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第一纵队全歼李仙洲集团记

连战皆捷　伺机再战

1946年底1947年初，我新四军第一纵队与兄弟部队在宿北、鲁南连续打了两个大胜仗，歼敌7畅6万余人。当时，部队情绪十分高昂。接着，领导又命令部队向北出发执行重要任务，但不告诉去何处、是什么重要任务。指战员们冒着漫天大雪每夜行军百余里。由于道路崎岖，行军十分艰难，驮着炮与弹药的骡马，累得跌倒后再也站不起来。还有数十万运送粮弹的民工推着独轮车、赶着牛马车和小毛驴，随着部队穿过鲁中山区。就在这时，少数战士开始发牢骚、说怪话，什么“反攻、反攻，反到山东，还是一手拿煎饼，一手拿大葱”；“陈军长的电报滴答、滴答，小兵拉子的脚铁塔、铁塔”。不少人愿意打仗，但不愿意跑路。但是为了打败蒋介石，大家还是情绪高涨、意志坚强，愉快地走呀，走呀，去迎接新的战斗任务、打更大的胜仗。

蒋陈做美梦　进入我罗网

此时，国民党蒋介石正在打如意算盘。蒋介石认为，在华东战场他们已占领了苏中、两淮，并把我华东主力赶到了山东境内。参谋总长陈诚则认为，“共军大势已去”。蒋介石亲临徐州，调集11个整编师、30个整编旅，制订了从陇海、胶济两线南北夹击山东我军的“鲁南会战”计划。

1947年1月31日，南线国民党军8个整编师21个整编旅从陇海路北犯，兵分左、中、右三路齐头并进，主要目标是夺取山东解放区首府临沂。2月2日，北线国民党军3个军、9个师，由第二绥靖区副司令李仙洲率领，从胶济线开始南犯，主要目标是进占我后方腹地沂蒙山区莱芜、新泰、蒙阴一线。然后两路重兵南北夹击，妄图将我华东部队主力歼灭于临沂地区。

根据敌我态势，华野前委作出了保卫临沂，在临沂附近歼敌的部署，我军两个纵队在此驻守。

就在我第一纵队向北移动之际，驻守在临沂的兄弟部队主动放弃临沂，同时向北移动。临沂让国民党军占领后，陈诚得意忘形，大肆吹嘘取得了“胜利”。

此时，狡猾的王耀武得悉我军主力北移，便警觉地命令李仙洲后撤，同时打电报给陈诚要求“准予机动作战”。言下之意就是说，允许他可以随时让李仙洲“机动”地逃跑。陈诚大为不满，回电坚持认为：“陈毅率部放弃临沂向北逃窜，是过黄河避战”，并说“敌军心涣散，粮弹缺乏，已无力与我主力作战”。他不仅不理睬王耀武的要求，并严词命令王耀武：“派一个军进驻莱芜，一个军进驻新泰，诱敌来攻，勿使其继续北窜。”与此同时，还向蒋介石告了王耀武一状。蒋介石给王耀武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务希遵照指示派部队进驻新泰、莱芜。新、莱两城各有一军之兵力，敌人无力攻下。敌如来攻正适合我们的希望，切勿失此良机。”就在蒋介石与陈诚做美梦、王耀武举棋不定之时，我军已按照陈、粟两位首长的正确指挥，撒下了捕捉豺狼的大网，围歼李仙洲集团的炮声开始在沂蒙山区震荡。

蒋军妄图突围　我军钳住不放

2月16日，我第一纵队全部人马到达集结地莱芜羊流店、蒲洼地区，进行攻打莱芜的战斗动员，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2月20日晚上10时，莱芜战役打响。我第一纵队按照野战军司令部的部署，向敌人发起进攻。战斗打响后，双方交战十分激烈，敌人越打越多，炮火越来越猛。这时，由我侦察电台得到可靠情报，原在颜庄的敌第四十六军一个团和李仙洲集团的第七十三军、第四十六军两个军均已到莱芜附近，全部兵力压在一纵前面。叶飞司令一面向野司报告，一面紧急部署迎战。为了能让友邻部队到达后执行共歼莱芜之敌的原定任务，他果断命令所属3个师全力以赴抢占城外有利阵地，把敌人压进城内坚决不让突围。经一夜激战，第一师攻占了城北重要制高点四○○高地，并控制北门外的北铺、小洼等村庄；第二师进占城东戴家花园、吴家花园等地域；第三师攻占城西大小曹村及马弯崖、张家楼等地。敌人顽强抵抗，猛烈反冲锋，有些阵地几经易手。至21日黎明，我第一纵队从北、西、东三面将莱芜城的4万多敌人紧紧钳住，并首先独立担负起原定由5个纵队包围李仙洲集团的任务。

