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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6月18日 广岛 距奥运会开幕式还有89天

悉尼! 作者:(日)村上春树 著 , 施小炜 译


2000年6月18日
广岛
距奥运会开幕式还有89天

犬伏孝行

六月十八日自清早起便是万里晴空。天气预报宣告一整天都是昏暗的阴天,但天明后一看,却见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这片山谷里。绿色的山坡上晨雾缭绕,闪耀着神话般的金光。唯有近乎透明的片片薄云无依无着似的荡漾在天空中。令中国地方[1]直至昨日连降大雨的梅雨锋线(在成田机场,我们曾被告知“由于暴雨,飞机可能无法在冈山机场降落”),却被反复无常的自然力量驱赶到了远方。

毫不留情的夏日炎暑。越野赛道近旁设置的百叶箱中的温度计还在上午便指向了二十八度。向阳处恐怕轻易便会超过三十度。湿度为百分之五十九,闷热。高原应有的爽朗无处可寻。

今天的主要训练科目是三十六公里跑。绕着每圈三公里、起伏甚多的草坪周边环状跑道跑十二圈。速度为每公里三分四十五秒至三分五十秒,全程用时大约为两小时十分。

“正式马拉松比赛的成绩大致都在两小时十分以内,总之,要掌握跑两小时十分的感觉。”河野匡教练说道(附带说一下,犬伏在柏林马拉松上跑出的成绩是两小时六分五十七秒,这在一年零数月期间曾经是日本最佳纪录)。河野担任大冢制药公司田径队的教练,脖子上挂着两块秒表。健康的脸色和挺拔的身姿,以及稍稍开始凸出的肚子,说明他是一位退出现役的运动员。如同许多优秀指导者一样,他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到正式比赛时,大致的目标是每公里三分钟,不过在现阶段这样的速度就足够了。选手们总是想把节奏加快一些,想快点跑完,早点结束训练。可是我不让他们快跑,目前这个阶段要他们以这样的速度去跑就够了。确认是否已经打好基础,能否转入夏季的正式训练。”

然而实际训练却远非“这样就足够了”的牧歌式的东西。十点四十五分训练开始后,日晒愈来愈猛。由于是高原,紫外线强,仅仅是站在跑道边上旁观,皮肤无疑也会晒黑。周遭没有树木及遮蔽物,没有任何阻挡阳光的东西,只有长满绿茵的丘陵绵延开去。即便一动不动都会感到口渴。选手们却在那里默默地(当然,事到如今再费口舌也无济于事)不停奔跑。

每跑一圈,都能感觉到选手们的体力在逐渐消耗。看上去他们仿佛在集体探求一个简便有效的方法,好让人类磨损自己似的。为了冷却因剧烈运动而发热的肌肤,汗水喷涌不绝。一出汗,体内的水分便会减少。水分减少的话,不久便会出现脱水症状。而一旦脱水便万事皆休了。每跑三公里,他们就要伸手从桌上拿起备好的补水瓶,既不降低速度也不破坏跑姿,默默地饮水,跑向下一圈。水分的补给乃是生命线,可话虽如此,倘若过度摄取水分,身体会变重,胃的负担增加,继续奔跑就会变得十分痛苦。越是欠老练的选手,水分补给就越迟。河野教练朝着尚未跑惯长距离的选手大吼:“要在还没口渴之前,先补水,先补水!”同一句台词要再三再四地重复。因为有的选手会意识模糊不清,听不见教练的吼声。

“我可不想喊救护车。”他决绝地说。


六位选手在开跑之前显然就已十分疲惫。他们沉默不语。在广岛县道后山越野赛场举行的集训接近尾声,疲惫就像污泥一般积存在选手体内。他们每人得到一份精心制订的训练计划,早晨练、上午练、傍晚练,完成计划。当疲劳层层叠加达到顶峰时,教练却拿来了这三十六公里跑。当然是预先计算好的。从数字上看,这样的速度也许不算过于苛刻,但问题在于何时何地将这计划拿出来,情况会因此有天壤之别。教练渴望了解当身体积聚疲劳时,选手们究竟能够承受何等艰巨的负荷。承受不了的选手,恐怕就要被筛下去了。也许会从北海道夏季集训名单中被一笔勾去。选手们也有数,所以跑起来不遗余力。跑,实实在在,就是他们的职业。实业团田径队绝不是个闲适安逸的去处,就算力尽落伍,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

