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小说写作教程:虚构文学速成全攻略 作者:克利弗 著,王著定 译


前言

一部好的小说让人手不释卷,难以抗拒。恰似我们坠入爱河一般,爱情的魅力让人难以抵挡。它迅如闪电,你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它就牢牢抓住了你的心。它首先触动了你的心弦,随即抵达你的大脑。无论你是否愿意,它都已经把你死死地迷住,使你无法冷眼旁观、无法质疑,甚至脑海里不会闪现诸如“它有什么好的地方?”或者“它是真的吗?”之类的问题。假如当我从房间里穿行而过的时候,电视里恰巧在播放一个戏剧性的震撼场面,其中有句台词恰好触动了我的心扉,于是,光是这句扣人心弦的台词就能把我引领到这个故事的世界里,使我不禁停下了脚步,想看看正在上演的电视剧剧情到底怎样发展。在这本教程里,你将要学会的就是创作这种扣人心弦的故事。

本教程所讲的手法和技巧是所有伟大作家都用得着的东西。无论你的故事是纪实的还是虚构的,概莫能外,因为其中的手法是一模一样的。一个好的故事可以创造一种美妙的人生体验,它能让你侧身其间,在其中生活着、感受着,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我们把所有这类虚构故事统称为随时随地的小说,因为好的故事都隶属于此时此地。它们随时随地、每分每秒就在你的身边和你的内心深处上演着。不过,本教程除了教会你如何摸清故事创作的手法和创意之外,还要教你如何坐得下、写得出。有了本教程的辅导,你就能做到在你坐下来的第一时间马上投入到写作中去。本教程甚至还为你准备了一些窍门以帮助你沉下心来。别以为有人把你拖到座位上,然后再让你安心坐下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即便是最好的作家也会觉得这绝非易事。俗话说得好,“生活的90%就是展示自己”,本教程会把这种展示变得易如反掌。

一旦你坐定身形,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考虑下面的问题:我应该做什么事情?该如何下手?该如何才能拥有那份闲情逸致?其实,你不必拥有这种雅兴,也不必等待灵感的瞬间闪现或者是缪斯女神突然降临,因为这里教给你的方法实际上就是要让你自己变成缪斯女神,从而不必浪费时间乞灵于别人的哪门子魔法。

本教程所教授的不仅是故事的创作手法,更是探询自我的手法。也就是说,它能帮助你发现自己拥有什么经验,然后让它为你所用。因此,它的速成性或者直接性具有双重含义。你的创作内容是直接现成的,你的创作方法也是随手拈来的,你只是直接地把早已成竹在胸的小说写出来。

乍一开始,你要警惕一种情况,任何小小的阻滞都有可能让你陷入麻痹瘫痪、进退维谷的境地,不过,没有哪种巨大的阻力是无法克服的。事情的难易程度完全取决于你对它们的态度。作家大都以浓墨重彩、夸大其词为能事,稀松平常的沟沟坎坎常常被他们夸大成不可逾越的鸿沟巨壑。所以,如果这种情况恰好让你给遇上了,请不要着慌,本教程会教你如何跳出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

首先,本教程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首位。如果你按部就班,一气学完,自然就会获益良多。本书的每一章节都从基础理论开始讲起,理论的背后则是我们企望要达成的目标。这种理论探索可以帮助你把握事物的规律。第1章的内容涵盖了创作的基础理论。牢记这些理论可以让你远离创作中的种种陷阱。第2章简单扼要地探讨了故事的两个“为什么”的问题:读者为什么要读故事?作家又为什么要写故事?随着问题的提出,我们转入第3章,讲述故事创作的具体手法和实用技巧,解决“怎么写?写什么?什么时候写?在哪儿写?”的问题。学完了第3章,你就可以开始做一些写作练习了。从第4章开始,每一章后面都有配套的写作练习题。我设计这些练习题的目的是为了让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拥有哪些素材,然后,还需要在自己的想法中注入哪些戏剧性因素。

