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 四首

奉和春日幸望春宫

别馆芳菲上苑东，

飞花淡荡御筵红。

城临渭水天河近，

阙对南山雨露通。

【前解】

前解，写至尊非玩物华，后解，写群臣实窥圣德。〇一，言别馆在上苑之东，其芳菲则诚有之也。二，言飞花落御筵之上，其淡荡乃已无多也。三、四，因言然则今日车驾之来，岂曰舍弃万几，而徒寻觅余春。夫亦仰思天河之正近，则宜何以挹注汪；俯思雨露之可通，则宜何以沾濡品物。惟夏谚固云：“吾皇不游，吾何以休。”斯固非无事而空行也。

绕殿流莺凡几树，

当蹊乱蝶许多丛。

春园既醉心和乐，

共识皇恩造化同。

【后解】

五、六，言皇情既有如此之勤，则皇泽果有如此之及，因而遍指殿莺蹊蝶，以征丕冒之众多也。“既醉心和乐”，妙！醉则和，和则乐，乐则人尽人性，物尽物性，人物和同，了无隔碍。呜呼！自非造化，其又孰能当此者乎？

三月三日承恩游宴定昆池官庄

凤凰楼下对天泉，

鹦鹉洲中匝管弦。

旧识平阳佳丽地，

今逢上巳盛明年。

【前解】

一，写庄池。二，写游宴。三，忽折笔，言此庄此池，非不久闻，然而自省生平，曾不敢过。四，仍拢笔，言今月今日，若不奉勅，虽复再更年月，亦未必来。看他特地分别“平阳佳丽地”“上巳盛明年”，自明今此从游，臣自乐盛明之上巳，我不赏平阳之佳丽也。

舟将水动千寻日，

幕共林横两岸烟。

不降王人观禊饮，

谁令醉舞拂宾筵。

【后解】

《唐书》：安乐公主尝请昆明为私沼，帝告以先帝未尝许人。公主怒，自凿定昆池，延袤数里。此五、六，正目慑此池之延袤数里，因而讽言：若非扈从至尊，我则何为而至斯也？呜呼！不恶而严，可以觇先生之忠謇，有若斯矣。

幽州新岁作

去岁荆南梅似雪，

今年蓟北雪如梅。

共嗟人事何常定，

且喜年华去复来。

【前解】

一、二，梅似雪，是梅；雪如梅，是雪。此写荆南、蓟北，地气不同也。又“去岁荆南”，是荆南不是长安；“今年蓟北”，是蓟北又不是长安。此写去岁今年，人事不同也。三、四，“共嗟”，妙！只是一、二之两上半句；“且喜”，妙！只是一、二之两下半句也。笔态扶疏磊落，读之疑其非复韵语。

边镇戍歌连夜动，

京城燎火彻明开。

遥遥西向长安日，

愿上南山寿一杯。

【后解】

五，写身在幽州，通夕不寐。六，写心在京城，通夕不忘也。

湖山寺

空山寂历道心生，

虚谷迢遥野鸟声。

禅室从来尘外赏，

香台岂是世中情。

【前解】

不因寂历，不生道心，然而寂历非道心也。不因迢遥，不传鸟声，然而迢遥无鸟声也。庞居士曰：“但愿空诸所有”，是寂历道心生义也；“慎勿实诸所无”，是迢遥野鸟声义也。三、四，“从来”，妙！“岂是”，妙！僧问玄沙：“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玄沙答僧：“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僧问玄沙，是“从来尘外赏”义也。玄沙答僧，是“岂是世中情”义也。［空山寂历，是人今坐处；虚谷迢遥，是鸟声来处。三、四承之，犹言鸟声从来尘外赏，鸟声岂是世中情也。然则鸟声寂历道心生，又不待言也。］

云间东岭千重出，

树里南湖一片明。

若使巢由同此意，

不将萝薜易簪缨。

【后解】

东岭千重，妙在一“出”字。出之为言，不劳瞻眺也。南湖一片，妙在一“明”字。明之为言，无烦窥觑也。此本写寺中现景，然实试思，今日面前，除却千重东岭、一片南湖以外，真又有何物。“巢由同此意”，“意”字妙！所谓簪缨从来尘外赏，簪缨岂是世中情也。呜呼，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