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呼唤
杰克·伦敦(美)
作家档案
见《热爱生命》。
内容导读 布克是米乐法官家的一条狼犬,它有优良的血统、健壮的体格,统治着米乐法官家的庄园,过着自由快乐的生活。一天,法官家的园丁助手莫纽尔赌博欠债,把布克卖给了一个狗贩子。从来没有怀疑过莫纽尔的布克,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暗算了,等它察觉过来时,绳索已经勒住了它的脖子……
第一章 从天堂跌落
第一节 拐卖
十分遗憾的一件事情是,布克从来都不会读报纸,哪怕一次也好。那样的话,它也不会麻烦缠身了。
近几年,有人在北极地区发现了一种贵金属,那就是黄金。最先的发现者是探险家。黄金的发现,振奋人心。船运和货运公司的人无所顾忌,把这个消息在报纸上大幅刊登出来。一时间,整个欧洲都沸腾了。
怀揣发财梦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纷纷向北极地区进发,来了一批又一批。
北极冰天雪地,那里的交通工具只有雪橇。而拉雪橇却需要狗,而且是身体强壮的狗,因为只有身体强壮,才能承受住繁重的体力劳动,同时还能不被冰寒所累。
这下,狗可就遭殃了。整个太平洋沿岸,从布吉德湾到圣地亚哥港的所有地区,所有的狗,只要身体强壮,同时具有抗寒的长毛,就都身处险境。而这场危险是它们从未曾经历过的。
布克是一条狼狗,它住在米乐法官的家中。米乐法官的家是一个庄园,十分漂亮,坐落于圣塔克拉拉山谷。
庄园紧挨着大马路,里面种植着绿树。这些树既高大又茂盛,就连树荫也如层云叠雾般。在它们的遮蔽下,米乐法官家的大宅若隐若现。走廊环绕围墙四周,不仅宽敞,而且凉爽。宽阔的草坪上,几条小石子铺就的车道蜿蜒而过,然后从树荫下穿出。
和前宅相比,宅子的后面更宽阔,超出了目力所及的范围。
右边是马厩,不仅面积大,而且为数众多。马厩里的马健壮无比,有专职的人员负责照料。光马夫就有十几个,而且都很忙碌。左边是佣人住的房间和仓库。佣人房成排分布着,整整齐齐,房屋的外面满是紫藤。仓库一眼看不到头,排列的也很整齐。而中间是牧场和葡萄棚草莓地。牧场绿油油的,看不到尽头。在后宅的角落,有一口深井和喷水机,游泳池就在旁边。大大的游泳池,由水泥铺就,里面的水总是清澈如初。它是孩子们的乐园,米乐法官的孩子们可以在此跳水、乘凉。
这片地方的首领是布克,布克已经在此生活了四年,这四年的时光,对他来说,都是美好的回忆。
毋庸置疑的是,别的狗也生活在此,布克只是其中的一员而已。话又说回来,那些狗根本就不能和布克相提并论。因为它们一天到晚,它们什么事情也不做。不是在狗窝里挤成一团,就是在小角落里躲避身形。
这儿还有一群狐狸狗,因为专门捉狐狸而得名,它们的数量有二十条之多。
土茨是条日本狗,伊莎贝尔是墨西哥狗,它们天天都在屋里躲着。不过有时,它们也会趴在窗口上向四周偷偷地看,在它们的身后,有很多女仆手持扫把和拖布为它们提供掩护。一看到它们露出头来,那群狐狸狗就会跑过来,对着它们狂吼,神态凶狠。对此,它们俩很害怕,汪汪地发出叫声。直到这时,那群狐狸狗才离开,趾高气扬。
布克是混血儿,他的父亲是圣伯纳狗,身体强壮,母亲是苏格兰牧羊犬。布克的身体则同时具有两方面的特征。它的体重仅一百四十磅,这方面来源于母亲,而容貌端正,这方面继承自父亲。
它深具贵族特质,这不仅因为它的血统优良、反应敏捷,还由于它的威风凛凛。这威严是由尊重而生的。在庄园内,对它的尊重,是得到了一致认可的。
除此之外,它还有着远大的理想,那就是子承父业。它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父亲一样,在法官的身边随时待命,成为他的伙伴。
在法官家的这四年,布克出生、长大。这四年的生活,对布克来说,都是贵族式的,不仅从容自得,而且衣食无忧。
尽管生活环境很优越,但是,布克并没有好吃懒做,与此相反,它反而时刻忙碌着。运动是它最大的爱好,尤其是一些户外运动,比如打猎和游戏。这些运动都很好玩,它们不仅使布克身上的脂肪一直处于饱和状态,而且还让它的筋骨得到锻炼。这样一来,布克的精神时刻都保持在最佳状态。奔跑起来,不仅敏捷得像只猫,而且速度飞快,如豹子一般。
身体强壮、反应敏捷,这些都成了布克骄傲的资本。在这个庄园内,它自封为首领,掌握着整个庄园的统治权。不时地,它会四处巡视,这儿看看,那儿嗅嗅,十分得意。
那些狐狸狗,虽然时常倚仗数量的优势,无理取闹,但是在布克面前,它们谁也却不敢放肆。至于土茨和伊莎贝尔,那就更不值一提了。在布克面前,它们就算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连法官家的日常生活,也少不了布克的参与,而且它在其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对待法官的儿子们,布克把他们当做伙伴。因为很多时候,布克不是陪他们游泳,就是跟随他们去打猎。
对法官的女儿,布克就像是白马王子。不论早晚,当她们外出散步时,它一定都会在身边陪护。
布克和法官之间就像是一对老朋友。冬天,晚上升起了炉火,火势旺盛。如果法官看书,它就会伏卧在脚边相伴。
对法官的孙子们来说,布克就是忠实的看护。夏日午后,它会让法官的小孙子把自己当马骑,驮着他们四处爬行。当他们在草地上拿着皮球摸爬滚打时,它会从旁照看,一步也不离开。如果他们想要靠近马房边的喷水井,做不切实际的事情时,布克就会适时阻止,以防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
布克的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一八九七年秋天。
这时,金矿被柯勒大克发现,淘金很受关注,无数人为之疯狂。北极随即成了人们向往的地方,尽管那儿是一片冰天雪地。
为法官递送报纸,是布克经常干的事。即便如此,它却一次也没有看过,再说就算它想看,也看不懂啊。
园丁的助手莫纽尔,虽然也在法官庄园里干活,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可信度,这一点,布克就算是做梦也想象不到。所以,莫纽尔和它逗乐说“来,我们去散步”的时候,它摇动了一下尾巴就去了,心里非常高兴,更别提什么怀疑了。
赌博不是什么好事,可莫纽尔不仅深陷其中,还深信一个法则——赌久必胜。那么他的赌运不佳就在所难免了。于是,他输了一次又一次,还欠下很多债务。而作为园丁助手,他的工资少得可怜。他有老婆和几个孩子,以他的这点工资收入,就算是养家糊口都不容易,更别说偿还债务了。恶从胆边生,他想到了布克,并准备拿它来换钱。
事情发生的那个晚上,大家都非常忙碌。那是个葡萄种植业协会召开了一次会议,法官要出席,而孩子们呢,他们正在筹建自己的运动俱乐部。
莫纽尔很狡诈,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为防被人察觉,他就带布克从牧场走向校园公园火车站。他们出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注意到。
他们一走到车站,就有个男人迎了上来,好像是专门等候他们似的。不过,布克从来没有见过他。然后,莫纽尔就和这个陌生人低声地交谈起来,不时地,他们之间还会传来铜板的碰触声,叮当作响。
“你怎么没有捆上它?”那个男人对莫纽尔说,他的脸紧绷着,声音很沙哑。
莫纽尔听后并未答话,而是随手拿出一根粗绳,紧接着就套在了布克的脖子上,绳子正好拴在了项圈的下面,然后,为防松懈,他又紧紧地缠绕了两圈。“只要把这个绳拽住,你想让它向西,它就不敢向东。”莫纽尔一边套绳子,一边说道。
对于莫纽尔的这种做法,那个人不屑一顾,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不过,他还是接过了绳子。
被粗绳套住脖子,这种经历对布克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刚开始它感到十分新鲜,一点也没有挣扎,接受的时候反而有点拘谨。
布克的道德标准是贵族式的,这一标准让它不要随便怀疑人,尤其是熟悉的人。不仅如此,对人类的智慧,它也要绝对服从,因为那是自己无法企及的。
但是,那条绳子,莫纽尔为什么交给那个陌生人呢?对此,布克很疑惑,也很不高兴。那张脸对布克来说,不仅很陌生,而且非常凶狠。此时,那副面孔竟对着自己笑,笑容异常可怕。而握在他手上的绳子,猛地一下拉紧了,布克的脖子在这一拉之下,简直无法呼吸了。
布克惊讶万分,同时怒火中烧。于是,它直直地扑向那个陌生的男人。可回应它的是,绳子更紧了,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布克不停地挣扎着,就像疯了似的。它的长舌头耷拉了出来,它那宽厚的胸脯,正在上下起伏着。它几乎无法正常呼吸了。
那个陌生人的举动是如此凶残、没有礼貌,像这样的情况,布克还是第一次遇到,就连法官都没有打骂过它一次。对布克来说,这是一种耻辱,虽然是第一次遭遇,但是它无法忍受,于是,它有生以来地愤怒了。可是,慢慢地,它的力气消失了,黑暗袭来,它失去了知觉。
就在知觉全无下,它被莫纽尔和那个陌生人扔进了驶来火车的行李车厢内。
火车向前行驶,传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时间慢慢流逝,布克的知觉也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不清楚。浑身酸痛无力,其中喉咙最甚,它感觉如果再喝不到水的话,自己就要渴死了。
直到此时,它才发现自己躺在木板上,而木板正在来回颠动着,向左一下,又向右一下。这时,火车头的汽笛声响起,这嘶哑的鸣叫,让它确定自己身处何地——这是行李厢内。从前,他常和法官外出旅行,因此,对这种坐行李厢的感觉,它并不陌生。
可让它疑惑的是,自己为什么在火车上呢?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和法官在一起啊。
它睁开眼睛,那副凶狠的面孔映入眼帘。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浮现在它的眼前。于是,它愤怒地吼叫了起来。
一看布克的这种表现,那个人马上跳了起来,想要再次把布克的脖子勒住。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布克已经冲了上来,并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他们僵持着,直到布克再次昏迷。
在布克的撕咬下,那个人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列车员一听到呼喊,就立刻跑了过来。那个人一边拿手帕包裹着流血的手,一边对列车员说:“这条狗发疯了!我的老板让我把它送到旧金山,那儿有个狗医,听说医术很高,可以治愈这种病。”
第二节 遭遇棒打
旧金山海滩的一家小饭店里,那个陌生人在和饭店老板谈话,他的样子非常窘迫。
即使在手帕的包裹下,他手上的血也还在不停地渗出,把外面的手帕都染上了斑斑血迹。右边的裤腿,在布克的撕咬下,膝盖以下的部分都破碎了。
“五十块钱,这就是我所得到的!”
他愤恨不平,向饭店老板不停地抱怨:“如果再有同样的活,就是给我一千块现金,我也不干了。我这次,真是太倒霉了!”
“那个家伙呢?他拿到多少?”饭店老板问。
“一百块整,一分也不少。我对天发誓!”男人回答。
“那就是一百五十块。”盘算了一下,饭店老板接着说,“看起来,这笔钱没白花。这条狗值这个价!”
那个拐骗布克的人解开手帕,指着手指说:“可我呢,说不定被传染上狂犬病呢!”他的手指实在是惨不忍睹啊。
“你这可是自作自受。”饭店老板大笑着对他说,“来,再帮我个忙。”
说完,他们俩就合力把布克拉进笼子。
在绳子的紧拉下,布克几乎喘不过气了,它的喉咙和舌头都很疼痛。布克虽然不是很清醒,但是在满腔怒火的燃烧下,它奋力抵抗着。可是,抵抗过后,换来的却是同样的结果。反抗,打晕,再反抗,再次被打晕。最后,双方都耗尽了气力。在布克又一次昏迷之后,他们挫开它脖子上的铜质项圈,解下系在上面的绳子,趁机把它给塞进了一个笼子里。这个笼子是木制的,窗户很小。
于是,布克只好躺在了笼子里,在饥饿和饥渴的双重折磨下,它可怜极了。整整一个晚上,它都在笼子里饱受煎熬。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这些问题,布克说什么也搞不清楚。它的心中,除了耻辱就是愤怒。它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但是心中却又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夜晚,它睡得很不踏实,听到过好几次屋门打开的声响。起初它以为推开房门的是法官,来解救自己,于是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此时,它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法官。可令它失望的是,每次出现在眼前的都是饭店老板的那张脸——那张胖到肿胀的脸,一次例外也没有。饭店老板每次来的时候,都手持一根小蜡烛,而且都是偷偷地观察布克的举动。布克原本满怀兴奋之情,刚想欢叫出声,可一看到是他,那欢叫就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转而变成了疯狂地咆哮,一副想要吃了他的样子。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亮之后,又来了四个男人。不过,一看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不仅衣着破烂,而且神情鬼鬼祟祟,说起话来,粗声大气,一点礼貌也没有。布克此时依然被关在了木笼里,可是,看到他们走近,它就不停地狂叫了起来。
对于布克的表现,这四个男人却一点也不害怕。不仅不害怕,他们还大笑着拿棍子向布克戳去。布克非常生气,就一口咬住棍子,怎么也不放松。但是很快,它就发现,他们只不过是在戏弄自己而已。它恼羞成怒,就躺了下来,对他们不理不睬。就连他们把木笼子连同自己一起抬上了一辆货车,布克也不闻不问。
接下来的几天,在不同的人之间,木笼不停地转换着位置。最终,木笼被抬到了一列快车上,放进了其中的一节车厢里。在这个过程中,布克只能眼看着自己被抬来抬去,却无能为力。经过这一番倒腾,布克已经辨别不出正确的方向了,但是,它的内心是清醒的,它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家乡,而且越走越远。
这列快车的汽笛发出尖锐的叫声,声音长长地延伸开来。两天两夜过去了,火车一刻也没有停歇。在此期间,布克得不到一点食物,也喝不到一滴水。它愤怒到了极点,于是,对所有的送货人,它都发出大声的吼叫。为了报复布克的大叫,那些人则用取笑相对。有的人学野狗的叫声,口中发出汪汪的低叫,十分可恶。有的人则像猫一样,咪咪地叫唤出声。还有人如公鸡般,一边伸出胳膊扑腾着,一边喔喔地乱叫。自己的大声吼叫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布克非常清楚。但是,让它生气、伤心的还是那些人的取笑,因为他们使它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布克不停地吼叫着,可吼叫过后,布克的喉咙愈发地干了,就连舌头也肿胀了起来,疼痛难忍。和饥饿相比,干渴更让它难以忍受。它感觉自己快要疯狂了。不过,那根原本系在脖子上的粗绳没有了,这一点,让它的内心好受了许多。
于是,它心中暗想,那根绳子是那些人用来控制自己的工具,既然现在已经不在了,自己一定要让他们也吃点苦头。再想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不可能了,而且,自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了。这两天两夜以来,布克忍受着折磨,心中满是愤怒,这些愤怒和仇恨聚集在一起,它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爆发点。布克在等待着,准备伺机而动。
它现在的样子,彻彻底底地改变了,眼睛里满是血丝,而每一根血丝都暴露了它的愤怒。它就像是一个魔鬼,凶残无比。此时,就算法官真的来到它的跟前,估计也认不出它来了。它给人以危险的感觉,在西雅图车站,当那些人把它从火车上抬下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因为他们不用再面对它了。
紧接着,又有四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抬着木笼子,把它小心地放到了一辆货车上。货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就停了下来。还是那四个男人,手抬木笼子,走进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是后院,占地面积非常小,四周高墙围绕。进去之后,一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个人体格强壮,身穿一件红色的衬衫。看他出来,车夫就把一个本子递到了他的手中。他在上面签完字,在还本子的同时,他看着布克笑了一下,笑容中不怀好意。接着,他拿出一把小斧头,又拿出一根木棒。
车夫有点担心,忍不住问道:“现在,你要放它出来吗?”
“没错,我现在就把它放出来。”那人边说边用斧头直劈向木笼。
抬笼子进来的那四个男人还在,他们一看这架势,马上分散开来,往墙上跳去。他们全都高坐在墙头,等待着表演的开始。对即将上演的节目,他们个个兴趣盎然。
布克的眼睛紧紧地盯住那把斧头,就在它落下之时,布克马上冲了过去。它已经在这个笼子呆了太长时间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它肯定会发疯的。于是,它就像不要命一样,用牙齿咬着,用脑袋撞击着那些已经被砍裂的木条,至于头是不是已经撞破了,它一点儿也不在意。
在那个的斧劈下,笼子很快出现了一个小洞。“来吧,你这个魔鬼。”男人对布克大喊,一边说,一边扔掉了手中的斧头。棒子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被握在了右手中。
这时的布克已经和魔鬼相差无几了。它全身的毛发都直直地竖立着,嘴中吐出白色的泡沫,眼睛是红得像鲜血一样,里面的光芒喷射而出,非常狂乱。它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两天两夜了,它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之情。此时,这些怒火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猛地一下,它从笼子窜出,扑向那个身着红衬衫的男人。
就在布克张开大嘴,想要狠咬一口时,突然,飞来一击,它被击倒在地。接下来,它攻击了不下十几次,但每次换来的都是一次棒打。棍子一次次狠狠地打在它的身上,它一次次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可片刻之后,它又竭尽全力地向上冲,气势非常凶猛。那个人从容应对,只是用力地向它的头部击去,这一击力道很大,布克的身子随之紧缩在地,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太精彩了!驯狗高手!可真没有叫错啊。”围观的人还在墙头上坐着,其中有一个人情绪很激动,一边鼓掌一边大叫了起来。
表演结束了。车夫说:“驯马,他也十分拿手。”说这话的同时,就赶着马车远去了。
慢慢地,布克又有了知觉,但是浑身疲软,就像是一堆橡皮,一丝气力也没有。它只好躺在原地不动,而那个身着红衬衫的男人也没有离开。于是,布克就瞪直了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那人在看一封信,那是饭店老板写的,他边看边说:“布克,这是个很好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兄弟了。”接着,他又亲切地说:“我们之间的打闹,到此为止。现在,你不仅要弄清自己的境况,而且要明白我的身份。不过,如果你听话的话,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要是不听话的话,你的骨头就会被打散。这一点你知道吗?”那个人口中说着,手不停地拍打着布克的头部。而布克的头刚刚遭遇到他的棒打,一经他的手碰触,下意识地,头上的毛发都一根根地倒竖了起来。即便如此,现在它就是想要反抗,也没有一点力气了。
那人见布克不再试图反抗,就把水拿了过来。布克看到水,只两三下,就喝了个精光。后来,那人又扔过来几块肉,布克连咀嚼都没有顾得上,就把它们全部吞进了肚子。它心中非常清楚,在棒打下,自己失败了。可是,这次虽然败了,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被打倒了。
这次的教训,对布克来说,是个惨痛的记忆。这使它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对手手持棍棒,自己是没有机会取胜的,而且这个教训伴随了布克的一生。
之后的好几天里,布克都一直关在笼子里。在这期间,又有一些狗接连不断地到来。它们中有些是在笼子里抬进来的,就和布克一样,有些是被牵进来的。它们的性情也各不相同,有些狗非常听话,但大多数的狗都很愤怒,它们不停地吼叫着,就和布克当时一样。但是,到头来,它们的结局都是一样,那就在棍棒下屈服。
第三节 背井离乡
不时地,会有陌生人来到这里,并且与身穿红衬衫的男人相互交谈。在谈话的同时,他们一边看着笼子里的狗,一边对它们逐个做出评论。接着,钞票出现了,随着钞票在两只手之间的转移,笼中的一条或者好几条就会被那些陌生人牵走。而那些狗,在离开之后,一次也没有回来过。笼中的每一天,都让布克坐卧不安。那些陌生人也从它的面前走过,当他们没有挑选自己时时,布克的心中快乐无比。对它来说,被选中是一种灾难。
但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有一天,又来了一个男人。他又矮又小,身体还非常干瘪,还有他的英语,说得很烂。而就是这个男人,一看到布克,就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我的上帝啊!这条狗太好了。价钱是多少?”
