼!那个“你”是谁?大汉天子汉灵帝是也!老子不侍候了——这个未来的曹丞相真是大牛!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曹操三十一岁,愤而辞去济南相职务,回到洛阳老爸曹嵩的身边。

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是朝廷高官的公子,哪能待在城里当“啃老族”?老爸早已完成了抚养儿子的法律义务,再这样接着啃下去,曹嵩也不干呀。没多久,也不知道老爸使没使暗劲,曹操又被朝廷明诏录用为官员。

还是那个理由:能明古学。还是那个级别:征拜议郎。还是那种工作:专给政府提意见。

看来,曹操和议郎大有缘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算是与议郎这个官耗上了。

且慢,此议郎虽是彼议郎,此曹操已非彼曹操,现在的曹操已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且战功在身,老爸曹嵩的仕途也股票看涨,曹操自己这只绩优股也飙升在即,想购买这支行情看好的原始股票的大有人在,在曹操的家乡沛国谯县,指望老乡曹操发财的更是遍及桑梓。

曹操也的确不负众望,当年即被提拔为东郡太守,家乡的父老乡亲闻此大喜,一个个相互商议着去投奔这个当了一市之长的曹阿瞒,也好跟着混个一官半职,保不齐能连带着封妻荫子,让曹家的祖坟也多冒起几股青烟!

正当乡亲们摩拳擦掌,准备投奔阿瞒大干一番的时候,一个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消息传来:曹阿瞒竟然不识朝廷抬举,坚决辞官不做,就要回到老家来了。

曹操济南辞官,孤身回京,就连上任时带去的两名亲随都没同进退。

也难怪,汉朝末年就业形势这么严重,有谁愿意主动砸掉已经到手的铁饭碗?

这使曹操在感叹世态炎凉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的必要性。

曹操此前做了几天丘八,上瘾了,那多痛快!一呼千喏,人头可以当球踢,相较之下,那几个月的济南国相就显得窝囊了点,与其就任东郡太守,还不如在济南凑合下去呢。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现在曹操得罪的已经不单是一个宦官蹇硕了,拾掇济南国八大县令,实质上是与整个宦官群体较上了劲儿,现在已封侯的宦官们已经公开说他们就是济南国所有县令的后台,与这群心理变态的阴阳人为敌,是十分可怕的,因为他们的背后是皇帝,就算大司农老爸也保不了自己。

除非像大将军何进一样,枪杆子在手,否则只要身在官场,就永远不会有安全感。

就算是一条龙也要等到二月二才能抬头,避小祸下乡,避大祸进城,蛰伏几年未必不是取胜之道。

兵法云:为将者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动如雷霆,不动如山岳!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

后来的魏王曹操这样为自己的辞官归田行文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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