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一

在300年前的衣食住行条件下，一个从贫寒人家进入牛津大学的年轻人，二十来岁就把每日的饭钱省下来救济穷人，后来收入丰厚，依然不留分文……他为了普通民众的灵魂得救，骑马走遍全国，甚至远渡重洋，到处宣讲布道，走过的路相当于环绕地球十多圈……他在街边、广场、田边、地头，在草场上、山坡下、矿坑口、监狱里，对着矿工、农妇、鞋匠、小贩，对着贫民、乞丐、罪犯、死囚，苦口婆心地劝诫，慷慨激昂地传讲……在他那纯真的嗓音和矮小的身躯面前，听众从三五个增加到三五万，在他那持续70年降自圣灵、发自肺腑的心声感召之下，追随者在他88岁去世时在他的祖国达到6万，在200年后的今日世界上将近8000万……

除开几十年做了几万场布道（平均一天几场）之外，他还写下了数不清的文章、诗歌、书信、日记，写下了许多的小册子、大部头，包括多卷本的历史著作，甚至畅销多年的医药卫生书籍！

一位历史学家说，他的影响“可与路德、列宁、甘地，甚至拿破仑比肩”；一位政治家兼作家说，“他与我们国民的生命息息相关，没有一个人物能影响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声音能触动这么多心灵”！

更奇妙的是，他的弟弟同样进了牛津，也从20岁直到80岁，呕心沥血，艰苦卓绝，全程参与了他整个的事业——这样的兄弟伟人在历史上实在罕见。除此之外，全世界的基督徒都应知道，这位弟弟写了九千多首赞美诗，所以又是世界上赞美上帝的头号诗人！

这兄弟二人，就是这本双人传记的传主——约翰·卫斯理和查理·卫斯理。

由于两位都是世界名人（除了不同国家的8000万卫斯理宗的信众，还有无数仰慕者），更由于他们巨大的历史作用和现实影响，两百多年来当然有无数关于他们的研究发表，更不乏诸多的传记出版。但是，在有着几千万基督徒的偌大汉语圈中，这却是迄今所见他们二人的第一部完整翔实的传记！

二

他们因何能够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

我有一位放弃了美国的舒适生活，到云南贫困山区办学教书的朋友，一次同我谈起18世纪英国工业化和城市化时期，下层贫困和种种矛盾引起的道德危机和社会难题，禁不住深切感叹，卫斯理弟兄发起的宗教复兴运动确实大大缓解了矛盾冲突，导致了社会的良性发展；我当时说，人家是在基督教国家，做这种事情不会有太大障碍吧？

实情是这样吗？读了此书，我才明白，卫斯理弟兄面对的环境竟是如此——

按卫斯理对人性的观察，“不敬虔是普遍、恒常、深入骨髓”——18世纪早期的英国，全国人口五六百万，伦敦人口五六十万；上层社会政治腐败，法律缺失，甚至没有警察；底层社会污秽粗鄙、酗酒成风，那些聚众斗殴、偷盗抢劫、通奸乱伦之辈，丝毫不惧严刑峻法。——令人惊奇的是，在他们的宗教复兴努力之后，不计其数的人改恶从善，英国的社会开始了良性发展，后来进入繁荣昌盛、前所未有领先世界的“维多利亚时代”！

卫斯理兄弟和他们的伙伴巡回布道时，经常遭到暴民捣乱，甚至暴力攻击，他们多次受伤，时常面对生命危险；但他们总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坦然面对、据理力争。——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后来不但得到普通民众保护，常常化险为夷、若有神助，而且还能仅仅凭着和风细雨般的精神力量，平息矿工的暴动。历史学家评论说，在那个人民“愤怒得几近疯狂”的时代，是他们的宗教复兴，使得英国逃脱了法国大革命血流成河、动荡不已的命运！

他们曾遭到国教会中许多神职人员的猜疑、嫉妒和破坏，还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内部的歧见、纷争和分裂：例如同国教母教会的关系、同美国子教会的关系、关于信徒“完全”教义的理解、关于加尔文“预定论”的理解，都曾经引起长时间的争论和冲突，包括他们弟兄之间的龃龉。——令人惊奇的是，他们一直忠于国教会，多年后追随者却形成了同圣公宗并列的世界大宗派；他们在北美的传教当年惨遭挫败，追随他们的循道宗在美国后来却繁荣兴旺！

弟兄二人自己的生活，充满了世间的冲突和痛苦；从小父母不和，常靠母亲借债度日；约翰恋爱、婚姻都很不幸，没有儿女；查理身体很差，遭受各种病痛折磨，几十年间连续不断，还几次经历丧子之痛。——令人惊奇的是，弟弟享年81岁，哥哥享年88岁，这种寿数在那个时代，比现在的100岁还要罕见；而且，两人都是精力过人、成果累累，最后都在亲朋好友的环绕之中，在安详幸福的状态之下回归主怀！

作为被称为“循规蹈矩者”的循道宗的创始人，他们不但循规蹈矩，而且对己严苛——读牛津大学时就粗茶淡饭、睡硬板床；查理常在马背上创作赞美诗篇，约翰常在长途跋涉中准备布道讲稿，还每日用闹钟迫使自己清晨4点起床工作；在收入丰厚之后依然认为，若为自己留下10个英镑，就无异于一个盗贼！

这样两个即使按当时标准也是生活艰难、资源匮乏，同时又地位低下、处境险恶的平民，怎么能够成就如此辉煌，怎么能够创造如此历史？这不是一个奇迹吗？

三

当然，我们不会忘记更多的史学家和思想家提出的这个问题：

世界上成就辉煌、创造历史、影响亿万民众的人物，要么是叱咤风云的政治家或帝王将相，要么是南征北战的征服者或军事领袖，要么是家财亿万的企业家或富商巨贾，要么是成果累累的科学家、学派显赫的思想家或弟子众多的教育家；如果在一个处于辉煌顶峰、群星璀璨的庞大帝国的一个边远地区，属于数十个被征服的弱小民族之一的一个贫穷木匠的儿子，三十岁才走出家乡，吸引了少数底层民众，三年之后就被当作罪犯处死，根本谈不上有任何权势、任何强力、任何财富、任何学富五车著书立说的弟子，但是，他的成就之大、追随者之多、对历史的影响之巨大深远，竟然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人物，那么，这符合这个世界所知的任何规律、任何逻辑吗？这不是宇宙的诞生之外又一个最大的奇迹吗？

正是因为真诚地相信这个奇迹，卫斯理兄弟二人才创造了他们的奇迹！

许多人都知道约翰·卫斯理的这三句话：“尽你所能赚钱，尽你所能节省，尽你所能奉献！”

后面紧接着还有几句话：“否则你的钱会像火焰吞噬你的肉体，还会把你推向无底的地狱；如果有人只关注前两点而忽视第三点，他下地狱的可能就比原来增加了一倍。”

我想，我们更应该知道、明白并记住他的另外三句话：

“当思想永恒，莫为眼前所扰；

未见之事，如已见般深有确据；

当下的选择，决定将得的永恒之份。”

何光沪

2018年11月26日

完稿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