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稻 子

野有蔓草,千年不老:生长在《诗经》里的植物 作者:池墨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粮食类

稻 子

稻子与麦子齐名,作为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二者平分秋色,各占半壁江山。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豳风·七月》

《诗经》里的这首《豳风·七月》,记录了每个月成熟的植物,人们在六月食李和葡萄,七月煮葵和豆,八月开始打红枣,十月下田收稻谷。季节决定了植物的生长期和成熟期,四季交替,植物枯荣,这是大自然的安排,植物无法抗拒。

稻子为一年生禾本科植物,单子叶,性喜温湿,其秆直立。在我国很多地区,稻子一般与麦子轮作,收割完稻子种上麦子,收割完麦子再栽上稻子,如此轮回,年复一年,亘古不变。

秋天是稻子成熟的季节,田野里,金黄的稻子一望无际,稻穗沉甸甸的,低下了头。民间有谚云:低头的是稻穗,昂头的是秕谷。稻子越成熟饱满,稻穗就垂得越低;而不饱满的稻谷,则始终把头抬得老高。人们由此来比喻,把头抬得高高的人,未必就有真才实学。懂得低头的人,未必就胸无点墨。

与麦子不同的是,稻子喜水,其一生基本都在水中度过,这让它的好友麦子望尘莫及。稻子,其实就是一株普通的植物,但是,却被人们赋予了灵性,它滋润了《诗经》,同样,《诗经》也滋养了稻子。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啸歌伤怀,念彼硕人。

——《小雅·白华》

这是《小雅·白华》里的诗句,翻译成现代诗文就是:滮水缓缓向北流,灌溉稻子满地头。长啸高歌却伤人心怀,由此想念那个心上人。

在一望无垠的稻田里,一位被遗弃的贵妇人,看着滮水缓缓地向北流淌,滋润着田野里的稻子,妇人吟唱了一首歌曲,心中仍然不能忘记那个曾经与自己在一起生活的男人。呀,滮水滋养了稻子,负心的人却未能照顾自己的妻子,真是连没有情感的植物都不如啊!你这稻子呀,应该感谢池水的滋养。如果没有池水的灌溉,岂能长成让人喜爱的庄稼?你这没良心的男人,如果没有女人的服侍,又怎么能干一番自己的事业?

《周颂·丰年》中云:“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这里的稌就是稻子,这是一首赞美丰收的诗歌:丰收的年头,收获了很多小米和稻子,高大的粮仓,储藏了亿万的粮食。用它们酿成美酒,献给我们的祖先来品尝,用粮食来祭奠很适当,只为祈求上天多降福禄与吉祥,真是一派丰收的景象。在这里,稻子不仅是古人用以果腹的食物,也可以用来酿酒,还可以用来祭祀先人。这首《周颂·丰年》,使古人面对丰收时的喜悦之情一览无遗。想想,粮食大丰收,不仅古人高兴,我们也替古人高兴呢!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稻子就像一位哲人,在美好的季节里,总是喜欢低头沉思。而在收获的季节,人们自然对稻子充满了感恩之情,所以,人类伟大的诗歌总集《诗经》,又怎么能绕开稻子呢?

麦 子

麦子是人类主要的粮食作物之一,民以食为天,其对于人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如此重要,《诗经》自然是不可能忽略麦子的。我们伟大的诗人,怎么可能忘记赞美让自己赖以生存的植物呢?

《诗经》里,《鄘风·桑中》《鄘风·载驰》《王风·丘中有麻》《魏风·硕鼠》《豳风·七月》《大雅·棫朴》《颂·鲁颂·宫》等均有对麦子的描述,麦子也是被《诗经》关注较多的植物。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

云谁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鄘风·桑中》

古人说:“到哪儿去采麦穗?到那卫国沫乡北。我的心中在想谁?漂亮女子她姓弋。约我等待在桑中,邀我相会在上宫,送我远到淇水上。”看来,在古人的眼里,采摘麦穗也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他们可以一边采摘麦穗,一边想着心上人,古人真是乐在其中啊。

古人又说:“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控于大邦,谁因谁极?”翻译成现代诗文就是:我在田野踽踽独行,垄上麦子茂盛。欲赴大国去陈诉,谁能依靠?谁来支援?估计这位古人受了莫大的委屈,且在国内申冤无门,欲到大国去控诉,可是又担心得不到别人的支援。

