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做回正常人很难

读者30周年:淡定的人生不寂寞(人生卷) 作者:


做回正常人很难

文_关军

1994年4月顶着“杀妻”的恶名入狱,2005年4月被宣判无罪出狱。

他的青春年华在11年的牢狱生活中耗尽,以清白之身再获自由时,面对他的是一个急遽变化、已然陌生的社会。他谑称自己这一生尽是遇到急转弯,快得让他猝不及防。入狱是,出狱也是。

佘家获得了90万元的巨额国家赔偿。可金钱对他有何意义?

母亲殁了,熟悉的生活秩序被破坏了,而重新回到正常的社会,显然需要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我不要这么多钱

2006年3月19日,一辆灰白色的小货车奔波200多公里,把佘祥林的生活从雁门口镇搬到了宜昌市。除了冰箱、彩电、饮水机等几件简单的家什,佘祥林只带了在监狱里写的7本日记。

那是一段已被封存的记忆,而他目前还不想公之于众。

搬迁的决定是春节做出的,那是一个完全不像春节的春节。

2005年除夕,只有佘祥林在老家陪着父亲。在用赔偿金盖起的崭新大瓦房里,佘祥林不可抑制地想起了12年前的那顿团圆饭。那时,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的张在玉离家出走不久,好在父母、兄弟和女儿都在家,破败的土坯房里还有一些过年的气息。谁也不曾料到,那竟是这个家庭最后一次温暖的团圆饭。数周后,佘家附近的水塘发现无名女尸,佘祥林作为嫌犯被捕,接着就是连串的悲剧……

往事让佘祥林有些失控,他突然对父亲说:“我不想要这么多钱,不想住新房子!”

一向性格坚毅的父亲深深垂下了头,用鸭舌帽遮住眼睛,坐在那里,足足20分钟没说话。佘祥林似乎看到了父亲的眼泪,并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悔恨。

破坏节日气氛的不仅是感伤之情。外面鞭炮声噼啪作响,佘家人流不断,但不是亲友和乡邻。这些不请自来的造访者,或要求采访,或请求佘祥林帮助申冤。

出狱后,接待造访者几乎成了佘祥林生活的全部。不忍拒绝别人的他成了“媒体明星”,并给外界以理智、达观甚至幽默的印象。但人们显然忘记,每一次造访事实上只会再次撕开佘祥林试图忘却的伤口。

该结束了,佘祥林对自己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必须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经朋友帮忙牵线,女儿华容获得在宜昌某学校免费求学的机会。想“与女儿一起成长”的佘祥林匆匆搬去了宜昌,甚至连兄弟佘锁林和佘梅林也未提前告诉。

他和华容都不想再被打扰。他换了手机号码,也只告诉了最亲近的几个人。

然而,相对的安宁只维持了三五天,就有河南记者打电话要求采访。诧异的他忍不住一再追问:“你们从哪搞到了我的号码?”更多的采访电话在愚人节前后不期而至——去年的4月1日是他出狱之日。

佘祥林转而死守下一个秘密——新家的地址,坚决拒绝任何记者到家参观的请求。他只说自己租了一处房子,同时吃力地描述那个房子光线的幽暗,摆设的杂乱,家具的寒酸,以致不好意思接待客人。

事实上,佘祥林已在这座城市有了100多平方米的新家,客厅宽敞,装修时尚。可惜,缺乏提防之心的佘祥林还是不小心泄露了秘密。4月初的一天,当他赶回家中,发现不请自来的客人已经坐在客厅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人们好像戴上了面具

“我得去买一副太阳镜。”4月6日下午,走在宜昌闹市的佘祥林做出一个决定。商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不很强烈的阳光,但这已让他的眼睛感到不适。11年的牢狱生涯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尽管经过治疗,他的视力依然只有0.1。

这只不过是一个外在的理由。内心深处,佘祥林更怕随时会有行人认出自己,他不喜欢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当他还在雁门口镇时,佘祥林通常一个星期不下楼,偶尔出去就戴上一顶黑色棒球帽;如今,他的头发已长到能遮住前额,于是试着摘掉棒球帽,只是依然还是急匆匆地走路,尽量不和同一小区的住户搭讪,也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吃饭都特意选择小餐馆。

在胜利四路的一家私营眼镜店里,佘祥林看中了一副偏光太阳镜,他问了价格,只是不知道怎么鉴别镜子的货色,怎么讨价还价,眼镜被他几次拿起又放下。“唉,买不好,明天叫一个朋友来帮我买吧。”