“你给三百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红衬衫男人立刻答道,接着,他又说:“布洛特,这条狗,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说了,你是用公家的钱来买,没什么好考虑的。”
布洛特很高兴,嘴角不禁抖动了一下。他心想:“现在正值淘金盛行,狗都供不应求了,价格肯定上涨。”不过,他也很清楚,布克是条好狗,这个价格不算离谱。再过几天,如果还是这个价格的话,说不准大家都会抢着买了。
处于公文书信的运送需要,加拿大政府才专门来买狗,为的是用它来拉雪橇。但是,在价钱上,他们又不想投入太多,话又说回来,若因此而延误急件,也不是他们所乐见的。
在挑选狗这个方面,布洛特可是个行家。他只看一眼就知道,布克是条好狗,即使它现在很没有精神,但是布洛特知道,它和一般的狗不一样。
于是,没过多长时间,布洛特就把钱掏了出来。然后,布克和柯利,被一起带走了。柯利是只纽芬兰狗,性格温顺。
对这个结果,布克早有预感。当布洛特看到自己时,从他那发亮的眼神中,布克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布克和柯利被带上华纳号,在甲板上,它们看着西雅图离自己越来越远。在布克的一生中,如此温暖的南方,将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它的眼前了。对于这一点,布克恐怕没有料想得到吧。
接下来,在布洛特的带领下,布克和柯利来到甲板的下面——船舱。然后,布洛特就把他们交给他的朋友。他这个朋友叫法兰西,高个头,黑脸膛。
而这两个人就是布克新的主人。如果要按类型划分,那么他们和法官截然相反。布克深爱着法官,对于这两个新主人,则是敬重,而且发自心底的敬重。
这两个人做事的风格,既沉稳又中正,而且为人正直。同时,布克还感觉,对于狗的心理,他们摸得十分透彻。如果要想在他们面前耍花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华纳号的船舱里,除了布克和柯利之外,还有两条狗。其中的一条叫司皮茨,大大的个头,浑身雪白。它来自斯匹次群岛,是被一个捕鲸船船长带出来的。它曾经去过加拿大的西北荒原,是随着一个地质勘探队去探险的。它是个坏家伙,别看外表和气,其实内心阴险、狡猾。它们在一起吃饭,那还是第一次,它眼睛看着布克,脸上笑着,却抢走了布克的食物。布克不干了,马上就跳了起来,想要给它点颜色。就在此时,弗兰佳手持鞭子,先打向了司皮茨,这一下打得毫不偏私。布克心中的愤恨虽然除去了,但是食物却已经被吃光了。地上除了一些骨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不过这次事件,却让布克对弗兰佳刮目相看。
另一条狗叫做德夫,不仅神情忧伤,而且有一些地方还很奇怪。每天,吃和睡就是它的全部。所有的事情,在它看来,都没有任何激情可言。它还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而且还向柯利确切表明,如果谁要招惹自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它的麻木就像个农夫,失去了知觉,对什么都不在乎。在穿过夏洛地皇后海峡时,华纳号突然之间晃动了起来,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在剧烈的颠簸下,布克和柯利都非常害怕,它们的牙齿不停地发出声音,格格作响。德夫呢,只是慢慢地抬头看了它们一眼,随后,就打个呵欠自顾自地睡去了,就像是毫无知觉一样。
华纳号继续前行,不分白天黑夜。大海一望无际,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过去多长时间了?布克无从得知。天气慢慢变冷了,这一点它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一天早晨,船上一直转动的螺旋桨,终于安静了下来。船上的人都很兴奋,激动之余,他们忙了起来。而布克和其他的狗,这时也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它们的新生活就要拉开帷幕了。它们之间连接的纽带是皮带。弗兰佳系好皮带之后,就把它们带上了岸。
一上岸,首先迎接它们的就是寒冷的空气。但是,这股寒冷却让布克的精神为之一振。它的脚刚一着地,就陷了下去。脚下的东西白白的,踩在上面非常柔软,那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了沙滩一样。
布克非常害怕,不由得跳了起来。同时它还发现,天空中飘下很多东西,它们也都是白色的。这些东西纷纷落到它的身上,它抖动身子,想要抖落它们。可接着,又有很多落在了身上。这个东西让它非常好奇,于是,它就先用鼻子闻了闻,接着又用舌头舔了舔。可是刚舔了一下,那东西就消失了,嘴里只有感觉到一丝冰凉。布克有点迷糊了,它接连不断地尝试着,但是,一次次的尝试换来的都是相同的结果。人们围在一旁,看到它这个样子,都忍俊不禁了。这一笑,反而让布克有点难为情了。
这种东西,它以前没有见到过。这么寒冷的北方,它以前也没有来过。
第二章 新生活的开始
第一节 初踏北极
以前,布克一直居住在南方,那儿阳光明媚。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北极,除了冰,就是雪了。第一次来到这里,寒冷让布克不停地打颤,不由自主地,它的身子紧紧地缩了起来。
在这里,它不再是首领,也没有谁对它俯首称臣了。这个地方的生活也和它以前的生活大相径庭了,衣食无忧,悠然自得,都不复存在了。脚下的这片世界一片蛮荒,和平、歇息和这儿无缘,至于安全,更无从谈起。生存在其中,时刻都面临着生命的威胁。人也好,狗也罢,都不敢有丝毫怠懈。
生活在这个蛮荒世界中的人和狗,既凶狠又野蛮。在这儿,没有什么秩序、法规,只有大棒和牙齿。
亲眼看到之后,布克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它看到狗的攻击也是那么凶猛,而且它们自相残杀,就像一群豺狼。
这段经历让布克永生难忘,就算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依然还会记起。对布克来说,这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可它是那么鲜活,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布克从中得到了很多的启发,同时,它的生活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整件事情的经过布克还历历在目。这儿有一个仓库,是用来堆放柴火的,有一天,它和柯利正在仓库旁边休息,一条狗慢慢地跑了过来。那是条爱斯基摩狗,身子还没有柯利的长,甚至连一半都不到,但是它非常凶猛,其程度和一头成年狼相差无几。柯利看到它过来,就迎了上去,态度十分热情。而那条爱斯基摩狗在看到之后,直接就跳到柯利跟前,咬了它一口,随即就跳了开去。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事前没有任何的预兆,更没有一点缘由。那条狗跳的速度飞快,而它的牙齿就像是金属制成的。这一口把柯利咬得太狠了,从眼睛一直到下颌都撕裂了。
狼有一种颇具代表性的打斗方式,那就是在攻击的时候,一击得手之后,随即跳开,然后再伺机进攻。这条爱斯基摩狗对柯利的攻击就如此。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因为这时,四周又有爱斯基摩犬接连不断地围了过来,数量有三四十只之多。他们把柯利和那只爱斯基摩狗围在了中间,然后就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们出现的时候,布克都不知道它们来自何处,而它们的虎视眈眈,到底代表着什么,它也不清楚,至于它们的舌头在舔舐牙齿,它更没有看见。
没有任何缘由地,柯利就被咬了一口,它十分生气,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就向那条狗冲了过去,可那个家伙还击之后,随即跑开了。柯利再冲,那对手用胸部阻挡,随后,柯利就倒在了地上。那家伙用来摔倒柯利的方式非常特别,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布克还是头一次看到。而四周的围观者,等待已久。见此情况,它们迅速向前聚集了起来。只见它们一边踩住柯利,一边大叫着向下咬去,神情兴奋。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之间,让人始料未及。一阵惨叫从狗群中传出,那是柯利凄惨的呼喊,而布克被这喊叫吓得都不能动弹了,呆愣在原地。到底该怎么办?它也不知道。
一会儿,弗兰佳来了。布克看见他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跳到这群狗之间,接着,又有三个男人过来了,他们都手持棒子。在他们的合力驱赶下,那些狗跑掉了。
在两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内,柯利倒下,所有的狗先后跑掉。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原本柯利倒地的位置,现在除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碎片外,什么也没有。
这个血淋淋的场景是如此凄惨,布克不忍再看。可自始至终,旁边的司皮茨却一直都在笑。它那鲜红的舌头,长长地伸在外面。它在那儿只是看热闹而已。司皮茨的那副冷酷无情的表情,让布克厌恶至极。
这凄惨的一幕就定格在了布克的脑海,接下来的很多日子里,这个场景总会出现在它的梦中,让它时刻受到告诫。
这件事让布克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公平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冰雪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未开化的,胜利永远属于力量强大的一方,而倒下则意味着死亡。这就是所谓的弱肉强食。于是,布克提醒着自己,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为上,即使和其他狗打斗,先倒的也不能是自己。
柯利走了,布克很伤心,可就在它伤心之际,新的打击却不容分说地到来了。它的身上配上了装备,也就是挽具。这套挽具有着金属的扣子和皮带,就和马脖子上的缰绳一样,以前,布克看到马夫给马套过。弗兰佳把挽具套在布克脖子上,而他自己坐在后面的雪橇上。然后,布克拉着雪橇和上面的弗兰佳,沿山谷峭壁,向森林走去。到达之后,弗兰佳捡拾木柴,而布克负责运载。
现在,布克和马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它也要像它们一样去干活了。为此,虽然布克的自尊心很受伤,但它非常聪明,它清楚反抗没什么好处,于是,它选择顺从。对布克来说,拉雪橇这项工作,它从来都没有做过。不过这没有关系,它可以学,而且它学得还十分卖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追赶上其他的狗,这是布克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弗兰佳这个人,公正是公正,可未免太严厉了些。如果有哪只狗犯了错误,那他下手可一点也不留情。还有德夫,现在它负责压阵。只要布克一有差错,后腿就会被德夫咬住,提醒它出错了。
司皮茨——它们的领队,不仅历经无数的战斗,而且经验非常丰富。它虽然不能像德夫那样时刻都能咬到布克,但是不时地,它会对布克尖声大叫,态度十分凶狠,或者使用诡计,竭尽全力地拽纤绳,这样一来,迫于无奈,布克只能走回正道。
有司皮茨和德夫做伴,再加上弗兰佳的训导,布克学得飞快,进步十分明显。还没有干完森林里的活,布克就已经搞清了“嗬”和“走”的区别,前者停下,后者前进。此外,遇到拐弯不仅要绕弯走,而且弯子要大,步子要慢,而当走到斜坡,雪橇负重下滑时,有一点要特别注意,那就是不能碰压阵狗,如果碰到的话,大家都会缠绕进来,雪橇也会有翻倒的危险。
“这三条都是好狗。”回到营地之后,弗兰佳对布洛特说,语气中满是称赞,“布克的学习能力很强,我教的东西,它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就全部学会。简直太厉害了。”
下午,布洛特去送快件,等他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了两条狗。这两条狗都是爱斯基摩犬,而且血统纯正。它们是兄弟俩,一个叫比利,一个叫乔依。虽说它们是同胞兄弟,但是性格迥异,一个既听话又善良,而另一个不仅性情别扭、脾气暴躁,而且经常目露凶光,大叫不止。
对于它们俩的到来,布克表现得非常热心。而德夫还是老样子,脾气怪怪的,态度冷漠。司皮茨却在考虑着打倒它们的办法,于是,它就走到比利的跟前,有事没事地想要触犯比利。而比利呢,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友善地摇动着尾巴,想去亲近司皮茨,直到司皮茨的蛮横暴露无遗,它才跑走。司皮茨紧追了过来,它的牙齿很锋利,一口就咬在了比利的腰部。此时的比利非常可怜,可即便如此,它也没有反抗,而是嘴里哼叫着,软弱的想要和平解决。换作是乔依,司皮茨可就占不到任何便宜了。司皮茨再怎么诡计多端,乔依总是保持着战斗的状态,十分强势。它全身的毛发直立,双耳紧贴在后面,目露凶光,并不时地发出怒吼。它的这副拼命的架势,让司皮茨也心生畏惧,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计划。
司皮茨虽说放弃了招惹乔依的打算,但是,它感觉很没面子。于是,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它把目光又转向比利。比利生性胆小,就算想反抗,也没有那个勇气,所以只好拼命地奔跑,差一点就要跑出营地了。
到了傍晚,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布洛特又带了一条狗来。这也是条爱斯基摩犬,叫索洛克司,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它的身子又瘦又长,没有一点精神。它浑身布满伤痕,就连脸上也不例外。那些伤痕都是战斗留下的印记,同时也是英勇的表现。它是个独眼龙,即便如此,独眼中射出的光芒却依然是那么凶狠。那目光就像是一种警告,告诫其他同伴不要轻易招惹自己的。和德夫一样,它也无欲无求,可它的冷酷无情,已经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因此,每当它来到这些狗中间时,即使它行走的动作非常缓慢,不管是有意而来还是无意路过,就连司皮茨,尽管平常那么喜欢欺负其他的同伴,对于它的闯入,此时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它的一只眼睛瞎掉了,当别人靠近那只瞎眼时,它会感到十分厌烦,这是它的一个禁忌。布克刚开始并不知道这一点,有一回,无意中就触犯了它。索洛克司可不管它是否有意,马上就扑了上来,一口咬在布克肩上。这一口咬得如此之狠,以至于布克肩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深达三寸,就连下面的骨头,都露了出来。布克挨了这一下,却摸不到一点头脑,直到后来才搞清楚缘由。这件事过后,对索洛克司瞎掉的那边,布克总是尽量躲避。这一次打斗也是它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打斗。
到了晚上,漫天雪花纷纷落下,寒冷让布克无法入睡。它想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作为容身之处,就在这时,它看到一个透出亮光的帐篷,布洛特和弗兰佳就住在里面。于是,布克不假思索地钻进了帐篷,可出乎它意料的是,自己的半个身子才刚进去,耳边就听到布洛特和弗兰佳在破口大骂,他们还拿桌上的盘子扔自己。对此,布克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而他们的表现又十分粗暴,它非常害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布克很疑惑,不由得惊呆在原地,好一会儿之后,它才向外面跑去。这时,羞耻和难过同时涌上了它的心头。
外面寒风刺骨,吹在身上就像针扎的一样。布克的肩膀受伤了,被风一吹,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经过一天的劳动,它又累又困,于是就在雪地里随便躺下了。它本想好好在那儿睡觉,但是寒冷的天气冻得它瑟瑟发抖,不得已,它只好爬起身来。可该怎么办呢?它只能围着帐篷打转,内心痛苦万分。在这片冰雪的世界中,到处都是冷冰一片。大雪还在纷飞,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布克来回晃荡着,想要找个地方栖身。不时地,会有野狗出现在面前,并试图攻击布克,直到布克发出愤怒的嚎叫,这些野狗才害怕地离开。
就在布克这样四处游晃的时候,它突然想到,其他同伴都是如何睡觉的?自己为什么不去看看它们呢?也许它们有安然入睡的良策呢。想到这里,它就奔跑着去寻找同伴,可是找遍了整个营地也没有看到它们的踪迹,它们就像已经蒸发一样。它想:“它们不可能待在帐篷,如果在的话,自己现在也不会还在外面。可如果不在里面,它们又能在什么地方呢?”对此,布克非常纳闷。
它夹紧尾巴,瑟瑟发抖。寒风还在刺骨地吹着。外面只有自己,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只能在帐篷周围徘徊。布克一边走,一边发出呜呜的叫声。此时此刻,它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孤单和凄凉。
布克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脚下的雪地坍塌了,它的身体也随之向下掉去。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脚下爬动?一感觉到这一点,布克就快速地向后跳去。它有点害怕,全身的毛发不由得倒立了起来。对着那个地方,它疯狂地大叫了起来。一阵低低的叫声传来,布克听出那是比利亲切的叫声。直到这时,布克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它看到比利紧缩着身体躺在在雪底下,就像个毛球一样。
比利不仅心地善良,而且是个非常好的伙伴。它一看见布克就马上表明自己的友善。它一边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一边用自己的舌头舔掉落在布克脸上的雪花。
看到比利,布克才明白其他的同伴是如何应对严寒的天气了。它非常高兴,马上就行动起来。在挑选好地方后,它挖好了自己的窝。接下来,它学着比利的样子,也把自己的身子紧缩成一团。慢慢地,它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工作了一天,布克非常辛苦。所以它一躺下就睡着了。这个夜晚,虽然噩梦时常出现在它的梦中,但总的来说,它睡得还不错。像今晚这么舒服的睡眠,还是几天以来的头一次。
第二节 雪地生存
天亮了。一阵吵闹声传来,布克醒了过来。它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看到周身雪白一片,不由自主地,恐惧从它的心中快速蔓延至身体各处。而心底的野性使它有种本能的感觉,那就是自己现在掉到了一个陷阱。
由于恐惧,它的身体不断地抽动着,脖子和肩上的毛发也都直直地立了起来。它大叫一声,然后竭尽全力地跳到了地面上。
弗兰佳看到布克后,非常高兴,忍不住对布洛特大叫:“我说过布克这个家伙聪明绝顶。不管学什么,速度都很快!”听到这话,布洛特也点头表示赞赏。
布洛特的职业是邮递员,他为加拿大政府服务。因此运送一些重要的公文和信件到不同的地方,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有一条优秀的拉雪橇的狗,是它盼望已久的事。布克的出现让他甚感欣慰。
接下来,又有三条爱斯基摩犬加入到雪橇队。这样一来,布洛特他们就拥有了九条狗。
布洛特和弗兰佳给这些狗套上缰绳后,就走上了雪道。而做完这些工作,他们总共花费的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
在布克看来,拖雪橇非常辛苦,但是自己并不厌烦这项工作。所以,它也跟随大家出发了,而且十分高兴。
一踏上雪道,它们就飞奔开来,动作迅速,身手灵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最好,是它们现在最想做的事。置身在这种氛围中,布克也竭尽全力地向前跑去。
不过,德夫和索洛克司的表现让布克惊讶万分。平日里,它们对任何事情都很淡漠,但是,只要缰绳套在了脖子上,它们就像脱胎换骨了般,不仅用尽全力拉着雪橇,而且神采飞扬。拉雪橇是个苦差事,可它们却把它当成了生存的目的和振作精神的动力。
德夫是压阵狗,在队伍最后,布克在它前面,索洛克司在布克前面,司皮茨是领队,其他的狗在它后面依次排列。
布克的位置在德夫和索洛克司之间,是弗兰佳他们有意安排的。之所以如此,是想让布克加快对工作的适应速度,在这一点上,德夫和索洛克司可以提供帮助。而事实也如他们所愿,布克非常聪明,德夫和索洛克司也都很称职。如果布克出差错,哪怕十分细微,它们的牙齿就会让布克得到教训。它们的牙齿无比锋利,它们对布克的惩罚也很公正。
弗兰佳手持皮鞭,在后面负责监督。布克非常清楚地知道,和反抗比起来,改正错误对自己更有好处。
有一次,他们正在停下来休息。布克一不留神,把缰绳缠绕到了一起。为此,他们动身的时间被延误了。于是,德夫和索洛克司就一起冲向布克,给它了一顿十分严厉的惩罚。这次事件之后,布克更是倍加小心,唯恐再弄乱缰绳。
布克的领悟能力非常强,可以说是一教就会。一天都还没有过去,就算不需要别人的提醒,它也能工作得十分出色。弗兰佳的鞭子还在不停地落下,但是落在布克身上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鉴于布克的机灵和专心,布洛特地给予厚待,那就是认真地检查了一次它的脚。
他们从早上出发,直奔代牙狭谷而去。途中,它们要翻过绵羊寨,沿着鳞山向前,穿越长长的丛林,然后再穿过雪堆和冰川,这些雪堆和冰川都深达几百尺。他们走到冰川处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于是,它们就停下来稍作休息。接下来,他们又重新踏上行程。齐古特大分水岭是淡水和咸水的分界线,越过这个分水岭,湖面一一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些湖面的下面都是些死火山口,而它们要逐个穿过。
跑到半夜,它们到达了本涅特湖湖口。那儿有一个大大的营地,是淘金者的大本营。无数的淘金者在此聚集,修复破损的船只。等到春天来临,湖泊的水就会解冻,那时,这些船只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一天跑下来,布克感到极度得疲乏。走到营地之后,它挖完洞就倒头睡去了。
天亮前,布克就被唤醒了。然后,它们就拉上雪橇踏上了路途。
那天的雪道非常结实,所以,他们在一天之内,就前行了四十里。可这种情况在随后的几天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没有现成的雪道,迫于无奈,他们只能自己开路,这样一来,它们的工作就更辛苦了,而前进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每当向前行进时,布洛特都会走到最前面,他的雪鞋又宽又大,道路经他踩压,平整了许多。这样一来,队伍前行的阻力就会大大减小。有时,弗兰佳也会和他替换。但大多数情况下,他的主要任务是握住舵棒,保证雪橇不偏离前行的方向。
在这片冰雪的世界中,布洛特已经工作多年。为了运送邮件,他不停奔波于各个地方。他认为自己的经验足够丰富,对冰层的变化,也了如指掌。所以,他常常负责开路,也是他所引以为傲的事情。
冰层的厚薄取决于天气,就拿秋天来说。这个季节的雪少,天气就相对暖和一点,湖面的冰层也薄,如果此时雪橇奔跑在上面,就得非常小心。所以,要想万无一失,必须对冰层的情况相当了解。
布克从早跑到晚,一刻也没有停歇,可脚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每一天,天空刚露出点微光,他们就上路了。一直走到天黑,他们才停下来歇息。搭好帐篷后,所有的狗都会得到一小块鱼,吃完后,它们就躺进各自的雪洞。
布克不仅身体高大,而且体格强壮,一直以来,它的饭量都很大。但是,每天,它能吃到的食物只是一磅半的干鲑鱼。这些根本就不能充饥。布克非常可怜,因为从踏上行程的第一天开始,它就没有吃过东西。在饥饿和劳累的双重折磨下,布克的身体日渐消瘦。
在法官家的生活悠然自得,那时候,它的饮食习惯非常文雅,从来都不慌不忙。但是现在,它发现这种习惯不合时宜。文雅的只是它自己,其他的狗却截然相反,它们吃完自己的那份后,就会来抢夺布克的。右边跑来一只,布克刚把它赶跑,一转头,食物已经没有了,因为左边还有一只呢。于是,布克只能和它们一样,赶快吃掉自己的那份,只有这样食物才不致被抢走。但仅靠这点食物也不够啊,所以为了填饱肚子,它只能也去抢夺,尽管那并不属于自己。
狗队里有一条叫派克的狗,它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常常偷东西,而且偷的手段还非常巧妙。除此之外,它还没病装病。布克就曾经清楚地看到过它偷东西,那一次,它趁布洛特转身之际,偷到了一小片腌猪肉。于是,第二天,布克就依葫芦画瓢,也偷到了一块肉,不过却是一整块。从结果上看,布克更胜一筹。布洛特发现少了一块肉时,非常生气,并且大发脾气。但是,布克却没有任何遭到怀疑。最后,可怜的达布成了布克的替罪羊,并为此而受到惩罚。
虽然这是布克第一次偷窃,但是一击得手。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布克的适应能力非常强。能随着环境的不断变换,而适时调整自己的状态固然是件好事,但这表明它内心的道德感也随之减弱。
而所谓的道德,在艰险的北极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这里毫无情义可言,只要你有大棒、力气和尖牙利齿,你就是强者。至于那些仁义道德则不值一文。如果你心中还残留着它们的话,那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对此,布克有深刻的体会。
在布克的心中,没有违抗的概念,更谈不上有意为之了。在饥饿的驱使下,它才想到了偷。说到底,它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周围的环境所迫。
红衫男人对它身上的那一顿棒打,在狠狠地抽打它身上的同时,也把最基本和最原始的自然法则烙在了它的心上。