麦子属于单子叶禾本科,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秆中空,有节,叶长披针形。穗状花序称“麦穗”,小穗两侧扁平,有芒或无芒。麦子在《诗经》里活得很滋润,在生活中,也是备受人们的呵护,人们为麦子播种、浇水、施肥、除虫、除草,保证了麦子的营养和水分,为麦子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在广袤的田野上,到处都生长着麦子,麦子未成熟时,绿油油的一片;成熟后,田野里则遍地金黄。在人类的帮助下,高傲的麦子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统治着田野,杂草离它远远的,那些对麦子不敬的杂草,会被人类毫不留情地斩杀。所以,麦子从不担心杂草会来侵略自己的地盘,掠夺自己的养分。

正所谓“投桃报李”,麦子回报人们的是白白的面粉,香软的面包。离开麦子,我们不能说就活不了,但至少,缺少了麦子提供给我们的营养,会让我们的生活品质逊色不少。所以呢,我们还是好好地对待麦子吧,它不仅为我们提供了营养丰富的食物,麦子在《诗经》里也是那么的美好哩!

高 粱

提起高粱,很容易让人想起著名作家莫言的作品《红高粱》,它被著名导演张艺谋搬上银幕后,让高粱这种植物名声大噪。电影《红高粱》里,一队迎亲的队伍行走在乡间道路上,当他们走进青纱帐后,跳出了一群土匪,面对凶悍的土匪,迎亲的人群立即作鸟兽散,只剩下可怜的新娘。面对凶悍的土匪头子,孤零零的新娘只能任由他粗暴地将自己抱进高粱地,男人的野性在高粱地里得到了尽情的发泄……

电影《红高粱》让女演员巩俐一举成名,也让张艺谋获得了巨大的荣誉。更重要的是,人们也记住了高粱这种植物。

俗话说人如其名,这句话用在高粱的身上也很合适。高粱,名字里有高,说明它长得高。高粱身形颀长,在庄稼植物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高粱与玉米一样,都是高秆植物。每到夏季,高高的高粱就会遮挡住人们的视线,大片的高粱就会形成青纱帐。

高粱属一年生草本植物,禾本科,性喜温暖,抗旱、耐涝,秆较粗壮,直立,叶子窄而细长。高粱可以食用、酿酒,也可作饲料。小时候,苏北农村也会大片地种植高粱,只是没有人把高粱当作食物。在苏北,高粱一直属于经济作物。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高粱最大的用途是用来扎刷帚。高粱成熟后,用镰刀将高粱穗割下来,捋去高粱的种子,用细绳子将高粱穗子捆扎在一起,就成了刷帚或者笤帚,用以刷锅、洗碗和扫地,不用到市场上花钱去买。至于高粱种子,有的拿来喂鸡,有的则卖到粮所。

小时候在苏北农村,高粱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高粱的秸秆可以用来当烧锅的燃料。相比小麦和稻子秸秆,高粱的秸秆耐烧且火力旺盛,加上高粱长得高,秸秆丰富,是农村人的重要烧锅燃料之一,因此备受农民喜爱。

高粱别名又叫蜀黍、桃黍、木稷、荻粱、乌禾、芦檫、茭子、名禾。但是在苏北,人们一般称高粱为秫子,而很少将其称为高粱。只有用作书面语的时候,才被称为高粱。

肃肃鸨行,集于苞桑。

王事靡盬,不能艺稻粱。

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唐风·鸨羽》

这是《唐风·鸨羽》里的诗句:大雁簌簌飞成行,成群落在桑树上。王室差事做不完,无法去种稻子和高粱。用啥去供养父母?高高在上的老天爷啊,生活何时能正常?在《诗经》中,提到庄稼的诗歌,多数反映了人们对现实的不满,诗人通过劳动人民的切身感受来反映劳动人民历经的苦难与痛苦,表达对暴政的愤懑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憧憬。

同样,《小雅·黄鸟》一诗也表达了这种情感:“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翻译成现代诗文就是:黄鸟黄鸟你听着,不要聚集在桑树枝上,不要啄食我的高粱。这个地方的人,不可与他讲道理。常常思念回家去,与我兄弟在一起。

《黄鸟》讲述一个背井离乡的人到异地他乡,本想来寻找原本以为没有压迫、诚实守信而又和平安宁的天国乐土,却不曾料到这却是一场虚幻而美丽的梦。诗人借黄鸟啄食桑叶和高粱来暗喻贪官酷吏对老百姓的压迫。

至此,我忽然明白《诗经》为什么会对庄稼类植物这么偏爱了,民以食为天,庄稼生产出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没有了庄稼,人类就无法存活,因此,庄稼才是最能表达人们情感的植物。而作为人类文化的结晶,作为反映劳苦大众疾苦的《诗经》,又怎么能够忽略它们呢?

