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蕊江流和尚（殘）

無名氏

【題記】《陳光蕊江流和尚》，《南詞敘錄》“宋元舊篇”著錄。《九宮正始》引注“明傳奇”。“江流和尚”的傳說在宋元間流傳甚廣，宋周密《齊東野語》卷八記有“某郡倅江行遇盜事”，粗具梗概。故事後來逐漸演變成玄奘一家人的遭際。講述狀元陳光蕊攜妻赴任，為水賊所害。其妻為保胎兒，曲意從賊。生子彌月，為賊所逼，盛子木匣，浮於江中。“江流兒”為老僧所救，長大後復讎報本。這一情節後來成為小說《西遊記》的一個必要組成部分，圍繞玄奘出身情節的繁簡變化，且衍生了版本之爭。今存殘曲四十支，依《舊編南九宮譜》（簡稱《舊譜》）、《南九宮十三調曲譜》（《沈譜》）、《匯纂元譜南曲九宮正始》（《正始》）、《新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大成》）、《寒山曲譜》（《寒山》）、《新編南詞定律》（《定律》）、《廣輯詞隱先生增定南九宮詞譜》（《新譜》）、《雍熙樂府》、《盛世新聲》、《詞林摘艷》等，參照錢南揚《宋元戲文輯佚》、王季思《全元戲曲》校錄。

【黃鐘過曲】【神仗兒】孀居數載，別無親的。只有我兒，教子一經成器。便有黃金白玉滿堂堆積，爭如母恁賢慧。

《舊譜》卷五，題《江流》。

【正宮引子】【齊天樂】榮膺丹詔瓜期逼，只得暫離京國。泛水殘英，隨風飛絮，添我離情堆^〔1〕積。三年任滿，便回鄉里，淚珠偸滴。疊疊陽關，好教高唱助行色。

《舊譜》卷二，《沈譜》卷四，俱題《江流》。

【正宮過曲】【陽關三疊】五馬行程擁畫戟，正是男兒方表詩書力，且匆匆南北為行客。去開旛，治黎民，但守着寬平清白。看棠隂滿道側，有黃童皓叟歌德政，名聲指日達上國。

同上。又，《雍熙樂府》卷十六，選【陽關三疊】至尾聲五曲為一套，題《留戀祖席》。

【么】生居宦門，千金嬌女，豈知一旦分南北。正無聊歎息，聞聽翠微，啼着蜀魄。又此時，添成怨憶。悶殺人只怕傷春，回首暗將珠淚滴。

《雍熙樂府》卷十六。

【風淘沙】骨肉團圓知甚日？冷清清怎將息？蝴蜨夢中难尋覓，阻隔關山心似戚。奔波在路中，把少年虛擲。負春花，誤秋月，成頭白。人生最苦是名利，後筭來後何意。

同上。

【一撮棹】回家里，團圓笑聲溢。同翠萱，連鞍付馬高知。莫戀他鄉好，須知望京畿。重會面，宜開筵席。

同上。

【大石尾】【尚輕圓煞】寬懷抱莫怨憶，三載風光迅息，怎肯萍梗踪迹。

《正始》冊二，題《陳光蕊》，注云“明傳奇”。

【南呂過曲】【阮郎歸】孩兒去求科舉，到如今，尚兀自無個消息。遣娘懸望，倚定柴門無踪迹。只怕你戀酒貪花，頓忘了親幃甘旨。閃的我冷清清，悶懨懨，撲撲簌簌淚雙垂。何日掛錦衣歸？

《正始》冊五，題《陳光蕊》；《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寒山》卷十一，《定律》卷八，《大成》卷五十，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正宮過曲】【泣秦娥】記十年勤苦在螢窗雪案裡，正桃花春浪，一躍化龍魚。感天恩相眷，娶得一個如花似玉嬌顏女。得蒙刺史新除，腰金衣紫，擁朱旛畫戟榮鄉里。想成人也是詩書，想誤人也是詩書。

《正始》冊二，題《陳光蕊》；《定律》卷二，《大成》卷三十一，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仙呂引子】【望遠行】名繮利鎖，歷盡程途凄楚。翠減紅銷，何日此身安妥？過了疊疊山崖，又見迢迢野渡。回首望長安日下。

《正始》冊三，題《陳光蕊》；《舊譜》卷一，《沈譜》卷一，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道宮近詞】【應時明近】^〔2〕崎嶇去路賒，見疊疊幾簇人煙風景佳，遣人停住馬。扁舟一葉，丹青圖畫，一抹翠雲掛。

《正始》冊十，題《陳光蕊》；《舊譜》卷一，《沈譜》卷一，《寒山》卷九，俱入【仙呂】，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又，《雍熙樂府》卷十六，《盛世新聲》酉集，《詞林摘豔》卷二，俱選【應時明近】至尾聲五曲為一套。《雍熙樂府》題《投宿》，《詞林摘豔》題《江流上路》。