这一天与犬伏孝行一同跑的,是大冢制药队的队员桥本忠幸和白石真两位选手(他们两人全程马拉松都跑了两小时十四分),以及三位中长跑选手。中长跑选手算是体能测试,他们已接到指示:能跟到哪儿算哪儿。

犬伏和桥本两人大步流星,轮流领先,节奏控制准确得惊人。河野教练说,他们体内仿佛装进了时钟。不用看手表,就知道此刻自己的奔跑速度是多少。有时忘了按秒表,胡乱告诉他们每圈跑了多少时间,立刻会被选手们指出细至数秒的误差。

只需比较一下中长跑选手和长跑选手的跑法,便能明显看出长跑选手的奔跑动作是何等精练,没有任何多余。在两小时十分之内,他们绝不会厌倦奔跑。看上去他们仿佛是被某种固定模式反复吞没一般,既无犹豫,亦无误差。两腿始终在相同的时间按照相同的姿态交替甩动,脑袋牢牢地固定在肩膀上,视线集中于一点,双臂机械地描画着同一条轨迹。即便是取水之际,动作的纷乱也被控制在最小限度。

与之相比,中长跑选手的跑姿则缺乏稳定性。他们很快便会厌倦奔跑,手会东游西走,擦擦汗,抚弄背心的前胸,在脸上乱摸。他们的神经忍受不了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这一点可谓洞若观火:长跑选手们的心理素质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他们是一群进入了非同一般境界的人。


赛场之外的犬伏,脸上尚留有稚气,是一位纤细的小个子青年。虽然晒得黝黑,却皮肤光滑,甚至给人白皙的印象。嘴唇上薄薄地长了一层胡须,他不时伸手抚摸,似乎要确认胡须是不是还好端端地长在那儿。眼神虽然锐利,可脸上浮出含羞的微笑时,便自然地表露出一种纯朴。

一时间,我惶惑不已。此前在马拉松电视实况转播中,曾经多次看过犬伏的身姿。在岸纪念体育馆举行的出征奥运会的马拉松代表队记者招待会上,我还当面看到过他的脸孔,尽管隔着一小段距离。然而此时,在集训营的大厅里,站在我面前的——他们介绍道“这位是犬伏”——简直是一个毫无印象的年轻男子。傍晚七点,犬伏已经完成一天的训练,洗完澡,吃过饭,肯定还喝了一瓶啤酒。轻松自如,卸去了选手的铠甲。迄今我也见过几位一流长跑选手,可是赛场内与赛场外的外观差异如此之大者,却极为罕见。大概是善于调整心态吧,但我觉得似乎不止如此。自然地,直觉地。

本来面目的犬伏,看上去并不像个职业马拉松选手,也没有那种所谓“四肢发达”的感觉。若问看上去像什么,倒像一位冷静有型、个性鲜明、富于独立精神的特种技术专家,让人觉得其技术属于极为特殊的那种,似乎不屑于向普通人一一说明,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自己能被他人彻底理解。由于无从解释,所以打心底认为即使没人理解也无所谓。我有这样的印象。不是傲慢,只是在自己与对手之间非常现实地设置了适当的距离。

性格之中恐怕不无爱冷嘲热讽之处。从薄唇那微妙的曲线便可知晓。那条界线只怕非常明确,至此为止不妨接纳他人,由此向前则闲人免近。大约是个争强好胜、倔犟固执的人,还拥有某种直觉。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毋庸赘言,对长跑选手来说,这些并非格格不入的资质。

