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乡下

列宁写给喀山大学校长的退学申请

列宁被捕入狱后，妹妹奥丽加立即赶回科库什基诺村，把消息告诉了母亲。

列宁的母亲马上以四等文官乌里扬诺夫遗孀的身份请求省长接见。省长也想看一看这位生了两位“可怕”的儿子的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子，于是就接见了她。列宁的母亲向省长表示：她担心列宁会因为他的哥哥萨沙的株连而受到特别严厉的对待。省长告诉她，由于他们家庭环境特殊，学监部有权认为，她的儿子完全有可能搞各种违法的甚至是犯罪活动，她的任何请求都不能减轻对列宁的处罚，列宁不仅会被开除出喀山大学，而且将被驱逐出喀山，流放到外地。于是玛丽亚提出，不要把她的儿子驱逐到举目无亲的辛比尔斯克去，准许他在科库什基诺村度过他的流放期。她作为母亲，可以在那里经常对儿子加以监督。省长同意了这个请求。

1887年12月17日，列宁被喀山大学开除学籍。同时喀山省警察局局长接到命令：把列宁流放到科库什基诺村后，要对他实行严格的秘密监视。

科库什基诺村离喀山40俄里^[13]。村里有一个田庄，坐落在人烟稀少的乌申河陡峭的岸边。它原属列宁外祖父亚·德·勃兰克的私产，由一幢古老的大房子和带有凉台和阁楼的厢房所组成。与建筑物毗连的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园内有白桦树、菩提树和丁香树丛。外祖父曾在这里开办医疗诊所，他去世后，庄园就归他的女儿们所有了，列宁的母亲占有1/5的份额。在列宁到来之前，他的姐姐安娜已经由西伯利亚流放地改迁到这里，过着受5年公开监视的生活，并已度过了一个多雪的严冬。过了不久，母亲带着其他家人也来了。

1887年关押过列宁的喀山羁押监狱

列宁最初被放逐的地方——喀山省莱舍夫县科库什基诺村

流放地的生活孤寂清苦，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和邻居，只有列宁的表兄偶尔来探望，再就是当地警察前来察看，看看列宁是否跑掉，有没有干违法活动。到了冬季，朔风呼啸，白雪皑皑，道路阻塞，除时常听到野狼嗥叫声外，往往是让人难耐的寂静。

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列宁没有消沉和虚度时光，更没有动摇自己的理想和信念，而是夜以继日地刻苦攻读、勤奋思考，不断用新知识和新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以图未来大展宏图。

列宁的住室中有一个大书柜，里面放有大量珍贵的藏书和旧报刊合订本。这是列宁已故的姨父留下的。姨父是一位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曾任政府的书刊检查官，因此收藏了不少好书刊。这些书刊令列宁如获至宝，他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同时，他还不断向喀山图书馆借书，并订了好几份报刊。关于这段流放时期的读书生活，列宁后来自己曾作了回忆：

我觉得，在我后来的生活中，甚至在彼得堡监狱和西伯利亚监狱里，都没有像从喀山流放到科库什基诺村这一年当中读了那么多东西。我发狠地读书，从清早一直读到夜晚。我读完了大学课程，盘算着能很快允许我回大学。我还读了各种文艺小说，特别酷爱涅克拉索夫的诗歌，我还和姐姐比赛，看谁读得快，背得多。但是，我读得最多的还是当时刊登在《现代人》《祖国纪事》《欧洲通报》等杂志上的文章。那是一些大家最关心的、最好的文章，论述近十年内社会政治问题的文章。我最喜爱的作者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现代人》杂志上刊载的全部文章我都从头读到尾，当然不是一次读完。由于读了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文章，我开始接触哲学上的唯物主义问题。正是他最先向我指出了黑格尔在哲学思想发展中的作用，辩证方法的概念就发端于黑格尔。了解了黑格尔的辩证方法，再去掌握马克思的辩证法就容易得多了。我从头到尾读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关于美学、文学和艺术的精辟论述，别林斯基作为革命者的形象在我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我还读了车尔尼雪夫斯基所有论述农民问题的文章和他对穆勒政治经济学译本所做的注释，车尔尼雪夫斯基对资产阶级经济学所进行的抨击对我后来学习马克思的著作是一个很好的准备。我还带着一种特殊的兴趣和目的读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写的颇有思想深度的关于外国生活的精彩评述。我在读车尔尼雪夫斯基著作时，手中总是握着铅笔，从读过的东西中作了大量摘录和提要。所有练习本都记得满满的，一直把它们保存了很久。车尔尼雪夫斯基知识的渊博，革命观点的鲜明，以及无情的论战才能——使我敬佩之至。后来我知道了他的住址，还给他写过一封信，但很可惜，没有得到回复。^[14]