由于本书章章相连,环环相扣,你在阅读时大可不必打乱其中的章节次序。不过,假如你无论如何也要首先掌握如何拼接故事的关键能力,那么请你直接从第3章开始学起。第4章更加精准地提炼出了构成故事的各项要素,这些要素可以让你更容易把自己的故事变得生趣盎然。第5章讲解自我修订的问题,教你如何不离正轨,防范陷阱,以及看清前面的拦路虎,而且教你如何妥善应对。把喜怒哀乐统统捕捉到纸面上来,在人物和读者身上唤起同样的情感,这是第6章的内容。第7章讲解一种基本功,教你如何把真实的生活体验在纸面上铺展开来。第8章继而讲述经过扩展延伸的写作技巧,即反复修改和再创作的技巧。让你明晰当你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作品时还需要做哪些工作。第9章告诉你如何找寻不同的处理方法和路径以便让自己的故事具有不一样的倾向和效果。原创性(什么是原创性?如何才能够做到原创?)是第10章的核心内容,这一章还要探讨普遍的情节结构的问题。第11章则介绍视角的问题。假如你感觉自己没有时间写作,那么第12章将告诉你怎样每天抽出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从而做到照写不误。第13章则对一些似是而非的概念和方法进行辨析。这些概念经常混淆视听,没有这些含混不清的概念你照样可以成功。第14章探究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之间的区别,告诉你怎样可以把短篇小说改写成长篇小说。假如你的思路受到严重的阻塞,那么请你直接阅读第15章。第16章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把自己的故事改编成一个影视剧本或者舞台剧本。第17章讲述必要的营销知识。你要怎样投稿?投稿给什么刊物?找什么样的代理人?找什么样的出版社?虽说本教程的章节排序已成定局,不过,由于每一章都完全专注于各自的主旨内容,故各章仍能独立成章。

回首来时路

我想给你讲讲我是怎样走到今天的。这很重要,因为许多人还未曾到过我今天所处的位置。他们本来是能够而且应该能够达到我今日的位置的,可是由于他们不能克服困难,因而未能如愿以偿。这并非他们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而是因为我走的这条道路本身就是一条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或许现在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或许你正是顺着这条小路找到这本教程的。假如你现在还没有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你还是应该趁早回避这条歧途。这条歧途跟我本人倒是没有多大关系,但它关系到写作领域以及写作教学领域的任务。

我第一次修写作课程是在芝加哥的一所专科学校。我选修写作课程的原因只是为了挣几个学分,然后在攒到足够的本钱后回到大学校园里接受全日制教育。我根本不知道在写作课堂上大家要做什么事,可是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因为我几乎没有什么文学背景和知识底子,所以我根本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更谈不上选修该课程的决定正确与否。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喜欢我写的作品这令我受宠若惊,心想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我获得某个经世致用的专业文凭之后,我还可以利用业余时间搞点写作。我们的夜校写作班还开风气之先,创办了芝加哥专科院校有史以来的第一本文学杂志。

我回到伊利诺伊大学参加全日制学习,我的专业是心理学,可是业余时间我也搞点创作。一年之后,我又选修了一门写作课程,任课的教授是一位知名作家。我的心情真是既激动又迫切,我是一个认真的学生,很想通过这位文学专家的训练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成功的作家。那时距我开始搞写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时有些问题在我脑子里直冒泡:我不停地提笔写下的故事为什么总是只能成为一些半截子工程,却没有办法把它们写完呢?为什么我清晰的想法往往随波漂去而成为岸边漂浮的一堆堆碎屑了呢?在我笔下,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故事仿佛已经宛然在目,却突然偃旗息鼓、一蹶不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变成“烂尾楼”,我该怎么办呢?

不幸的是,教授也没有给我什么答案。他很少向我们讲解写故事到底有怎样的规律可循。他每次只是说:“下周每人交一个2500字的故事。”到了下周,同学们呈上各自的习作,由他一一过堂审判。然后,他只管宣布大家犯了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却很少提出任何修改意见。课程结束时,我的疑问比我刚刚开始上课时更多了,其中包括:是不是我能力欠佳,所以总觉得望尘莫及呀?是不是我太笨了呀?

之后,我选择了另一名教授开设的写作课程。这一次,我的困惑依然是与日俱增,感觉自己更是一头雾水了。我不停地问自己:“难道这门课果真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的方法吗?它就真的如此难学吗?”我无法弄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到底是我心无灵犀、茅塞未开,还是教授们根本就没有把它讲明白呢?写作能力的培养似乎是不断猜想与试错的过程,你要么一枪中的、直击靶心,要么不着边际、完全脱靶,似乎根本就没有切实能起到指导作用的规律或者技巧可循。有一天,我在课堂上斗胆向老师发问:“难道说每个学习写作的人都必须像现在这样撞大运吗?”