就要走出去了,他忽又折返:“算了,还是买了吧。”他按照老板开出的价格掏了钱。

在宜昌,佘祥林还是有一些朋友的,其中《三峡晚报》的编辑秦发在华容求学和买房上帮了大忙,是佘祥林最为信任的人,经由秦发,佘祥林又认识了当地不同职业的一些朋友。在城市生活的各个方面,佘祥林都渴望着朋友的指点,但他很快发现,朋友们不会事无巨细地教他,他们担心这有伤他的自尊。

其实,在这些事情上佘祥林没那么敏感,他明白自己被社会丢下了,必须追赶。

去年到广州治疗眼疾,佘祥林第一次坐地铁,他先悄悄站在一边,看别人怎么买票,怎么投币。用差不多同样的方法,他过去一年的收获还包括:学会了使用电话卡,学会了播放影碟机……

“我还知道了现在的人怎么送礼。”佘祥林说的是去年下半年的经历。

雁门口镇上,一个做食品代理生意的朋友请佘祥林去“帮忙”,实际是想让他熟悉社会。在朋友那里,佘祥林见到一种“提货卡”,名片大小,背面一般都打印着三四种商品的名字,名烟、名酒、名茶等等。对于“提货卡”,佘祥林琢磨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从朋友那得到答案——这是餐厅等店铺的老板“回馈”公款消费的老客户的。“你以为现在送礼还像以前那样,拎着大包小包串门啊。”朋友笑着说。

“这张卡片能做什么,要是不问,累死我也想不出来。”佘祥林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继而又悲观起来:还会有多少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啊?

2005年7月,湖北京山县的一家大型超市里,佘祥林选了一罐八宝粥,直接掏出钱递给旁边的导购小姐,要求结账。

导购小姐乐了,很显然,现在没人这么开玩笑了。“先生,请到那边收银台交钱。”

“谢谢。”佘祥林的神态毫无戏谑成分,“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进超市。”

染着棕色长发的导购小姐依旧将信将疑。他的遭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面前这位男子,从1994年直接来到了2005年。

“数码相机,以前没见过;雁门口这么小的镇子,居然那么多桑塔纳了;以前一两块钱一包的烟,现在卖到十几块了……”世界呈现给佘祥林的是一个熟悉与陌生的混合体,这使他感伤与焦虑多过了新奇感。

一年里,他对这个新世界的观感是,好处坏处都有,“但是坏处好像多一些。”物价涨了,污染严重了。以前练功习武的一片片天然堰塘现在都干涸了,如同自己再也不会流泪的眼睛,“人工的鱼池倒不少,什么都是人工的。”他表达着遗憾。

而人心也更复杂了。2005年9月国家赔偿落实后,他二哥佘锁林曾经这么说他:“你要是去市场做生意,能顺便把自己也卖了。”

令他愤怒的是,那段日子里他总能在电视节目里听到有人这么评论:他(佘祥林)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同样的论调也不时出现在街坊的谈话中。有时他总想回敬一句:那咱们换一下,你去享这份福?

“人们以为我得了这么多钱,可以重建生活了。但是,钱能买回母亲的生命吗?能给我社会经验吗?”说起这些,佘祥林有些激动。

一些陌生的或是半生不熟的人开始找到他,有的拉他一起投资工程项目,有的说手里有专利技术想转让。一些好心的亲友就提醒佘祥林要有戒心,他们向他描绘“现在的社会”:表面对你堆着笑脸的人,腰里可能揣着刀子。

“这些我还要慢慢体会,我现在能感觉到不对劲的,就是人们好像都戴上了面具。”佘祥林说。

比适应监狱还要难

华容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家陪伴父亲。找到共同关心的话题并非易事,于是他们有时会一起看电视,看影碟,在其间找到一些交流机会。某个周末的晚上,父女俩坐在客厅一起看一部著名的监狱题材的美国大片——英语对白的《肖申克的救赎》,它讲述一个银行家蒙受杀妻之冤,用了19年时间掏开一条悠长的暗道,重返自由世界。片子是一位记者朋友特意给佘祥林寄来的。佘祥林眼睛不好,电视画面勉强看得清,字幕却是一片模糊。

华容有时会给他讲解影片对白。他告诉女儿:“你不用讲,全都看得明白,我对这些东西太熟悉了。”影片中有一个叫布鲁克斯的老头,坐了50年的牢,对重返社会深怀恐惧,获得假释后,他甚至无法适应最简单的工作和生活,只能在一家小旅馆的房梁上凄惨地自缢,以求解脱。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佘祥林的心。

看完《肖申克的救赎》,佘祥林家整整一天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这是一年来未曾有过的。

华容今年19岁,身材瘦小,言语不多。因为家庭悲剧的压力,她15岁就中途辍学,南下广东打工。女儿是懂事的,佘祥林看得出,从自己出狱那天起,已经七八年没见的华容就在努力营造一些亲热的气息。然而,11年脱离社会的狱中生活,已很难让这位父亲跟上年轻女儿的思维。