他再次伸手抚理短须,然而说话时始终看着我的眼睛,视线不曾旁移。并非挑战的眼神,也没有敌意与恶意,而是那种冷静地观察对方,沉稳地进行分析的眼神,其中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好奇心。他显然对自己的分析能力很有自信,却没有因此随便得出结论。似乎较之有形的结论,他更珍视分析这一行为自身。他脑海中那恬静而自然的思虑向我传递过来。

这就是赛场之外的犬伏。

然而出现在赛场上的犬伏,外貌幡然一变,给人印象迥异。首先不知何故,他显得“老成”。说得更为明确些,就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二十七岁的犬伏平时看似二十二岁,在赛场上却似乎已届三十。整体印象变得厚实沉重,体形也比远离赛场时显得高大,连胡须的色调仿佛都变得更深。那才是我们一般所见的犬伏。一言以蔽之,非常非常朴实无华。平时犬伏那种爱戏谑又冷静有型的口吻不知何故却无从窥伺,孩童般新鲜好奇的目光也荡然无存。一旦蹬上跑鞋,换上运动服,他立即变成极为“无色”的状态,恰如别人换上工作衣一般。简直就像痛下决心,非得彻底进入角色不可。

为何发生这种状况,我实在不明白。

“有一点可以说清楚,那就是犬伏在奔跑时惊人地专注。”河野教练说,“说到注意力的集中程度,他恐怕不会输给任何日本选手。他那注意力的密度之高非同一般。”


犬伏无疑是个野心勃勃的青年。他曾经是野心勃勃的少年,然后成了野心勃勃的青年,如今又在努力变成一个野心勃勃的大人。生性稳重,不说大话,声音也小,然而这些并不妨碍他野心勃勃,他也毫无掩饰勃勃野心的意思。不骄傲,但也不谦虚。

自从考入高中、立志从事田径运动以来,犬伏便早早将参加奥运会锁定为人生目标。奥林匹克运动会,这成了他野心的中轴,为此他放弃了足球,改选田径。因为这似乎是可以更早实现的目标。

“其实什么项目都无所谓,总之我是一心想参加奥运会。”我们并肩慢跑时,他对我这样说道。总之我是一心想参加奥运会

“那就是说,未必非得是马拉松不可喽?”

“什么都行。”他答道,仿佛自然之极。

奥运会。

犬伏就读的德岛县立城内高中并非长跑的名校。尽管有田径部,但主要项目是短跑和跳跃,几乎没有长跑选手,当然也不会有长跑接力队,一二年级甚至连专职教练也没有。然而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孜孜不倦地一个人练习跑步。他自己制订训练计划,每日逐一完成。在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嬉耍游戏时,他也默默地跑着。并无人打屁股敦促,也无人鼓励,是犬伏自己情愿练习跑步,是犬伏自己将这心愿付诸实施。他脑海中一直都有奥运会的光景。

高中毕业前,他得到许多大学盛情相邀。几乎所有参加“箱根长跑接力赛”的名校都邀他加盟。实力强大的企业集团也投来了橄榄枝。然而他悉数拒绝,进了德岛县的本地企业大冢制药。此话本不该说,田径部刚刚创立不久,是支名不见经传的乡下田径队。“对于上大学,我是有兴趣的,但希望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而且觉得想达到这个目标,加盟实业团是最快的捷径。与箱根长跑接力赛相比,奥运会更为重要。”

总之我是一心想参加奥运会

“要比成绩的话,在他上面应该有好些人。”河野教练说,“但对有能力洞察运动员素质的人来说,犬伏无疑是个充满魅力的选手。他并不是那种天才型运动员,瞟一眼跑姿就能让人心悦诚服:‘跑得好。不是一般人。’但反过来说,以他那跑姿竟能跑出这样的成绩来,自然令人相信他身上必有特别的过人之处。”


河野与犬伏是一对性格相反的搭档。河野是理论派,同时也是满腔热情的人。

“像我这样针对选手和训练详细收集资料,加以实际利用的教练,只怕为数不多。别的我不清楚,但对这一点满怀自信。”一谈起长跑理论来,他便滔滔不绝,数据一个接着一个,而且论点充满说服力。