教授回答说:“你说还能怎么着呢?我不知道。我也说不清学习写作到底有什么规律可言。”他说,“你瞧,这就是艺术,不是科学。它确实无法轻而易举地学到手,如果你想叫我把写作变成一学就能上手的差事,或许你就不该来这儿上课了。”他这话算是什么意思?是说在他的地盘就得听他的,不然就别在这个码头混了吗?我一看势头不妙,连忙服了软:“我并不是想偷懒。我只是希望自己更清楚应该怎样学习写作才是。”

“那你就得不停地学啊,学啊,学啊,直到你终于开始有了一点儿感觉。这需要年复一年的刻苦修行。”

说到这里,我的问题越发多了。年复一年到底是多少年?什么时候你才能对写作有点儿感觉呢?他说的这个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一时间顿悟呢,还是说你要循序渐进、点滴积累?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你怎么确定自己体验到的感觉是确实无误的呢?我不再提问了,因为我可不想被老师踢出班去。毕竟,我一个学生能懂多少东西?那就花上多年的时间,耐心等待这种感觉吧。即便它果真要花上许多年,我也愿意奉陪。不过,冥冥之中我似乎看到应该有一种更好的入门路径。

我写得越多,越是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我最大的担心是我会走上错误的道路,任其自然地随意游走只会让我待在原地徘徊。假如我一开始就已差之毫厘,那么当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岂不要谬以千里!

后来,我还是再次上了我所谓“狗屁不通”的写作课程。这所大学是芝加哥最知名的大学之一,任课教师换成了另外一位知名作家。开学第一天,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教室,居高临下地瞅了我们两眼,然后劈头就问:“你们凭什么认定自己写的东西就值得一读呢?又凭什么认为全世界的人要听你们胡说八道呢?”

啊哈!原来,需要我担心的东西还远远不止这些呢。我还有重重顾虑:自己的作品值得读者一读吗?世人需要读它吗?这些我怎么知道呢?我来这儿上写作课只是因为我喜欢写作,我只想学会如何把故事讲好,我并没打算向世人昭示什么东西呀!

事实证明,这种五迷三道的教学风格在那所大学是司空见惯的。“我们老师个个是万事皆通。你们学生全都是狗屁不通。”这就是那所大学的座右铭,而这位教授兼大作家或许正是给他们张贴海报的学童。他告诉我们,我们是一群粪桶,然后就开始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对大家的习作则是胡乱评价,整个学期莫不如此。他虽然有点儿咋咋呼呼的,可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在心里牢牢地抱有一个希望:但愿他是错误的。最后,事实证明,他确实是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你的作品是否值得一读?世人是否需要听你的故事?这两个后顾之忧和能不能成为一位成功的作家根本就扯不上太大关系。作家需要做的事情多得是,根本没有时间为了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跟自己过不去。

这位教授的错误还在于他不知道如何帮助作者成长。他本人是一个成功的作家,可却是一个糟糕的老师(这种结合是司空见惯的)。(我有个直觉,这种不由分说的蛮横是一种掩饰,因为他不懂得如何帮助作者成长。)教导与培训作者本身也是一种专业技能。我成为一个好的培训师所用的时间跟我成为一名好作家所用的时间几乎一样长。有些大作家教学水平很糟糕,有些平庸的作家和不写小说的人却是很好的教师。这两种职业能力不存在必然联系。

比如说,麦克斯韦尔·珀金斯(Maxwell Perkins,美国知名编辑。菲茨杰拉德的小说原名《西卵的特里马尔乔》(Trimalchio in West Egg)就是由这位编辑改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译者注)是一个很优秀的编辑,他教出了不少伟大作家,包括海明威、菲茨杰拉德、托马斯·沃尔夫、《乱世忠魂》的作者詹姆斯·琼斯(From Here to Eternity,作者为詹姆斯·琼斯(James Jones),作品描写美军内部的派系斗争,军官飞扬跋扈,虐待士兵等种种丑闻与黑暗现象。1953年由美国哥伦比亚影片公司拍成同名电影(影片译名为“永垂不朽”或“乱世忠魂”),1954年获第26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译者注),还有《一岁的小鹿》的作者梅杰里·罗林斯(Majorie Rawlings(1896—1953),美国作家。《一岁的小鹿》(The Yearling)讲述一个男孩和小鹿的友情故事。——译者注),可是终其一生,他连小说创作的边儿都没有沾过。毕加索从来不谈论自己的画作,他说:“假如我能用言语把它描述出来,那我还是不画为好。”另一方面,保罗·克利(Paul Klee(1879—1940)。保罗·克利在色彩、形式和空间方面创立了独特的表达方式,人称现代抽象画始祖。——译者注)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画家而且是一个伟大的导师。他经常授人以渔,写大块文章,口若悬河地谈论他如何作画以及他希望在画作中做到哪些事情。