稷读jì,《说文》云:“稷乃五谷长。”所谓五谷,古时指稷、麻、黍、麦、菽。后来又指稷、稻、黍、麦、菽。区别是后者有稻无麻,前者有麻无稻。古代的经济文化中心在黄河流域,而稻的主要产地在南方,因此“五谷”中最初无稻。但后来随着稻子种植面积扩大,麻的种植面积萎缩,五谷就变成了稷、稻、黍、麦、菽。

谷是指有壳的粮食作物,外面有一层壳,所以叫作谷。稷乃五谷长,在谷物中排名第一,由此可见稷在谷物中的地位。社为土地神,稷为谷神,稷常和社合称为社稷,用以代表国家。古时的君主为了祈求国事太平,国家五谷丰登,人民安康幸福,每年都要到郊外祭祀土地神和谷神,祈求土地神与谷神的照顾。而有了土地神与谷神的荫护,就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们就能过上祥和安康的日子。稷受到了君主的膜拜,由此可见稷的身份是多么高贵!

既然稷如此高贵,《诗经》自然会格外予以关注,《小雅·黄鸟》《王风·黍离》《唐风·鸨羽》《豳风·七月》《小雅·楚茨》《小雅·信南山》《小雅·甫田》《小雅·大田》《颂·周颂·良耜》《颂·鲁颂·宫》等诗歌,都提到了稷。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王风·黍离》

这首诗的大意是:黍在田野里茂盛地生长,稷已经长出了嫩苗,我行走缓慢,心里满是忧伤。理解我的人,说我是心中忧愁。不理解我的人,说我有什么欲求。这首《王风·黍离》抒发了诗人的无限惆怅,诗人借黍、稷的茂盛生长,来反衬自己内心的忧伤与凄凉。由《王风·黍离》来看,稷的种植时令比黍要晚。黍茂盛生长的时候,稷才刚刚长出嫩苗。

对于稷,很多人都不认识,大医士陶弘景曰:“稷米人亦不识,书记多云黍与稷相似。”说明稷与黍的外形相差不多。医圣李时珍曰:“稷与黍,一类二种也。黏者为黍,不黏者为稷。稷可做饭,黍可酿酒。犹稻之有粳与糯也。”由此可见,稷与黍的区别就在于黏与不黏。就像粳米与糯米一样,黏者为糯米,不黏者为粳米。李时珍又曰:“稷黍之苗,似粟而低,小有毛,结子成枝而殊散, 其粒如粟而光滑。三月下种,五六月可收,亦有七八月收者。”

稷是古人重要的粮食作物,在古代种植比较广泛。但是时至今日,稷种植面积严重萎缩,由重要的粮食作物退化成为经济作物,今人甚至都不知道稷为何物了。

《种植书》曰:“有黍不言稷本草有稷不载,即稷也。楚人谓之稷,关中谓之糜。”我们姑且不管稷的模样,也不管稷的领地有多小,纵使它濒危灭绝,也不影响它身为五谷之长的地位,更不影响它在《诗经》中的地位。

稷,甘、寒、无毒,但也不宜多食,多食,则易诱发三十六种冷病气。稷不能与瓠子同食,也不可与附子同服。瞧,稷不亏为谷神,容不得一丝漠视与亵渎。否则,它就会给你点颜色瞧瞧!由此也可以得知,稷应该不是小米,因为小米才没有稷这么大的脾气呢。

贪婪和不遵守规则,就会遭到稷的惩罚,看来,“谷神”一称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们需要对稷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七月食瓜,八月断壶。

