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

张冬娇

一

樟树是极家常的树。每次看到它，忍不住慢下脚步，在树下逗留或徘徊，内心有家的安宁和归宿之感。

在我的家乡，几乎每个村庄都有樟树。它的寿命很长，可以生长为成百上千年的参天古木，村庄有多老，樟树就有多老。那些百年老樟，需几个人才合抱完。它从主干分支，支上再分支，撑开着像一把把巨大的绿伞，葳蕤挺拔，屹立在村前或屋后，如忠诚的卫士，守卫着村庄。

樟树一年四季常绿。春天新绿绽放后，老叶才飘零，一边开一边落，到初夏，满树嫩绿，翡翠般地点染在村前屋后，给村庄增添了无限生机。夏天，新绿转浓，到秋冬，万木萧索，唯有樟树一身绿衣，在枝干枯冷的皂荚树、梧桐、紫薇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灌木间，依旧郁郁葱葱。大片浓重的绿与青砖黑瓦相得益彰，有诗意天成之美，成为南方乡村特有的景象。“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之所以称为江南，正是因为这些浓墨重彩的颜色吧。

樟树下经常摆有凳子、躺椅等。天气炎热的日子，人们喜欢待在树下纳凉、聊天、做针线活。樟树枝繁叶茂，浓荫匝地。烈日洒在树冠上，在细细碎碎的绿叶上闪闪烁烁。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点点光圈闪耀着、跳跃着，无声地挑逗着待在树下的人们，凉意就这样一阵阵地荡漾开来。人们惬意地坐着，舒畅地躺着，专注地做事或大声地谈笑。而树总是温和地、善解人意地默立一旁，是一个忠实的听众。树上也有鸟声蝉鸣，热闹得很，但它们闹它们的，人们玩人们的，彼此相处和睦，各自为安。樟树下的光阴就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静谧而温馨。

樟树就像一个永远宽厚的仁者，微笑地看着村里人，出生、长大、变老，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