【雙赤子】遠霧罩沙汀，見白鷗数行飛，見人來也，驚起入蘆花。小舟釣艇，收綸入浦，弄笛相和。

同上。

【畫眉兒】動人萬般悽楚，離情怎躲？偶睹前村，水遶人家。畫橋風颭酒旗斜，好買三杯，消遣倦煩。

同上。

【拗芝麻】西山日漸沉，此際端不可。暑氣炎，宜趲步，早去尋安下。樵叟閉柴門，牧童歸草舍。古寺鐘敲數聲，野水無人渡。

同上。

【尾聲】綠楊影裡新月掛，孤村酒館兩三家，借宿今宵一覺呵。

《舊譜》卷一，《沈譜》卷一，俱題《江流》。

【黃鐘過曲】【賞宮花】年紀老成，從來極小心。整頓房潔淨，絕埃塵。門外大書天下館，家中安歇四方人。

《舊譜》卷五，題《江流》。

【南呂過曲】【纏枝花】告壯士聽拜啟：念我是儒生輩。要財寶都拏去，望周全歸人世。好笑你無道理，敢把我如兒童戲。若要我周全你，只饒你個血流體。

《正始》冊五，題《陳光蕊》；《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寒山》卷十一，《定律》卷八，《大成》卷四十九，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賀新郎袞】^〔3〕這賊漢全無些道理，殺害我一家使婢。若把我男兒害取，我情願先投下水。休恁的，只為你，只為你龐兒俊美。

《正始》冊五，《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定律》卷八，曲牌作【恁麻郎】；《大成》卷四十九，題注各同上。

【前腔】這賊漢謀心恁地，把我妻輒欲騙取。只慮你懷胎在體，更兼我娘行老矣。休怨憶，莫怨誰，禍到臨頭怎避。

《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大成》卷四十九。

【仙呂過曲】【大河蟹】大膽粗心鬼神驚，殺害幾何人。不是當初生巧計，如何得到洪州做官人？

《舊譜》卷一，題《江流》。

【南呂引子】【轉山子】夢叶麒麟應佳兆，又添我無聊。才離了十月懷擔，又恐惹一場煩惱。戰兢兢度日，筭吉凶未保。

《正始》冊五，題《陳光蕊》；《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定律》卷八，《大成》卷四十八，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南呂過曲】【梁州序】謀心毒害，出言奸狡，怎不令人焦躁？教伊禁口，猶兀自絮絮叨叨。他去開旛展戟，你肯依隨，也有個金花誥。仗此黑心一點呈英豪，十載青燈幾番惱，卻難道筆如刀。

《舊譜》卷四，題《江流》。

【紅芍藥】負屈銜冤，蒼天也知道。閃得我撲撲簌簌淚痕交，尋思痛苦噎倒。筭來此事難恕饒，拔刀出斷不入鞘。你如今真個待殺小兒曹，只得把冤屈事，赴聲高。

《正始》冊五，題《陳光蕊》；《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大成》卷五十，俱題《江流》；《定律》卷八，題《梅嶺》，誤。《正始》注云“明傳奇”。

【癡冤家】猛可裡聽得炒鬧，老漢大膽來到。只見相公吁氣心下焦，夫人在那廂煩惱。無倚靠，如何是好？難說盡這般圈套。

《正始》冊五，題《陳光蕊》；《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新譜》卷十二，《定律》卷八，《大成》卷五十，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商調過曲】【鶯啼序】拈來象管批蠒紙，你與我除去濃墨，把玉纖指咬破皮開，蘸着鮮血來書。做不得挖目斷臂，也只為結髮恩義。孝名虧，為人保不得髮膚與身體。

《舊譜》卷七，題《江流》。

【雙調過曲】【孝順歌】陳光蕊，是父親，冤屈尚然難寫盡。撇你在江心，知他死和生，都緣你命。若是長大成人，洪州尋問取，你娘親，我從頭說與緣因。

《舊譜》卷九，題《江流》。

【南呂引子】【女冠子】冤家今日開芳宴，這苦事怎生言？畫堂中只管頻呼喚，不知道我心中怨。

《舊譜》卷四；《沈譜》卷十二；《大成》卷四十八，曲牌作【小女冠子】；俱題《江流》。

【仙呂入雙調過曲】【柳梢青】今日試展開旛，看來煞富貴。正新除政事廉能，黎民總喜。今日在畫堂深處，賤累得蒙望周庇。【合】廣設華筵，暢飲高歌，大拚沉醉。

《正始》冊八，題《陳光蕊》。《舊譜》卷十，《沈譜》卷二十，《定律》卷九，《大成》卷六十三，俱入【雙調】；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前腔第三】簇簇草舍疎籬，人家半掩扉。江邊旅艇漁舟，聚于沙尾。羈情悄悄，奔往前途，要趕孩兒，稱咱心意。【合前】