我相信,老师教得好学生才能学得棒,教学相长,两者大有关系。每当我学东西的时候,我往往会把所有的错误犯上一遍,然后达于理解。虽说我在路上吃尽了苦头,可是当我成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才真能有所收获。我不仅明白自己学会了什么,还能把它跟其他的知识融会贯通。更重要的是,对于写作教学而言,我知道问题在哪儿,因为我在写作的过程中犯过各种各样可以想象的错误。

众所周知,当作家有诸多烦恼,我把这些烦恼都尝遍了,并且人们在讲述故事时可能犯的错误我都犯过了,我还犯过一些人们以为绝不可能犯的错误。另外,糟糕的向导把我引入歧途,倘若我是自学成才,我也绝不可能跌入这么多的陷阱。这也让我懂得,除了学会怎么做之外,同样重要的是,我们还要学会怎样避免那些麻烦,在哪些地方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那个狗屁不通的写作课程把我的习作批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最后自己的自尊心也给弄得伤痕累累。于是,我又开始四处寻觅,下一次要到哪儿学习好呢?美国陆军替我作出了选择,我应征入了伍。当时越南战争的局势异常凶险,我能够避开烈火纷飞的战场既可以说是幸运的,也可以说是不幸的。我被派驻到了美国东海岸的一个研究所,这个研究所里基本上都是非军事人员。在这两年时间里,我负责为少数几个士兵和为数众多的非军事人员创作、导演、表演舞台戏剧。这个工作比较轻松,也给了我不少写作的时间。我把自己从所有写作课堂上学到的知识都写到一个笔记本上,然后开始在这个舞台上倾尽自己的平生所学。我开始创作小说,而且四处投稿。

《哈珀氏》(Harper's)杂志写给我的信上说,“我们喜欢读你的故事。不知何故,你的故事有点儿不太连贯,不过,听起来很真实,我们确实希望能读到你更多的作品。”这可真让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可是,“有点儿不太连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知何故”的缘故又是什么?而“听起来很真实”又具体好在哪里呢?

《纽约客》(New Yorker)杂志的答复是:“抱歉,感谢惠寄大稿。欢迎再次来稿。”《大西洋月刊》(Atlantic Monthly)的答复是:“只要坚持投稿,我们迟早会有成功的一天。”似乎我的作品已经站在或可发表或不可发表的门槛上了。资深编辑们的亲笔信让我受宠若惊,我拼命地想发表作品,可是对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以及自己做得怎么样,心里一点谱儿也没有。假如我真的写出一部小说而且非常畅销的话,那我今后还能续写这种辉煌吗?我总感觉自己欠缺了点儿什么,不过,我又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欠缺。

退役之后,我又报名参加了美国西北大学一门讲授小说写作的夜校课程。到了这会儿,我搞写作,参加写作培训班课程,掐指算来也有八个春秋了。这次,写作课程的任课教师是伯纳德·萨巴思,他经常在大型的全国性杂志上发表小说(总计超过一百篇),此外,他还是一位成功的剧作家。他有一部戏剧名叫《金秋少年》(The Boys in Autumn),主演是柯克·道格拉斯和伯特·兰开斯特,此剧早年曾在美国西海岸巡演,后来,乔治·司各特在百老汇主演数场,如今仍然在欧洲各国和美国本土巡回演出。

当时我并不晓得他的非凡成就,因为伯尼(伯纳德的昵称。——译者注)在课堂上并不谈论他自己的事情,他的课堂是面向学生的,他切实地为学生释疑解惑,以使他们有所成就。他的课堂氛围跟我以前经历过的课堂氛围有点儿不同,他不是来挑毛病的,而是来帮助我们的。在他的课堂上,伯尼给我讲授了我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知识。他用清晰、具体、实用的语言定义了故事和讲故事的技巧。那么,随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个大好机会又让我给错过了。因为多年来我遭到的洗脑经验让我确信,尽管自己不愿意相信,可是写作课程肯定是困难重重的,伯尼的教诲完全不能使我心领神会,简直成了耳边风。谢天谢地,我懵懵懂懂地记下了课堂笔记,尽管教学内容显得非常粗略、容易和直白,可是在伯尼的课堂上,写作居然这么简单,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记笔记的时候也没有太留心这种教学方法和其他教学方法有什么不同。