河野自己并没有跑过全程马拉松。虽然在筑波大学读四年级时,曾经夺得亚运会三千米障碍赛冠军,最后却在箱根长跑接力赛中伤了跟腱,与奥运会失之交臂,因此要想说服马拉松选手,他无法搬出自己的个人经验来,只能将理论和热情当作武器。能说会道,然而为人却无冷漠之处。交谈久了,你就会感觉此人基本是个人情派。也许是害怕在人际关系中陷得过深未免痛苦,故而不无拿理论武装外观之处。

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向选手发号施令,也不鼓吹精神论,亦无意充当“神人教练”。选手偶尔喝酒喝到夜深,但只要规规矩矩地参加早晨的训练,他便不置一词。反之他会说服选手,与他们交谈,直至他们心服口服。不把结论强加于人,而是让选手自己动脑思考。


犬伏却相反。他不愿多讲话。并非不善言谈,也不是生性沉默。跟亲近的人在一起时,兴许是个能言善辩的角色,但在日常生活中却不说多余的话。高谈阔论不是这个人的期望。毋宁说独自埋头苦干在他而言更为惬意。几乎从不将自己与他人进行比较。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同做不到的事情区分开来,扎扎实实地只把能做到的事情做好。不做没有参悟透彻的事情。假如勉强他,只怕他会毫不客气地拂袖而去。简直就像难以取悦的猫儿一般。顺便提一句,犬伏身上有好几样与他的姓氏不相符合的特质。比如说他是猫背猫舌[2]。大约是秉性使然吧,犬伏身上似乎有种专爱顶撞权威的地方,但面对弱者时却属于温柔善良的类型。

“我自己觉得那种一说就懂、有呼必应的人更容易施教。就性格而言的话。”河野说,“所以像犬伏那样,别人说的话都要先藏到心里,花上时间思考后再给出答案的类型,一开始让我不知所措。你把球抛给他,可他怎么也不给你抛回来。尚未习惯时,免不了要左思右想。但是有一件事不言自明,犬伏注定是个不管发生什么也会立身扬名的人物,而我就是要帮他完成这桩大业的人。”

犬伏与河野或许是一对理想的组合,他们自己感受如何不得而知,但看上去他们眼下似乎保持着彼此都感觉舒适的共生关系。犬伏冷静地坚守着自己的节奏,扎扎实实地消化教练制订的训练计划。有疑问时张口便问,寻求解答。真正为难时便去找教练商量。河野信任“会自己动脑思考”的犬伏,精心推敲训练计划。河野积累理论,犬伏维持自己的风格。投过去的球总也不见抛回来,但有朝一日肯定会抛回来的。两人之间似乎存在这种默契。


犬伏与河野的共通点是都野心勃勃。或者说怀有野心勃勃的梦想。他们各自抱着自己的野心。河野的野心是将地处德岛的大冢制药队培育成能与旭化成[3]抗衡的有实力的长跑队伍。但不同于其他实业团运动队,他并没有把在长跑接力赛中获胜以提升企业形象定为至高目标。作为田径部的指导者,奥运会在他的脑中占据着最大的位置,而奥运会项目中并没有长跑接力赛。精心培养出一个个强大的选手,将他们以最好的状态送上奥运会赛场,胸佩国旗参加赛跑,可能的话夺取奖牌。这就是他的梦想、他的目标。明晰之至。

犬伏的野心无须赘言,也是悉尼。先锁定悉尼,在那里夺得奖牌,成为英雄。目前脑中所有的舍此无它。而且犬伏真打算将其奋争到手。或许成为英雄并非他的直接目的,重中之重是勇夺奖牌,证明自己是个人物。同时却又觉得,当个英雄倒也不错。非常不错。

夺取奖牌并非不可能,而是完全可能的,不不,毋宁说得不到反而可笑。河野内心这样想。但不必多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确定不移的。


