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俄国文学批评发展的三个阶段

I

正如我们的文学创作一样，我国的批评在其发展中也已经历了几个阶段。这些阶段的交替，取决于批评给自己提出的目的之改变。

在文学作品中把优美同平庸区分出来，并阐明前者的审美特征，这构成了我国批评第一阶段的目的和意义。别林斯基的活动，持续多年而且成果丰富，乃是这一追求的最高体现；而由于文学中最本质的东西永远将是那些优美的东西，那么，不论我们的批评今后的命运如何，不论它在内容上将如何深化，这一活动永远不会变得黯淡或被摒弃，永远而且只能被充实。他对文学做了首先应该做的事情，与此同时，这也是最本质的、最重要的事情。知道应该珍视什么和应该鄙视什么，这对于社会而言就意味着开始用文学提高自己，对于作家而言就意味着以善于评价的观众的立场看待其他民族的文学，而不是做盲目的模仿者。别林斯基所拥有的那种对美的最伟大的敏感，即对美的单个的、个性的敏感，跟他在理论概括方面的弱点是不可分割的，也许正是因此，他直至生命的终点也未能为文学中的美确立任何普遍的尺度，为在文学作品中区分好坏确立任何恒常的标准。他很像有时可以在我们周围观察到的那些最需要的和最好的人：他们以令人惊叹的完美和正确无误区分好与坏，自己弃绝后者同时也劝阻别人接近后者，但是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者总是坏的而另一者总是好的；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他旁边的一批苍白的理论家，他们绞尽脑汁要为好与坏寻找普遍的基础，但却在遭遇自己生活中或亲人的生活中最简单的事实时迷失在无力的摇摆之中。但是，不论我们怎样喜欢对个别事物作出正确无误的理解而不喜欢认识普遍性，我们也不应该否认后者[认识普遍性]的重要性，而那些善于以自己的理论思想阐明诗和文艺作品中的好与坏的普遍尺度的人，毫无疑问，能做出的不仅是某种最艰巨的事情，而且也是最崇高的、最必要的事情。

II

把文学与生活联系起来，迫使文学服务于生活并且通过文学现象来理解生活，这构成了我国批评第二个阶段的意义和任务，这一阶段最卓越的代表是杜勃罗留波夫。文学中的美被推到次要地位，正如他仅仅承认娱乐有极少价值。他指明文学之最本质的东西，就在于文学能比任何别的东西更深刻、更真实地反映生活，而且不仅是从我们可在现实中观察到的外部来反映，同时也从内部常常被我们忽略的方面来更深刻地反映。艺术家或诗人就像是不自觉的智者，能够在他所描绘的形象或转述的事实中聚集生活的分散的特征，有时能抓住这些特征的最深刻的本质，甚至能猜透它们的原因。因此，我们研究文学，也就是在研究生活本身，同时又学会怎样对待生活。但并非任何文学作品都能同时完整地履行所有这些任务：例如，即使表现和概括得非常完善，但却可能不准确地判断所表现之物的意义，或者（更经常地）在指出它的原因时犯错误。批评的任务就在于，给这一切以某些修正。它是对文学的严格而详尽的注解，带给文学尚未达到的东西，纠正其不正确的说法，斥责和抛弃虚假的东西，而所有这一切的基础就是把文学的内容与批评家所理解的活生生的现实生活相比较。

除了这样看待文学的实质和批评的任务，不可能赋予文学以更多的生活意义、唤醒人们对文学的更深刻的兴趣、让文学与历史发展的社会的灵魂如此水乳交融。正是在他的影响下，文学在我们的生活中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意义。不知道文学、不喜爱文学、不钟情于文学，那就意味着背叛了自己的社会和人民，毫无必要地抛弃了自己的历史，变成了狭隘无知的利己主义者，变成了既不为任何人所需、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人。作家成了我国社会和历史上主要的、核心的人物，大家都得倾听他们的思想。而所有这一切的形成，都没通过语言，甚至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影响，纯粹通过文学观点的改变，通过对文学的态度的变化实现的，批评就站立在这种态度上，而在批评的背后是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