每次偷窃的时候,布克都不动声色。它从不大张旗鼓地去抢,而是靠手段去偷。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自己避受处罚,而且还可以更容易地继续生存下去。
现在,迫于生活布克什么都能吃。不管食物是否好吃,也不管自己能否消化,它是来者不拒,吃的时候就连眉头都不带动一下。任何东西,只要能下咽,就能被它的胃液全部消化掉。之后,那些食物的养分,通过血液的运输分散到身体的各处。这样,布克就拥有了最强健的筋骨,它们不仅结实得就像钢铁一样,而且韧性也很强。
布克进步神速,这体现在身体的各个方面。它的眼睛和鼻子都十分灵敏,耳朵最甚。休息的时候,它的耳朵会竖直,偶尔还晃动几下,看那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在收集信息。即便是在睡梦中,它都能听见声音,不管这声音是多么细微。除此之外,它还通过声音辨别出隐藏的东西是否危险。大雪纷飞,雪花落在脚上,如果不马上抖掉,它们就会在脚趾间凝结成冰块,十分坚硬。每当这个时候,布克就会用牙齿把它们咬掉。如果口渴,而又恰巧来到冰河,它就会先看看哪儿的冰层薄,确定之后,它就会用坚硬的前脚敲开冰层。这样,它就有水喝了。
布克的本领很大,其中有一个最突出,那就是它那堪称神奇的嗅觉。就连布洛特和弗兰佳,对此也都赞不绝口。只要有风吹过,它能能嗅出其中的气味,不仅如此,如果有气味飘过,它还可以据此确定风向。这个神奇的功能,让布克可以预见暴风雨的到来。到了晚上,就是挖洞,它选的地方肯定背风,这样它就能睡个好觉了。
和其他的同伴相比,布克的各种生活能力都是最优秀的。它非常聪明,具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这固然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它的天性使然,这些天性一直都隐藏在它的体内,只是现在慢慢复苏了而已。
从布克的先祖时代开始,它们就生活在原始森林里。当然,这里还有其他的动物。它们过的是群居的生活,并以捕杀鸟类和其他弱小动物为食。当时,它们的生活习惯和狼非常接近。因为长期和狼生活在一起,它们的祖先中出现了混血儿——是与狼的混血。这样一来,狼的野性和搏斗技能也遗传了下来。多年的南方生活并不能抹杀掉布克的天性,因为在它的身体里,还流淌着狼的血液。撕裂食物和像狼一样打斗,这些都是它的与生俱来的东西,根本就不用刻意去学。
寒冷的夜晚,四周一片空寂。布克抬头对着天空吼叫,如同狼的嚎叫。这也是它的先祖在哀嚎。此时,布克的体内被这来自远古的歌声装得满满的。它的血液在沸腾,原始的活力苏醒了。
第三章 统治欲望滋生
第一节 遭遇抢劫
布克生性孤傲;司皮茨不但狡诈,还蛮不讲理。因此,布克很不情愿屈居司皮茨之下。对领导的强烈渴求,一直隐藏在布克的内心深处,这种渴望在它的日益强大下,慢慢清晰起来,同时,这也成为它新的生活目标。有这个作为指引,它以后的所作所为都有了明确的目的。和以前相比,它更谨慎了。
布克恨不得把司皮茨撕成碎片,但是它却没有表露出来。偶尔,它们之间也会有点小摩擦,不过像攻击或者报复这种行为,布克都尽量做到能免则免,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它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好做到一击制胜。在时机还没有到来之前,它要做的就是积聚自身实力。只有这样,它才有资本和司皮茨相抗衡,否则任何的举动都是轻率的。这些事情布克非常清楚。除此之外,对于其他同伴,它都会尽全力提供帮助。
来到这里之前,司皮茨的主人换过不止一个。跟着他们,司皮茨去过很多地方,这也让它的经验得以丰富。为此,它十分骄傲,从不把其他的狗放在眼里。而布克的加入,却让它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它感觉布克的年轻和强壮,将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而且还很不好对付。于是,它就想趁早除掉这个可能的对手。牙齿是司皮茨最好的武器,只要一有机会,它就会展示一番。还有它那红得发深的舌头,一般情况下都伸展在外。它不停地在四周走来走去,想伺机和布克一决胜负。
眼看它们之间的这场斗争,马上就要上演了。可是意外发生了,这场战争也随之推迟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值傍晚,那时他们走到了勒巴勒湖边。当时的天气坏到了极点,所以他们决定早点休息。于是,他们就停了下来,安营扎寨。
北风刮得正紧,耳边传来呼呼的声响。雪花被吹成了团,你追我赶地奔跑着,就像是一群魔鬼。寒风吹过,他们身如刀割。
在代牙溪谷的时候,他们就丢掉了帐篷,因为只有这样,雪橇才能更轻快地前行。现在,周围漆黑一片,他们只能摸索着寻找栖身之地,这才发现根本无处安身,因为他们身后都是悬崖峭壁,而且一座挨着一座。没有办法,他们只有待在湖面上了,还好湖面已经结冰。于是,布洛特和弗兰佳就把火升了起来,靠着火堆,他们把睡袋铺在冰面上。可让他们郁闷的是,老天也要和他们作对。虽然生起了火,但是随着冰雪消融,火又被熄灭了。不得已,他们只有摸黑吃饭了。
吃饭之前,布克先为自己挑选了一个睡觉的地方,就在一块岩石的旁边,那儿没有风。于是,它就挖好洞躺了进去,感觉既暖和又舒服,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该吃晚饭了,弗兰佳在分发烤鱼,布克还在恋恋不舍。可是不能不吃饭啊,所以它就爬了起来。
但是等布克回来,却发现自己的窝被抢占了,抢占者居然是司皮茨。布克非常愤怒,发出大声的嚎叫,回应它的则是更大声的嚎叫。对方想吓唬它,让它退让。
一直以来,布克都不想和司皮茨发生正面争斗。可是这次是司皮茨在无理取闹,它怎么能趁自己吃饭之际,抢占自己的窝呢?况且,布克天生野性,只是隐藏在心底而已,司皮茨的挑衅让它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于是,布克对着司皮茨愤怒地狂吼。
布克十分危险,司皮茨早就有此感觉,但从它的表现看,却胆小怕事。现在看来,它发起脾气来也不容小觑。听到声音,弗兰佳也过来了,见此情景不由得惊呆在原地。
接下来,布克和司皮茨就在窝里打斗了起来。当它们滚出来时,布克的窝已经凌乱不堪。而这时,弗兰佳也弄清楚了它们打架的缘由。
于是,他叫道:“布克!把窝让给它吧,那个家伙太不要脸了。你就给它吧。”
这话可说到司皮茨的心里去了。因为对于布克的那个窝,它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可这个窝是布克亲手挖好的,这是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要拱手让人,布克可做不到,更何况让的对象是自己万分讨厌的司皮茨。于是,它下定决心要和司皮茨奋抗争到底。
它们都是斗士,而且都非常擅长战斗。要说谨慎和勇猛,它们不分上下。它们在对方周围不停地转动着。它们都在等待着最佳时机,而机会到来之际,就是它们打倒对方之时。
它们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突然之间,布洛特愤怒的骂声从另一侧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狗叫,那高而刺耳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拉开了帷幕,不过战争的目的是抢夺食物。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印第安村庄里,有一群爱斯基摩犬。此时这些爱斯基摩犬都饿得肚子咕咕直响,闻到烤鱼的香味后,它们就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它们的数量有八九十只之多,很快就把营地整个给包围了。它们那潮湿的舌头,都长长地伸了出来。它们不停走动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而这时,布克和司皮茨正在对峙。那些爱斯基摩犬知道,自己的时机到了。于是,它们蜂拥而上,张嘴就咬。更有甚者,整个头都钻进了食物箱,在里面大嚼大咽起来,吃得别提有多痛快了。
这些小偷突然来袭,而且数量如此之多,布洛特都不知道该拿棍子赶哪个是好。弗兰佳一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和布洛特一起挥舞着棍子,胡乱地打向那些爱斯基摩犬,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些爱斯基摩犬都在忍受着饥饿的煎熬,香喷喷的食物让它们为之疯狂。棍子不停地打在它们身上,就像雨点般密集,但是却并没有让它们后退一步。它们就是一群疯狗。最后食物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直到这时,它们才停了下来。
存放面包和咸肉的食物箱掀翻在地,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点儿渣都没有。而这一切,就发生片刻之间。
那些拉雪橇的狗吃饱之后,就各自睡去了。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后,它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都跑了出来。
工作了一天,这些雪橇狗又累又困。等到它们出来看到这群爱斯基摩犬后,不由得惊呆住了。这样的场景,它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群野狗都饿疯了,这些雪橇狗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爱斯基摩犬步步紧逼,它们则节节后退,一直退到了悬崖边。
危险来临,眼看主人和同伴置身其中,布克顾不上再和司皮茨争斗,赶忙跑了过来。雪光白得发亮,在亮光的映照下,布克可以清晰地看得这群小偷的模样。只见它们都瘦得皮包骨头,那层皮与其说是包,不如说是搭。而它们的骨头都清晰可见,让人不禁担心,它们会把皮肤穿破。这些狗根本就只是些骷髅架子嘛。
一看布克过来帮忙,三条爱斯基摩犬随即就围了上来,并展开了攻击。在它们的眼中,布克就像是它们的晚餐,被它们一口接一口地交替啃咬着。不一会儿,布克的头和肩膀就都受伤了。它们的疯狂攻击,让布克有点怀疑,这些还是狗吗?它们如此疯狂,要不是亲眼所见,布克真是难以置信。
而布克的同伴也都在竭尽全力地抵抗着攻击。
平常的比利是那么温和,这时却没有退缩,号叫着奋力抵抗。德夫和索洛克司都受伤了,身上的伤口有几十处之多,而且血流不止,但是它们并没有停止战斗。乔依虽说脾气不好,但现在却似乎碰到了一个大展身手的良机,它的机警和勇猛都派上了用场。在争斗中,它曾一口咬在一条爱斯基摩犬的前腿上。这一下咬得非常厉害,对方的骨头都碎了。那个派克总爱装病偷懒,看到这条狗的腿断了之后,马上扑过去咬断了它的脖子。
柯利倒下后的悲惨情景,布克曾经亲眼看到,为避免遭遇同样的下场,它拼尽全力地抵抗着。它并没有因为身上的累累伤痕而退却,反而越战越勇。
尽管当时的情况非常慌乱,布洛特和弗兰佳还是没有忘记收拾剩下的食物箱、睡袋和毯子。他们把这些整理好之后,就手持棍子加入到混战中,和他们的雪橇狗一起并肩战斗。
那些野狗就像是一群魔鬼。为了击退它们,布洛特和弗兰佳他们可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些野狗退却后,又转身却抢食物箱。于是,布洛特和弗兰佳只好跑了回来。此时,野狗们又向雪橇狗发起攻击,而这些雪橇狗都还喘息未定。
眼看又要遭到攻击,比利一边叫,一边奋力向它们冲去。冲出那些野狗的包围后,它飞速奔向冰面。派克和德夫紧随其后,其他的雪橇狗也都开始奔逃,速度飞快、不管不顾。布克也想和他们一块向外跑,可眼角一瞥,正好看到司皮茨向自己冲了过来,打算趁机把自己扑倒。这个家伙太阴险了,刚才它就攻击过布克,那时布克正和敌人扭打着。这次它又来这一套。它真是可恶极了。布克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自己不能倒在这群爱斯基摩犬的面前,这一点布克非常清楚。于是它就站在了原地先把司皮茨的袭击阻挡住。然后瞅准时机,就飞快地逃了出去。和其他同伴聚集后,它们一起躲到了林子里。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它们藏起身形。
而那群爱斯基摩犬,并没有继续追赶。
布克和它的同伴不仅狼狈不堪,而且身受重伤。达布的一条后腿一瘸一拐,多理的肩膀被撕掉了一大块,它是在代牙海岸时加入队伍的最后一条狗,也是条爱斯基摩犬。乔依的一只眼睛——瞎了,比利的一只耳朵,在撕扯下碎了,疼痛让它又哭又叫,整整一个晚上都不停歇。
直到天亮,布洛特和弗兰佳才找到了它们。然后,它们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营地。虽然那帮掠夺者不在了,但是,它们的营地已经惨不忍睹了。
在这场混战中,他们损失了多少东西?布洛特和弗兰佳脸色阴沉地清点着。清查之后,他们非常沮丧,忍不住摇起了头。那些爱斯基摩犬不仅吃掉了他们的一半粮食,而且还吞下了很多不是食物的东西。其中包括布洛特的一双鹿皮鞋子、纤绳外层的皮块、弗兰佳鞭子末尾的皮索,就连雪橇绳子和帆布帐它们也没有放过,都咬碎了。
眼前的这一切,让弗兰佳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记起了那些雪橇狗。它们刚刚回来,而且都身负重伤。“我的伙伴,看你们身上的伤,它们怎么这么凶狠。说不定,你们会得狂犬病的。”他说着,声音十分柔和,“布洛特,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面对弗兰佳的询问,布洛特虽然有点担心,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看着他摇了摇头。道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距离这里还有四百里。如果他们的狗有什么差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群爱斯基摩犬简直是可恶之极,布洛特和弗兰佳嘴里大骂着它们,却没有忘记修理雪橇。两个小时之后,他们才重新踏上了行程。
这些狗虽然浑身伤痕累累,痛苦万分,但是它们依然拉着雪橇上路了。
第二节 等候时机
在它们走过的所有行程中,这次走得异常艰难。而要到达道生,剩下的这段是整个路程中最难走的一段。
继续向前,他们会遇到一条河。这条河有三十里之宽,而且水流湍急,只有很小一部分才结冰,冰冻得还相对坚固一些的地方也只是水涡的回旋处、平静的水面。而他们要横穿过这条河。
他们用了六天的时间才渡过了这条河。在这期间,他们历经千难万险。这段路程是如此漫长。他们脚下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危险,如果一步不慎,他们可能全都会掉到河里。所以,布洛特和弗兰佳十分谨慎地前行,在他们俩的影响下,那些狗也都分外小心,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非常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布洛特不仅有着丰富的经验,而且勇往直前。一路走来,他总是走在队伍的前面,负责探明道路的情况。
现在,他依然在前面带路。脚下的冰层厚薄不均,走到薄冰层,布洛特的脚下一踩,冰层就会开裂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点燃的鞭炮一般。
如果他脚下再用一点力,就会直接滑进河里。这种事还真的发生了,而且不止一次。万幸的是,布洛特一直随身携带着一根竹竿。这根竹竿的长度足够挂在开裂的冰块上,借此,他才得以爬了上来。
布洛特每次从河里上来后,都要生火烤干衣服,然后再重新上路。因为在这片冰雪的世界中,气温只有零下五十度。如果他不把自己弄干,就会被冻成冰块。
布洛特在前面走得非常小心,即便如此,德夫和布克也曾掉进河里了一次,就连雪橇也一起滑了下去。冰层随着它们的奋力挣扎而快速裂开,它们则掉得更深了。
在布洛特和弗兰佳的拼命拉动下,它们才爬了上来。这个时候,它们几乎要被冻死了。如果再晚一会,估计就再也上不来了。布洛特和弗兰佳马上生起火来,以便让它们暖暖身子。
它们身上都结冰了,而且冰层很厚。于是,弗兰佳就逼迫它们跑步。没有办法,它们只好围着火堆一圈又一圈地奔跑着,慢慢地,它们身上的冰融化了,和汗水一起沿腿部流了下来。可是,它们和火堆之间没有拉开距离,毛发无意中着了起来,有好几个地方都烧焦了。
还有一次,司皮茨也掉了下去,这一来,后面的狗全被拉下了水。布克和德夫在最后面,一看这种情况,它们赶忙使劲拉住,肩上的筋骨由于用力过大,发出格格的声响。为了防止掉进去,布克用前爪死死地抓住冰洞的边缘。谁知,它紧抓的力道太大,致使身下的冰层抖动起来,周围噼噼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冰块都裂开了。好在后来,他们及时救护,虽然场面很危险,但是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狗队最后还是被拉了上来。
有一次也很惊险,那是在一处水流湍急的地方。他们看见岸上的冰都分裂开来,想要过去,他们只能从悬崖上绕道而过。就在这个时候,布洛特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巧妙通过办法。他把皮带和纤绳都收集起来,然后相互连接,这样他们就有了一根长长的绳子。接下来,还是他打头阵,先爬上悬崖,再把狗都拉过去。最后,等雪橇、食物、信件都过去了,弗兰佳再过去。同样的,下来的时候,也是靠绳子的帮助。
虽然只是简单的上来、下去,但是他们却为此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直到天色全黑,他们才又站到了河面。这一天下来,他们的行程只有区区四百米而已。要到达道生,中间的路程十分艰辛。只有走到了胡大利加,道路才会好走,那儿的雪道在冻结的河面上,非常结实,走在上面,他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经过这几天的艰难前行,布克和其他的同伴都疲乏到了极点。可时间已经耽误得太久了。所以布洛特不得不催赶它们继续前行,一刻也不能停歇。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加快行程,他们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奔跑。第一天他们到达大鲑河,走三十五里。以相同的速度行进,第二天他们到达小鲑河。之后的一天,他们加快了速度,多走了五里。五指山就在前面。
以前生活在南方,脚下的草地都很软和,布克习惯了那种感觉。现在置身冰天雪地之中,还要无休止地前行,布克的脚都变了形。在疼痛的折磨下,每一天它都要跛着脚向前走。只要一停下来休息,它就瘫倒在地,一动也不动。
它既疲乏又消瘦。弗兰佳和布洛特看在眼里,心生怜悯。它非常优秀,更何况这趟路程还没有结束。就这么失去它,不是弗兰佳和布洛特的所愿。
为了方便它吃东西,晚饭的时候,弗兰佳会专门给它送来食物。每天晚饭后,布洛特还会来给它的脚做按摩,每次大概持续半小时。布洛特有雪靴,他索性从上面割下一部分,虽然面积不大,但是用它给布克做四只简易的皮鞋足够了。
皮鞋做好后,布克穿在了脚上,当双脚再踏上雪道向前行进时,脚上的疼痛就得到了缓解。一天早上,就在大家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时,弗兰佳却忘记了给它穿鞋子。于是,它就躺在了地上,并把四只脚都伸了起来。它不停地摇晃着身子,好像在说,如果不穿鞋子,它就不走了。它那副撒泼、耍赖的样子非常可爱。布洛特平时总是绷着脸,见此情景,也不禁面露微笑。
这样走了没多长时间,布克的脚历经雪道磨炼,也变得异常坚韧,和那些爱斯基摩犬的脚没有什么区别了。就算是行走在冰河、雪地上也轻松自如了,就如同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而那双专门为它做的鞋都磨烂了,再说也没有穿的必要了,就被丢掉了。
这一天他们到达了贝里河。就在他们套雪橇的时候,多里一边发出狼一般的叫声,一边扑向布克,多里一直都很安分守己,这一下很出乎大家的意料。看来,多里疯掉了!
布克这是第一次看到疯狗,至于它们发起疯来的情形,它更无从知晓。只是,多里现在的样子非常可怕,慌乱下布克逃跑了。
布克不敢松懈,一直向前狂奔着,而多里则紧紧地跟在后面,嘴里白沫四溅。
岛上有个山坡,布克穿过山坡后,跑进了树林。接着它又跨过一条河道,跑到了另一个岛上。那条河道里都是破碎的冰块。然后它又穿过了一个岛。再绕过三个岛之后,它才转回贝里河。
这时,弗兰佳的呼喊声传来,于是,布克又原路返回。它一路狂奔,中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不过有一点它非常清楚,那就是多里一直紧跟着自己,因为多里的吼叫和喘息清晰可闻。
布克跑向弗兰佳,精神紧张,举步维艰。弗兰佳看它从面前跑过后,就举起了斧头,正好砍在了多里的身上。多里死了。
长时间的奔跑把布克累坏了,它摇摇晃晃地走到雪橇边,气喘吁吁。起初司皮茨只在旁看热闹,可是猛然间,它意识到正好可以趁此把布克击败。于是,它就果断地向布克扑去。而布克此时毫无防备,被它咬个正着。
这一下是布克始料未及的,虽然身上挨了两口,可是它现在已经没有还击的力气了。恼怒之下也只能以咆哮应对。一听到它的声音,弗兰佳就扭回了头,这才看见司皮茨咬布克。这个司皮茨真是太狡猾了,竟然在这个时候搞偷袭。他非常生气,就拿皮鞭向司皮茨抽去。鞭子狠狠地抽在司皮茨的身上,布克很满意。司皮茨迫于鞭打,只好从布克身边逃开了。
“司皮茨就是个恶魔!布克早晚会死在它手里。”布洛特十分肯定地说。
弗兰佳却并不赞同布洛特的观点:“经过长期的观察,我发现和布克相比,司皮茨可差远了。如果司皮茨是魔鬼,那布克就是两个魔鬼的综合体。布克要是横下心,司皮茨可就倒霉了。到那时,它会把司皮茨生吞活剥后扔掉。你就等着看吧,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的。上帝保佑!”
领队一职不是司皮茨自封的。一则是因为它强健的身体和丰富的经验,二来要按顺序算的话,它也是最早的一个,其他的狗都在它之后,也都唯它马首是瞻。布克到来后,司皮茨对它了解得越深,越感觉它会和自己争夺统治权。司皮茨的经验告诉它,在北方寒冷的天气下,那些来自南方的狗都不具备生存下来的能力,因为它们适应不了饥寒交迫的环境。这种情况对布克却不适用,它的适应力很强,就几天的工夫,不仅生存了下来,还一天比一天强大。
以布克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样的暴风雪都奈何不了它。和纯粹的阿拉斯加爱斯基摩犬相比,它的凶狠、狡诈丝毫不逊色于它们中的任一条。而领队这个职位,它也完全有能力胜任。
在布克的身体遭到无情的棒打时,那个身着红衫的男人已经把权力的意义告诉了它。从那以后,它就时刻盼望着能掌握狗队的统治权,有朝一日,可以取司皮茨而代之。
它和司皮茨之间本来就存在冲突,这种冲突愈演愈烈,它的统治欲也越来越强。在它们接下来的行程中,它的这种欲望慢慢显现了出来。对于有些狗的无心之失,司皮茨总要施以惩罚。每到这个时候,布克就会横加阻拦。而布克的这种做法,是对司皮茨统治权的挑衅,而且明目张胆。为此,弗兰佳还曾狠抽了它一顿。
晚上大雪纷飞。第二天早上,在大家整装上路之际,派克却不知所踪。它一向以装病偷懒闻名,不过那个时候,它正在雪洞躺着。那暖和的窝让它恋恋不舍。对弗兰佳的四处呼唤,它也不闻不问。司皮茨很生气,像发了疯一样地到处寻找。营地的各个地方,只要有疑问,它都闻过之后再刨开看看。派克非常害怕,不由得发起抖来。最后它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就鼓起全部的勇气爬出了雪洞。它一露头,司皮茨就以飞一般的速度冲了过来。眼看司皮茨的牙齿就要咬向派克,布克突然跑了过来,速度更快。事情突如其来,布克又来势汹汹地挡住了去路,司皮茨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接连退了几步后,摔倒在地。
此前,由于惧怕派克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这时,有布克在一旁壮胆,它不再逆来顺受了,转头就向地上的司皮茨扑去。布克也和它一起扑上去。这样显然对司皮茨很不公平,但什么是公平?布克已经不记得了。于是雪地里,三只狗上演了一出打戏。
事情转变到此,非常出乎意料。弗兰佳从旁看到布克表现得如此英勇,感到甚合心意,面露微笑。但是,他是个裁判,对谁都不偏不倚。于是,他的鞭子就抽在了布克的身上。在皮鞭的反复抽打下,布克被迫退了下去。司皮茨呢,遂了心愿,得以惩处派克。谁让它老是没事找事呢。
距离行程的结束,还有几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当司皮茨想要惩罚那些有过失的同伴时,布克时不时地横加阻拦。但是这也只是在弗兰佳看不见的时候。有了布克的暗中支持,狗队中的狗都开始反抗起司皮茨来,只有德夫和索洛克司依然如故。慢慢地,它们不再服从管教,它们不停地吵闹,却只是为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这样一来,雪橇队的正常行进就受到了影响,而时间也随之浪费了。
布克和司皮茨之间将爆发一场一决胜负的斗争,这是不可避免的。对此,弗兰佳非常清楚。它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让弗兰佳无法安心。这场斗争发生的确切时间?雪橇队的任务是否会受此影响?这些他并不清楚。每天夜晚,如果弗兰佳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哪怕是一点点,都会立刻爬起来。等到确认不是布克和司皮茨厮打的声音后,他才放下心来接着睡觉。
担心归担心,这场战斗却始终没有爆发。它们不是不想打,只是时机还没有到来。就这样,他们一行到达了道生。
第三节 一决胜负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当他们进入道生城的时候,正好是下午。空气非常寒冷,他们都疲惫不堪。城里有很多采矿工人,他们都来自远方;还有数不胜数的狗,负责运送货物。
在城里,他们停留了七天。期间弗兰佳和布洛特从早忙到晚,天天如此。每天,他们早早地就出去了,怀抱一堆信件和公文,他们要把这些逐个送达。晚上回来,他们又会带回一叠公文和信,那些信都是城里的人要寄给家人或亲戚朋友的。另外,他们还要为回程准备食物,人的和狗的缺一不可。
而布克和同伴就一直待在旅馆旁边。有时候,弗兰佳他们也会带它们去散步,但绝大部分时间,它们都在那儿。这一路走来,它们十分辛苦,很需要休息。只有休息好了,它们的体力才能尽快恢复。
布克经常做的事,就是在旅馆的门旁趴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那些狗。它们不停地奔跑在街道上,脚步匆忙,就和人类一样忙碌。它们的主要工作是给矿场运送木材和柴火,除此之外,还要承担附加的重活。它们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即便是晚上,也会一直叮当作响。
看到这些狗,布克心想,它们可真辛苦啊!