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豳风·七月》

七月里面可吃瓜,八月到来摘葫芦。九月拾起秋麻子,采摘苦菜又砍柴,养活农夫把心安。《诗经》里的这首《豳风·七月》,记录了很多庄稼、蔬菜和经济植物,可以说是诗经里记录庄稼、蔬菜和经济植物最多的一首诗。这首《豳风·七月》,堪称“《诗经》里的植物大全”。

苴并不是植物名称,而是植物麻子的籽实。

麻子是一种农作物,形似芝麻,枝高一米以上。麻子的籽粒同绿豆大小,外壳薄脆,内肉质香,可用于榨油,色泽暗黄,味道悠香。对于麻子,宋代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里是这样说的:“麻子,海东来者最胜,大如莲实,出柘萝岛 。其次上郡、北地所出,大如大豆,亦善。其余皆下材。”按照沈括的说法,麻子大的如莲子,小的也如大豆,以柘萝岛出产为最佳,上郡、北地出产为其次,其余皆下品。看来,麻子这种植物对于地理和气候要求比较高。就像橘子,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同样的植物,生在淮南,长出来的是又甜又大的橘子,但是一旦移植到淮北,则变成又小又苦的枳子,这绝对是水土不服造成的结果。而麻子对水土要求也比较严格,在柘萝岛出产的麻子就大如莲子,到了上郡、北地等地,就变成了大豆一样,再到其他地方,则“皆下材”。沈括没有说出“皆下材”的麻子是什么样,但显然不及柘萝岛、上郡、北地等地方生产的麻子。

物竞天择,很多植物在生长进化过程中发生了变异,一些古人熟悉的植物,今人不一定熟悉;古人当作食物的植物,今人不一定食用;古人的美食,今人说不定嗤之以鼻。麻子同样如此,在古代,麻子的籽实苴可是古人的粮食之一,古人用苴来充饥。但是,今天的人早已放弃了食用苴,因为有产量更高、口味更好的植物取代了麻子。比如大米做出饭来香喷喷的,小麦可以做成馒头、面条、大饼等美食,相比之下,麻子就相形见绌了。

古人以麻子的籽实为食物,所以《诗经》里才有“九月叔苴”的说法。虽然今天的我们不看好它,但并不代表它不重要,它可是古人的命根子呢!

菽其实就是大豆。对于大豆,想必大家不会陌生,它是农村常见的庄稼植物,我们平时所吃的食用油,多数是大豆油。

大豆通称黄豆。然而在《诗经》中,大豆不叫大豆,也不叫黄豆,而叫菽。瞧,古人就是这么文雅,就连给植物起的名字,也都文绉绉的,听起来是那么端庄,那么严肃。你想,如果不是查看了相关解释,谁能想到菽就是我们常见的黄豆呢?

《诗经》里,《国风·豳风·七月》《小雅·小宛》《小雅·小明》《小雅·采菽》《大雅·生民》《鲁颂·宫》里都提到了菽。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

——《小雅·采菽》

这首诗的意思是:采大豆呀采大豆,用筐用筥里面盛。诸侯君子来朝见,王用什么将他赠?纵没什么将他赠,路车驷马给他乘。还用什么将他赠?龙袍绣衣已制成。这是一首比较明快的诗歌,《诗经》中涉及庄稼植物的诗歌,基调明快的并不多,多数用来表达劳动人民渴望幸福生活的心声,还有一小部分与爱情有关。

大豆作为乡间一种常见的植物,农村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记得小时候,每年秋天,大豆收割后,我们都会去田野里捡遗落的大豆。大豆成熟后,豆荚容易爆裂,躲藏在里面的大豆就会掉落到地上,大人们只顾着收割整片的大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那些掉落的大豆啊?因此,这些任务就落到了我们小孩子的身上。等到田野里的大豆被大人运走,我们就带着口袋或者提着篮子,到田野里捡大豆。最有趣的是,在雨后的乡间田野,经过雨水的浸泡,那些遗落在田野里的大豆,就会发芽,生长出嫩嫩的豆芽。这可是绿色纯天然的豆芽,不添加任何农药、化肥的,比起我们市场上人工生发的豆芽,可要健康得多了!