《正始》冊八，《大成》卷六十三。

【仙呂引子】【金雞叫】忍凍擔饑餒，鎮日間淚流如雨。恨我孩兒陳光蕊，撇下親娘，自去享榮貴。

《正始》冊三，《舊譜》卷一，《沈譜》卷一，《新譜》卷一，俱題《陳光蕊》。《正始》注云“明傳奇”。

【仙呂過曲】【醉扶歸】望得望得肝腸断，哭得哭得淚珠乾。你去為官已開旛，怎不把你親娘管？常言道子孝母心寬，也不壞了我秋波眼。

《舊譜》卷一，《沈譜》卷一，《新譜》卷一，《寒山》，《大成》卷二，俱題《江流》。

【南呂過曲】【女冠子】拜告拜告聽咨啟：望憐念把奴留住。我孩兒自小知禮義，終不成把娘拋棄？必然有日，遣人來至。時來，不敢有忘恩義。

《正始》冊五，題《陳光蕊》；《舊譜》卷四，曲牌作【古女冠子】，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越調過曲】【蠻牌令】平日軟心腸，見了他好凄惶。忍饑并受冷，終日在街傍。我如今不免去救他，可憐見他年老離鄉。強打醮，勝燒香。婆婆頻來，此處無妨。

《舊譜》卷六，題《江流》。

【仙呂過曲】【香歸羅袖】【桂枝香】金爐香冷，銀釭燈盡，離人怕到黃昏，又早黃昏光景。怨孤眠鳳幃，愁欹鴛枕。【皂羅袍】我欲圖一覺，捱他寒更，陽臺爭奈夢難成。【袖天香】今有相思令，心歸門裡，放秋心上，問道思量甚？我便只思量着那個人。

《舊譜》卷一，《沈譜》卷一，《新譜》卷一，《寒山》卷九，曲牌作【醉歸皂袍香】；《定律》卷四，《大成》卷四，曲牌作【香歸雙羅袖】，俱題《江流》。

【醉羅袍】【醉扶歸】畫閣畫閣上燈挑盡，翠被翠被半擁夢難成。暗想當年成眷姻，玉貌多風韻。【皂羅袍】塵蒙鸞鏡，也只爲恁；寒生鴛枕，也只爲恁。離愁萬種千般恨。

《舊譜》卷一，《沈譜》卷一，《新譜》卷一，《寒山》卷九，俱題《江流》。

【中呂過曲】【尾犯序】一景好孤恓，垂楊渡口，衰草秋水。劍化萍津，枉自刻舟求覓。思之，他那裡悲風恨月，俺这裡愁雲怨雨。傷情處，一般煩惱兩心知。

《正始》冊四，題《陳光蕊》；《舊譜》卷三，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黃鐘過曲】【鮑老催】憶昔銜冤并負屈，豈想到重歡會？奸雄空使牢籠計，瞞不過鬼神知。那時若沒龍神救，怎能够有今日？若還不遇遷安的，也葬在魚腹內。【合】看來罕希，恰似柳毅親遞書，猶如豫章逢故知。把芙蓉帳，孔雀屏，重拂拭。菱花再合月再輝，鸞膠再續弦重理，論分緣非容易。

《正始》冊一，題《陳光蕊》。《舊譜》卷三，入【中呂】，曲牌作【永團圓】；《沈譜》卷八，入【中呂】，曲牌作【耍鮑老】；《新譜》卷十四，曲牌作【團圓到老】；《寒山》卷一，曲牌作【耍鮑老】；《定律》卷六，入【中呂】，曲牌作【團圓同到老】；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越調引子】【浪淘沙】烏兔走如飛，寒暑相催，浮生能有幾閑時？綠鬢朱顏應不再，悟今是昨非。

《舊譜》卷六，《沈譜》卷十五，俱題《江流》。

【雙調引子】【惜奴嬌】老子淒凉，嘆門楣猶不在，病懨懨愁腸似海。事到頭來，且宜寬解。無奈，怎捱得形衰氣敗。

《正始》冊七，題《陳光蕊》；《舊譜》卷九，《沈譜》卷十二，《新譜》卷二十二，俱題《江流》。《正始》注云“明傳奇”。

【小石過曲】【三軍旗】凱歌早唱，金鐙鞭敲響。旗幟高張，甲兵耀日光。馬似龍強，人如虎壯，風雲一揮威武揚。領賞休遲，爭功莫讓，回朝管取平四方。

《定律》卷七，題《江流》。

【校記】

〔1〕“堆”字《舊譜》作“准”，《沈譜》作“堆”。

〔2〕【應時明近】至【拗芝麻】四曲，《沈譜》、《雍熙樂府》、《盛世新聲》、《詞林摘艷》俱併為一曲，總題【拗芝麻】；《舊譜》、《寒山》俱分為二曲（“崎嶇去路”至“離情怎躲”為一曲；“偶睹前村”以下為一曲）。此據《正始》分注。

〔3〕【賀新郎袞】二支，《舊譜》、《沈譜》、《新譜》俱併作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