伯尼教给我们的那一套解决方案是提纲挈领的,虽然只有一个故事范本,外加一些基本规律,但它们是完整、灵活、简单易行的。因为这种教学方法让人耳目一新,并且我无法弄明白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概念背后还有什么内容,所以我不知道这套方案能不能行得通。我不禁萌生了这样的担忧:这个教学模型简直是太过粗糙简单,又太过油滑敷衍了,这些东西怎么能管用呢?

于是那年夏天,我决定一个人单干,尽管当时我还不能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参加西北大学的写作培训班。迄今为止,在我所有的写作老师中,伯尼是最具体、最直来直去,也是最通情达理的一个。我把他那些简单明了、脚踏实地的方法都记在了笔记本上。不过,整整一个夏天我也没有瞅上几眼,直到有一天,我写的一篇小说遇到了绊脚石,这一下我可抓了瞎。我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原路返回,更别提这个地方在哪儿了。正当我盯着小说的第一页苦思冥想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伯尼说过的一些话。我试了试,确实还真管用。

我搬出了自己在他的课堂上记下的笔记,重温了笔记的内容。伯尼教的写作方法武装了我的头脑,于是,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小说,一行一行、一页一页地细读。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这篇小说已在我的眼前展露出一道新的风景。模型是伯尼的,方法也是伯尼的,不过,这些东西让我的想象、我的人物、我的故事都波澜顿现,豁然贯通。由此我看到,人物行动的表现力更出色了,故事情节的转折腾挪也更加惊心动魄了。这就对了!我只要把伯尼教的方法拿来用上就行了。生平第一次,我感觉自己真正能把原本支离破碎的东西融为一体。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欠缺之处,我和自己的想象力在一个创意框架中大展拳脚,虎虎生风。我脑子里的构思被抟塑成一个首尾完整、饶有风趣的故事。要是没有用他的方法,我怎么可能把自己和自己拥有的全部素材都融为一体呢!它用新颖别致的方式让我茅塞顿开,这让我兴奋不已。此外,我还明白了它的作用原理,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惊喜交集之际,我赶紧给伯尼打电话。我告诉他,我需要的不只是上他的课,我还要自掏腰包请他抽出时间单独辅导我的写作。他说:“不用,那倒用不着。星期一早上七点钟你直接过来找我好了。”

星期一,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我说:“真该死!我过去一直没有找到门道。最后,我终于发现了它,一下子就懂了。这似乎太简单了。”

他说:“简单,确实如此,不过,你还得不断地完善你的技巧。”

“一旦我明白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事情,那我就走上了阳关大道了。”

他微笑着说:“就是这么简单。这种认识助你突飞猛进,一切都指日可待了。”

惊喜的事情确实发生了,而且,确实来得很快。那时候《花花公子》(Playboy)杂志经常发表一些高质量的小说(比如厄普代克、艾尔格伦、梅勒等名家的小说)。这家杂志在当时是最难以挤进去的杂志之一,不过,他们提供的稿酬也是最高的。他们采用了我利用这一崭新模型写出的第二篇小说,付给我的稿酬在不知名的作家当中也是最高的。

我的这一发现让自己大喜过望,不过,我的心里也有满腔的怨怒。毕竟,这一天让我等这么久,而且,我一路走来,遭受过的误导和压抑何胜其烦。其实,道路根本不应如此曲折漫长。在所有的艺术门类中,写作的教学是最含混不清、缺乏连贯性的,也是最没有条理的。我的画家朋友们都有人教他们各种各样的路数和原理,比如构图技法、色彩理论、素描教学。美术课堂的教学方法早已跨过了那种“你先画张画儿,然后让我告诉你错在哪儿”的幼稚园阶段。可是,在我过去上过的写作课的课堂上,老师的教学路子总归也不过如此而已。

