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适逢学校建校一百周年，学校筹办百年校庆。

庆典的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要求全部为大一新生，为了突出其群众性，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重在参与。

报名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阿发更是迫不及待地报了名。

虽然没正式在KTV听过阿发唱歌，但就凭他平日哼的小曲儿，我敢断言阿发没有歌唱天赋。

犹记得在第一次听到阿发尖细的小嗓音深情缱绻地哼唱着莫文蔚的《广岛之恋》时，我就有一个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阿发对这首歌一度着了魔，天天哼，夜夜唱，只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只唱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只唱得我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那几天是我生命旅程中的一段噩梦。有几天甚至出现耳鸣，我去校卫生院，医生痛心疾首地说我是受到不良声源的强烈刺激，要我要注意保护听力。

我当时那个感慨啊。想起赵本山小品里的一句话——“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然后，一场耳朵保卫战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为了抵御不良声源的恶劣影响，我买来了一套美国进口防噪耳塞，想：有此装备，任你阿发嗓音肆虐，我自优哉游哉乐得逍遥。

然而，当晚我就发现我错了。虽然分贝有所减弱，但阿发的声音依然像只该死的苍蝇在我耳畔飞过来飞过去，无孔不入。我不能不佩服其穿透力之强。

后来，我终于扛不住了带着哭腔说：“阿发，你行行好，不要唱了行不，拜托了……”

然后，阿发做出一副欠扁相，说：“大家看啊，一个天才的歌唱家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然后慨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话刚说完，老周、蟾蜍即刻立场坚定严重支持我的要求，说我的要求代表了群众的共同心声。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阿发就这样被封杀了。

所以，当阿发报名参加合唱时，除了感叹其勇气可嘉，我们无话可说。

很奇怪，阿发缘何对自己的歌唱水平如此自信，以致到了病态盲目的程度。同时不得不慨叹自信力量之大。

报名后，阿发就又开始强奸我们的耳朵，突然我发现阿发很有做声优的潜力。

每次阿发去学校参与集体合练，整个寝室就难得的清净。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校庆日到了。

学校礼堂华灯璀璨金碧辉煌，学校平日难得一见的头头脑脑在嘉宾席正襟危坐。

首先是党委书记致辞，照例是一篇冗长繁复的官样文章，毫无重点，不知所云。

盼星星盼月亮总归是念完了，我们热烈地鼓掌。

然后，阿发一众惊艳亮相。我一眼就看到了阿发，穿得人模人样，在第三排第六个位置，正朝我们这边瞅呢。

演唱开始，首先是女生独唱，柔软舒缓的声线如小溪潺潺流出，一听就晓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水平跟阿发不可同日而语。

台上一干人做陶醉状，阿发在那里摇头晃脑，极尽夸张。

独声部唱完，紧接着就是男女声二重唱。

听着听着，耳边又隐约传来时隐时现的群蝇乱舞的声音，看着身旁的老周蟾蜍，端坐在侧面带微笑，很是惬意。

我又仔细听了听，还是有苍蝇乱舞声。不过，不甚明显，仿佛刚冒出头来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整个合唱气势如虹，当声音消失，短暂的沉默后掌声雷动。

没被阿发搞砸，编排人员应该暗自庆幸了。

事后，我问老周蟾蜍有没有听到蝇鸣声，他们说没听到，我又不免惶恐——莫非我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