在广泛涉猎各种知识的同时，列宁没有放弃自己在大学里选择的专业——法律。他按照大学法律系的教学大纲顽强地自修大学法律系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全部课程。

读书之余，列宁还辅导弟弟做功课。冬天，他会偶尔出去打一下猎，或者滑雪。1888年夏季，他则喜欢挟着书本去乌申河畔，在那里，他常常坐在绿荫下与贫苦农民聊天，了解农民的喜怒哀乐。

由于地处偏僻，加之受到监视，列宁与同学失去了联系。有一天晚上，他兴致勃勃地给哈尔科夫大学一位中学时代的校友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向那位校友详细介绍了喀山12月的学潮，并询问对方那儿的情况。姐姐安娜得知情况后十分不安地告诉列宁：“这样十分危险，因为警察会拆信检查，一旦查出，他们还会让你再在这儿待上好几年，或者把你流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有胆进森林，不怕豺狼咬。”列宁情绪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并得意地讲述了他在信中“赏”给学监和当权者的精彩描述。

“不，你没有权利让同学遭受危险。很可能，他会因为你的这封信而吃大亏。”姐姐明确地指出列宁这种做法的后果。

这下似乎提醒了列宁，他咬紧了嘴唇，沉思一会儿后，迅速把将要发走的信毁掉了。

渴望自由使列宁希望早日结束流放生活。全家都为列宁重新进入高等学府而进行着不懈的努力。母亲和列宁分别向警察司长和教育大臣提交了入学申请书，但均遭到拒绝。喀山学区督学应国民教育司的要求，在给列宁作出的新鉴定的结尾处写道：“尽管他有杰出的才能和丰富的知识，但无论从道德方面或是从政治方面，暂时都不能认为他是一个可靠的人。”^[15]更有甚者，皇室部办公厅决定将列宁列入因各种过失被开除而禁止担任国家职务的人员的黑名单。

接着，列宁以“为求生计与赡养家庭，本人亟须受完高等教育”为由，又向内务大臣提出，允许他出国进一所国外大学就读，因为在国内他已被拒绝进入大学学习，但是，这一申请也被驳回。

1888年10月，姐姐安娜的朋友告知列宁，凡是以前参加过闹学潮的人，如果城里有亲戚的话，可以获准住入有大学的城市。几天后，列宁和母亲、弟弟、妹妹一起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喀山。不久，姐姐安娜也获准迁往喀山。为期一年的流放生活结束了。

【注释】

[1] 为行文方便，本书所述时间一律采用公历，1900年3月前，俄历比公历晚12天，1900年3月起，俄历比公历晚13天。1918年2月14日起，俄国统用公历。

[2] “列宁”这个名字，并非原来的名字，它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30岁之后（1901年）开始用的化名。为保密或革命事业的需要，弗·伊·乌里扬诺夫一生中使用了不少化名或笔名，如彼得耶夫、迈耶尔、自由人、伊林、卡尔波夫、伊万诺夫斯基、弗雷、列宁等。其中“列宁”后来成为他自己喜欢、别人也喜欢的一个较通用的名字，相沿成习，便一直沿用下来。本书为行文方便和尊重人们的习惯，一般使用“列宁”这个名字，叙述他的伟大一生。

[3] M.戈尔登斯坦：《列宁与音乐》，音乐出版社1960年版，第4页。

[4] 《列宁与音乐》，音乐出版社1960年版，第8页。

[5] 伊·阿·伊万斯基：《列宁的青年时代》，中国青年出版社1959年版，第111页。

[6] 克鲁普斯卡娅：《论列宁》，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28页。

[7] 〔苏〕彼·尼·波斯别洛夫主编：《列宁传》上册，三联书店1960年版，第21页。

[8] 《回忆列宁》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58页。

[9] 〔苏〕埃·马通妮娜：《列宁家的大学生》，群众出版社1990年版，第89页。

[10] 《列宁传》上册，三联书店1960年版，第22页。

[11] 《列宁文稿》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13页。

[12] B.沃林：《大学生弗拉基米尔·乌里扬诺夫》，莫斯科出版社1958年俄文版。

[13] 40俄里约42.67公里。1俄里≈1.0668公里。

[14] 《文学问题》1957年第8期，第133页。

[15] 《列宁传》上册，三联书店1960年版，第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