一般雨后两三天,遗落在田野里的豆芽就能生出芽来。在田野里捡豆芽要及时,否则豆芽容易变青。变青的豆芽,食用起来可就不那么美味了。

虽然雨后的田野里泥土松软,脚下甚至还有点烂,但是,为了能捡到新鲜的豆芽,我们充分发扬了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脚下泥巴粘脚的精神,经过半天的劳动,就能收获半篮子白嫩嫩的豆芽了。

诗经《小雅·小宛》里有这样的诗句:“中原有菽,庶民采之。”那是怎样的一种劳动场景呢?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可以想象出古人采摘大豆的情景:秋高气爽,辽阔的蓝天下,田野一望无际,人们在田野里收割、采摘大豆,其乐融融。

这场景,是多么忙碌,多么壮观,多么温馨!难怪我们的诗人要借大豆来吟哦一番呢!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王风·黍离》

在《诗经》中,黍是被提及最多的庄稼植物,其被提及的频率远超稻、麦、大豆,甚至超过“百谷之长”稷,这让人对黍刮目相看。

黍之所以受到《诗经》的厚爱,一方面在于黍作为古时候主要的庄稼植物之一,是古人重要的粮食来源。另一方面,黍的种类比较多,像秬、秠等都是黍类植物,高粱、稷也都会被人称为黍。古时候,田野里到处都是黍类庄稼,黍在《诗经》里屡屡被提及,也就不足为奇了。

古人对黍太过熟悉与喜爱,因此,黍也就成为《诗经》中的“明星植物”,在《诗经》中“出镜率”非常高。在《王风·黍离》《魏风·硕鼠》《唐风·鸨羽》《豳风·七月》《小雅·黄鸟》《小雅·信南山》《小雅·楚茨》《小雅·甫田》《小雅·大田》《小雅·黍苗》《颂·周颂·丰年》《颂·周颂·良耜》《颂·鲁颂·宫》等诗篇中,均提到了黍。

黍被古人反复吟咏、咏唱,使其声名远扬。然而,尽管黍受到《诗经》的青睐,但是在社会发展中,它却逐渐被淘汰。也许是因为黍的产量没有稻子和小麦那样高,营养没有大米和面粉丰富,口感也欠佳等原因,总之,黍逐渐受到人们的冷遇,而稻子和麦子则脱颖而出,成为主宰庄稼世界的强者。而黍则渐渐退守,直至面临着消失的危险。

动物王国的生存法则是“弱肉强食”,植物世界的生存法则是“优胜劣汰”。但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生存法则都是“适者生存”。黍没能适应人类的进食需求,逐渐受到人们的冷遇,逐渐被淘汰,也就成为情理之中的事。

有人说黍亦称稷,不过,大医士陶弘景曰:“黍,荆、郢州及江北皆种之。其苗如芦而异于粟,粒亦大。今人多呼秫粟为黍,非矣。北人作黍饭,方药酿黍米酒,皆用秫黍也。”由此看来,黍并非稷,也非粟,而是特有的植物。

黍是中国最早用于耕作的植物之一,古代专指一种籽实叫黍子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其籽实煮熟后有黏性,可以酿酒、做糕等。看来,黍被淘汰是有道理的,从用途来看,黍属于经济作物,而非主要的粮食作物。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稻子和麦子还没有崛起,才让黍统占了庄稼世界。及至稻子和麦子逐渐强大,黍的领地自然就会萎缩。不过,好在《诗经》为我们提供了黍的各种“标本”,让我们在欣赏《诗经》的同时,也能欣赏到黍的风采,也是不亦快哉吧?!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穀?

——《小雅·小宛》

这是诗经《小雅·小宛》里关于粟的诗句,意思是:小青雀叫叽叽,沿着谷场啄小米。自怜贫病更无依,连遇诉讼真可气。抓把米去占一卦,看我何时能吉利?

可怜的人不仅贫病交加,还接连遇上了官司,这种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只好抓把米去占一卦。穷啊,没有钱啊,只能拿粟米去抵作占卦的费用了。

《诗经》中,还有《小雅·黄鸟》也提到了粟。

黄鸟黄鸟,无集于穀,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

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小雅·黄鸟》

翻译成现代诗文就是:黄鸟黄鸟你听着,不要聚在榖上,别把我的粟啄光。住在这里的人,如今拒绝把我养。常常思念回家去,回到亲爱的故乡。

粟,俗称小米,因其粒小,直径两毫米左右,故名。粟原产于中国北方黄河流域,是中国古代的主要粮食作物。特别是在夏商时期,人们以粟为食,因此,现代人称夏代和商代属于“粟文化”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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