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生命还是要上学？上学！

文_丁春凌 徐雁来

每一次关于林雪楠的报道都是揪心的。这次也不例外。

苦水里泡大的生命

1995年3月7日，一直没有生育的鞍钢第三炼钢厂维修车间的工人林刚的妻子马宝坤经同学介绍见到了林雪楠。一照面，马宝坤没有相中这个皮肤片片脱落，蓬头乱发的女孩儿。不过，既然来了，总得带孩子回家串个门吧，怪可怜的。

于是，马宝坤没经丈夫同意，就把林雪楠领回了家。不想林雪楠知道这家并不打算收留自己时，这个过早地体验到了人世辛酸的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妈妈，你就是我的亲妈妈！我都被送了8家了，你就可怜可怜我，留下我吧。”从未做过母亲的马宝坤被孩子哭得心都碎了。林刚夫妇流泪了，他们把跪在地上的雪楠扶了起来，“苦命的孩儿，别求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盼了这么久，雪楠又有家了。

在这个清贫而普通的工人家庭里，林雪楠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林刚夫妇的宠爱如一缕阳光驱走了雪楠幼小心灵里曾经有过的冰冷。

再遭重创

林雪楠在得到林刚夫妇亲生父母般关怀的同时，她的善解人意、聪明伶俐也使这对中年人的生活里充满了笑声，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1995年9月，在家自由自在地玩了半年的林雪楠上学了。在人民路小学，雪摘自尊、要强。聪明，又肯用功，门门功课都是名列前茅，还当上了班长。

不仅如此，林雪楠还非常体谅父母，饭前饭后。不用大人说，她就会争着抢着指拾掇碗筷。自己的衣服都尽量自己洗，很少麻烦养父养母。马宝坤见雪楠这样，心里酸酶的，她清楚，孩子是在小心维护所获得的一切啊！

可是，上苍总像在故意捉弄人。

正当林家这种温馨的感觉越来越浓时、饱受不幸的林雪楠病了，得了一种极难治愈的血液病——血管性紫癜。

这种难缠的病在小雪柏身上．隔上半个月一个月就要发作一次。先是身上出现血点，继而血管往外渗血，手、脚和眼睛也马上跟着肿起来。每次犯病，雪情都会痛苦不堪，脸肿得几乎看不见眼睛。

一年级只念了一个学期，马宝坤就不得不带雪柏四处求医问药了。5年来，娘俩几乎走遍了北京、上海、天津和沈阳等地的大小医院，只要有一线希望，马宝坤就会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她多盼望雪楠赶快好起来呀！

执著求学

为治好雪楠的病，林刚夫妇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雪楠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知道如果没有养父母，她是活不到今天的。所以无论去哪里住院、治疗，雪楠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跟父母要这要那。她只有一个要求，走到哪里都要背着书包。

“离开书，我就会垮下去。”林雪楠太想回到课堂了。

既然不能坐在教室里正规听讲，那就自己学吧。马宝坤也是个对孩子要求极严的妈妈，她鼓励女儿自学。在外地住院期间，雪楠依旧像正常上学那样，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吃完早饭，8点钟开始正式学习。一节课的时间同样是40分钟。但是，雪楠毕竟太小了，即使再努力，医院里学的也不如学校教的。有的地方琢磨来琢磨去就是看不明白，妈妈没文化，帮不上忙，雪楠急得直想哭。

后来，雪楠就把病友们当老师，不会的知识，小心地画上个记号，等吊瓶一打完，下得床来，雪楠马上求教周围的大人。不明白的地方通了，雪楠也像得到了礼物一般。

当然，在外地住院期间，有时是点滴输液治疗，有时也只喝中药治疗。光喝药不打针的时候，马宝坤就通过当地妇联、教委给女儿联系一所学校借读，同样是病治到哪儿就在哪儿学习。