布克看到在这些狗之中,很多都来自南方。但是,最常见的狗是爱斯基摩犬,它们体内流着野狼的血液。每天,它们都会唱一种歌。那歌声与众不同,是从它们的祖先处流传下来的。一点至九点、十二点、凌晨三点钟,这三个时间段歌声都会准时响起。这种歌声让布克非常好奇。它听了几次后感觉十分亲切,于是也地跟着唱起来。
那种歌让人捉摸不透,既像是在挑战生命,又像是在哀叹生存。这支歌曲十分古老,讲述了它们先祖的奋斗历程。它们天生野性,而且代代相传。
布克只要和它们共唱此歌,心情就难以平静,追根溯源,那只是它心底的野性同歌声产生了共鸣而已。它们通过血脉相连,只是还没有显现罢了。
时间飞逝。每当生活轻松愉快的时候,对此感觉更甚。七天很快就过去了。第八天,他们赶早就踏上回家的路途。和来时一样,他们先从巴勒司河的悬崖处,走上玉康雪道,然后往代牙和盐海方向前行。
回程中,雪橇队在布洛特的催促下,不断地加快行进的速度,就好像有十万火急的公文在身。他不仅意志坚强,而且敢为人先。这次,他想要赶超年内最高传送速度。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其实有很多有利条件。首先,布克和同伴休息之后,个个精神抖擞;其次,雪道现在十分坚固,不用他们自己开辟;还有就是沿途设置了一些储藏所。这些储藏所是由警察局建造的,专供人和狗储存食物。这些都为他们的顺利前行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第一天他们到达了六十里湾,赶了五十里路;第二天他们就从玉康雪道跑到贝里河。狗队里问题不断,从而耽误了些行程,否则他们就能到达更远的地方。
从布克开始,其他的狗也叛逆起来,狗队中齐心协力的局面不复存在。布克起了个很不好的头,那些狗本来都很顺从,在布克的影响下,它们也任性起来。这样一来,雪橇队只能走走停停。因为只有先处理好它们,才能继续前进。
在布克的挑衅下,司皮茨再也没有了统领一切的威风。没有狗再奉它为首领,更别说害怕它了。以前,司皮茨不仅蛮不讲理,还欺负其他的同伴。现在,为了让它为此付出代价,大家时常和它对抗,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布克呢,它只要从司皮茨身边走过,就趾高气扬。毛发高高地直立着,嘴里发出一声吼叫,声音虽低,但却像是一种威胁。
其实布克此时的做法,就属于蛮不讲理了。当着司皮茨的面,它的头时常高高抬起,并迈开大步向前走去,摆出一副飞扬跋扈的派头。它在等待着时机,以便挑起争斗。狗队的纪律无法维持正常,随之而来的是,狗之间的争吵事件一天天攀升。很多时候,它们都把营地搞得乌烟瘴气。
对它们的争吵不休,德夫和索洛克司非常生气。尽管如此,它们还是决定保持中立。布克要反叛,那就随它去,至于司皮茨,它们也不打算提供帮助。
弗兰佳和布洛特可没有那么好脾气,气急了他们就大骂起来,一边骂,一边跺脚。弗兰佳手持皮鞭,在狗队中不停地挥舞着,可这样做却收效甚微。因为他的鞭子一收,吵闹还会接连不断。
司皮茨虽然有弗兰佳支持着,但是鞭子并没有使布克因此罢手,它还是继续鼓动着大家叛乱。聪明的布克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弗兰佳都一清二楚。因此,只要弗兰佳在跟前,它从不轻举妄动。平日里它非常努力,拉起雪橇来也尽心竭力。现在拉雪橇,是布克的一种乐趣。但是,还有更让它感到快乐的事,那就是在队伍中制造混乱,当然这要进行得十分隐秘。
他们走到塔基拿河边时,已经是晚上了。于是,他们就地休息。晚饭后,这些雪橇狗都去找地方睡觉了。突然,一只小白兔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达布最先看到了。可它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神,等它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只小白兔不见了。它立刻向前追去。而其他的狗看到之后,也紧跟其后,边追边吼。西北警察局里也有爱斯基摩犬,它们总共五十只,距离这儿有一百码。听到声音后,它们也一起在后面追逐着那只兔子。
那只小白兔十分害怕,飞快地向前逃去。它从河道跑下来之后,就踏上了结冰河面。它不停地奔跑着,竭尽全力。它身形轻巧,奔逃起来就像在飞。而那些狗的身躯庞大,地上的积雪常让它们深陷其中,虽然他们奋力追赶,但是非常辛苦。
在布克的带领下,这些狗你追我赶地一路追赶着那只小白兔,声势浩大。路上的弯道很多,它们一一绕了过去。为了能得到猎物,它们坚持不懈,不停追赶!
布克的身体里有着屠杀和嗜血的原始天性,这些都是它的本能,只是一直潜藏在它的心底深处而已。天性使然,它渴望追上那只兔子,然后把它置于自己的牙齿下,用它的鲜血滋润自己的喉咙。那血液应该还是温热的吧。布克一边追赶,一边享受着这种追逐的快感。
司皮茨却脱离了队伍,没有惊动任何一条狗。前面有一条狭窄的小河,司皮茨从中间穿过去之后,就选择了一条更直接的道路。最后在一块高地上站住身形。
司皮茨老奸巨猾,任何时候都没有改变过。就算是在心情愉悦的时候,它也从未掉以轻心。它暗暗谋划着对策。
布克光顾着追猎物了,对它的行动没有丝毫察觉。
兔子在前面奔跑,而布克在后面紧盯不放。在一个弯道后,一个影子猛然间从前面的高地跳出。这个影子又大又白,就像是个幽灵。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那只兔子的道路受到了阻隔,刚想转身,背脊却被咬住了。只听咔嚓一下,骨头碎了。兔子挨了重重的一击,大叫一声。叫声非常凄惨,打破了原本寂静的夜空。随后,狗群中传出高兴的声音,就像是魔鬼发出的一般。
当布克得知突袭者是司皮茨后,对于它的取胜,布克并没有附和。这个猎物眼看就要到手了,却被司皮茨抢了去,对此布克十分恼怒。于是,就猛扑了过去。司皮茨非常机警,看到布克的举动后马上就丢掉了兔子,迅速躲开了这一击。
竟然没有成功!布克很是气恼,又继续发动攻击。紧接着,它们就倒在了雪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在它们打斗的过程中,司皮茨要不是身体反应灵敏,就会不止一次地被打倒在地了。很多时候,布克还没站稳脚跟,它就趁机咬上一口,随后赶紧跳了开去,伺机而动。
它们身上的毛发都直直地立了起来,一边在四周环绕着,一边寻找着战机,神情十分专注。现在就是它们一决胜负的时候,它们都非常清楚。
那群爱斯基摩犬把那只小白兔瓜分殆尽之后,就把布克和司皮茨围在了中间,然后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战况。它们神情急切地等待着,个个眼睛发亮,目光中满是贪婪。这时的夜空一片清冷、寂静,到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此情此景,布克非常熟悉。这种寂静代表了什么,它也十分清楚。所以,对于司皮茨,它更是加倍小心了。
司皮茨经验丰富,历经无数的战斗。在它面前,布克不仅幼小,而且柔弱。在以往的斗争中,司皮茨什么样的狗都见过,直到现在还没有落败过。这才使它的统治权得以延续,而那些狗,也对它唯命是从。它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即使愤怒到极点,它也只是保持防守。这么多年的经历让它能一一躲过布克的攻击,即使布克非常想咬破它的脖子,也尽力这么做了。
它们就这样相持着。很长时间过去了,面对司皮茨的严防死守,布克尽管准备充分,而且速度飞快,但是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想要把司皮茨置于死地,没有那么容易。有一次,布克不仅没有咬到司皮茨,反而被反咬一口,最后还让司皮茨逃脱了。
为了咬破司皮茨的喉咙,布克有一次就直扑了上去。眼看就要接近司皮茨了,布克却改变了主意,突然把头缩了下去,打算拿肩膀和司皮茨的肩膀相撞击。如果得手,它就会把司皮茨撞在地上。但是,事与愿违,最后受伤的还是布克。而司皮茨在它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后,又逃开了。
到现在为止,司皮茨没有受到一点损伤,可布克却满身鲜血,还气喘吁吁,一副可怜的模样。斗争愈演愈烈。那些爱斯基摩犬还在等待着,保持着静默的状态。它们就等着看谁先倒下,好成为它们的口中之物。
布克的气喘吁吁让司皮茨看到了战机,于是马上改守为攻,攻势非常猛烈。
有一次,在司皮茨的攻击下,布克倒在了地上,还没等它站起身,那些爱斯基摩犬就围了上来,速度飞快。布克非常害怕,立刻跳了起来,这一下差点儿跳到了空中。那些爱斯基摩犬只好退了回去。
接连的失败让布克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斗争中要手脑并用。于是,当它再次发起攻击时,就学聪明了。虽然还是拿肩膀撞击司皮茨,但是到最后关头,它却突然压低了身体,低到就要贴到雪地上了,紧接着就直奔司皮茨的左腿而去,然后死死地咬住。
咔吧一声,骨头裂了。布克听到声响,就知道司皮茨这条左前腿算是废了。现在它只有三条腿可用了,再和布克继续战斗,它看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如法炮制,布克又咬碎了司皮茨的右前腿。司皮茨竭尽全力压制着腿部的疼痛,它不想就此倒下。
就在这个时候,布克察觉出包围它们的那个圆圈虽然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却在一点一点地收拢。那些爱斯基摩犬的眼睛都闪烁着光芒,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它们的舌头都很长,此时也都伸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司皮茨也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不过,让它意料不到的是,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以布克的凶残来看,自己要想获胜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对于司皮茨,布克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在这片世界中,布克的慈善早就被冰雪埋没了。只要司皮茨还没有倒下,它是不会停止攻击的。
那些爱斯基摩犬一步步地围了过来,它们个个蓄势待发,跃跃欲试地想要得到食物。这些情况,布克尽收眼底。在它们看来,司皮茨即将成为它们的口中之物,所以它们的眼睛都盯住了司皮茨。
现在的司皮茨非常可怜。它十分害怕,身上的毛发不由得竖立了起来,身体不停颤抖着。尽管腿部受了伤,但它依然没有放弃,哪怕只剩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支撑到最后。死亡即将来临,它想大吼,以此来驱散心中的那份恐慌。就在这时,布克飞速地冲了过来,然后,又飞速地离开了。司皮茨被彻底打倒了。
月光倾斜而下,笼罩着整个雪地。片刻之间,那些爱斯基摩犬就聚集成了一个黑色的点。当这个点又扩散开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司皮茨已经踪影全无。
自从司皮茨倒在地上后,布克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布克生性残忍,内心充满了统治的欲望。它取得了这场斗争的胜利。而司皮茨——它的对手,已经消失了,这个结果让布克非常满意。
第四章 狗队新的首领
第一节 初当领队
直到第二天早晨,弗兰佳和布洛特才发现司皮茨不见了。他们十分着急,可是四处找寻之后却一无所获。当弗兰佳看到布克满身的伤痕时,他立刻明白肯定是出事了。于是,他叫过布克,然后借助火堆的亮光,观察布克身上的伤痕。看完之后,他对布洛特说:“我的话应验了吧,布克是两个魔鬼的综合体。你看它身上的伤口。”
“打起架来,司皮茨真不手软啊!可够凶狠的!”布洛特看着布克身上的伤说。那些伤痕都很深,而且流出的血都凝结成块了。
“可和布克相比,它还差得远呢。几倍都不止。”弗兰佳答道。一会儿他又说,“不过,没有了司皮茨,我们前行的速度就更快了。司皮茨把很多问题也都一起带走了。”
接下来,布洛特就为行程做准备了。他把整理好的行李堆放到雪橇上之后,就准备给这些雪橇狗套上缰绳。就在这时,布克一下站到了司皮茨的位置,想取而代之。
布克的这个举动,弗兰佳并没有留意到,再说他也不清楚布克现在的想法。他认为索洛克司是接任的最佳人选,于是,他就让索洛克司站到领队的位置。弗兰佳的这种做法,引起了布克的强烈不满。它十分气愤,就跳上去赶走了索洛克司。
“哎!”看它如此,弗兰佳不禁喊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拍打着腿对布洛特说:“看见了吧。它就是想当上领队才杀司皮茨的。”
“快让开!”说完这话,他就用手来驱赶布克,想让它离开那儿。但令他失望的是,布克毫无反应,如同脚下生根了一般。
弗兰佳看这招不管用,只好来硬的了。于是他就抓住布克的脖子,把它拖走了。索洛克司被安排到领队的位置上,但是它对布克心存畏惧,没有勇气接替。
弗兰佳非常顽固,他就不让布克成为领队。布克十分狡诈,只要弗兰佳一不在跟前,它就马上站到那个位置上。
布克的反抗让弗兰佳十分恼火,于是,他手持棒子走了过来,对布克大叫:“你再换一下试试!我不信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弗兰佳手中的棒子唤起了布克的记忆,那个身着红衫的男人浮现在它的眼前。于是,即使不甘心,它还是离开了那个地方。而且它也不阻挠索洛克司接替了。它远远地跑开了,跑到一个棒子打不到的地方。在那儿,它一边来回转动着,一边大声生气地嚎叫。
这边,弗兰佳为索洛克司和其他的狗套好挽具,轮到布克了,弗兰佳打算把套在德夫前面。于是他就叫布克过来,可他喊一声,布克就向后退一步。几次之后,弗兰佳失去了耐心,就走过去想要硬拖它来。布克一看他走来,转身就跑开了。
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抓住布克。他猛然意识到,是不是手中的棍子让布克感到害怕,所以它才不敢过来。于是,他就把棍子丢掉了。可是,布克不但没有靠近,反而抵抗了起来。领队的位置是布克此时最想得到的东西,而且它认为,那是自己应得的,因为那是自己用生命换来的。要想让它顺从,除非给它想要的,也就是对狗队的统治权。
布洛特也来了,他们俩一起在狗群中追逐着布克。一个钟头过去了,他们不仅没有追上布克,就连用棍子打它的想法也落空了。
他们气急败坏,忍不住大声骂了起来。回敬他们的,是布克愤怒的大叫。为了不让他们有追上自己的机会,布克和他们不停地兜着圈子。但是它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只是想借此让他们明白,在它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之前,它是不会听话的。
如果准时出发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了。
没有办法了,弗兰佳一边用手抓挠着脑后,一边坐到了地上发起愣来。布洛特看着自己的手表,气愤不已,不由得破口大骂。
最后,弗兰佳发出一声叹息,向布洛特摇头笑了笑,神情十分无奈。尽管他们不甘心,但还是失败了。
接下来,弗兰佳解开索洛克司的挽具,同时叫布克过来。索洛克司还是恢复原位。看到这,布克满意了,奔跑着前来。自己终于获得的胜利。于是它面带笑容地站在了领队的位置上,神气十足。
他们这才得以顺利上路。雪橇的速度一点点加快,最后在河道上奔驰起来。
对于布克的价值,弗兰佳曾做过高度的评定。他认为,布克的身体中糅合了两个魔鬼。但那还是在布克没有当上领队的时候,现在弗兰佳发现,自己以前的评定过低。
弗兰佳和布洛特都对布克的表现大为赞叹,它不仅反应灵敏、动作迅速,还具备卓越的领导才能。相比较,它比司皮茨出色,这一点从它的表现上得到了证实。
布克一上任就立下规矩,那就是其他同伴要无条件遵从它的领导,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对于布克的上任,狗队中有不同的看法。德夫和索洛克司无所谓,这也是性格使然。它们关心的只有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情,它们一概不闻不问。比利既听话又友善,对布克的任职它感到十分高兴。它对布克很有好感,因为布克曾多次对它伸出援手。
其他的同伴却有不同的看法。当初,要不是布克在背后支持,它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叛乱。可现在,它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它们的统治者,而且管得比司皮茨还严。对此,它们是又惊又气。
派克一向爱装病偷懒。布克十分清楚它的这种伎俩,于是就把它带在自己身后。如果它不肯用力,只要胸带稍有松懈,它马上就会受到布克的处罚。
乔依急躁,易怒。布克上任的那天晚上,就在大家吃饭的时候,乔依抢夺了同伴的鱼。而布克正好看见了,于是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严厉地处罚了乔依。布克的身体很健壮,一下就把乔依压在身下。由于疼痛,乔依只得把嘴里的鱼吐了出来。布克就这样一直压着,直到乔依哭了起来,而且发出求饶的喊声,布克才把它放了。这样的事情,就连司皮茨都没有做过。布克不但做到了,而且没费什么力气。
说布克具备领导的才能,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因为狗队在它的治理下,原本的松散荡然无存。走起路来,它们的步伐整齐一致,就像是一只狗在拉动雪橇着向前奔跑。
后来,又有两只爱斯基摩犬加入了队伍。那时它们刚到溜冰坡。这两只狗分别叫做迪克和库纳,它们都是在当地生长起来的。它们一加入,就被布克治得服服帖帖,跟随队伍前行。
对此,弗兰佳和布洛特吃惊万分。他们感觉布克让它们顺从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它所使用的手段也非常高明。
弗兰佳很高兴,忍不住喊了起来:“布克这样的狗,可没有地方找了!再也没有和它一样的了。上帝保佑!要说它的价格,就是一千块钱也不算多。布洛特,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弗兰佳的情绪十分激动,在他的影响下,布洛特也非常高兴,点头表示赞同。布洛特心想,年内最快的运送纪录,看来非自己莫属了。
目的地一点点地接近了,路况和气温也偏向了他们。沿路的雪道很坚固,走起来顺畅极了。温度始终都在零下五十度左右,雪也停止了。
十四天以来,他们一直都在赶路。一天四十里,这个速度是有史以来最快的。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可以休息一下了。
第二节 工作改变
在司卡桂城,布洛特和弗兰佳他们整整逗留了三天,心情非常愉快。
在此期间,他们天天大醉而归,相互搀扶着回到旅馆。
这三天,他们就像是泡在了酒缸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的脑袋都成了一团糨糊,这样一来,公文的正常传送就受到了延误。于是,一纸令下,他们被调离了。调令下达,弗兰佳叫来布克,心内不舍,忍不住搂着它哭了起来。而这次相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弗兰佳和布洛特走后,他们的位置被另外一个人取代了。这个人虽然也是负责邮件的运输,但却是专门给淘金人运送的。除了布克它们之外,还有十来支雪橇队也负责此项任务。以后,布克它们就要和这些雪橇队一起,拖着沉重的雪橇往返于司卡桂城和道生城之间。
现在,它们没有快速奔跑的必要,更别提有机会打破运送记录了。每天,它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辛苦地前行。身后的雪橇沉甸甸的,已经超过了它们的承受极限。
以前,布洛特他们运送的大多都是政府的公文,而公文的紧迫性就决定了它们要加速前进,因此,它们才有机会打破运送记录,这也让它们乐在其中。现在也是在运送邮件,但是,只是为淘金者服务的。这些信件来自世界各地,没有什么紧迫性,但是为数众多。布克它们拖着堆满信件的雪橇前行,简直是举步维艰。
这个工作既劳累又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布克对它不感兴趣。但作为领队,它还是尽职尽责。与德夫和索洛克司一样,它也认为辛勤劳动是一件很引以为荣的事。
可这样的生活太单一了,就像机器上转动的齿轮一样,只是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每天早上,在固定的时刻会有人生火做饭,然后他们吃早饭。饭后,收拾帐篷和给狗套挽具这些事,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之后,他们就一起上路了,声势浩大。而这时,距离天亮还有大概一个小时。
晚上所有的工作也各有分工。扎营的扎营,做床铺的就去砍柴或削松枝,做饭的则去打水或拿冰块。活虽多,但在大家的配合下,做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对于雪橇狗,他们也有专门的人负责照管。经过一天的劳动,布克它们疲倦极了,吃饭就成为了它们一天中的大事。晚饭的主食是鱼。
这支队伍中的雪橇狗加在一起有一百多只。很多时候,它们吃完晚饭就成群结队地四处游荡。每到这个时候,布克的心头就会有一种轻松愉悦的感觉。
它们中有些狗也很凶猛,布克曾和它们发生过争斗。几次斗争后,统治权还是归布克所有,而且他还赢得很轻松。以后,那些狗一看到布克毛发直立、牙齿外露,就会跑得远远的。
但是,布克最喜欢做的事不是吓唬自己的同伴,虽然那样很好玩。趴在火堆边,仰起头注视那些跳跃的火焰,才是它的最大乐趣。每当这个时候,它的思绪就会远远地飘开去了。看着那团火红,它想到了法官家的壁炉,那里面的炉火也曾如此跳动。接着,它又想到了圣塔克拉拉山谷,那儿有灿烂的太阳,还有米乐法官家那又宽又大的游泳池,以及伊莎贝尔和土茨,前者是条墨西哥秃毛狗,后者是条日本哈巴狗。
那儿曾是布克的家乡,但是布克却并不十分想念。离家之后经历的种种事情,反而让它时常想起。很多时候,那个身着红衫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手中的棒子不停挥舞着,随后,柯利和司皮茨也出现了。柯利死时的凄惨,自己和司皮茨之间的那场决斗,布克都历历在目。这时,下意识地,它的上半身立了起来,与此同时,耳朵也保持直立,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就在它看着那些火焰发呆的时候,厨子正好向它走来,看着他的身影,恍惚间,布克好像看到了另外的人。这个人手长腿短,满身都是毛发,而且很多时候,都手拿一根长长的杆子。他还念念有词,声音很奇怪,就像是要把什么唤醒。身不由己地,布克也跟着发出低吼,这时,耳边就会传来一声大叫:“布克醒醒!”
