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渡

吾观竞舟子，因测大竞源。天地昔将竞，蓬勃昼夜昏。龙蛇相嗔薄，海岱俱崩奔。群动皆搅挠，化作流浑浑。数极斗心息，大和蒸混元。一气忽为二，矗然画乾坤。日月复照曜，春秋递寒温。八荒坦以旷，万物罗以繁。圣人中间立，理世了不烦。延绵复几岁，逮及羲与轩。炎皇炽如炭，蚩尤扇其燔。有熊竞心起，驱兽出林樊。一战波委焰，再战火燎原。战讫天下定，号之为轩辕。自是岂无竞，琐细不复言。其次有龙竞，竞渡龙之门。龙门浚如泻，淙射不可援。赤鳞化时至，唐突鳍鬣掀。乘风瞥然去，万里黄河翻。接瞬电烻出，微吟霹雳喧。傍瞻旷宇宙，俯瞰卑昆仑。庶类咸在下，九霄行易扪。倏辞蛙黾穴，遽排天帝阍。回悲曝鳃者，未免鲸鲵吞。帝命泽诸夏，不弃虫与昆。随时布膏露，称物施厚恩。草木沾我润，豚鱼望我蕃。向来同竞辈，岂料由我存。壮哉龙竞渡，一竞身独尊。舍此皆蚁斗，竞舟何足论。

1. 本篇由观看龙舟比赛联想到天地开辟和人类文明进化，继而想象鲤鱼跳龙门，化龙升天，受命布膏露于人间的壮阔景象，隐然传达出作者的人生理想。
2. 大竞源：指引起世间万物竞争的本源。
3. 嗔薄：忿怒搏击。嗔，通瞋；薄，搏击。
4. 海岱：指东海、泰山。崩奔：奔驰、奔涌。
5. 搅挠：扰乱，打扰。
6. 浑浑：浩荡貌。
7. 大和：阴阳会合冲和之气。混元：指天地元气，亦指天地。三国魏阮籍《咏怀》之六九：“混元生两仪，四象运衡玑。”
8. 矗然：截然，判然。
9. 递：交替，顺次更迭。
10. 八荒：八方荒忽极远之地。
11. 羲与轩：羲指伏羲，传说中三皇之一，风姓，相传始作八卦，又教民渔猎，取牺牲以供庖厨，因称庖牺。轩指轩辕黄帝，传说中五帝之一，姓公孙，居于轩辕之丘，故名轩辕。战胜炎帝与蚩尤，诸侯尊其为天子，后人以之为中华民族的始祖。
12. 炎皇：指传说中的神农氏，以火德王，故称炎帝。在位时创制耒耜，教民务农，尝百草以治疗疾病，立市廛以通贸易。
13. 蚩尤：传说为上古九黎族部落酋长，相传能致雾，因作乱被黄帝杀于涿鹿之野。
14. 有熊：亦指黄帝轩辕氏，因立国于有熊，故亦称有熊氏。
15. “竞渡”句：《艺文类聚》卷九六引辛氏《三秦纪》：“河津，一名龙门，大鱼积龙门数千不得上，上者为龙，不上者(鱼)，故云曝鳃龙门。”龙门在今山西河津与陕西韩城之间。
16. 淙射：瀑布下泻貌。
17. 瞥然：转眼之间。状时间之短。
18. 接瞬：眨眼。
19. 昆仑：古代神话传说中之仙山，山上有瑶池、阆苑、增城、悬圃等仙境。《庄子·天地》：“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
20. 庶类：万物。
21. 天帝阍：天宫之门。
22. 曝鳃者：指未登上龙门之鱼。参见注〔15〕。
23. “帝命”句：谓鱼登龙门化而为龙，奉天帝之命到全国行雨。
24. “草木”二句：谓草木要靠我给它们带来雨露，豚鱼要仰仗我才得以繁殖。
25. 同竞辈：指当初一起竞渡龙门终于未能上而化龙的鱼。此用来比喻那些落第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