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西路军

我和先念同志相识，是在一九三七年四月。那时他率领西路军余部四百多人，浴血奋战，历尽艰辛，到达甘肃、新疆交界的星星峡，我以中央代表名义从苏联回到迪化（今乌鲁木齐），然后去星星峡接应他们。这在当时极为困难的条件下，为党和红军保存了一部分力量，尤其是保存了一批干部。

——陈云：《悼念李先念同志》（1992年7月21日）

1936年12月，共产国际和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派陈云和滕代远组成代表团前往新疆，负责接送苏共向中共提供的战略物资。12月8日，陈云一行到达苏中边界靠近新疆的小镇霍尔果斯，计划由此进入新疆。由于西安事变的突然发生，陈云等人在边境等待了四五个月，任务也发生了变化。1937年4月18日，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指示陈云等人火速赶往新疆与甘肃交界的星星峡，救援西路军余部。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有三大主力，即第一方面军、第二方面军和第四方面军。1936年10月下旬，为执行宁夏战役计划，经过长征转战到甘肃后，红四方面军一部兵力奉中央军委命令，西渡黄河，组成西路军。西路军转战河西走廊，从战略上策应河东红军，伺机打通新疆，在强敌围攻下孤军血战，视死如归。1937年3月，西路军终因敌众我寡、弹尽粮绝而失败，只有李先念、李卓然等组成的西路军工作委员会率领的西路军左支队冲出重围，来到了星星峡。

抗日战争时期的陈云

新疆、甘肃交界处的星星峡

在西路军生死攸关之际，陈云等即刻赶赴新疆。1937年4月23日，陈云一行辗转抵达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出任中共中央驻新疆代表，并运用同新疆军阀盛世才的统战关系，取得了盛世才对救援西路军的支持。

1937年5月1日，陈云和滕代远带着一个由几十辆汽车组成的车队，驶抵星星峡。李先念等率领的西路军左支队经过长期艰难作战，九死一生，见到陈云一行，禁不住流下了热泪。李先念秘书程振声回忆说：“陈云同志和先念同志一会合，战士们高呼，有的人热泪盈眶。先念同志跟我们讲，他说那时候到了星星峡，谁都走不动路了，筋疲力竭，大家甚至爬都难爬了，可以说是绝处逢生。正是这种感情，先念同志对于陈云同志接待西路军，他是终身难忘的，这是他们友谊最深最深的基础。”

李先念向陈云等详细汇报了西路军的战斗经过和现有人员情况。失败的阴影仍萦绕在每个指战员的心头，尤其是作为高级指挥员的李先念，心情异常沉重。陈云同李先念、李卓然等领导干部谈话，介绍了国际国内形势和党中央的路线、方针，对他们进行鼓励。陈云对大家说：“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以后慢慢再讲，你们先给我执行两个任务：第一要吃好饭，第二要睡好觉。”他到处张罗米饭、蔬菜，还设法搞来新鲜的牛羊肉，使西路军官兵的体力得到一定恢复。亲历者、曾任红四方面军政治部敌工部部长的黄火青后来在《新疆工作的回顾》中回忆说：“党中央的关心对我们是很大的鼓舞。陈云同志在五一劳动节大会上的讲话，大家听了更是兴高采烈，使我们这些从祁连山荒原僻野中历尽艰辛长途跋涉出来的红军战士，精神上得到极大慰藉。”

“新兵营”部分战士的合影

5月4日，陈云、李先念率领西路军余部乘车向迪化进发。考虑到当时国际国内和新疆的政治局势，陈云经请示中央同意，取消西路军左支队番号，成立总支队，对外称新疆督办公署“新兵营”。

陈云非常关心干部战士的身体和生活。陈云安排他们检查身体，治疗伤病。在伙食方面，每天有大米、白面，陈云还争取到每天保证有七八只肥羊。同时，按每天每人50两新疆币发给菜金。陈云认为，这点菜钱是不够的。他和滕代远决定，拿出他们的津贴，给每人每天加菜金150两新疆币，以保证每餐还有豆腐吃。另外，每人发了两套衣服。每人每月再发5000两新疆币作为零用钱，以便购买袜子、牙粉、肥皂等。

在部队休整期间，陈云特别注重对部队的思想政治教育。他同滕代远每星期给干部作两三次政治报告，主要讲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共产国际七大决议和国际形势等。在摸清干部战士思想的基础上，他和滕代远决定不讨论西路军失败原因等问题，这就稳定了干部战士们的情绪。

为了更好地组织部队学习，陈云同滕代远、李先念、李卓然等商量，决定对部队按照学校的方式进行整编。总支队下辖4个大队，每大队编3个排，每排3个班，每班10人左右。团营连干部编成干部队。陈云了解到新疆有航空队，有苏联派来的顾问，有战斗机、训练机、坦克、大炮等。这对红军长远发展是需要的。陈云给中央提出建议，新兵营在新疆学习特种技术。中共中央很快批准了陈云提出的建议。

根据盛世才提供的装备和师资，陈云确定新兵营第一、二、三大队学驾驶汽车，其中第三大队再学开装甲车，第四大队学习各种火炮。为便于干部战士们学习发动机运转原理，陈云买来两辆自行车，说：“每个同志都要学会骑自行车。在学习复杂的机械技术之前，先学学摆弄简单的机械；在学驾驶四个轮子之前，先学学掌握两个轮子的车。咱们就从学骑自行车开始学机械化。”陈云特意作了动员，勉励大家努力学好新的军事技术。西路军原连长袁彬回忆道：“陈云同志的号召说到我们的心里去了，大家的高兴劲就甭提了。那些天里，我们这些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感慨万千、心驰神往，聚到一起谈的就是机械化。”

陈云题写碑名的红军西路军进疆纪念碑

在陈云的悉心培养下，新疆航空队成为人民空军的摇篮，从中走出了新中国第一批14位空军将领。这批红色技术人才后来在人民军队机械化部队的建设中，在抗美援朝战场和国土防空作战中，发挥了重要的骨干力量。

与此同时，陈云在新疆期间，建立了由延安经新疆到莫斯科的红色交通线，使新疆不仅成为运输国际援华物资的重要通道，而且成为延安与莫斯科之间最安全的“桥梁与纽带”。

圆满完成了在新疆的使命后，陈云按照党中央的指示，于1937年11月底搭乘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回国的飞机，飞抵延安，迈上了新的征程。

鼓励学好航空技术

方槐（曾是红军飞行员）回忆说：现在我还记得陈云同志找我谈话的情况。开始他问了些一般情况，接着拿了一份《新中华》报考察我的文化程度，然后问我对学航空技术有什么想法，当我汇报说担心文化低，怕学不好时，他说：“你读过书，当过青年部长，还能写写工作总结，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了。党在困难的条件下办了这么多学校，目的是培养你们，寄希望你们掌握现代化技术，任何事情都是从不会到会的。过去你们这些放牛娃、种田出身的人不会打仗，不会做政治工作，通过学习都会了，因此对学习航空技术要有信心。”他还说：“在苏联时，我曾经问过一位空军飞机师，文化程度低的人能不能掌握航空技术，那位飞机师讲，只要不是石头，就能学会。这话说得多好啊！你们这些同志都不是石头，只要肯钻研，努力学习，是一定能够学好的。”一席话，既亲切，又朴实，说出了极为深刻的道理，鼓起了我学习掌握航空技术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