因为我成功挤进了《花花公子》杂志,别的作家也开始到我这儿讨教、取经。除了自己写作之外,我的兴趣开始被引向了另外一条道路:如何教人写作?如何辅导作者?如何帮助别人取得成功?我要让他们学会我自己已经掌握的东西,而且不要像我一样学得那么艰苦、那么迷茫,不要经受我最初的失败,不要重复我走过的弯路。事实证明,学会如何辅导别人是一项更加艰巨的任务。这项工作比自己学会如何写作还要难得多,而且同样让人兴奋,让人富有成就感。

我留在了西北大学的培训班,跟我的导师伯纳德·萨巴思一起研究写作。我希望他能够倾囊相授,如若可能,我也要像他那样把这些东西研究得滚瓜烂熟。先由他把我教会,我再教别的学生。最后,我终于掌握了他的方法,然后继续自学成才。十年之后,我离开了西北大学,在芝加哥创办了“作家阁楼”培训班。二十年来,我就在这里完善着这门课程的教学方法。

我曾经忍受过的那种痛苦其实任何人都不必体会了。学习写作这件事情也根本不需要耗费那么漫长的时间。在这二十多年来,我与作家们一起搞写作,一起搞研究。现在,我觉着,优秀的写作培训教师能够促进一个作家的成长,其加速倍数为十倍。这就意味着,有了好的指导,你发展的速度会比你自学成才或者拥有糟糕的培训师要强上十倍。为什么99%的作家从来都没能发表自己的作品?为什么很多人一生忙着写作却最终一事无成?原因不在于他们没有尝试或者不够勤奋,或者没有把自己掏心窝子的话讲出来,或者没有按照所谓“专家”传授给他们的方法来进行写作。他们不能成功的原因在于他们没有把恰当的工具弄到手,事实上他们需要用这些工具来指导自己的写作。最后,你还必须自己教自己,不过,自己教自己也要讲究一个教法的问题。有的教学方法是快速有效的,有些则会使你学个没完没了。

我之所以可以明确地指出这一点,乃是因为写小说和其他艺术门类有所不同。比如,在音乐或者绘画方面,你需要某种天分才能成功,而写出成功的故事则不需特别的天赋。因为你的生活经验和生活技能同时也是你的写作技能。你有一套完整的情感和富于戏剧性的生活经验可以派上用场。推己及人,你知道自己是如何感受事物的,也就知道世人是如何体验生活的。假如你不知道这些生活常识,那么你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今天。你根本没必要懂得如何弹钢琴或者如何画画,就可以在这世界上日复一日地生活。可是,假如你想日子过得更好,那么你最好还要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而你自己又应该怎样举手投足?

因此,成功地创作小说的能力是一种后天习得的技能,并非一种先天的才情。无论是写作自己的小说还是营销自己的小说,你有没有天分都没有太大关系。不要把缺乏天分或能力作为你不能写作的借口。

这并不是说那种天赋或者个人的才情就不存在,或者说它们在某一方面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要是论起美国国家图书奖或者普利策奖(National Book Award,即美国国家图书奖;Pulitzer Prize,即普利策奖。均为美国重要的文学奖项。——译者注)或者诺贝尔文学奖,那么有天分和没天分可就大不一样了。不过,如果你只是想创作出商业上成功的小说,那么那种高层次的能力就是并非不可或缺的东西,你眼下拥有的实力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假如你读别人的作品,那么你就会注意到,许多没有才情的作家也能赚大钱。对于一部已经发表的作品来说,成功的原因有时似乎确实很难说得清楚。不过,总体而言,成功与否的关键点在于作者能否把一个故事讲得惊天地、泣鬼神。假如你有了这个本事,那么任你犯下别的什么错误也都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有些知名小说家需要反复修改、数易其稿,然后他们的故事才算有了可读性。不管怎么说,故事已经写成了,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听我讲了这么多,到底哪些才是关键的呢?有两条重要的信息需要你牢记心头。第一,这事你能行。这门课程全部的核心内容就是教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行。第二,对于写作中出现的每个问题,总有一个简单易行的解决方案。

尽管说来说去还是讲小说的事情,不过,在你真正掌握小说写作的秘诀之前,你首先必须召唤自己行动起来,进而触动自己的内心世界,这并非易事。在你付诸实施之前,你也会有迟疑不决的时候。超越你自己,超越你的怀疑,超越你的焦虑,这往往就是你的第一道障碍。帮助你跨过那个坎儿,帮助你预见并且避免那些麻烦,正是本教程第1章的宗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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