犬伏曾于数年前来找河野商量过私事。说是有了一位对象,已经在谈婚论嫁,但在悉尼奥运会的事尘埃落定之前,不打算办婚事。那时犬伏连续几次在全程马拉松比赛中途弃权,正处于运动生涯的最低谷。他当时的全程马拉松个人最好成绩是两小时二十五分,凭这个数字想代表日本出战奥运会完全是痴人说梦(当女子马拉松代表选手的话还差不多)。但就是在那种时候,犬伏这个家伙居然在盘算着作为马拉松代表选手奔赴悉尼!

河野反对婚礼延期。他说:“喏,犬伏,你想想。作为长跑选手,你现在的成绩已经处于谷底,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啦。结了婚,成绩大概会比现在提高。这样的话,大家肯定都会说‘是因为太太好,所以犬伏的成绩也提高了’。你太太听到人家这么说,一定很高兴。但假如等到在悉尼赢了块奖牌再结婚,你试试看,成绩不可能提得更高啦,那么一来别人肯定会说‘是太太不好,导致成绩下降’。所以啊,先结婚,然后再去悉尼痛痛快快地赢块奖牌回来。这样不就可喜可贺、无忧无虑了么?”

稍作考虑之后,犬伏只答了一句“我明白了”便回去了。于是数月后结了婚,还生了孩子。是个女儿。河野既然劝人成婚,便“负责到底”担任证婚人。但他“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的预言彻底落空。结婚后跑的第一场福冈的赛事,犬伏又中途弃权。跑了三十公里,后来就改步行了。提起此事,河野也笑,犬伏也笑。然而现实肯定不是玩笑。犬伏已被逼到了能否作为马拉松选手生存下去的危急关头,这并非虚言。

结婚之后,犬伏身上责任感之类的东西是否有所增强?

对于这个提问,河野报以苦笑,含混其词。此人可不是发生某件事于是立时大变的浅显易懂的角色——就是如此欲言又止的无力的笑。我可以想象这种感觉。即便有所改变,恐怕也不会轻易让周围察觉。

“但我觉得结婚还是结对了。无论怎么说,单身汉时代他那房间脏得是一塌糊涂。这小子非得有个人照料才行。况且他还是个看重家庭的家伙,又喜欢孩子。”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补充道:

“但跟疼爱孩子又有点不一样。该怎么说好呢?是关心孩子,这么说可能更接近。”

关心?

“我家里也有小孩。犬伏总而言之很关心。的确很喜欢孩子,可是和疼爱有点不一样,是关心。”


烈日炎炎,犬伏绕着每圈三公里的跑道默默奔跑。一个最好成绩只是两小时二十五分的时候,就坚信自己会去悉尼的男人。这就是犬伏这位长跑选手,这个男子汉。坚定的信念,支撑这信念的强烈自尊心,不将自身磨炼到满意绝不罢手的注意力,坚定不移的自立心,外加恐怕是隐藏在酷酷的态度背后的少年心志,能恒久地追寻美梦的定力,末梢尖锐的神经。在某些方面上,在某种意义上,他自己还是个孩子(infant)。唯其如此,他不可能不关心别的孩子。


悉尼奥运会的最后一日,他会将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呢?他究竟能不能抵达漫长悠远的美梦核心呢?结果并不是问题的所在,因为它在某个时间点已经脱离了人手的掌控。但同时结果又是相当大的问题,因为它将成为可视的形态永久留存,甚至可能极大地左右今后的岁月。

一切都将在悉尼的十月一日傍晚揭晓。距离那天只剩下一百零五天了。对犬伏而言,这恐怕将成为人生中最为浓稠的一百零五天。


[1]位于日本本州西部。由鸟取、岛根、冈山、广岛和山口五县组成。(无特殊说明,全书均为译注。)

[2]日本人称拱背为猫背,怕吃烫食者为猫舌。

[3]成立于1931年的日本巨型化工公司,其田径部为日本实业团名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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