那是厨子的声音,而它的思绪也随即收了回来。那些出现在头脑中的景象都在瞬间消失了,它依然生活在这片世界中,这是实实在在的。于是,它活动了一下筋骨,嘴里呵欠声声,然后才直起身子。
一路走到道生,它们极度疲惫,看上去都非常憔悴。那些邮件太沉重了,为了前行它们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到达目的地之后,布克的身上再也没有一点肌肉了。
这些狗要想回复到正常状态,只有依靠休息。休养的时间,就算用不了半个月,也得需要十天。可它们却仅仅停留了两天的时间,就又踏上了行程。这次他们要沿巴勒司河前行,然后到达玉康河岸。雪橇上依然堆积着大批的信件。
不过这次他们的运气并不好,出发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大雪,而且一路相随。这样一来,他们脚下的道路就变得异常艰难起来。雪道又松又软,雪橇走在上面,就像被粘住了一样,滑木起不了任何作用。雪橇原本就在负重前行,此时更是寸步难行了。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它们的新主人也遇到过多次,知道怎样来应对。所以不时地,他们会帮助布克它们。但即便如此,这些雪橇狗身上的重担,依然没有丝毫减轻。
每一天,那些押送邮件的人一扎好营地,就忙着照管那些雪橇狗。为它们准备晚饭,再给它们的身体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从头看到脚,十分仔细。做完这些之后,他们才或者吃饭,或者为其他事情而忙碌。即便如此,布克它们还是日渐消瘦,体力是一天不如一天。
从入冬到现在,布克它们不停地奔跑着,足足跑了一千八百里。如此长的路程,就算狗的身体再强壮,力气也会被耗尽的。更何况,它们还拖着沉重的雪橇。
布克的毅力很强,它默默忍受着,并没有因为劳累而疏忽职守。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履行着领队的职责,对同伴的工作实行监察。为了做到纪律严明,它竭尽全力。
在极度疲劳得不到缓解的情况下,这些狗都发生了变化,不仅性情乖张,而且脾气暴躁。
比利,即使在睡梦中也会发出声响,而且没有休止,不是哭泣,就是大叫。乔依的脾气本就暴躁,现在更甚。索洛克司以前只是对瞎眼的一边敏感,现在不论任何一边,只要其他同伴靠近,不管是否有意,它都会赶跑对方。
但即便如此,它们的情形还不是狗队最坏的。最糟糕的是德夫,因为它的骨头断了。这个结论是狗队的人得出的,虽然他们不清楚骨头断的地方。雪橇猛烈拉动或突然停下时,是德夫感觉最痛苦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它都会忍不住发出凄惨的叫声。
每天德夫最早躺下,最晚起来。它只要看到帐篷搭建完成,就马上在附近准备好自己的雪洞,然后躺在里面不停地呻吟着。第二天,等大家都套上挽具了它才起。就连晚餐,都是狗队的人喂它吃下的。
它就这样挣扎着一直走到了加西亚河滩。这时它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一连摔了好几下。
狗队的人看到它这个样子,都为它感到难过。出于同情,他们打算让它休息休息。于是,就把德夫带了出来,这样它只需在后面跟着就可以了。
但是,德夫对这个安排很不情愿,忍不住大发脾气。当它看到索洛克司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时,马上哭叫起来,好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之意。
拉着雪橇奔驰,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对德夫来说,这项工作很有趣,它引以为荣。想让其他的狗来代替它,它可忍受不了。
正因为如此,它不愿意只是跟着雪橇前行。当雪橇上路时,它也向前跑,想要赶走索洛克司,夺回自己的位置。尽管它十分虚弱,但仍然尽力支撑着,向索洛克司咬去。
这一路,它就这样追赶着,满脸怒气,就算是鞭子,也对它失去了效用。但是,它曾倒下过一次。实在是走不动了。那些雪橇还在前行,路上的雪花都被掀了起来。看着他们从面前走过,德夫绝望了,忍不住大声吼叫,声音中透出一股悲哀。
队伍休息时,它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向前跑去。它一直跑到索洛克司身边才稳住身形。
眼看自己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德夫非常失望,于是就咬断了索洛克司的两根缰绳。这样,雪橇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它也可以回复原位了。
它的这种做法,让主人感到既意外又疑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德夫获胜了,它被批准归队了。
思量了很长一段时间,它的主人才知道了德夫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他就作出了决定,让它实现自己的愿望。他想,也许这才是德夫最好的归宿,就算是因此而死,它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德夫又开始继续拖着雪橇前行了。可身上的伤痛却依然在折磨着它,为此,它曾多次叫出声来。还不止一次地摔倒在地,爬不起来,只好被雪橇拖着前行。即便如此,它还是没有放弃,依然咬牙坚持,苦苦地支撑着。
它就这样坚持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赶狗人在火堆附近为它做了一个窝。这时,它才得以躺下休息,什么也不用想。
天亮了,营地里一派喧闹的景象,而德夫却动不了了。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狗队的人收拾营地。
看到他们在套挽具,德夫想要站起来。它尽力支撑住自己,尝试了一下,可自己的腿已经使不上劲了。只一晃,它就倒在了地上。它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就把前腿伸出来,身体趴在地上,拖着向前。虽然这样十分费劲,但和原地不动相比,起码还可以挪动一点。它的力气随之一点一滴地消失了,它的呼吸也快要停止了。而这时,它的同伴都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它只能看着它们,眼中满是羡慕和不舍。它心有不甘,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声音久久不息。狗队向前行进,走到河边,穿过树林,德夫的那悲惨的号叫声依然清晰可闻。雪橇队再也走不下去了。长长的队伍停在了那里。
主人迈步走了回去,心情十分沉痛。一会儿,营地处传来一声枪响。瞬间,打破了这片雪地的宁静。
主人回来了,脚步匆忙。他挥舞着鞭子,命令它们继续赶路了。于是,雪橇启动了,在吱吱的声响下,重新走上雪道。
它们刚刚离开的营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问题,不仅布克知道,其他的狗也都十分清楚。
第五章 饱经风霜
第一节 又换主人
从道生到司卡桂城的这趟行程中,布克的雪橇队一直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终于走到了司卡桂城,布克和它的同伴又累又乏,一个个行动缓慢。
以前,布克有一百四十磅重,而现在却只有一百一十五磅,就像条干鱼。以布克的强健体格,尚且如此,其他同伴就不用提了,更何况,它们的身体本就不如布克好。
派克为逃避劳役,总爱找各种借口。以前,它常拿脚瘸作为理由。不幸的是,这一借口变成了现实,它真的成了瘸子。就连索洛克司,也跛着脚走路。达布的肩胛骨扭伤了,十分疼痛,没有办法,它只能咬牙坚持着。
“坚持住,狗儿!”后面传来它们主人的声音,他时常给它们打气:“你们虽然都很辛苦,但拉完这趟就结束了。我发誓。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歇息了,而且还能歇很长一段时间。到时,你们都会感到很舒服的。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离开道生后,那些押送邮件的人也在不停赶路。这一路,他们花费了二十天的时间,期间没有休息一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该有个调息期,而且时间还不能太短。这样,他们才能休息过来。但事与愿违,克伦戴克的淘金者太多了,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的信件堆积如山,就像是阿尔皓斯山一样高。
所以就算是他们自己,也只得到了两天的休息时间。第三天,他们又踏上了行程,布克它们却被排除在外。因为,它们此时已经十分憔悴,官方下令,它们的工作由新来的哈得生海湾狗代替。对于布克它们这批,政府打算把它们低价卖掉。
这些事情,布克它们不清楚。此时对政府来说,布克它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它们休息了三天。三天后,一大早,布克就听到了谈话声。有两个美国人在和加拿大的政府人员谈论狗的价格,之后他们达成协议,钞票倒手。原来的主人不见了,其他的狗队也离开了。直到这时,布克才清醒过来,它们不能再回到以前的队伍了。
而它们新的主人就是那两个美国人。布克它们,还有它们身上的一切装备都被卖给了他们俩,而且价格极低。
那两个美国人的名字分别是查瑞斯和哈尔。查瑞斯是年长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苍白,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彩,胡子则翘曲向上,看上去很好笑。哈尔是个小伙子,大概有二十岁。他的腰上系着一根皮带,里面都是子弹,皮带的上面还有一把手枪和一柄小猎刀,手枪是连发的,柯尔脱式。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叫梅赛莎。哈尔是她的弟弟,同时也是查瑞斯的小舅子。
交完钱之后,他们就把布克和它的同伴带走了。他们也有自己的营地。回去后,布克发现他们生活的地方乱七八糟,帐篷里的衣服都胡乱堆放着,碗碟使用过后,就被随手扔在原地。看到这个景象,布克知道这儿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们。于是,它十分忧虑。而他们正在忙着把帐篷收起来,动作一点也不灵活。布克就在旁边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要把全部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再往雪橇上搬。那些东西让他们手忙脚乱,力气没少费,但是却都是在做无用功。
在查瑞斯和哈尔干活的时候,梅赛莎则来回跑动,不是骂查瑞斯,就是说哈尔。她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不时地,还会给他们提一些建议。就拿行李的堆放位置来说,查瑞斯和哈尔把行李放在了雪橇前面,而梅赛莎却要放到后面。于是,他们就倒换过来,然后再把其他的东西放在上面。可这时,梅赛莎又出状况了。她发现了一些本该收拾的东西,而且坚持要把它们放进口袋里,可这个袋子已经被装上了雪橇,还压在了最下面。没有办法,他们只得再次搬动行李。
他们旁边也有其他的帐篷。就在他们收拾的时候,有三个男人走了出来,眼看他们忙碌了很长时间,却没有什么成果,就像是在表演一出闹剧。这三个人有点幸灾乐祸了,不禁出言讥讽:“你们的东西真多啊,看这景象多壮观!有句话我还是要说,要换作是我,就会把帐篷扔掉,它太占分量了。”
对这个建议,梅赛莎不敢苟同。她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那可不行!这种地方,到处都是冰雪,离开了帐篷可没有办法生活。”
“冬天早就过去了,春天是不会那么冷的。”刚才开口的那个男人对她说。
但梅赛莎坚持己见,她的头摇晃着,把注意力集中到查瑞斯和哈尔的身上,看着他们搬运行李,直到确保没有任何东西被遗落。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堆到了雪橇上,就像是一座小山。
“狗能拉得动这么多东西吗?”那三个人中的另一个问道。
“当然可以了!谁说不行?”查瑞斯回答,神情倨傲。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那个男人又接着说,态度很谦虚,“我想说一下我的看法,当然这只是个人意见。这个雪橇,前面的重量好像太大了。”
查瑞斯听到后,感觉他说的真有其事。于是,他走进雪橇,把行李整理了一下,让它们尽量排列好,然后,他又把绳子紧了紧。但情况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这些狗都很厉害,虽然这些东西十分沉重,但对它们来说,一定不成问题。它们一定能拖动雪橇,奔跑在雪道上的。”另一个人说,语气中满是嘲笑。
“这是一定的!”哈尔接住他的话头,毫无感情地回答。
说完,他就把雪橇撑杆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皮鞭,挥舞了起来。
“出发了!”他大声地喊道,神情十分得意。“快点拉啊!”
布克和它的同伴也想赶快上路。它们用力地拉紧胸部的缰绳,可只坚持了一小会,缰绳就松了。那个雪橇太重了,它们根本拖不动。
“你们这些狗根本就没有用力。看来,我要教训你们一下才行。”哈尔一边说,一边就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就在这时,梅赛莎跑了来,想要制止他,“哈尔!不要用鞭子抽打它们!”说话的同时,她把鞭子攥住,打算把它从哈尔手里夺下来。“你看这些狗,它们已经够可怜的了。所以,哈尔!你要向我保证,不能这样对待它们。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待在这儿了。”
可回应她的是哈尔的嘲笑,就像是讽刺她,“你什么都知道!我的事你不要再来插手。这就是我想要的。该怎样对待它们,你知道吗?只有在鞭打下,它们才会认真干活。如果你对此有疑问的话,那就去问其他的人。”
梅赛莎看着他们,眼睛中充满请求,看上去十分真挚。她那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仁爱和怜惜。
“这些狗的身体太瘦弱了,长时间的劳累把它们累坏了。现在,它们要得到休息。”有个人说道。
听到这话,哈尔很生气:“什么鸟休息?它们还想休息?为了拉雪橇,我才把他们买来。不干活,我还白养着它们呐。”
哈尔的回答一点礼貌也没有,这让马希德有点下不来台。他忍不住喊了出来:“哎!”
梅赛莎考虑到自己和哈尔是一家人,转而又袒护起他来。于是,她对哈尔说:“算了,不要搭理他们。如果你感觉有用,就去做吧。”
接下来,哈尔就手持皮鞭打了下去。鞭子不停地抽在布克和它的同伴身上,一点情面也没留。
迫于无奈,布克它们只能竭尽全力地拉雪橇。它们的脚深陷进雪地,紧紧地拉住胸带。尽管如此,雪橇还是丝毫未动,就像扎了根一样。这样拉了两次,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于是,布克它们就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但是,哈尔手中的鞭子却没有停下,反而抽打得更加凶狠了。
梅赛莎看在眼里,又不忍心了。她蹲在布克它们身前,泪水涌上眼眶。她搂着布克的脖子,伤心地大喊道:“你们这些狗,太可怜了!如果你们再加把力,就能免受皮肉之苦了。”
对梅赛莎,布克并无好感。可要说去反抗,自己却没有那个力气。所以,只好听任她抱住自己了。
这样的凄惨的场景,就连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其中有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没有兴趣知道。但是,如果再让我看下去,我可做不到。你们要是还想赶路的话,就先收拾一下那个雪橇吧。你们看看上面的滑木都是雪,而且还都冻住了。只要你用力推几下舵棒,那些冰块就会掉下来。那样,这些狗就可以拉动雪橇了。”
对此,哈尔嗤之以鼻。他很固执,依然我行我素。在他的鞭打下,布克它们也用尽了全部的力量,但雪橇还是没有一点儿前进的迹象。
他们不止一次试图拉动雪橇,可换来的都是同一个结果。最后,哈尔不得不妥协了。在其他人的劝说下,他用力摇动了几下滑木,冻在上面的雪掉了,雪橇也活动了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向前滑去。
鞭子还在继续抽打着,落在布克和它的同伴们的身上,密集得如同雨点一般。布克它们发疯似的奔跑在曲折的陡坡上,就在它们拐向大路的时候,意外出现了。雪橇翻倒了,上面的东西有一半都掉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就要问哈尔了。这都是他的无知造成的。因为在转弯时,雪橇要被扶正,而这一点,哈尔并不知道。
雪橇翻倒后,布克它们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向前跑去。雪橇上的东西都掉完了,但雪橇还在,而且随着它们的奔跑上下跳动着。
“你们不要跑了!快停下来!”哈尔大叫。对他的喊叫,布克它们一点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狂奔,一直跑到了大路上。
哈尔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雪橇过来了,正好轧过他的身体。
原本堆在雪橇上的东西,都散落到了地上。布克它们跑多远,这些东西就掉了多远。
哈尔他们现在的模样非常窘迫,司卡桂城的人们看在眼里,都忍俊不禁了。其中有些人很善良,看到他们的情景,就跑过来帮忙。他们在约束住狗群的同时,也捡起了掉落的东西,顺便还对哈尔他们好言相劝:“在到达道生之前,你们要想一路顺畅的话,你们要把雪橇上面的重量减半,而狗的数量则要加倍。”
这次的经历让哈尔得到了教训,他不再固执己见了。于是,他们三个人又把帐篷搭建起来,然后清查那些散乱在地的东西,一个也不遗漏。
围观的人们看到罐头掉落在地,而且为数众多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漫长的旅途中,如果带着罐头简直就是找罪受,因为那东西太沉了。
“你们有这么多毛毯啊。就是开一家旅馆,也绰绰有余了。”有个人忍不住笑道。他正在帮他们收拾着东西。
“依我看,这些东西就算是剩下一半也有点多,还是剩少一点儿吧。帐篷你们也别带着了。碟子也摔掉吧,一个也不用留。上帝保佑!就算你们留着它们,可拿什么来清洗呢?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旅游吗?”
对所有的建议,他们都照做无误。最后,他们只剩下了些必需品,其他的都丢掉。
梅赛莎有一个大包,里面装满了行李。哈尔把这个包扔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挑拣里面的东西。看到自己的行李被哈尔一一扔掉了,梅赛莎心里十分难受,控制不住地眼泪就流了下来。就在自己的东西所剩无几时,突然之间,她旋风般地冲了上去,也一一扔掉了他们的行李。
扔到最后,他们的行李只剩下一小部分,可就是这些,堆积在一起也可怕得像座小山。
傍晚,查瑞斯和哈尔又带回六只狗。布克它们一共是八只。这样一来,这支队伍中就有了十四只狗。
这六只狗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其中有三条猎狗,毛发很短,一条纽芬兰狗,剩下的两条是混血狗,至于是哪几种血统的混合,就无从得知了。以前,它们也接受过训练,但即便如此,它们的手脚还不是十分灵活。所以,布克和它的同伴们都不喜欢它们。
作为领队的布克,能力一向很强。在很短的时间内,它就能让这些狗明白,它们站立的位置和需要遵循的规则。但对于拉雪橇这项工作,这些新来的狗却没有太大的热情。
它们几乎没有什么权益可享受,因此,它们的情绪十分低迷,而除此之外,它们都不会做。这样一来,布克它们身上的重担一点也没有减轻。但是,哈尔他们对这种情况却一无所知,他们还在那儿自我陶醉呢。看,我们狗队的规模多大啊,有十四只狗呢。
第二节 饿累交加
第二天,直到太阳高高地升起来了,布克它们才上路。布克带领着长长的狗队,步履缓慢地向大路走去。
狗队虽然庞大,但是成员却都无精打采。布克和它的同伴早已筋疲力尽,而那些新来的狗却使不出力气。
布克这是第五次奔跑在这条雪道上了。这一路的艰难困苦,它都曾亲身经历。现在尽管身体劳累到了极点,但是它还要超负荷前行。为此,它内心痛苦万分。于是。它无法全神贯注工作了。而其他同伴也和它一样。
那些新来的狗不仅无精打采,而且胆小懦弱。布克它们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对自己的新主人却毫无信心。因为他们做起事来手脚慌乱。这样一来,整个队伍就无法团结一心。这就注定他们前进的路途充满艰辛。
哈尔他们做事的慌乱和速度的缓慢,让布克很是纳闷。为了搭好帐篷,他们需要半个晚上的时间,而且搭得粗枝大叶。等他们把帐篷收起装上雪橇,早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尽管他们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是雪橇不仅没有装好,反而东倒西歪。白天,他们行走在路上,还要不时地停下来整理。无形中,他们的行程就延误了。
每天赶不了十里路,这是他们常有的事,更甚的是,就连上路他们有时都做不到。而弗兰佳他们一天都走三四十里路。这真是天壤之别啊。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他们的行程也一天天地延缓。狗粮能否正常供应,是他们放心不下的事情。而这一担心,最终变成了现实,而且比预计的时间来得要早。
一直以来哈尔他们都有一个看法,那就是食量决定拖橇狗奔跑的速度,如果它们的吃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它们奔跑的速度就会随之提高。于是,拖橇狗的食量都翻了一番,可这样一来,狗粮就更少了。对布克它们真正的需求,哈尔他们一点都不清楚。他们不知道,休息才是这些狗最需要的。
某天,哈尔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狗粮只剩下了一小半,而他们距离目的地却还有超过四分之三的路程。于是,他决定在减少对狗的食物供应的同时加快行进的速度。可令他失望的是,这一计划落空了。他们的那些行李太沉了,而就凭他们的能力,也不足以让这个计划变成现实。
每天早上,光是收拾行李,他们就要花去大把的时间。对自己的事情,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带领狗队了。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这个问题,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决。减少对狗的食物供应很好办,如果想让它们加快速度,就有点不太现实了。
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达布的肩胛骨本来就受伤了,在哈尔的鞭打和长期的劳累下,一天比一天严重。迫于无奈,哈尔开枪打死了它。
狗粮也越来越少,那后来的六条狗一个接一个地饿死了。
现实的生活太残酷了。北极的景色非常美丽,可哈尔他们却没有了观赏的兴致。现在,他们的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赶快走到道生城。上帝保佑!在此期间不要出什么意外。
这段行程,让他们疲惫不堪。他们变得易怒起来,以前的融洽荡然无存。
在梅赛莎的眼中,布克它们也没有那么可怜了,真正值得同情的是自己。因此,她常常暗自流泪。
查瑞斯和哈尔的情绪也日益暴躁,相互嘲讽着对方,说话带刺,待人冷酷。一逮着机会,他们就会大声吵闹。
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梅赛莎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弟弟,她只好左右摇摆着,一会儿站在查瑞斯这边,一会儿又去帮助哈尔。不管她怎么做,结局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发生在家庭中的一出闹剧罢了,而且始终都在上演。
他们为些小事吵闹不休。看着他们,布克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像弗兰佳、布洛特和其他的赶狗人的身影。那些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一般人大相径庭。即使是在艰辛的生活和工作条件下,他们的性情也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如既往地态度温和。而眼前的这几个人,毫无温和可言,就算是忍耐力,他们也不具备,哪怕一点也好啊。
以前,梅赛莎很为他人着想,可在劳累的折磨下,她的脾气也变坏了,不仅任性而为,而且不讲道理。她想要坐到雪橇上,还很固执己见,即使哈尔和查瑞斯从旁劝阻,她也硬是爬到了上面。雪橇原本就已不堪重负了,梅赛莎的外貌虽然清秀,但是她的体重却重达一百二十磅。现在,这些重量都透过雪橇压在了那群又累又饿的狗的身体上。
几天过去了,梅赛莎一直在雪橇上坐着。那些狗太累了,以至于拉着缰绳,就倒在了地上。雪橇这才停了下来。
虽然查瑞斯和哈尔请求梅赛莎从雪橇上下来,依靠自己的双脚前行,即使他们态度诚恳,反复请求。但是梅赛莎却我行我素,不仅不下来,反而哭着责骂他们残酷无情。
没有办法,查瑞斯和哈尔不得不强行抱她下来,并且告诉她,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可梅赛莎却就地坐在了雪道上,像个孩子样撒起泼来,说什么也不起来。
查瑞斯和哈尔却置之不理,只管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身后的雪道上,梅赛莎还在那儿坐着继续耍赖。
走了三里路之后,查瑞斯和哈尔先卸下雪橇上的行李,然后就跑了回来。还是不能把她自己丢在那里。于是,他们一起把她抬到了雪橇上。直到这时,梅赛莎才停止了哭泣,转而露出了笑容,和他们一起上路了。
等他们走到了五指山的时候,狗粮没有了。这下,他们都无法再继续前行了。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遇到了一个老妇人。这位老妇人是个印第安人,了解了他们的处境后,她表明自己有些冷冻的马皮,而且不止一磅。如果他们想要,那就要拿哈尔的手枪来换。那把手枪是连发的,说心里话,哈尔很舍不得。权衡再三,最后哈尔还是同意了这个交换条件。
现在,他们又有狗粮了,那些马皮就是。这些马皮来自于牧场上的马匹,那些马都是半年前因饥饿而死的。在冷冻下,它们坚硬得就像是一张铁皮。要不是没有办法,这种东西,他们是绝不会用作狗粮的。
当布克它们吃那些马皮的时候,都一个个眉头紧皱,因为这些马皮都很瘦,就连一点肉也没有,蜡都比它好吃。布克它们的胃都早已被饿瘪了。虽然这些食物让胃受到了刺激,但是要把它们消化,是不可能做到的。
布克它们的身体在饥饿和劳累的双重压迫下,慢慢地衰弱了下去。只要雪橇停下,它们就瘫倒在地。它们趴在缰绳下,生命的火花渐渐地暗了下来,眼看就要灭掉了。就在这时,哈尔手中的皮鞭甩动了起来,皮鞭抽在它们身上,那象征生命的火花,又在极度微弱中重新闪亮。于是,布克它们又继续赶路了,步履缓慢,摇摇晃晃。
雪橇继续缓慢地向前行进。比利一直都很听话,有一天,它永远地倒在了地上。哈尔把它丢弃在路边后,就催促布克它们重新上路。
这一突发事件,让布克它们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二天早上,就在队伍出发时,古那又死了。
雪橇狗的数量,从原来的十四只锐减到了五只。
暴躁的乔依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就算它想乱发脾气,也没有力气支撑了。喜欢以瘸脚为借口偷懒的派克,有一只脚真跛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天天神情恍惚,就算是用尽力气,也只能跟着队伍,更别提逃避苦役了。
现在,能做到尽忠职守的只有索洛克司了,这个独眼龙的脾气很难捉摸,但是它也有点灰心丧气,因为它也没有力气了。
新来的提克,还是第一次跑这么远,和其他同伴相比,它挨皮鞭的次数是最多的。
布克是领队的,依然走在最前面。至于狗队的规则,它不再硬要大家遵守了。因为很多时候,就连它自己,在体能的日渐衰退下,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脚下的雪道也变得若隐若现。如果要保持往前行的方向,它只能凭借双脚,而这样也仅能做到勉强维持。
第三节 固执己见
他们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变,除了赶路之外,他们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已经是春天了,周围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是,对这些环境的变化,他们毫无察觉。唯一让他们有知觉的是天色。他们感觉,黎明好像提前了。刚凌晨三点,天空就露出了微光,直到晚上九点,天色才暗下来。这一天不仅漫长,而且阳光普照。冬天的大地,一片寂静,但是已经悄悄地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春天,这个季节让人感到快乐,而且到处都是生机。
四周的冰雪正在消融,发出潺潺的声响。野草被压在了冰雪下,动物不是在地底就是在树洞中冬眠,现在它们都恢复了知觉。柳枝和白杨枝上都发芽了,很娇嫩,看上去白毛毛的。灌木丛和藤蔓都泛出一片青绿,就像是穿上了新衣。阳光下,那些爬行动物也钻了出来,一边爬,一边传出沙沙的声音。天空中,南归的野雁高兴地叫喊着。
玉康河也不甘落后,河水就要破冰而出了。阳光闪耀,耳边传来声响,咔嚓,冰层裂开了一道很长的缝隙。随后,这裂缝不停地扩散开来,河面上出现了很多薄薄的冰块,然后,这些冰块缓慢地沉了下去。
玉康河面的冰正在慢慢融化,一条河都是如此。在哈尔他们的催促下,布克它们依然在不停地赶路,尽管脚下的雪道都是烂泥,很不好走。走到白河河口了,河口边有个营地,营地的主人是桑迪。哈尔他们停了下来,顺便询问一下路况。在这期间,布克它们也正好可以稍作歇息。
桑迪正在削着白杨木,以便制作斧头柄。哈尔他们的事情,他早就略有耳闻,所以,他预料到他们会前来打探路况。当哈尔提问时,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对哈尔的疑问,他给予的回答也很精简。回答时,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是自己劝说他们,他们也会一意孤行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沉默。
果不其然,哈尔听到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之前,曾有人告诉过我们,由于河底融化,在河面上行走是不可能的了。他们让我们先等几天,然后再向前走。他们还断言,我们是走不到白河河口的。可是,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已经站在这儿了吗?”到最后,他都喊了起来,语气中满是得意,嘴角还挂着抹冷笑。
“他们没说谎,那些都是真的。”桑迪说。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河底融化,河面也随之解冻。这个现象每年都会出现,而且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走到这里的人,不光是愚蠢,还要有点运气才行。就算是给我阿拉斯加所有的金子,我也不会在这种河面上行走的,因为这样做无异于赌博,赌注则是自己的生命。”
“你的做法可能是明智的。但是,我们说什么也要到达道生,在此之前,我们是不会停下来的。”哈尔说完这话,就把手中的皮鞭挥了起来,一边甩鞭子,一边对布克它们喊,“布克,快起来!拉着雪橇走啊!”
