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八十五法郎 强才是善的 红色中尉)
“我正坐在一间破旧的茅屋里给你写信。之前,我与几个在此屋逗留的人闲聊了很长时间……现在是傍晚四点,空气清新,徒步旅行使我感到很惬意。这儿没有下雪,但已有下雪的迹象……到处都是神态坚毅的农民,他们看上去都准备着为新宪法牺牲生命……只有女人们是保皇分子,这不足为奇,因为自由是个令她们相形见绌的美女。多菲讷的神父们都已宣誓效忠宪法,他们嘲笑那些主教……所谓的高等社会,四分之三的贵族,扮演起了英国宪法的拥护者。科西嘉人特雷蒂曾用刀子威胁米拉波,这使我们脸上无光。我们俱乐部应该送一套我们的民族服装给米拉波:方形帽、马甲、裤子、弹药袋、三刃匕首、手枪和猎枪,那样肯定会取得良好的效果。”
这封写给在家乡做神职人员的舅舅的信,体现出长于观察和计算等政治家的素质。天气与国家,徒步旅行与强者的安抚,以及人的动机,均成为他思考的对象。虚荣和贪婪是人们抓住不放的弱点,而从他这几周在一封公开信中抨击对手的话,我们可以洞察到他的心灵深处:“作为一个真正了解人心的人,您知道个人激情的价格:对您来说,性格的差异不过是多几个金币或少几个金币的事!”
金币!要是有金币多好!当他作为正式授衔的中尉,带着十三岁的弟弟路易回到瓦朗斯时,两人总共只有八十五个法郎。这点钱既要供两人吃穿,还要供路易上学。他们只好自己刷洗衣服。
钱啊,钱!对他来说,钱是为了自我发展,不是用来享受的!他鄙视那些贪图享受的人。里昂的科学院正在举办有奖征答活动,奖金高达一千二百法郎!这笔钱可以武装半个科西嘉岛。“哪些情况和感受最能使人幸福?”看到这个题目,中尉不禁笑了:这个我最拿手了。他先去拜访了出题的院士,那些卢梭的学生。动笔时,他先赞美了一通大自然、友谊和休闲的快乐,这三者他既不了解也不看重。接着,他突然把话题转向政治,抨击国王,主张人人都应自由地享受财产和权利。然后,仿佛他就站在镜子前,几年前那个脸色苍白的形象又游魂般地出现了:“胸怀大志的人脸色苍白,带着肌肉痉挛引起的假笑,视犯罪如儿戏,以阴谋为工具……如果他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众人的歌功颂德很快便会使他厌倦……胸怀大志的大人物们寻找过幸福,得到了荣誉。”
多么杰出的预感,恰似普鲁塔克笔下的英雄。接着,他做了更清楚的表述:斯巴达是我们的典范,勇敢和力量是了不起的美德。“斯巴达人的行为是充满力量的男子汉的行为。由于他们按照自己的天性生活,因而过得很快乐。只有强才是善的,弱意味着恶。”接着,预感再次闪耀:“真正的伟人就像流星,他们燃烧自己以照亮地球。”
科学院的评委们无法接受这样的言论,他们认为这篇文章“不值得重视”。波拿巴得不到名也得不到利,再度陷入失望。但他继续埋头创作那部关于科西嘉的小说,并开始撰写一篇爱情对话录。
什么?他那暗淡的青年时代,“爱情”这个词也会闪光?我们会听到卢梭式的宏论吗?这位二十二岁的中尉写道:“我也一度陷入情网,对爱情有足够的了解。我不屑于给爱情下定义,因为那样只会造成混乱。我不认为爱情有存在的必要,甚至觉得它对社会和个人幸福是有害的。如果能从爱情中解放出来,那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号角声,来自巴黎的号角声打断了这位政治型作家的思考。国王被抓,人民胜利了,革命趋于尖锐。在攻打巴士底狱两周年纪念日,这位红色中尉送给爱国的人们一篇祝酒词。这时科西嘉岛上的狂呼乱叫也传到他的耳边,那里已陷入无政府主义。因为这几年,巴黎的动荡已经波及边远地区,科西嘉也面临着内战。赶快回去,再做一次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