华容曾经染过红头发,在佘祥林的反对下染回了黑色;她喜欢韩国的青春剧,是超女的粉丝,而她的父亲只知道“超女”这个字眼,甚至都叫不出李宇春的名字。

父女俩都刻意避免回到过去,“她不问我监狱的事,我也没问过她打工的事。”

华容对父亲的评价是:从心态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28岁到39岁,佘祥林在看守所和监狱度过,他说那是自己的黄金年龄。11年里,国家不可能停下来等待一个蒙受了冤屈的囚犯,相反,佘祥林出狱后发现,“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发展最快的阶段。”说起过去一年的处境,一字一顿地用四个字来概括:举步维艰。“适应社会,适应城市,真的比适应监狱还要难得多。”

“我这一生,怎么遇到的都是急转弯。”佘祥林时常陷入这样对命运的诘问。

适应自己的“罪犯”身份,这是他所经历的第一次“急转弯”。

在监狱里,对于自己的冤情,佘祥林只是私下和一个比较要好的狱友说过。“平时怎么可能和别人说,谁会相信啊?你必须把自己当作罪犯。”按规定,犯人每个月都要写一两份思想汇报。汇报的内容,无非是表达自己认罪服法、认真改造的态度。

佘祥林后来告诉朋友,写那些思想汇报的时候,他有时会难以自持,因此摔断了好几支钢笔。

仅仅表现出努力改造的姿态是不够的,离开监狱监管者的视线,佘祥林还要在言谈举止上“扮演罪犯”——以前从不骂人的他,和其他犯人混在一起,也要满嘴脏话,还要学会撇着嘴角说话,斜着眼睛看人。

刚回到自由世界那几天,佘祥林有点受宠若惊,“每个人都对我友好,都对我微笑,这让我不习惯。”他甚至不知道把自己的手和脚放在哪里。偶尔走到外面,他还是习惯于轻声说话,人贴着墙根,头低得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我还算不错呢,没有在街上见到警察马上立正。”佘祥林自我揶揄着。

雁门口镇上,有佘祥林的一个狱友,刚放出来的时候住在一所学校附近,每天早晨八点学校一打铃,这位狱友就产生条件反射,赶紧穿戴整齐,几乎就要冲出房间去集合了。

佘祥林说起过去一年的处境,一字一顿地用四个字来概括:举步维艰。“适应社会,适应城市,真的比适应监狱还要难得多。”

2005年,出狱后的佘祥林走过自己的祖屋,当年妻子从这里出走,他在这里被捕。

摆脱不掉的阴影

4月6日中午,在胜利四路的一家小餐馆,佘祥林和朋友点了一份干锅鸡。另一桌坐了七八个人,随后也点了一份。第一道干锅鸡,服务员端给了那一桌,佘祥林显得很生气,他质问服务员:“你看他们人多,他们有钱,就给他们先上菜吗?”他表达愤怒的方式并不暴烈,只是直盯着对方,声调略有提高。

菜上来了,佘祥林喃喃自语:现在的人怎么利益心那么重?

餐馆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稍微有些大,这让佘祥林很烦躁,“我很怕吵闹。”

那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佘祥林伸手拿起牙签盒,牙签盒却突然摆脱了他手指的控制,佘祥林急忙反手去抓,塑料茶杯被他的右肘轻轻一刮,翻转起来,半杯茶水洒了一身。佘祥林因二两白酒而微红的脸突然阴下来,反复嘟囔:“我怎么连这么轻的东西都拿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塑料茶杯起身走向饮水机,刚要接水,茶杯竟也鬼使神差地脱离掌心。

佘祥林坐回座位,足足半分钟时间,他双手抓住头发,一言不发。

“我是不是身体要完了?”他猛地站起来,推开椅子,“下午回家!哪也不去了,今天太怪了。”

回家时,路过长江边的码头,他告诉身边的朋友,路边那个算命的老头算得非常准。“许多人劝我信教,我不信,但我信命。”佘祥林接着发出一声叹息,“可是,算准了又能怎么样呢?”