桑迪该说的都说了,见他们还是固执己见,就转过身来忙他自己的活。
全部的狗都倒在了地上,哈尔的皮鞭落到它们身上,毫不留情,即便如此,它们也没有爬起来。最后,还是索洛克司领头,提克和乔依也陆续站了起来。派克也想起来,但还没等站起就摔倒在地,尝试了两次之后,直到第三次,它才刚刚稳住身形。而布克则一直躺在原地,就像死去了一样。鞭子的抽打,对它毫无作用,别说是动了,就连嚎叫它也没有发出一声。
这些狗已经筋疲力尽了,可哈尔的皮鞭却在接连不断地落下。看到这个情景,桑迪不禁眼含泪水。他站起来了好几回,每次,他都想冲到哈尔面前,阻止他的这种行为。但犹豫到最后,他都没有过去,只是来回走动着。
如果真要站起来,布克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这需要它用力支撑。但是,布克拿定了主意,就是不起来。这条冰河,它已经走过了好几个来回,那时,身后的雪橇上也被信件堆积的满满的。所以,对于现在河面冰层的情况,它比自己的新主人还要了解。一走到河边,它就知道,河面的冰层不再那么坚固了。从这条河经过的情景,布克至今都记忆犹新。那还是它第一次拉雪橇,弗兰佳他们是它的主人。他们正赶上河面的结冰期,冰层的厚度很不均匀,有好几次,它们都掉进了河里,几乎就葬身在水底。那种经历,布克如今想起,都感到恐惧万分。现在,哈尔要自己起来走同一条路,这简直是让它去冒险嘛。它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要大祸临头了。
领队布克,一直都让哈尔很满意,因为它尽职尽责。可是现在,它竟然不服从自己的指挥,哈尔非常生气。于是,他拿起一根木棒向布克打去。木棒打在布克的身上,猛烈得就像是雨点落下。但令他失望的是,布克依然不为所动。
疼痛已经慢慢离开了布克的身体。那象征生命的火花,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越来越淡了。
这时,桑迪跳了起来,嘴里大叫一声,就像是野兽的嚎叫。随后,他扑向哈尔。
哈尔正在手拿木棒,不停地打着布克。猛然间就被桑迪扑倒在地,脸朝上,就像是撞到了一棵大树。
梅赛莎眼看哈尔沉重地倒下,非常害怕,不由自主地大叫出声,声音尖锐刺耳。
查瑞斯的身体不能活动,就算是想站也站不起。他的眼睛有点湿润,没有办法,他只能擦擦眼睛,在旁边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桑迪就这样把哈尔给挡住了。在愤怒的刺激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开口,声音中满是悲痛:“如果你再打这条狗,我就会杀死你!就算是动它一根汗毛也不行。”
“你搞清楚了没有?这条狗的主人,是我!”血从哈尔的嘴边流下,他在擦去血液的同时站起身来,“我们的目的地是道生,我们要赶路了。如果你再不让开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到时,你可不能怪我了。”
但是,桑迪并没有被他的话吓住,仍然站在原地,看这情形,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对桑迪刚才的行为,哈尔还在愤愤不平,又见他如此表现,就拔出了腰间的那把猎刀向桑迪冲去。
而此时梅赛莎如疯子般又哭又笑。
桑迪手中恰好拿着未完成的斧头柄。看到哈尔手持刀子冲来,他马上用斧头柄打落了刀子。哈尔想去捡,手刚伸出就挨了一下。然后,桑迪捡起了刀,并用它割断了布克身上的绳子。
继续和桑迪打下去,哈尔没有那个胆量。再说,梅赛莎——他的姐姐,又跑了过来,把他的手臂都紧紧地抓住了。布克还在地上躺着,眼看就要死掉了。照这么看,它也拉不动雪橇了。于是,他就放弃了,催促其他的狗赶快上路。从河边出发,他们走向河的中间地带。他们的速度非常缓慢,想要穿过这条河,从而到达道生。
布克把头抬了起来,而这时哈尔他们已经走远了。它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派克,乔依和提克紧跟其后,索洛克司在最后负责压阵。就在布克看着它的同伴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的时候,桑迪就在它的身边。他跪在地上,用双手轻轻地抚摸布克的身子。他的手一点也不光滑,却充满了爱怜。布克的身上伤痕累累,桑迪一一查看着。他检查得非常认真,而且花了好长时间。布克身上的伤虽多,但都没有伤及筋骨。弄清楚了这些,桑迪放心了。
他把布克抱在怀里,想要走回帐篷,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传来,那是梅赛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惨。他马上转过头来。于是,一副惨况映入他和布克的眼帘。只见哈尔他们的队伍掉进了水里,河面上仅剩后面的一小部分。查瑞斯走在最后,一看这种情况,他赶忙朝后跑。可惜的是,刚走了几步,就不见了身影。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雪橇、人和狗都被河水吞没了。
布克躺在桑迪的臂弯里。看着布克,桑迪既怜惜又疼爱,他说道:“你这个家伙,虽然很值得同情,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第六章 布克对桑迪的爱
第一节 什么是爱
桑迪到白河河口的时间是去年的冬天,他是和朋友汉森、皮特一起来的。
寒冷的天气冻伤了桑迪的脚。汉森和皮特非常担心,他们怕桑迪的伤势恶化,于是就在河岸搭建了一个木帐篷,作为桑迪的栖息之地。而他们俩也制作出一个木筏,然后乘坐它向上游前行。到了春天,等冰层融化后他们就顺流而下,来接桑迪。那时,桑迪的伤也养好了,他们就一起去往道生。
桑迪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刚才救布克时还一瘸一拐的。
现在是春天,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桑迪的脚慢慢地恢复了健康,一点也不跛了。
桑迪对布克照顾得很周到,尽管布克身上的伤口很多,但现在也全部长好了。它身上的肌肉,由于极度的劳累而扁了下去,如今也恢复如初了。布克当初的神采全都回来了。
在这一整个春天里,布克一直和桑迪待在一起。他们每天的生活既舒服又安逸。布克常常躺在河边或者树下。在河边它看到河里的冰雪消融后,河水滔滔不绝地流着。而布克只是漠不关心地看着它们流逝。它安静而又神情慵懒地趴在树下,倾听枝头的小鸟放声歌唱。
日复一日,除了等待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他们在期待着汉森和皮特的到来,然后一起前往道生。
现在的生活,对布克来说既轻松又自由。离开法官家之后,它还是第一次过这种日子,它很高兴。
在布克到来之前,桑迪的身边还有两只狗,它们名字分别是司奇德和尼柯。司奇德是条猎狗,爱尔兰血统;尼柯是警犬和猎犬的混血儿,它又大又黑,眼里满是微笑,而且十分温顺。对于布克的加入,它们不仅毫无嫉妒之心,而且从不以大欺小。它们和布克一起,陪伴在桑迪的左右,共同享受着他的关爱,就像是一家人。
桑迪抱回布克,让它在这里好好疗养身体。从一开始,司奇德就经常前来看望,就像是医生巡视病人一样。刚来的时候,布克的气息十分微弱,司奇德就用自己的舌头舔它身上的伤口,直到把那些伤口都弄干净为止。司奇德对布克的这份热情,就和母猫疼爱小猫一样。
每天早上,只要布克一吃完饭,司奇德就来了,它要照顾布克。后来,那个时刻一到,布克就充满期待。
日子一天天过去,布克的体力也一点点地增强。就在这时,司奇德和尼柯,这两个布克的朋友,就鼓动着它出去玩。它们非常可爱,而它们的游戏也各式各样,不过都十分有趣。
布克和它们玩得很开心。桑迪也经常加入进来,和它们一起游戏。布克又有了新家,这里的氛围让它倍感亲切。它的生活有了新的开端,有史以来,它有了爱的感觉,这种爱既单纯又热烈。
圣塔克拉拉山谷里阳光普照,法官及其家人对自己都很好,但即便如此,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布克也从来不曾拥有过。对法官的儿子们来说,布克只是他们打猎时的帮手,可以帮助他们捕获猎物;对法官的孙子们来说,它只是一个玩耍时的保姆,负责保护着他们;至于法官本人,布克则把他当作了一个朋友,他们之间存在着友谊,对布克来说这很珍贵。
但这些,却都不是爱。什么是爱?布克以前也不清楚。和桑迪相识后,它才真正懂得这个词的含义。
为什么这么说,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桑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二则是桑迪自身的魅力,而第二个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在布克的心中,要说作为主人,没有比桑迪再好的了。他对那些狗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后,他最爱做的事不是搂住它们的脖子就是抱住它们的身体,和它们来回拉扯着。他们在一起生活,就像是一家人,非常幸福。
桑迪最常做的事,就是双腿夹住布克的头前后摇晃。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先双手拉过布克的头,态度粗暴,然后再用双腿把它夹在中间,这才一下一下地晃动起来。他一边摇动着布克的头,一边念念有词,那些都是他给布克起的外号。这些外号各种各样,但在布克听来,却很亲切。出于喜爱,桑迪才会这样对待布克,虽然他使用的方法有点粗鲁,但是布克来却感觉既新鲜又好玩。
布克的心也随着桑迪的摇晃而随之晃动。而当桑迪松开双手时,它就跟着跳了起来,面向桑迪展露笑容。这时它的前腿抬起,上下颚张开,就像是一个绅士。它很高兴,眼中饱含真情,不时地,喉咙里还发出阵阵颤音,好像是想表达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
布克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让桑迪惊奇无比。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布克大声说道:“上帝保佑!除了不会说话,你什么都知道。”
对桑迪的疼爱,布克也以很不一般的方式回应,那就是在桑迪的手上留下自己的牙印。它先用嘴含住桑迪的手,然后牙齿用力一咬,这样就齿痕就印在了上面,而且历久不散。这种方式就和伤害差不多,但是桑迪清楚这是布克在向自己表达爱意。
不过,这样的表达方式,并不是布克经常使用的。一般情况下,布克都深藏不露。司奇德和尼柯表达的方式都很直接。司奇德总是围绕在桑迪身旁,而尼柯,无论如何它都要把头压在桑迪的膝盖上。布克和桑迪之间却没有那么亲热,它总是在一定的范围外,长时间地注视着桑迪,目光中满是敬重。
有时候,布克也喜欢躺在桑迪的膝盖上,近距离地观察桑迪。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过布克的眼睛。而有时,布克会走在一个相对较远的地方,躺在地上看着桑迪,准确地说是看桑迪的背影。布克就这样凝视着,一动也不动。
布克的注视,对桑迪来说,就像是什么力量在牵引着自己,于是他忍不住回头。然后,他也停止了一切活动,就这样回望着对方。
布克获救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它的眼睛都紧盯住桑迪,唯恐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如果桑迪起身离开,它也紧随其后,就像是桑迪的影子一样。
来到北极,它虽然换过好几个主人,但没有一个是固定不变的。他们都来去匆匆,这就让布克心中产生了一种感觉,认为自己的主人,无论好坏,停留的时间都会很短暂。它不禁害怕起来,它怕这种情况会成为惯例,那样的话,桑迪迟早也会离开自己的生活,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这种疑虑让它坐卧难安,就算是睡觉,也常会被噩梦惊醒。一醒来,它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确定桑迪是否还在。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可布克顾不了这些,爬起身来就向帐篷跑去。跑到跟前,它就站住了,一动不动,直到耳边传来桑迪有规律的呼吸声,确定桑迪没有抛弃自己。然后它才转身回来。
但是,对桑迪的爱并没有抹杀掉布克的天性。这种天性充满了原始的气息,一直都隐藏在布克的心底,通过血液得以世代传延。布克全身伤痕累累,这些都是历经争斗的标记。即便如此,它的战斗力却没有丝毫减弱,依然是那么的反应敏捷、动作凶狠。
桑迪斯的另两条狗司奇德和尼柯对待布克都很和善。可是当其他的狗走近布克时,它们马上就会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布克不是个善茬,即使对方十分凶猛。
有时候,布克蹲坐在火堆边,经常会感觉自己被很多的影子包围住了。这些影子一边不停跳跃,一边鼓动自己离开。耳边还会传来一种呼唤声,那声音来自森林深处,既神秘又刺激。在这声音的引诱下,布克很想走进那片森林。而当它真的跑进去的时候,树林的那股阴凉又会让它记起桑迪。出于对桑迪的不舍,布克又重新回到了火堆边。
桑迪是布克唯一在乎的人。有时候,路人或是对它表示称赞,或是轻轻地在它的身上抚摩。而对于这些人,布克的态度却十分冷淡。如果有的人亲切过度的话,它马上就会离开。
他们的营地有天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开始,布克也把他们当做了路人,不予理睬。直到看到桑迪和他们在谈话,而且态度亲热,布克才回过神来,再也没有拒绝他们的热情相对。这两个人就是汉森和皮特,他们是来接应桑迪的。
现在河水都已经解冻了。于是,他们从白河河口出发,在水流的帮助下,顺利地到达了道生。这一路下来,他们花费的时间很少。
在路途中,对于布克的古怪,汉森和皮特已经一清二楚。要布克和司奇德、尼柯一样,和他们亲近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布克对桑迪的爱,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它对桑迪是有求必应,不管是什么事,也不论是否合乎情理。处理完道生的事情之后,他们就带了些食物和日常用品向塔那那河的源头进发,交通工具依然是木筏。
这天他们到达了一个悬崖,这里是塔那那河的上游。他们先把木筏停靠在悬崖边,然后,就爬到了顶部稍作歇息,狗也上去了。这个悬崖又陡又峭,高度大概有三百米。悬崖底部,有很多硬石,都暴露在河岸上。
就在桑迪看着那些石头的时候,突然他指着一块大岩石对布克大声说:“布克,跳下去!”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可布克却马上付诸行动。眼看它就要跳下去了,桑迪、汉森和皮特赶忙把它拖了回来。这一切就发生在瞬间。他们三人很害怕,过了很长时间,才能开口说话。
“就差一点儿!太悬了。”皮特说的时候,精神还没有完全回复过来。
“它很伟大,不过却让人害怕。说实话,有时候我很为它担心。”桑迪摇摇头,有点担忧地说。布克的背脊十分强壮,出于怜爱,桑迪用手不停地抚摸着。
皮特一边看着布克,一边肯定地说:“我可不敢当着它的面和你打架,即使碰你一下也不行。”
“上帝保佑!我也没有那个胆量!”汉森接着说。
那一年,等他们走到圆圈城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
发生在酒吧里的一件事,让皮特的断言得到了检验,不过对象不是他是另外的人。
有一天,桑迪他们来到一家酒吧,布克它们也一起跟随。当他们喝酒闲聊时,布克它们就在角落里趴着。事情发生时,司奇德和尼柯都在昏昏欲睡,布克则头枕前脚,视线随着桑迪的走动而转动。
一阵吵闹声传来。布艾顿和一个新来的家伙吵打了起来。于是,桑迪就走了过去。布艾顿的绰号是“黑神”,脾气暴躁。他们之间的争吵渐渐升级,演变成了争斗。为了阻止事情的继续恶化,桑迪本想上去拉架。可好心没好报,愤恨难平的布艾顿却挥拳打来,正好打在桑迪的肩膀。毫无心理准备的桑迪,猛然挨了一击,不禁向后退去,差点儿就倒在地上。万幸的是,他一把抓住了酒台旁的栏杆。
酒店里有好多人都在围观。这时,一声怒吼传来,他们不由得心惊胆战。紧接着,一条长毛大狗跳了出来,而且直扑布艾顿的喉咙。下意识地,布艾顿用手臂挡在前面,想要阻拦住布克的进攻。布克行动迅速,一下就把他给扑倒了,然后,又向他的喉咙咬去。
事情突如其来,布艾顿被打个措手不及。在布克的第二次撕咬下,布艾顿的脖子破了。围观的人们一看这种情况,马上赶走了布克。布艾顿这才捡回一条命。
外科医生来了。就在他为布艾顿做检查的时候,布克依然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还不时地发出怒吼。它并不想善罢甘休。
这次的事情发生,大大出乎了人们的预料。接着,人们为此专门开了一次“现场矿工会”。争议过后,结论是布克伤人无罪,因为它当时正处于盛怒之中,并不是故意伤人的。
这件事情之后,布克就名声在外了。在阿拉斯加,没有一个营地不知道它的大名。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谁是桑迪,但只要说出布克的名字,他们都会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
还是同一年。秋天的时候,桑迪他们三个人想要穿越一条河,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水流湍急,危险性很大。这次他们乘坐的是一条狭窄的独木船。
他们把一根绳子拴在船上,汉森和皮特拉着绳子走在河岸负责牵引。桑迪驾驶小船,手拿竹竿。为了让船身在水流的冲击下保持稳定,桑迪要不时地把竹竿伸到水中,靠水底的淤泥来增加阻力。
布克留在岸边。桑迪的处境让它又急又怕。小船向前移动,它也在河岸上奔跑,视线始终停留在桑迪的身上。
小船慢慢地行驶着。后来,一块暗礁挡住了小船的去路。于是,在急流的冲击下,小船失去了方向。
看到这种情况,汉森赶忙把绳子紧紧地攥住。而小船在他的猛力拉扯下,倒扣在水中,桑迪也掉到了河里。急流把船冲到了河岸,却将桑迪卷了进去。
眼看桑迪命在旦夕,布克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这时桑迪正置身于汹涌的激流中,距离布克有三百米左右。
波涛汹涌,而桑迪也随之上下沉浮,就在这时,布克游了过来。桑迪看到后马上就抓住了它的尾巴。在确定桑迪稳稳地抓住之后,布克才竭尽全力地往回游。可是,现在的水流更湍急了,就算布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无法与之抗衡,它和桑迪不得不随波逐流了。
河中有许多光滑的岩石,在水流的冲击下,桑迪不时地碰触到它们。现在的形势太糟糕了。桑迪非常清楚,如果和布克一起,他们谁也上不去。于是,在碰撞到第三块岩石时,他松开了布克,并快速地抱住那块岩石,对布克大喊:“布克,快点游回去!快!”
这股水流的力量太强大了,布克根本就无法保持住身形的稳定。虽然它试图救桑迪,但却无法靠近。
在桑迪的多次叫喊下,布克只得服从。它竭尽全力露出了上半身,然后就游向河岸。河流又冲了过来,布克就要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皮特和汉森伸出了援手,把它拉了上来。
布克上来了,可桑迪还在水中啊。在这种水势下,他最多还能坚持几分钟。眼看桑迪情势危急,汉森他们猛然间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布克去救它的主人。于是,他们马上行动起来,用绳子把布克的脖子和肩膀绑在了一起。为了使布克能够正常地呼吸和游泳,他们绑的时候非常小心。
然后,布克又重新回到水中。极度疲乏的布克十分英勇,它奋不顾身地向桑迪游去。可是它光顾着游却偏离了方向。它和桑迪之间方位的本该是垂直的,但是,到最后却成为平行的了。
汉森他们看到后,内心焦躁不安,强行拉上了布克。由于他们用力过猛,绳子把布克的脖子死死地勒住了,再加上激流的强烈冲击,等到布克上岸时,都快要被水淹死了。
于是,汉森和皮特赶快挤出布克体内的水。慢慢地,布克睁开了眼睛,它支撑住身体,想要站起来。但就在它勉强站住身形时,却又倒了下去。
桑迪依然在急流中挣扎着,口中发出求救的呼喊,声音时断时续。布克一听之下,就马上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像是遭到了电击一样,然后,向河边飞奔而去。
汉森又像上次那样,用绳子拴住它的脖子和肩膀后,把它放下水去。布克一下到水中,就朝桑迪垂直游去。汉森和皮特还是坚守在岸边,准备随时为布克提供帮助。汉森负责把绳子紧紧地拉在手中,在布克上来之前,绳子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皮特的工作是让绳子保持笔直,如果绳子缠绕起来,布克的脖子就会被勒住,那就很危险了。
布克竭尽全力地游向桑迪,向前游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偏离桑迪所在的位置。而桑迪一看到它,马上恢复了精神,等待时机好抱住布克。
激流把布克冲了过来,正好撞到了桑迪身上,就像是一列火车驶了过来。就在他们相撞的那一刻,桑迪把握住机会,双手抱住布克的脖子。
汉森马上把手中的绳子缠绕在一棵树上,借助树的力量,尽快拉上他们。布克和桑迪不时地沉浮着。河底的石头和树桩不时地划过他们的身体,那些树桩都已断裂、残缺。最后,他们终于上来了。
紧接着,汉森和皮特马上对桑迪实施抢救,让他趴在地上,好吐出体内多余的水分。汉森他们没有白忙活,桑迪在他们的极力救助下苏醒了。
桑迪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寻布克的身影。此时,布克还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尼柯和司奇德都在它的身边。尼柯站在那里对它大叫,就像是在叫它起床。司奇德则用舌头舔布克的脸和双眼,动作温柔,就像是在护理病人一样。布克的脸上都是水,那双眼睛也没有睁开。
桑迪四处张望着,当看到布克后,不顾自己满身的伤痕勉强坐起身来,爬到布克的身边。他用手为布克做了一次体检,发现在营救自己的过程中,布克折断了三根肋骨。他对汉森和皮特说:“我们不要继续走了,就把这里作为营地吧。”
对桑迪的提议,他的朋友都表示支持。于是,他们就开始搭建帐篷,原地休息。直到布克的身体痊愈之后,他们才离开了那里。
第二节 壮举
还是他们停留在道生的那一年。冬天的时候,布克的另一个举动也很了不起。而且从那以后,布克这个名字叫得更响亮了。
事情的开端还是在一个酒店,叫爱多拉都。那次,桑迪和其他的人在闲聊,那些人说话都爱夸大其词,他们经常炫耀自己的狗,说它们是如何厉害。
他们都对布克很感兴趣。对它的英勇,他们都只是道听途说,至于是否名副其实,他们都很想验证一下。于是,他们就找到桑迪,要和他进行一场比赛。
他们相互争论了很长时间,一个人说自己的狗能拉着五百磅的雪橇走很长一段距离,第二个就自夸,说自己的可以拖动六百磅,轮到第三个,则把重量增加到七百磅。
“七百磅,那点重量算什么?”对他们的夸耀,桑迪不屑一顾,“我们布克,可以拉动一千磅的雪橇。”
“你是在骗人吧。就算它能拉动,那它能负重前行一百码吗?”马休斯对桑迪的话心存疑虑。他是个淘金高手,也是刚才夸耀自己的狗可以拖动七百磅的人。
“没错,布克确实可以拖动一千磅。至于负重前行一百码,更不成问题!”桑迪的回答十分肯定,但是态度冷淡。
“好,是真的就好。”马休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拉得很长,让人一听就是有意为之。他说完之后,看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又接着说,“我以一千块作为赌注,让我们来赌一把。我赌它输。”这次,他说得非常干脆。话刚落地,他就把一个袋子砸到了桌子上。袋子里装的是金沙,和桌面接触时发出“砰”的声响。
就在这一刻,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
桑迪的脸却刷地一下红了。当时,周围有十几个人,他们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了桑迪身上,但是都保持着沉默,想看桑迪如何应对。而桑迪呢?对于布克的能力,他信心十足。可是,它真能负担一千磅的雪橇吗?这只是自己的臆断而已,至于是否属实桑迪也无从得知,反正他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过。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布克真的可以做到,他现在也没有一千块钱的赌注啊。汉森和皮特也没有那么多。这穷困的现实,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见桑迪没有回答,马休斯又接着说:“我的雪橇就在外边,上面装了二十袋面粉,它们的重量正好是一千磅。就让布克拉它吧。你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摆明了就是在逼迫桑迪作出决定,可是桑迪还是一言不发。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没钱吧。马休斯的话让他的心情多少有点郁闷,于是,他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看看能否找到一个方法,可以顺利地解决眼前的问题。
突然他看见了吉姆。吉姆和他是旧识,现在是马斯多登的淘金王。于是,他走到吉姆跟前,压低声音说:“吉姆,我们可是老朋友了。现在,你能借给我一千块钱吗?”