另外几个兄弟纵队，分别在莱芜外围歼灭大量敌人和攻占几处军事重镇。这样，我军不仅完成了战役包围，而且布下了防敌突围的多道关口。

这时，王耀武焦急不安，越想越觉得固守莱芜极为不利。最后狠下决心：与其在莱芜被歼，不如坚决突围！他认为以两个军的强大兵力，在空军掩护下突围定能取得成功。便先向李仙洲下达了“全军突围”的命令，然后向蒋介石写信报告情况和突围的决定。

当李仙洲派出的突围先头部队刚走出莱芜北门，就遭到我第一纵队的迎头痛击，突围与反突围的激烈战斗在莱芜城北四○○高地与小洼村展开。

四○○高地是控制莱芜城的要地，敌人要拼死争夺。2月21日早晨，敌人开始炮击四○○高地，并有4架飞机轮番投掷燃烧弹，烟雾漫天。接着，敌第十五师的一个团分三路向四○○高地进攻。守卫四○○高地阵地的是我一纵二团八连一排。指战员们凭借工事据守，沉着抗击，一次次把敌人打下山去。打垮敌人第四次冲锋时，排长陆贵元头部负伤仍坚持不下火线，带领全排坚持战斗。从上午9时到下午5时的8个小时内，敌人发起了7次冲锋，四○○高地仍巍然屹立，阵地前留下许多敌人的尸体。

穷途末路的敌人无计可施，又企图将小洼村作为逃跑的突破口。接着，李仙洲指挥第七十三军所属的一个团和他的特务营，在9架飞机掩护下，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据守小洼村的是我纵一团一连，他们在兄弟连队协同下顶住了10倍于己之敌的疯狂进攻，硬是阻拦了敌人突围的企图，把敌人牢牢堵在莱芜城内，为我大军最后聚歼敌人创造了条件、赢得了时间。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一连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全连140余人只留下36人。全连的干部除了一排排长王国栋，其余全部伤亡。而被一连打死的敌人，则远远超过一连伤亡的数倍。

在多次反复的激烈战斗中，敌人尽管一次又一次被一连击退，但终不罢休，仍向小高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敌人的督战队使出了绝招，他们把莱芜城北门关上，见到往后退的士兵就开枪，逼迫国民党军士兵冲锋。在持续的激战中，一连的伤员不断增加，同志们手里的子弹越来越少，大家上好了刺刀，准备了石块……

敌人终于爬上了小高地，向小洼村冲来，一场白刃战开始了。在这场拼杀中，一连的战士打得十分英勇，战士陈瑞有凭着强壮的身体和熟练的刺杀技术，先后刺中了4名敌兵，最后终因筋疲力尽栽倒在地。当又一股敌人端着刺刀向他扑来时，陈瑞有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战士彭大昌与殷安洲两人连续刺死4个敌人，最后壮烈牺牲。在一连英勇顽强的战斗和友邻三连、二团八连的支援下，我军勇士硬是用刺刀拼退了敌人。敌人终于害怕了，未敢再贸然发起新的进攻。

下午太阳西沉时，营部通信员穿过敌人火力网来到小洼村，传达团首长关于撤出战斗的命令。一连出色地完成了预定任务，按上级统一部署顺利地撤出了小洼村。

敌人在攻打小洼村的同时，又分四路攻打小洼村右侧高地北铺山。这里的阵地由三连指导员董维仁率领二排扼守。敌人有一路插到东北面三连二排阵地的背后，指向营指挥所，董维仁深感危急：被敌人包围了。营部通信员迅速赶来报告：“副团长命令固守！”敌机在向我军扫射，敌人的炮弹在周围爆炸，硝烟弥漫。董维仁站起来，高举驳壳枪，大声高呼：“共产党员，跟我冲！”他带着三班冲向敌人。另一边，排长江尚华带着四班也反击过来。董维仁和江尚华两边一夹，敌人溃逃下山。双方激战到下午4时，三连又掩护一连撤离了小洼村。

为表彰这场漂亮仗，战后华野和纵队领导授予一团一连“人民功臣第一连”的光荣称号和写有“气壮山河”字样的锦旗。三连二排也荣立大功，被命名为“江尚华大功排”。

敌人出笼　全部葬送

是日，我军还截获了李仙洲集团决定突围北撤的情报。野司迅速作出部署，决定在敌人突围途中设下口袋阵地，命令围城部队在城北放开口子给敌人“让路”。同时，命令一纵司令员叶飞指挥在莱吐公路西侧的3个纵队和八纵司令员王建安指挥在莱吐公路东侧的3个纵队，待敌先头部队进入“口袋”，后尾部队脱离莱芜城后再全线出击、东西合拢，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叶飞对“放行”问题作了具体设计，认为在放行中必须规定限制敌人的线路与时间，让敌人按照我军规定的线路突围，各部队应按此线路布好网，不让敌人越线脱逃，并必须让敌人后卫部队撤出莱芜之后才发起进攻，纵队司令部将这些要求通令各部遵行。