雪楠借读的时间都不多，有时只是一周，可她却努力、乖巧，借读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被这个疾病缠身的女孩儿的顽强深深地感动了。雪楠坐在教室里，大家待她如同学；雪楠住在医院里，借读学校的老师，包括同学会主动地来医院为她补课、辅导。吉林长白山十八小学还送给雪捕一套校服，大家希望她走到哪里都会想起那里的一切。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上了五年级，10个学期中，雪楠只在学校里念了5个学期。但雪楠由于自学得不错，所以从未留过级，每次回到学校里，考得都很不错，仿佛她从未落过课。尤其是在作文方面，雪楠有着极强的文字组织能力，写出的作文流畅自然，感情真挚。病友和同学们都很惊异于她的聪明、悟性。有的同学问：“雪楠你怎么学的啊，是不是妈妈给你请了家教呀？”雪楠心里真苦，家里所有的钱都为给自己治病花光了，爸爸每个月只挣那么几百元钱，哪会有多余的钱为自个地请家教呢！只不过刻苦罢了，根本没什么捷径。

我要上学

1999年5月，马宝坤做了妇科大手术，日子过得更不正常了。私下里她和丈夫林刚商量离婚。为了雪楠这个病孩子，家里常年只有林刚一个人，现在自己又做了手术，善良而刚强的马宝坤实在觉得对不住相伴多年的丈夫。正直老实的林刚不爱说话，他拒绝了妻子的要求：那怎么行？

可是，马宝坤依旧磨着丈夫：“离婚吧，离婚吧，我这辈子没给你生过孩子，收养个孩子又是这样。真不知拖到何时才能了结。”林刚心里酸楚的感觉一漾一漾的，这个刚强的男子汉直想哭。

1999年7月，马宝坤和林刚悄悄办理了离婚手续。

没有了丈夫作依靠，马宝坤却没有停下为女儿四处治疗的脚步。寻医问药，甚至上网查询，还要经常去书店给雪楠买课外读物。本就心脏不太好的马宝坤几乎支持不住了，心悸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雪楠的病却时好时坏。

1999年12月24日，马宝坤因病去世。

“妈妈呀！老天哪！妈妈呀！你不能离开我呀，我怎么办呢？”周围的人无不为哭得死去活来的雪楠而伤心，刚过上几天好日子，雪楠就得了病，惟一能照看她的妈妈也离开了她，这孩子咋就这么命苦啊！

马宝坤因心梗去世后，心里更难过的是前夫林刚。他知道，前妻马宝坤是累倒的，他理应接过这个担子。可是，怎么接呀，雪楠14岁了，又是个养女，好说不好听啊。

懂事儿得令人心痛的雪楠明白爸爸的苦恼，爸爸舍不得她。“你去福利院行不行？”“行！”雪楠痛快地回答道，她不能让待她如生父的爸爸为难。

雪楠又一次失去了家。她来到了福利院。因为有病，福利院的大孩子又都得送到朝阳去念书，可雪楠怎么办呢？

随着开学日期的日渐临近，她的一颗心也像长了翅膀飞到学校。雪楠读书的热盼感动了福利院长，可也真出了个难题。从福利院到市区，最近的学校也有三四公里路。而她的病情刚刚控制住，路上稍有不慎碰伤身体，便有可能造成出血，对她的生命产生威胁。思前想后。院长痛下决心，让小雪捕暂时留下先养病。“我得念书，我不能休学。”雪楠没有接受院长的决定，她一次又一次地爬上楼，缠住院长，表明自己的态度。院长很犯难，他坚持认为雪相应先想办法治病。因为朝阳那所学校是寄宿学校，条件根本不行。雪楠也不能去那里。

马上就要开学了，雪楠以超出同龄孩子的勇气自己找到了民政局、市妇联。在仍然没有讯息的情况下，雪楠给鞍山的张利藩市长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信，表明了自己对念书的渴望。

张市长看到那蘸满了凄苦和心酸的信后，当场作出了批示。

失去了母亲的雪楠又可以上学了，还可以自己挑选学校。雪楠来到了鞍山市铁西区大西街小学。赵素坤校长领着学生把雪楠迎回了学校，并安排了一个学习最好的孩子帮她补落下的课程。

重返校园的雪楠高兴极了，虽然眼睛、手脚依旧肿得很高。她告诉记者：“去世的妈妈告诉过我，虽然我长得不好看，但咱们可以通过学习做到礼貌待人，以气质赢人。如果我能活下去。就一定努力学习，考上清华大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好来回报给过我那么多温暖的人们。”

目前，福利院已为雪楠租了一间房子，正好在学校附近，还专门为她请了一位保姆来照顾她。爸爸林刚也差不多隔一天就能去看她一次，雪楠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