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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一般,办事真难

如果·爱 作者:冯远征、梁丹妮


形象一般,办事真难

冯远征

“煮熟的鸭子飞了”原是一句笑谈,但当它真的发生了,你会发现一点儿也不可笑。它让我明白了一切结论——好的和坏的——都须等到最后一刻,人生的本质就是数不清的变数的集合。

准备去云南的同时,我收到了北京电影学院寄来的高考通知书,这意味着,我已经顺利地通过专业考试,只剩下文化考试这一关了。狂喜之余,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高考怎么办”。当时已经选定的女主角李凤绪和我一样面临着这个问题。张导演对我们俩说:“放心,我跟学校协调这件事,你们可以在云南考文化课。”

我的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服和日用品,还装上了所有复习高考的课本。我毫不怀疑自己即将成为电影学院的学生。既然最难通过的专业考试都通过了,又在跟张导演拍电影学院的戏,文科高考对我来说也有八九分的把握,难道还有什么悬念吗?但是,到了7月底高考发榜,我的成绩分明达到了艺术类院校的录取线,我却莫名地担忧起来,常常觉得心里空得慌。

一天,我收到三哥发来的一份电报,告诉我中国煤矿文工团正在招演员,他给我报了名。报名时,当对方得知我正在拍张暖忻导演的电影,决定让我直接进入三试。三哥立刻去街道为我开报考介绍信,却被告知,我的档案已经被北京电影学院调走了。

我拿着电报去找张导,请她帮我拿个主意,要不要试着去考一下煤矿文工团,张导很有把握地说:“不用考了,电影学院肯定要你!你就一心一意在这里拍戏吧。”

看上去,考上电影学院真的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回一趟北京,好像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最后证实。

我对张导说:“我觉得考煤矿文工团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而且我有点儿想家了,这几天正好没我的戏,您能不能准我个假,让我回去一趟?”张导见我坚持,也就应允了。

当我从西双版纳坐了三天汽车到昆明,又从昆明坐了三天火车赶到北京,已经是下午5点。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煤矿文工团,负责招生的人告诉我,考试已经结束了。

那时,北京电影学院是我仅存的希望。然而不得不相信的是,“煮熟”的鸭子真的飞了——我的档案被电影学院退了回来。这个结果很蹊跷,因为我的专业考试成绩排在北京考区前三名,文化课成绩也达到了标准。

我直奔电影学院,找到当天的代班老师,请他给我一个说法。那位老师不停地搓手,“太遗憾了,太遗憾了。”

“请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嗯……多数老师觉得你形象太一般了。不过只要再多一票,你就能被录取,实在是很遗憾。”

“可是形象一般的演员也很多啊。”我据理力争,自信影视圈里比我丑的大有人在。

“唉,我们有些学表演的学生,就因为形象问题,毕业好几年了都分不出去,只能在学校团委搞搞行政工作。学校也很为难啊。”

那位老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蒙带唬地把我送走了。

后来,关于意外落榜,我还听到一个更有意思的说法。

凡是各项成绩都通过的考生,将由表演系老师集体进行最后一轮评议。考生照片摆在一张圆桌边缘,主持会议的老师将它们一个个地推到桌子中间去。推上谁,众老师就开始对谁发表评论,围绕模样、气质、表演水平、应变能力等方方面面,最后投票决定。通过的,照片留在中间;没有通过的,照片就收到一旁。

那天,我的照片正摆在桌子中间接受众人点评,当时的电影学院副院长谢飞老师走了进来。他看看照片,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冯远征这形象……嗯……”就出去了。

留下一屋子的人开始揣摩:院长这是什么意思呢?冯远征这形象……是好呢?是不好呢?

也有老师帮我说话:“要是冯远征不好,张暖忻导演能看中他吗?”更多的人考量再三,决定保险起见,直接把冯远征的名字从名单上抹了。

离开电影学院,我骑着自行车回家,头非常疼,手臂发麻,双脚没有一点儿力气。我真的崩溃了。短短几个月,我遭遇了太多波折,被抛到浪尖,又跌到谷底,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心,顿时淹没在潮水般涌来的自卑和绝望中。以我当时的年龄和阅历还想不到,正是在这样的折磨和历练中,人才能慢慢学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地俯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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