2月23日清晨，我第一纵队司令部打出红、蓝、白色3颗信号弹，提示我部：莱芜敌人开始突围，我们主动让路布网。

敌人在飞机掩护下分两路向北突围，如羊群般的队伍从莱芜城蜂拥而出。我军佯作阻击边打边“放”，敌人且战且走。敌第七十三军在突围途中遭到我第一纵队三师七团、九团的迎头痛击，敌第四十六军在途中遭到我第八纵队、第六纵队拦阻，原因均是不准敌人超越我军规定的线路。敌人遭到大量伤亡后，只好被迫按我军规定的线路逃逸。

正午时分，敌人的先头部队尚未到达吐丝口镇，而其后卫已撤出莱芜城，并且已钻进了我军预设的“口袋”阵。我第七纵队、第四纵队立即封死敌人的后路。至此，李仙洲集团5万多人马陷入了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绝境。

蒋介石得悉这一情况后，立即命令空军派出几十架飞机对我军阵地狂轰滥炸，并亲自到莱芜上空助威，但为时已晚。

接着，我军上空又升起红、蓝、白色3颗信号弹，我军全线出击开始。顿时，在大炮的轰击下，我军排山倒海般的队伍从东西两边发起大规模冲锋，扑向敌人的士兵喊杀声惊天动地。这声音与敌人的惨喊声、马匹的嘶叫声混在一起，加上枪炮声、飞机呼啸声，似怒涛，似海啸。我军各部从南、北方向几十路部队汇成一股洪流向一个方向汹涌前进。我第一纵队第六团四连冲过开阔地后，连长沈生能就带领部队冲进周家庄把敌人往北赶。接着抢先占领沙家堤岸，在堤上把8挺机枪一字排开，命令两个排插向敌人侧翼。沙河里的敌人官兵蜂拥过来，沈连长命令：“开火！”骤雨般的机枪子弹飞向敌群，溃逃的敌兵一排排倒下去。插向两侧的战士们高呼：“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敌人纷纷缴械投降，一个营全部当了俘虏。敌军中担任左右侧卫的两个师，首先被我军斩成几段，接着被分割成许多小块，然后被各个歼灭，敌军萧重光和海竞强两名师长都被活捉。

至此，敌人已溃不成军，开始大混乱。西面的部队往东奔，东面的部队向西逃，南面的向北跑，北面的向南退，两个军的建制全乱了套，前后的汽车、大炮、辎重、马匹拥塞一大串，互相碰撞、互相践踏，伤兵无人管，有的怒骂，有的哭叫，乱作一团。

李仙洲急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谁也没法去挽救他，上帝也无法保佑他。

我军从四面八方压缩，收拢这条狭长的“口袋”，敌人陷入极度混乱之中，几万人马团团乱转，被我军压缩到汶水西岸的一片沙滩上，每落下一发炮弹就死伤一片，每打一发子弹都不会虚发。我军战士冲进去时，如虎入羊群，蒋军官兵无地自容，纷纷缴枪投降。

我军战士高呼“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喊话声，发生了神奇的作用，成百上千的蒋军官兵挥动灰色军帽，叫喊着“我们不打了，我们缴枪了！”纷纷把枪支扔到地上。有个战斗小组4个战士，俘虏敌人整800！他们威武地将俘虏押回后方。第六纵队第十八师的1个团俘虏蒋军8000多人，超过了这个团参战人数的5倍。

我军机关人员、勤杂人员、民兵、担架队员及战地农民都参加了捕捉俘虏的战斗，都缴到了美式武器。

2月23日下午5时，战斗全部停止。前后不到3天，莱芜战役胜利结束，李仙洲集团7个师全军覆灭。除敌第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已于临战前归顺我方外，第七十三军第七十七师师长田君健被我军击毙，新编第三十六师师长曹报锋逃回济南，李仙洲以下19名将级军官均被我俘获。我军乘胜收复城市13座，蒋介石妄图南北夹击消灭我军于沂蒙山中的美梦彻底破灭。

战役胜利结束后，第一纵队即在胶济线旁驻地大徐家庄召开庆功大会，表彰英雄单位与英雄人物。

战后，粟裕副司令在华东野战军高级干部会议上就莱芜战役作总结说：“在一次战役中，仅以63个小时就俘虏了4万多敌人，加上被我军毙伤的，共歼敌6万余人，我军仅伤亡6000余人，这在中国战争史上是空前的。”他又说：“在各纵队的配合下，第一纵队最吃力，虽然缴获不多，但在整个战役中起了决定作用，应算第一功。”

(原载《东南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