到了宜昌后,佘祥林的心事变得愈发沉重,他几乎每天只吃一顿饭,“吃不下去,没这心思。”出狱时,他体重差不多有150斤,现在只剩下130斤。

“睡不着,每天最多睡两三个小时,这样的状况已经有十几年了。睡着了也是挺可怕的事,会做各种各样的梦,全是噩梦。”佘祥林说,梦里出现最多的是母亲和女儿,母亲全是12年前的样子,女儿也是。在梦里,幼小的华容头发散乱,满脸泥污。

哪怕是撞上一根飘浮的鸡毛,都有可能让佘祥林陷入深思。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听到年轻的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他居然能怔怔地坐上好久。

为了分散精力,没事的时候,佘祥林就拿着笔在纸上胡乱写字、画画,那些内容自己都看不懂。他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画警察。事实上在入狱之前,他的工作也是一个类似警察的角色——京山县原马店派出所辖下的治安巡逻员。

在宜昌新家的多数时候,佘祥林需要独自面对雪白的四壁。他时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往阳台方向走,会有一个决定,往厨房方向走,可能就会冒出一个相反的念头。

佘祥林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直存在着一场战争,它甚至要延续到餐桌上——佘祥林喜欢吃辣椒,喝白酒,这些可以缓解腿部病痛,但这样的饮食习惯又会伤害眼睛。那是长期监狱生活留下的后遗症。

“腿上的关节平时就别扭,阴雨天会疼得直咬牙;眼睛在武汉确诊为眼底黄斑,问起是否会瞎,专家说得很吓人:好好保养可能会有转机。”佘祥林笑称,眼睛管天,腿脚管地,现在他的“天”和“地”都快完了。

高兴时,佘祥林会轻声哼唱几句《说句心里话》,那是他记忆中的新歌。即使是这样的哼唱,在他的生活中也极少出现,更多时候,他像被漩流裹挟的一片树叶,那漩流的名字,就是焦虑。

人群让他焦虑,工作让他焦虑,情感让他焦虑,自身让他焦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融入社会,成为普通人。一年过去,这个进程却缓慢得像蜗牛爬行。

在秦发等朋友看来,佘祥林是那么积极、努力地融入新的社会,而令人担忧的是,他也因此显得心情过于急迫,精神压力巨大。

爱的畏途

4月7日是星期五,女儿华容回家度周末。吃完晚饭,父女俩坐在崭新的浅绿色沙发上看电视,是女生们喜欢的韩国青春偶像剧。

“爸,你不觉得咱家缺一点什么吗?”女儿突然冒出一句。

“缺什么?”佘祥林明知故问。

“人气啊,连我同学都觉得我们家没人气。”

女儿的答案果然在佘祥林预料之中。

几乎每次回家,尤其当电视里出现温馨的家庭生活画面,华容都要委婉地提醒父亲,该成个家了。

类似的催促,也会来自佘祥林年迈的父亲。

家人急切的关心,让佘祥林几次想揭开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甚至接受采访时,他会失口说出“或许会在今年成家”。

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除了两三个知情的朋友,他打算把自己的爱情秘密继续保守下去。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煎熬。

对于现在的他,爱和婚姻属于那种幸福的烦恼,他拿不定主意。

2005年4月初,佘祥林出狱后直接被送入湖北沙洋监狱总医院,监护十多天。医院里来了数以百计的记者,差不多同样多的信件也堆满了病床床头。因为视力不好,他只看了其中几封,由于同样的原因,也几乎没回过信。

有一天,采访的间歇,阳光恰好柔和地洒到床头,佘祥林随手拆开一封信,像以往任何一次拆阅一样随意,他把眼睛贴上去,吃力地把信读完。

字里行间全是关切的问候,有一点同情,但被涂抹得很轻淡。从语气上判断,佘祥林感觉这是一个男青年,感情表达得真挚而克制。他坐起身。收到那么多信,这是他第一次回复。事后他说,难以解释是什么触动他拿起了手机。

“当电话那边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非常惊讶。”通过交谈,佘祥林得知,那问候来自一座遥远的江南城市。

令佘祥林惊讶的情节还在继续,女孩千里奔波,竟找到了佘祥林在雁门口的住处。离开后,她在电话里告诉佘祥林,她把一笔钱偷偷放到佘祥林家的某个角落,希望他拿去补养身体。

接下来,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探望。

交往多了,女孩渐渐对佘祥林流露出爱意,这让佘祥林无所适从。

第一次婚姻的不幸及由此带来的人生悲剧,一直是在他心头上的一块阴影,而阴影显然还在。在沙洋监狱总医院住院期间,看望佘祥林的人里不乏善良纯真的女孩,当着记者的面,有人大方地伸出手,希望佘祥林体会到来自异性的温暖。这时,佘祥林总会猛地缩紧手臂,身子躲向一边,神色紧张。

那个江南女孩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年轻,又有不错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这更增加了佘祥林的心理负担。

结束这段感情吧,佘祥林一次次提出,一次次被否决。但对方的坚决不足以驱散那块巨大的阴影。

佘祥林说,自己的下半生还会为一两件事而大悲,恐惧是“绝对绝对不会再有”,而在婚姻这件事上,或许就是一个例外。

新的一步?

佘祥林来到宜昌已经20多天,马路上车流依旧浩荡,餐馆里人声依旧喧嚣,人们按部就班地过生活,新的城市移民们也在努力适应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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