“没问题!”吉姆回答得十分痛快。而且他说完后,就把装满金沙的袋子放到了马休斯的那一袋旁边。虽然他答应了桑迪的请求,但是心中未免有点担心。于是又对桑迪说:“你的那只狗真有这个能力吗?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吉姆终究是把钱给桑迪垫上了。而桑迪有了这一千块钱,就有了赌本。这样一来,这次比赛就开始了。
桑迪和马休斯来到了大街上,刚才在酒店围观的人,也全部跟了出来。像这样的一场比赛,不是任何人想看就能看到的。就连道生城的其他商人和赶狗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蜂拥而至。这一下就来了好几百个人,这些人把布克和作为比赛用具的雪橇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在围观的同时也参与到这场赌局中,把各自的财物押了上去。
外面的天气极度寒冷,气温低至零下六十度。马休斯的雪橇上装着一千磅的面粉,几个小时都没有挪动位置。地面的雪都冻成了块状,雪橇的滑板也和它们冻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这种形势对布克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看此情景,只有很小部分的人对布克还抱有希望。
这边“出发”的声音刚刚响起,围观的人们就相互争论不休。在吉姆看来,应该先摇动雪橇的滑板,让冻在上面的冰松动一下,而这样也并没有使雪橇移动分毫,所以桑迪完全可以如此做。然后布克上场拉动雪橇。但是马休斯却不这样认为,他态度坚决地表明“出发”一词的含义是指从最开始的地方出发,这就是说滑板要保持在最初的状态。
而马休斯的观点不仅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而且他们还把赌注的比例提高到三比一。在这场比赛中,他们打赌布克不会获胜。
桑迪之所以会参加这场赌赛,完全是在气急之下而作出的决定。现在,眼前的雪橇,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压在了地面。旁边还有拉动这辆雪橇的十条狗。任何人看到这个情景,都会对比赛的结果一目了然。桑迪也不免担心起来,马休斯则得意洋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现在,赌注的比例是三比一!”马休斯用非常大的声音说道。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对桑迪说,“桑迪,我在此基础上再增加一千块,你看怎么样?”
马休斯的得意忘形,不仅使桑迪难以应付,还让他心存疑虑。尽管桑迪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但是不服输的性格让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接受了马休斯的挑战。
于是,他叫过汉森和皮特。他们三个人都把自己的钱拿了出来,也才凑到区区的两百块钱,这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但是他们也毫不犹疑地把这些钱全部压在了马休斯的钱上。
经过商量,双方制定比赛的细节,然后布克上场了。在桑迪的带领下,布克走到了雪橇前,套上自己的挽具。
在周围气氛的感染下,布克的情绪也十分激动,也很想尝试一下。只要桑迪发下话来,它就会奋勇向前,充分显示出自己的威势。此时此刻,它的体格达到了巅峰。尽管体重一百五十磅,但是全身上下活力四射,就连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身上的毛皮厚而结实,而且还闪现出丝绢般的光彩。尤其是脖子上的毛发,只要布克一活动,它们就会随之直立。它胸部的面积十分大,腿部则又粗又壮,不过这两部分搭配在一起,却非常协调。
围观的人们看在眼里,都不禁口出惊叹,小声地称赞起来。其中还有人走到布克的身前,伸出手抚摸它身上的肌肉,并为之赞叹:“它的身体真结实,就像是钢铁般。”
接下来,赌注的比例又发生的改变,变成了二比二。
这时,从人群中传出一声呼喊:“嘿!兄弟,这条狗,八百块钱你卖吗?虽然现在比赛还没有开始,但是我现在就想买下它。我出八百块钱!”说这话的是司古堪。现在他的心情十分激动。司古堪是个狗贩子,近几年赚了不少钱。
桑迪听到他的话后,摇头表示拒绝,并没有再去搭理他,而是直接向布克走去。就在他走到布克身边时,马休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下以为他要帮助布克。为表抗议,他大声地说:“喂!你离它那么近干什么?它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拉动雪橇。你可不能帮忙!”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人们都集中精力,把视线牢牢地锁在布克的身上。不时地,也会有声音传来,那是又有人要参加进来了。
对于布克的优秀,在场的人们都十分赞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有点担心,这雪橇重达一千磅呢。如果布克想要拉动它,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得到的。因为他们对布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敢下赌注的人并不是很多。
桑迪跪在布克身边,把布克的头捧在手中,自己的脸颊贴紧布克的脸。他对布克耳语道:“布克,去吧!拿出你爱我的那份热情!去吧!”
布克以叫声相回应,声音同样的低微,但是饱含着热烈的感情,就像是听懂了一般。他们俩的举动都是那么的热情,围观的人们看在眼中,感觉桑迪好像是在施展什么魔法。这就给整场比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至于比赛的结果,那就更让人难以预料了。
桑迪很快就站起身来,而布克却一口咬住他戴手套的手,过了好长时间才一点点地松开。而这个动作就是布克的回答。它和桑迪之间是心意相通的,他们的交流不是通过语言实现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够了。
然后桑迪向后退去,在距离布克几步远的地方稳住身形,然后说道:“布克!做好准备!”
听到他的声音后,布克把身上的缰绳紧紧地拉住,然后松开几英寸。这些拉雪橇之前的准备动作,它很早之前就学习过。
随后,桑迪发出指令:“向右拉!”
在这一命令下,布克向右拉雪橇,而身上的缰绳也随之拉紧了。布克再一使劲,猛然间,雪橇活动了。二十袋面粉的重量压得滑板下的冰块都裂开了,随着雪橇的启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桑迪又接着喊:“向左!”
和刚才的方法一样,布克向左拉雪橇。方向一变,冰块的声音可就毫无清脆可言了,而是劈啪作响就像是放鞭炮一样。这一拉之后,先是雪橇上的雪倾倒了下来,紧接着,滑板也开始滑动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虽然速度缓慢,但是也移动了好几英寸,即使是偏向了一边。
这个雪橇如此沉重竟然被布克拉动了。围观的人连喘息都顾不上了,眼睛睁得溜圆,视线都聚集在布克的身上,唯恐遗漏一个动作。
桑迪又发出声音:“向前走!”这一指令从他的口中吐出,就像是一粒子弹射出枪膛。
收到桑迪的命令后,布克身上的肌肉都高高隆起,此时看来更显健壮。它低下头,身体保持前倾状态,用尽全力去拉缰绳。它的脚紧紧地抓住地面,就像是铁爪一样坚固,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脚下的雪道,已经被踩得异常结实了。即便如此,布克走过之后,雪道上还是留下了两道直线,线上的深沟一个接着一个。
经过布克的不懈努力,雪橇有了松动的迹象,然后慢慢地动了起来,还向前移动了一点点。可就在这个时候,无意间布克脚下一滑。不知是谁也随之发出一声尖叫。
那辆雪橇太重了,突然之间偏向了前方,然后,急速地不停颤抖着。从半英寸到一英寸,再到两英寸,眼看就要倒了下来。就在这危急时刻,布克死死地拉住了雪橇,这样就阻挡住了它继续向前冲的势头。那辆雪橇慢慢走上了正轨,而且行进得非常平稳。
那些围观的人们深吸一口气,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自己就连喘息都没有顾得上。
布克拉着雪橇走在雪道上,桑迪紧随其后给布克加油。他们俩就这么慢慢地向前走着,周围的发出阵阵欢呼,越接近终点,欢呼声越高。比赛的终点是火堆。当布克经过火堆,在桑迪的指令下停下脚步时,四周马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包括马休斯在内的所有的围观者,由于激动说起话来都有点儿颠三倒四了。这时的天空也成了帽子和手套的世界。人们的心情都高兴到了极点,认识也好,不认识也罢,相互之间都握起了手。他们交谈着彼此之间的看法,并且表示祝贺。
桑迪太高兴,流下了眼泪。他跪在布克身旁,把头靠在布克的头上,不停地用力晃动着布克的身体。
不时地有人前来道贺。他们听到桑迪一直都在骂布克,虽然他使用的语言一点也不文雅,但是他的语气满是怜爱。
“兄弟!”那个狗贩子司古堪的情绪也十分激动,他不停地对桑迪说:“我用一千块钱买这条狗,兄弟!一千块钱!兄弟!那就一千两百块!怎么样?”
最后,桑迪满脸泪水地站起来,对司古堪说:“先生,多少钱我都不卖!你快点儿走吧!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边,布克又张开嘴把桑迪的手用力咬住了,而桑迪则不停地晃动着它,向前一下,又向后一下。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个情景,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现在他们俩怎么庆祝都可以,因为那些人不会再来干扰他们了。
第七章 荒野的呼唤
第一节 古老的传说
这场赌赛只持续了五分钟的时间,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克就赢得了一千六百块钱。它们中的一部分,被桑迪用来偿还一些债务,剩下的可以让桑迪的梦想有可能变成现实。去东部探险,是桑迪这几年来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可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实现。
在阿拉斯加,有一个几乎所有的淘金人都耳熟能详故事,那就是东部有一座金矿。至于金矿的具体位置,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据说那个地方金块的储量极为丰富,而且那些金块的含金量十分高。北方已发现的金子够珍贵了吧,但和这儿的相比,它们之间的差距简直太大了。这座金矿由来已久,它是和阿拉斯加一起诞生的。这么多年了,怀揣淘金梦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不停地寻找着它的踪迹。但是,迄今为止都没有消息证实,是否真的有人发现了它的准确位置。人们听到的都只是些传说,传闻属实的也是最多的,就是那些寻找的人全部有去无回。这座金矿是怎么被发现的?最早的发现者是谁?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但是,听人说,有为数不少的人直到临死前,还立下誓言保证确有其事。他们还对后人说,金矿就在一间小木屋的附近。小木屋不仅老旧,而且歪歪斜斜。如果找到这间小木屋,就能找到金矿了。有关这座金矿的一切传说,都带有浓重的悲剧色彩,在给它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的同时,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都满怀梦想想要把这座金矿找寻回来。
现在桑迪有钱了。这个传说也同样吸引着他,有了物质基础后他再也待不住了,马上做出决定要去东部探险。于是,他、皮特、汉森还有布克它们就一起出发了。他们这个队伍也可以说是阵容庞大了,但是他们却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他们走向东部,那儿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法预料了。
他们把雪橇套上后,就不停地赶路,连续走了七十哩。他们先穿过玉空河,然后向左到达斯图尔特河,沿河岸走到上游。麻约和麦克逊都在斯图尔特河的沿岸。过了斯图尔特河的上游就是些崇山峻岭了。他们一一翻过后,继续向东部进发。
历经长年的野外生活,桑迪不仅拥有极强的忍耐力,而且它的胆量也非常人可及。荒野地带的环境十分荒凉,根本就没有人在此居住。但是,桑迪却毫无惧色,更不会放弃前行。要是以前,他一个人在荒野中行走,只要一撮盐和一杆猎枪就足够了。那时,他想去哪儿或者停留多长时间,都由自己决定。那样的生活不仅清闲自得,而且无拘无束。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学会了另一种生活方式,那就是在旅途中打猎,以猎物充饥。这种生活方式是印第安人所特有的。有时候,就算是无法找到食物充饥,桑迪也不会让自己的行程因此而中断。依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对于找到食物,他信心十足。这次的行程,他也使用同样的方法,一边和他的同伴前往东部,一边寻找着猎物。虽然他们每天的食物非常单一,但是他们随身携带了弹药和工具,即使他们的行程延期,哪怕是长的没有边际,他们也不用为装备的缺乏而担心。
有时候,他们会不间断地走几个星期,而有时,他们又会同一个地方待上几个星期。
每当他们停留下来的时候,桑迪和他的两个朋友就四处奔跑,拿工具打洞,钻好洞后,他们先用火烤掉外面无用的冰层。然后,趁着火焰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他们就开始淘洗泥沙,洗完一盘又一盘。布克它们则四处游荡。
整个旅程中,他们要填饱肚子全凭运气。如果走运的话,他们就可以猎取到相当多的食物,敞开肚皮吃个饱。如果不走运,他们可就得不到食物了,只能忍饥挨饿了。
他们边赶路边打猎、捕鱼。布克对这种生活方式十分满意。每一天,它都生活在快乐中。
时光飞逝。他们顶风冒雪地走过了无数的分水岭。当爬上终年不化的雪山顶峰时,他们也曾颤抖不已。但是,这些艰难险阻并没有阻挡住他们前行的脚步。
冬天过去了,夏天很快到来了。在这个季节,河里的水都流动了起来。桑迪他们把雪橇和其他工具背在了身后,用木筏作为交通的工具。山间时有湖泊,里面的水蔚蓝一片,就像晴朗的天空一样。当他们遇到水流湍急的小河时,就会重新做一个坚固的木船。然后他们就乘坐小船,逆流而上或者顺流向下。
依靠这种方法,他们把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河流抛在身后。
幸运的事也时有发生,他们就曾遇到过。那次,他们走到了一个山谷,里面的蚊蝇铺天盖地。但是,当他们来到一处既偏又凉的地方时,却看到了鲜花和草莓。这些鲜花和草莓都非常漂亮,就和南方的一样。
到了秋天,他们走到了一片湖泊密集的地方。那些湖泊太神奇了。湖水呈现碧蓝色,旁边的雪山倒映在水中,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落寞。这个地方也许曾有野兽聚集,可是现在,除了风声和波涛拍击湖岸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更别提生命了。
这一年很快过去了。第二年的冬天,他们正走在一条小路上,突然看到了很多足迹。尽管这些足迹时断时续,但是,他们还是惊喜万分。因为这充分说明曾经有人从这儿走过。于是,他们集中精力,想要寻找那些留下这些痕迹的人们的去向。
他们还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时,他们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看到了一条小路,上面好像有人走过。他们十分高兴,就沿小路追了下去。他们感觉那间小木屋就在附近。但是,他们又失望了,因为那条小路根本就不清晰,让人捉摸不透。
还有一次,他们无意间发现了一间小屋。这间屋子是专门为狩猎而建造的,又旧又破。屋里有一堆毛毯,但是,已经烂成了碎片。在这些碎片中,桑迪发现了一杆枪。这杆枪是燧石打火枪,枪筒很长。
对于这样一把枪的来历和价值,桑迪知道得一清二楚。它是哈德逊湾公司生产的,是早期开发西北部的人的专用枪。这杆枪要是放在那个时候,它的价值就等同于一摞平铺的海獭皮,而且这摞海獭皮的高度和枪的高度相同。
这个小屋里只有这些毛毯和这杆枪,对此,他们非常失望,只好继续向前赶路了。
于是,他们的流浪生活又开始了。
冬去春来,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一天,他们走到了一个山谷。这片山谷的面积非常大,谷底有一条小溪,水流缓慢,河床清晰可见,上面还不时地闪现金光。无意之中,汉森看到了这种金色的光芒,马上叫来桑迪和皮特。他们三个人都异常激动,于是,就一起下去淘金。
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用淘金盘淘起的东西,确实是黄金!
这个结果让他们振奋不已,至于传说中小木屋,他们不再打算去找寻了。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们就在小河边安营扎寨,停留了下来。他们的每天的工作,就是淘洗那些泥沙把黄金筛选出来。然后,他们再把那些干净的黄金分装进鹿皮袋子里,每袋装五十磅。装好之后,他们就把这些袋子像堆木柴一样堆积在木棚边。
第二节 与狼遭遇
时光飞快地流逝,他们的财宝也越堆越高,就像是一座小山。
自从他们停留下来之后,狗群却无所事事。它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桑迪打到猎物后负责拖运。但就连这项工作,也是偶尔为之。这样一来,布克就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这些时间,它都是在火堆旁度过的。每当这时,它就会浮想联翩,任由思绪飘飞。
想象中,它脱离了现在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漫无目的地行走,耳边不断传来吼叫。那声音来自非常远的地方,就像是在呼喊着它。对这种声音,布克的心中既害怕又高兴,至于为什么会有高兴的感觉,它自己也搞不清楚。天生的野性隐藏在布克的心底深处,在这种召唤声下,不停地跳动着,像是要爆发出来。
很多时候,在下意识的支配下,布克会跟随着这种声音向森林跑去。森林里有苔藓和草丛,那些苔藓都是冰凉的,而草丛却一片繁茂的景象。走进去之后,布克的鼻子不是贴在苔藓上,就是伸进草丛里。地上的泥土十分肥沃,布克嗅着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心情愉快。当然,它并不是每次都这样做,有时,它的表现就和猎人一样。森林里的很多树木或是被菌类覆盖,或是倒在地上,布克以这些树作为掩护,留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一连几个小时都不会动一下,就像是在猎取什么动物。那个声音太神秘了,布克打算也让它害怕一次。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布克自己也不知道。它只是感觉到一种力量控制住了自己,而自己却没有办法抵抗。在这种力量的操控下,自己变得莫名其妙,以至于做出那些事情,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不止。
在阳光的照耀下,布克经常做的事,就是躺在地上瞌睡。但是,有时候,它会突然抬起头,耳朵直立。它神情专注的倾听后,就一下跳了起来,然后迈步跑去,速度飞快就像是在追赶什么东西。它跑到森林附近,穿过小路,从原野中的草木丛穿出。它就这样奔跑着,几个小时都不会停下脚步,连疲倦都忘记了。
河流长长地延伸着。沿河岸奔跑让布克感到非常高兴。同时,它还喜欢偷袭树林里的小鸟。可有一次进去后,它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树丛里躺了整整一天。它仔细观察着树林里的野鸡,只见它们不停地跳动着,十分快乐。
不过它最爱做的是在月光下奔跑,尤其是夏天的夜晚。那时的月光十分明亮,奔跑的时候,耳边会传来森林里的声音,声音既多又杂,像是说梦话,又像是喧哗吵闹。对每一个声音,它听得都非常仔细。它在不停寻找着,想要找到那神秘莫测的呼唤声。
有一天晚上,布克突然惊醒了。它两眼发亮,目光中满是渴望。它的鼻翼一张一合,不停地颤动着。而浑身的毛发也都竖立着。
那种呼唤声从森林传出,第一次那么清晰地传入布克的耳中。那是种嚎叫声,声音拉得很长,乍听起来,和爱斯基摩犬的嚎声有一点相似。但细听之下又不一样。这时的营地一片寂静。布克向森林跑去,不一会儿,它的身形就消失在森林中。
穿过树林后,布克十分小心,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那呼唤声离它越来越近。最后,它走到了丛林的中间地带,那儿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蹲坐着一野狼,这头野狼的身体又瘦又长。它正挺直腰身,对着夜空大声吼叫。
即使布克谨小慎微,在前行的时候没有发出声响,但是,它的靠近还是让那条野狼有所察觉。它的叫声停了下来,耳朵也直立起来,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看是否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布克虽然看到了那条野狼的反应,但是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它缩紧身体,挺直尾巴,向那匹野狼走去。它的神情十分复杂,像是威胁,可又不像是想要和那条野狼发生冲突。
让布克奇怪的是,那条野狼看到自己后,马上转身向前跑去。它这一跑不要紧,却把布克的天生野性激发了出来。于是,布克迈开大步,以飞一般的速度追了上去。它就像是发疯似的,不停地奔扑、跳跃,试图抓住那条野狼。
在布克的紧逼下,那条野狼跑进来一个山沟。这个山沟原本是一条小溪,可现在却被一大堆树木填满了。这下,那条野狼可无法继续向前跑了。
眼看道路堵死,那匹野狼就像以前受困的爱斯基摩犬一样,以后腿为支撑点一转,回过身来。只见它竖立起毛发,牙齿发出格格的声响,然后,一边狂吼,一边就像布克扑了过来,既愤怒又凶狠。但是,出乎它意料的是,布克并没有还手,而是围着它转圈。
布克的态度让那匹野狼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和布克相比,那匹野狼不论是体格还是体重,都不占优势。它又疑惑又害怕,于是逮着机会,就奋力跑了出来。
布克紧追不舍,这场拉锯战又再一次上演了。
在此期间,那匹野狼不止一次地被困住。可只要布克稍微放松警惕,它就会突围而出。在这样的追赶中,那匹野狼的力气耗尽了。布克追上了它,可就算是布克的鼻子顶在了它的脖子上,它也跑不动了。
可让那匹野狼意外的是,布克并不想伤害自己。于是,它用鼻子嗅了嗅布克鼻子,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欢喜。最后,它们变成了好朋友,并且你追我赶地嬉戏起来,玩得十分开心。
一会儿之后,那匹野狼打算离开。它向布克表明自己的意愿,同时邀请布克一起前行。布克很痛快地就接受了。于是,它们就出发了。
清亮的月光洒落在大地,很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它们奔跑在月光下,跑过小河道,来到一座分水岭,跨过上面相对平缓的斜坡后,走到了一片原野。那片原野非常宽阔,上面不仅有很多枝叶繁茂的树林,而且有为数众多的小溪。它们无所畏惧地跑了进去。一片片的树林被抛在了身后。
它们就这样向前奔跑着,不去管时间,也不在意跑的路程。布克只感觉到气温慢慢升高了,因为太阳逐渐地升高了。
那阵阵呼唤所要表达的意思,布克直到现在才弄明白了。它高兴到了极点。布克有一种朦胧的感觉,自己很久以前也曾和其他的兄弟这样奔跑。那是一片原野,宽阔得没有边际,它们肩并肩,步伐一致地迈步跑向前去。脚下的土地又松又软,头顶的天空蔚蓝一片,而它们是那么的自由自在。
一条小河出现在它们面前。于是它们停下来喝水。就在这时,布克的头脑中闪现出桑迪的身影。布克不由得愣住了。它蹲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匹野狼喝完水后又跑了起来,它的目的地是那呼唤声的所在。可它光顾自己跑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身后没有布克的身影。于是,它又跑了回来。它嗅嗅布克的鼻子,为了让布克继续向前行进,它又做出各种亲密的动作。
可让它失望的是,布克不但没有给予回应,反而慢慢地往回走去。
布克还在犹豫是否要回去,所以一开始它走得非常缓慢。但是,一会儿之后,它就下定了决心。于是飞快地奔跑起来。
第三节 体内的野性生长
最后,在桑迪的爱和荒野的呼唤之间,布克选择了前者。现在,布克最想做的事,就是扑到桑迪的怀里。
就在布克往回跑的时候,那匹野狼也跟随在它的身边,并低声地哼叫声,就像是在劝说布克。可一个小时过去了,布克依然不为所动。那匹野狼无能为力了,只好蹲下身,对着天空长嗥。声音中透出的悲凉味道,让布克的心为之一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即便如此,它仍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随着它渐渐走远,身后的嚎叫声也越来越弱,直到再也听不到了。
最后,布克终于跑回了营地。当它走进木棚屋的时候,桑迪正在吃午饭。
布克看到桑迪欣喜若狂,马上就扑了上去,态度热情得就像是看见了久违的亲人。它扑到桑迪的身上,在这儿抓一下,又在那儿舔一口,还张开嘴向他的手上咬去。桑迪一边前后晃动着布克的身体,一边咒骂出声,不过语气中满是爱怜。
接下来的两天,布克和桑迪形影不离。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跟随在桑迪的左右,眼睛随着桑迪身影的变动而变动。
如果桑迪干活,它就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如果桑迪吃饭,它就趴倒在地紧盯着他。如果桑迪睡觉,晚上它得亲眼看到他钻进睡袋,早上还得看着他出来。布克就这样守护在桑迪的身边,哪怕是一分一秒都不肯错过。它害怕,一不小心桑迪就不见了。
但是,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两天。因为两天后,那种呼唤声又重新响起,声音极为紧迫,紧迫到超越了以前的任一次声音。在那片面积宽广的森林中,布克和那匹野狼曾并肩奔跑,那时它的心中满是欢喜。听到这种呼唤之后,布克的心中又涌上了这种欢喜。虽然那种声音让它的心情再也不能恢复平静,但是布克却被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它又跑到了那片森林。令它极为失望的是,那匹野狼并没有在那儿。晚上,它整夜都不睡觉,只为了再次听到那匹野狼的叫声。那声音是那么的凄凉,让布克的内心为之颤动。但是,它却一直没有出现。
于是,布克就睡到了外边,这样它就可以更方便地去寻找那匹野狼了。有时候,它会离开营地好几天。其中有一次,它在那片森林中停留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中,它就在树林和溪水的附近来回晃荡,可最终,它的那个朋友都没有出现。
布克徘徊着,为了填饱肚子,它学会了猎杀其他动物。
它曾杀死过一头大黑熊,事情发生在一个宽阔的河岸。那一次,布克来到河岸,想要捉大马哈鱼。正好一头大黑熊也在那儿。倒霉的是,那头熊捉鱼的时候,太粗心大意了,以至于眼睛被蚊子叮瞎了。于是,它大发脾气,一边大叫一边乱跳,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大黑熊的叫喊激起了布克内心的凶狠。于是,它就和大黑熊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那场搏斗十分危险,但却验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布克完全有能力独立生存。因为它不仅具有强大的力量,而且具备英勇的性格,即使所在的环境十分恶劣,只有强者才能继续生存。对自己的这种生存能力,布克十分自豪。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布克是个猎手,它非常凶狠,而它的任何一个举动和肌肉,都为这一点做出了最好的证明。
布克的强健体格遗传自它的父亲——圣伯纳狗,而它的优美体形,则来自它的母亲,一只牧羊犬。另外,它有一张大嘴,呈长筒形,比任何一只狼的嘴都要大。它的头也非常大,一般的狼还真比不上。它嘴巴和眼睛上都有棕色的毛须,但屈指可数,它的胸前长着白色的斑毛。这些毛发还能说明它是一条狗,要是没有了它们,它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巨狼了。
布克的体形卓著。它不仅性格狡诈,而且反应灵敏,这些都是狼所具有的特点。它的先天条件非常优良,后来,在残酷的生活环境磨炼下,它野性十足。现在,它的生命力正处于巅峰状态,浑身上下活力四射。
如果遭遇危险,那些爱斯基摩犬会以飞快的速度跳起,准备防守或者发起进攻。它们的反应都非常灵敏,但和布克相比,它们可就差远了,因为布克的速度要比它们快两倍还多。每当布克看见一个动作,或者听见一种声音,在一瞬之间,它就会完成判断和应对这两个不同的动作。
有一天,当布克走出营地时,桑迪看着它的背影,忍不住口出感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条像布克这样的狗了!”
而他看到的只是布克平时的样子。它一走进森林就完全改变了。而变化之后的布克,桑迪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对布克来说,森林里的氛围十分神秘,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布克的天生野性暴露无遗。
虽然它还是一条狗,但是,进入森林后,在主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顺从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的它,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条野狼,不仅狡诈,而且凶狠。每当看到其他动物的时候,它先是像个猎手般悄悄前行,来到有树荫的地方,然后改为爬行前进,就像蛇一样的狡诈,接下来,它就要偷袭了。
而这只是它捕获猎物的一种方式而已,除此之外,它还会有效地利用掩蔽物。当松鸡入窝,或野兔熟睡时,布克就会在掩蔽物的掩护下,对它们进行猎捕。
小金花鼠的反应十分敏捷,即便如此,它们也有落入布克手中的危险,因为要是它们逃跑的时候,稍有延迟,那它们就再也别想爬到树上去了。
在布克看来,池塘里的鱼的游行速度都十分缓慢,海獭虽然懂得在海岸修筑堤坝,但是它们也不够细心。总之,不管其他动物的反应再怎么灵敏,最后,它们都会成为布克的口中餐。而要做到这一点,对布克来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每当吃自己捕获的猎物的时候,布克都十分高兴。另外它还非常享受捕获猎物的过程。对它来说,那个过程惊险万分,在让自己感到紧张刺激的同时,也深深地迷恋其中。因此,很多时候,它都不急于马上捉住它们,而是先故意放跑它们。布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着它们在逃跑的同时由于惊慌、恐惧而发出叫声。
转眼到了秋天。山谷中来了新客人——麋鹿,它们一批接着一批地从高山上下来。冬天的时候,山谷的气温会相对暖和一点,所以它们准备在此过冬。
就在麋鹿大批下山的时候,也有一些小鹿因为种种原因而落在了队伍的后面,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布克曾捕获过其中的一匹。
自此之后,它的心中燃起了一股征服麋鹿的强烈渴望,即使那些麋鹿的身体要比自己大上几倍。它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和它们进行一场搏斗。每一天,它都在期待着这个机会的到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那天,布克走到了一个小溪的源头。当它正在分水岭上四处游荡的时候,看到了一队麋鹿。它们声势浩大地走过布克的面前,大概有二十多只。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的是一匹公鹿,负责领队。它重约一千三百磅,身高超过六米,头上的角非常大,模样就像是手掌,但是上面的分枝却有十四根之多。它的脾性粗暴、凶横,就连看着布克的目光,都透出一股狠毒。
对布克来说,这个对手不仅体格强大,而且性格凶狠,但这也是布克一直想要找寻的。所以,那头公鹿的目露凶光,不但没把布克吓跑,反倒激起了布克心中的好战情绪。它积极准备着,想要和公鹿进行一场搏斗。
天性使然,布克知道要想取得胜利,自己首先要做的是让那头公鹿脱离鹿群。话虽如此,但要做到这一点,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为了避免遭到袭击,布克先和那头公鹿拉开一定的距离,然后就围绕着它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不停地跳跃,想要以此来激怒它。
而结果正如布克所愿,那头公鹿对布克的所作所为十分生气,忍不住大发脾气,向布克发起攻击,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
布克见状,就做出一副不敌的样子顺势后退。
那头公鹿十分愚蠢,不知道这只是个圈套,而且是专门为自己而精心设计的。于是,在布克的错误诱导下,它慢慢地离开了队伍,越走越远。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让那头公鹿回归队伍,队伍中一些较年轻的公鹿也跑了过来,它们两三只一起,帮助它们的领队共同对付布克。
但是,布克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它具有顽强的忍耐力。大多数情况下,它都在鹿群两边搞一些破坏活动,为它们的前行设置障碍。只要抓住机会,布克就会对它们发动攻击,而且每次攻击的方向都不相同。而它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整个鹿群处于愤怒的状态下,从而自乱阵脚,这样一来,那头本已离开队伍的公鹿,由于气愤更加没有顾忌了,就算想返回队伍,也没有那个时间理会了。
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夜晚就要来临了。
寒冷的冬季,也在一天天地靠近。在这种外在条件的影响下,鹿群最想做的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地势较低的山谷,因为那儿的温度相对要高。
但是,就在它们迁徙的过程中,布克出现了,不仅对它们的行程横加阻拦,而且还不依不饶。要想摆脱掉它也绝非易事。
只有在鹿群的整体生命或幼小的麋鹿们的生命面临危险时,那些年轻的公鹿才能一拥而上,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因此,它们即使有心相帮,却也不能坏了鹿群的规矩。
所以,出于对所有麋鹿负责的态度,鹿群做出决定,放弃领队继续前行。
太阳落山了,天边还有些微光。这个时候,鹿群已经越走越远了,那头公鹿被抛在了后面。它的头耷拉了下来,看着它们远去的身影,心情十分沮丧。
好多次,只要那头公鹿一往前追,就会被布克拦住。布克总是站在它的前面,而且还不停地摇晃着头,用它那冷酷的獠牙相威胁,步步紧逼。所以,它的每次尝试,均已失败告终,除了眼看着它们远去,它别无办法。
想当年,它也英勇无比,经历过无数激烈的战斗。现在,虽然眼前的这个家伙身材矮小,身高还不到自己的膝盖,但是,让自己意想不到的是,在它的身上,自己却看到看死神的影子。
自从看到鹿群远去,布克就紧盯住那头公鹿。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它都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不让它有休息和进食的机会,就算是水也不让它喝一滴。最后,公鹿在极度饥饿和干渴的折磨下,开始奔跑起来,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对它的行为,布克不仅不加以阻拦,反而放任不管。公鹿在前面跑,它就在后面跟随。它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而且乐在其中。
疯狂的奔跑让那头公鹿疲惫不堪,于是,它不得不停下脚步。就在它气喘吁吁的时候,布克也停了下来,而且就躺在它的旁边。如果公鹿没有其他的举动还好,如果它想要寻找食物,或者喝水,就会遭到布克的猛烈攻击。
在布克的步步紧逼下,那头公鹿的脑袋低垂得一次比一次厉害,就连迈动脚步也越来越勉强了。
布克那鲜红的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就算是喘息,它的视线也没有从那头公鹿的身上移开分毫。那头公鹿就要支撑不住了,这一点布克看得非常清楚。
那头公鹿竭尽所能地不让自己倒下,即便如此,它也只坚持了三天的时间。第四天夜里,它再也支撑不住了。
公鹿死后,布克在旁边待了一天一夜。在这期间,它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地也会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但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四周。
养精蓄锐之后,布克这才转身向营地跑去。桑迪他们还在那儿等着它呢。
第四节 桑迪死去
布克快乐地向前奔跑着,脚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几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又一个森林被抛在了身后,尽管其中的一些它并没有走过,但是有一点它十分确定,那就是自己没有迷路。布克判断方向的能力,就是和指南针相比,也要略高一筹。
就在它这么奔跑的时候,它强烈地感觉到,营地方向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这种感觉的影响下,布克不止一次地停下来,深吸几口气。这些吸入的空气是清凉的,但是里面却夹杂着一些这块土地上从没有过的东西。
嗅出这些后,布克忍不住加快脚下的速度。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布克的心头。虽然布克知道有危险来临,但是它不清楚的是,自己能否赶在危险到来之前到达营地。最后一条分水岭就在眼前了,布克越过它,就直接向营地跑去。
它振作精神,一边向前,一边保持着高度警觉。
布克刚刚走了三里路,就看到了一条新开辟的路,而且这条路的方向是营地。看到此,布克的神情十分紧张,浑身的毛发也随之直立着。
布克的反应很敏捷,它悄悄地走到紧挨着的小路上,然后继续向前寻找。沿途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它都不会遗漏。它认真地观察着,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曾有陌生人到来。
就在这时,布克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在这股气味的引导下,布克走进了一片森林。它看到了尼柯的尸体横倒在地,胸部还插着一把箭,箭头从后面穿出。依据它的判断,尼柯死前一定非常痛苦,而且挣扎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倒在这里。
布克没有停留下来。前行了大概有一百公尺,它又在道路的中间地带看到了一条狗。这条狗是桑迪从道生买回来的。它的伤势告诉布克,在激烈的斗争中,它曾遭遇毒打,而且因此丧命。
同伴的接连死去,并没有让布克有所停留,它依然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丝细微的声音隐约传入了布克的耳朵,那声音来自营地。
于是,布克仔细捕捉着那个声响。它发现,那种声音非常单调,而且在不停地重复着,就像是有人为庆祝而歌。
布克匍匐着来到营地边。它看到了趴在地上像头豪猪似的汉森,背上都是箭尾的翎羽。
布克看到汉森的同时,也偷偷地瞟了一眼木棚,眼前的一切让它异常愤怒,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它不由得疯狂地嚎叫起来。
木棚里有一群印第安人,他们正在跳舞庆祝。布克的狂吼把他们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野兽从天而降,向他们扑了过来。虽然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布克,但看它疯狂的样子,大有不把他们置于死地,誓不罢休的架势。
最前面的首领就成为布克首当其冲的对象。他的脖子被布克咬住了,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激射了出来。布克咬过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它没有固定的目标,碰到谁,谁就该倒霉了。
它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撕咬着,把这群印第安人咬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他们手中有箭,但是布克的攻击不仅动作迅速,而且性情凶猛,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准确的目标,只能胡乱放箭。
终于,有个年轻的印第安猎手瞄准了目标,于是,他把手中的长矛奋力向布克刺去。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刺中的却是另一个猎手的胸膛,而且由于用力过大,矛头刺穿了对方的背脊。布克凭借着自己的反应敏捷及时跳开了。
这种情况发生后,其他的印第安人都十分恐惧。他们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朝森林奔逃,脚步急促、神态慌乱。
现在的布克和恶魔并无二致。那群印第安人在前面跑,它就在紧跟其后。
他们惊慌地奔逃着,就在要脱离险境时,谁知布克却跑到了他们前面。然后,布克调转身子,用对付麋鹿的手段来对待他们。等它玩够了,再把他们全部杀死。
对那群印第安人来说,这一天是他们所有人的祭日。
战斗结束了,布克也筋疲力尽了。它拖着摇晃的身体,慢慢地走回营地。此时的营地满目的凄凉。
走进木棚,布克看到了皮特。皮特被杀死在毛毯之中,死时的惊讶依然凝固在他的脸上。接下来,它寻找桑迪,可找遍了木棚,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桑迪在哪儿?布克的心中非常着急,就在它原地打转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条血痕。于是,它一路向前嗅,最后来到了一个深潭边。
布克停下脚步,发现了司奇德的身影。司奇德曾为自己舔过伤口,但现在,它的头和前脚都泡在了潭水中,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算是到了生命的终点,它也做到了恪尽职守。
那道血痕延伸到深潭边,就消失了踪迹。布克寻找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看到桑迪。
其实,桑迪就在深潭里。槽形洗矿机排出的水污染了潭水,以至于现在的潭水非常浑浊,简直和泥地相差无几,这样桑迪的尸体就被隐藏在其中了。
这件事情让布克的心中万分悲痛。接下来的日子里,它除了坐在潭边,就是在营地里不停地晃荡。在潭边的时候,它非常安静,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尽管始终都没有找到桑迪的踪迹,但是,有一点布克十分清楚,那就是桑迪再也不会回来的。
桑迪的离去,不仅让布克的精神遭受重创,而且还让布克的心变得异常空虚寂寞。那种感觉和饥饿有点相像,可又不完全相同。因为饥饿的空虚可以依靠食物来填补,但寂寞的隐痛,却没有什么食物可以消除。
很多次,当布克在营地晃荡的时候,会突然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那些印第安人的尸体。
也只有在此时,那种寂寞的隐痛才不再折磨它。一种自豪感从心中油然而生,而这种感觉是从不曾有过的。
现在,自己竟然把这些人都杀死了,他们可是人类啊,地球上最高贵和最聪明的动物。
布克十分好奇。它用鼻子闻着他们的尸体,神情中不免带点得意。
杀死他们怎么那么容易呢?布克有点难以置信了。就算是杀死一条爱斯基摩犬,也没有这么容易啊。
同时,它也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如果没有武器在手,一点都不值得害怕,真正让自己害怕的是他们手里的那些弓箭、长矛、棍棒。
天黑了,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月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
布克的心中充满感伤。它静静地坐在水潭边,很长时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它的眼中没有焦距,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
忽然,四周一股气息的流动让它警觉了起来,耳朵也随之竖立。这股气息让布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一声嚎叫远远地传了过来,声音又高又刺耳。紧接着,同样的声音又响起一片,正好与之前的嚎叫声相呼应。
听到这个声音后,布克的身体直立,精神也为之一振。它仔细地聆听着,几次之后,它终于搞明白了,那是隐藏在自己的心底的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于是,它走到空地中间,十分认真地听着。是的,就是那种记忆中的呼唤,它由不同的音调混合而成。现在,那声音回响在夜空,对布克的吸引力,也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
在这个世界,桑迪是布克唯一的牵挂。桑迪的死亡让它再也没有一丝可留恋的了。于是,它决定听从那声召唤。
印第安人为狩猎,鹿群为迁徙,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但他们的目的地却都是布克所在的山谷。同样的,狼群为了捕获食物也来到了此地。此时,夜空中的月光倾泻而下,笼罩在那片充满溪流和森林的旷野上。而狼群正穿过那片旷野,它们不停地前行着。他们就像是一股涌动的潮水,泛出银色的光芒。
那种召唤声第一次在布克耳边响起的时候,它就十分清楚,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于是,它就站立在山谷的中央,静止不动就像是一尊石像。它在等待着那群野狼。
第五节 投身森林
那群野狼来到了山谷,与此同时,它们也看到了站在当地的布克。身躯高大的布克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让它们一看之下不禁心生畏惧。所以,它们没有贸然行动,布克也没有动。
它们就这样对峙着,过了好长时间,还是狼群先有了行动。其中的一匹狼跳了出来,正对着布克就扑了上去。
这匹狼是狼群中最勇猛的一匹,可是布克比它还要勇猛。眼看那匹狼扑向自己,布克并没有躲闪,而是迎了上去,一口就咬在对方的脖子上,反击的速度非常迅速,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之后,它就退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还是保持以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那匹狼的脖子被咬破了,在疼痛的刺激下,它再也站不住了,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接下来,狼群中又先后走出三匹狼,虽然它们攻击的方向都各不相同,但是结果却都无一例外,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而这些失败,让整个狼群震惊不已,同时也感到愤怒至极。它们要打败对手的愿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一起攻了上去。它们的数量虽多,可是在进攻的过程中,却毫无秩序可言,这样一来,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给它们自己造成了障碍。
布克以后腿为轴心,不停地转动着身体,速度飞快,反应敏捷。在它的旋转下,无数的幻影出现了,而且边跳边咬。
布克在严防死守的同时,且战且退,这样,它就不至于腹背受敌了,最后,它退到了河谷中。河谷里有一堵堤岸,堤岸很高,是由砂石堆砌而成的。布克就在堤岸前面停下脚步。
堤岸上有一个角落,形状就像是个直角。布克看到这个角落后,就快速地退了进去。以此为屏障,它的左右两面和身后的安全就都有了保障,它只要专心对方前面的进攻就可以。
布克占据的地形对自己十分有利。在它的掩护下,布克攻守自如。还不到半个小时,由于不敌,狼群不得不退却了。
现在,那些狼形态各异,有的伸出舌头,长长地吊在外面;有的竖立起耳朵在地上躺着,呼吸紧促;有的站在远处,紧盯着布克,十分安静;有的则在以潭水解渴,神情非常急切。
它们就这样僵持着,一段时间以后,从狼群中走出一匹狼。它的身体又瘦又长,身上的毛发是灰色的。它脚步缓慢地走向布克,神态十分友善。
布克一眼就认出,它就是那条曾和自己一起奔跑的狼。当时,它们跑了一天一夜。
那条狼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哀叫声,作为回应,布克也跟着发出同样的声音。过了没有多长时间,布克和那匹狼就又亲密了起来,用鼻子相互碰触着。
能够重逢,让它们彼此的心中都充满了欢喜。就在这时,又有一匹满身疤痕的老狼走了过来。一看到它靠近,布克马上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一边大声嚎叫,一边拉开架势,准备迎战。
让布克意想不到的是,那匹老狼不是来和它战斗的,而且为了表示亲切,它和布克相互嗅闻着鼻子。
这之后,那匹老狼就坐在了地上,上半身直立,头抬得很高,然后它就对着天空大声地号叫着,声音徐缓持久。紧接着,其他的狼也随声应和。
此时此刻,那种神秘的呼唤离自己是那么近,布克的心中异常激动,于是它也蹲坐下来,发出长嗥。
等它站起身来之后,那群野狼马上围了过来。虽然它们都曾是布克的手下败将,但是现在,它们都在用鼻子的碰触来表达它们的感情,态度既友好又野蛮。
接下来,那匹老狼也站了起来,一边高歌,一边向森林跑去。在它的带领下,其他的狼也唱起群狼的嗥歌,紧紧地在后面跟随着。
布克也和它们一起奔跑着,嗥叫着,肩并肩,步伐一致。它们的身形渐行渐远,它们的高歌也随之慢慢减弱,最后都消散在森林深处。
布克的故事,到现在也要接近尾声了。
过了没几年,叶海特人发现,在他们居住的森林里,野狼的种类有了新的变化。有些狼的头和嘴巴上都出现了棕色的斑纹,它们的胸口处还有很多白色的毛,呈条状分布在胸口的中央。
在叶海特人的部落中,还有一个十分神奇的传说。传说的内容是森林中有一个“狗魔”,带领着狼群四处奔跑。
对那只“狗魔”,他们恐惧万分,因为它不仅抢夺他们的猎物、咬杀他们的狗,而且就算是他们最勇猛的猎手站到了它的面前,它也不会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故事说到这里,已经让人不由得害怕了,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当叶海特人族的猎手出去打猎时,有的再也没有回来,有的虽然被找到了,但是他们的喉咙却被割破了。同时,他们的族人还发现,死去的猎手周围留下了一种脚印,这脚印十分巨大,雪地上的任何一只狼都没有它大。
如果叶海特人要去打猎,有一个山谷,对他们来说是禁区,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胆量走进去。
到了晚上,点燃火堆,妇女们都围坐在地,当她们闲聊的时候,只要一说到那个“狗魔”和山谷,她们的心情就会非常伤感,怎么也控制不住。
每到夏天的时候,那个山谷就会有客人到来。它不仅长相奇怪,而且行为也很让人费解。它的外貌和狼十分相像,但细看之下,又不完全相同。它来到之后,会走到一个深潭边,并且蹲坐在那儿,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很长时间地之后,它才大声吼叫,声音徐缓持久,而且充满悲伤。一声过后,它就转身离开了。而像这样的单独行动,并不是经常的事情。
秋天来临,晚上的时候,为了捕获猎物,狼群走进了山谷。夜空的月光,洒下一片凄清寒冷。月光下,布克跑在了狼群的最前面,那骄傲的样子,就像个首领。它放声歌唱,歌曲雄健浑厚,来自原始世界。这歌声传遍了整个山谷,是狼群之歌。
作品赏析
《荒野的呼唤》讲述了一只名叫布克的狗的故事。布克经过文明的教化,一直生活在美国加州一个温暖的山谷里,后被卖到北部寒冷偏远、盛产黄金的阿拉斯加,成了一只拉雪橇的狗。它目睹了人与人、狗与狗、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冷酷无情和生死争斗,于是为了生存,它学会了只求活命、不顾道义的处世原则,变得凶悍、机智而狡诈。最后,在森林中狼群的呼唤下,布克狼性复萌,逃入丛林,重归荒野,响应它这一路上多次聆听到的、非常向往的那种野性的呼唤,并且成为了狼群之首。
小说既是写狗,也是写人,反映了达尔文的自然环境下“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思想以及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中的社会选择观。向人们揭示:在生存的道路上,在险恶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下,只有精英与超人(如小说中的布克那样的物种),才有生存的可能。在小说中,作者将充满冒险和野性的淘金生活以及在这种特殊环境中“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客观现实表现得淋漓尽致。作品笔力刚劲,语言质朴优美,抒情非常浓郁,情节富于戏剧性,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达到了完美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